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51章 第 51 章

    第51章

    跳傘的培訓, 分為幾個階段。

    首先是跳傘安全的理論知識學習,包括設備操作、身體控制和著陸;前幾跳會由教練陪同出艙,要學會看教練手勢在空中進行動作,并且獨自開傘;之后獨自出艙完成18跳, 就可以在全球的任意跳傘基地solo了。

    不管在哪里, 四千米高空上的風都一樣凌冽。

    螺旋槳飛速旋轉著, 郁尋春和教練一同站在艙門口,風將他的所有頭發都吹到了腦后,耳畔風聲狂嘯。

    “Are you ready?”

    教練大聲詢問, 他的聲音被風攪碎, 斷斷續續送進郁尋春耳朵里。

    他聽到了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

    今天, 是郁尋春第一次獨自出艙。

    原來不管他在吹風洞時姿勢做得多完美, 由教練陪同時那些翻滾轉向的動作又做得多熟練,當他終于要一個人從這四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時,他比他想象和以為的都還要更緊張。

    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會不會忘記開傘,會不會在空中出現失誤?

    不會的。

    他可以做到。

    郁尋春和教練比了個OK的手勢。

    教練鼓勵道:“Come on,you''re great!”

    I''m great。

    郁尋春松開抓在艙門的手,輕輕往旁一歪——

    他從高空墜落。

    那一刻,所有的緊張和害怕都沒有了,他很平靜,他知道自己很安全。

    郁尋春拉開了傘。

    這幾天仿佛已經看膩的景色,再次被繪上顏色, 世界都在他腳下。

    第一次獨自出艙, 郁尋春做到了。

    安全落地的第一時間, 他只想給宴青川打電話。

    “恭喜你尋尋, 你做得很棒!彪娫捘沁叺难缜啻ㄍ瑯釉捴袔,“再完成17跳, 你就可以去任何地方跳傘了!

    郁尋春也很開心,他笑著:“真的很爽!

    宴青川懂那種第一次獨自完成跳傘時的喜悅和成就感。

    郁尋春蹦著脫下裝備:“不說了,我要去疊傘了!

    甚至沒等宴青川那邊和他道別,郁尋春匆匆掛了電話,可見其興奮和急切。

    教練在等他,疊傘也是培訓的課程之一。

    郁尋春過去,教練問他第一次獨自出艙的感覺如何。

    “I feel like I''ve conquered the whole world.”

    (我感覺我征服了全世界)

    沒錯,郁尋春覺得現在再也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礙他。

    一個人跳傘的感覺,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爽。

    非常爽。

    那種興奮的感覺一直都在,郁尋春接連又獨自完成了兩跳,才從基地離開。

    離開前教練問他要不要去小酌一杯,郁尋春笑著拒絕了。

    他現在用藥中,不能喝酒。

    不僅是酒,郁尋春連煙也戒了。

    在他有天躲在院子里抽煙,不知道怎么被宴青川發現,并且當面沒收之后。

    到現在郁尋春已經有段時間沒抽了。

    一開始偶爾焦慮犯時還有些想,但每次宴青川都會陪著他,抱著他。

    郁尋春很快就戒了。

    相比尼古丁,宴青川更能安撫他。

    郁尋春騎著他租來的小電驢從基地離開。

    電瓶車也是他來這邊之后學的,他看網上的攻略說可以騎車環島,就在當地的車行里租了一輛。

    老板娘操著一口帶著濃郁當地口音的英語,花了五分鐘,教會了郁尋春騎小電驢。

    雖然郁尋春連自行車都不會騎。

    但他覺得或許騎小電驢和騎自行車的感覺類似,特別是下坡路的時候,風揚在臉上,感覺很自由。

    和跳傘的自由不一樣。

    當他騎著車從海邊繞過時,他一側是大海,一側是植被。

    既能嗅到海風的干燥和咸,又能聞到草地的芬芳,還能看到陽光落在海面和樹梢上截然不同的兩種金。

    這個時候,世界不在他腳下,世界溫柔地擁抱他,輕吻他。

    太陽要從海面上落下去了,郁尋春停了車,站在路邊拍照。

    天空和海面都被染成了醉人的金色,海面波光粼粼,有人在下面沖浪。

    翻看live圖郁尋春發現,那人的沖浪板翻了。

    他把照片發給了宴青川。

    而后并沒有等待他回復,郁尋春揣起手機,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突然,他半空的手掌被人拍了一下。

    郁尋春回頭,已經揚長而去的小電驢后座的陌生人,還熱情地回頭和他揮手。

    在這個小島上,沒人關心你是誰,沒人關心你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所有人都活在當下這一刻。

    郁尋春笑著騎上小電驢,從分叉路拐進了城。

    酒店不遠處有一條很熱鬧的步行街,郁尋春很喜歡光顧路口賣果切的商販,光是看對方利落削水果的過程,就非常解壓。

    他偶爾買了水果不急著回去,就會坐在旁邊,一邊吃一邊看攤主削水果。

    偶爾和攤主搭幾句話,很悠閑,也很愜意。

    時間在這里好像變得很慢。

    他長得好,攤主很快就眼熟了他,看到他騎車過來,老遠就朝他招手,推開冰柜準備給他削水果。

    “Sorry!”郁尋春沒停車,大聲說他趕時間今天先不吃了。

    郁尋春今天比計劃的多跳了一回傘,耽誤了點時間,這會兒確實有些來不及了。

    他回到酒店,換了身衣服,又背著吉他匆匆下樓,再次跨上了小電驢。

    趕在天黑前,郁尋春到了一處農場。

    迎面走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笑著和他打招呼:“Hey,Spring!”

    郁尋春一路哈嘍過去,路上還遇到了農場主理人,看他著急忙慌還讓他別著急。

    這個農場是一個理念是所謂的回歸自然的農場,平時會有一些活動,郁尋春無意刷到了他們主頁,看到他們恰好在尋找音樂老師,就來了。

    教一些對音樂感興趣的小朋友或者大朋友。

    說是課堂,更像是興趣交流。

    每堂課都會有熟悉的人離開,不同的人參與進來,有時候是本地人,有時候是游客,甚至還有瑜伽冥想師。

    郁尋春有次嘗試了他們冥想用的頌缽之后,倒還真碰撞了些新靈感出來。

    今天來的人不多,只有五六個。

    郁尋春掌心相貼,用本地的方式和大家問好。

    一抬眼,陳助理盤腿坐在角落里朝他眨眼。

    陳助理休年假過來旅游,正巧和郁尋春住在同一家酒店,前兩天還跟著郁尋春去了躺跳傘基地,說是有點惋惜上次都臨門一腳了沒跳成。

    結果這次又在臨門一腳的當頭暈了過去,被拉去醫院。

    對于當事人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郁尋春也不想笑他,但偏偏他最好笑。

    之后他倒是再也沒去過基地,但聽說郁尋春在農場教吉他,好奇地跟了過來。

    倒是成了郁尋春每節課都不缺席的學生。

    只是郁尋春不知道,每次他在人群里彈吉他唱歌時,陳助理就在旁邊錄視頻,然后給他家宴總發過去。

    中途,郁尋春收到桑朔問他在哪里的消息,他抽空給對方發了個定位。

    差不多在課程結束的時候,桑朔到了。

    郁尋春收好吉他,準備回酒店。

    桑朔頭頂一個大問號:“不是,我剛來你就要走?”

    郁尋春:“那我帶你逛逛農場?”

    桑朔怒:“那你怎么不叫我在酒店等你!”

    郁尋春:“……你也沒說你要來!

    桑朔:“任誰看到別人問他在哪里,都知道是要來找他的吧!”

    郁尋春看了眼陳助理,陳助理搖頭:“也不一定吧,萬一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呢!

    郁尋春理直氣壯:“你看!

    “……”桑朔深呼吸,算了,別生氣氣壞我來誰如意。

    行吧,回酒店就回酒店。

    出門看到一人跨上一輛小電驢,他臉又裂了,風雨欲來地站在院子里:“那我呢?!”

    “我!千里迢迢!過來!你!就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嗎!”桑朔臉都要貼到郁尋春臉上了,“郁尋春!”

    郁尋春嫌棄地抹了把臉:“口水噴我一臉!

    “我帶你唄。”他套著頭盔,讓桑朔上車。

    桑朔看了下小電驢的后座,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

    太委屈他的大長腿了。

    他擺擺手讓郁尋春滾蛋,打算自己叫車。

    “好!庇魧ご寒斦婺_剎一踢,油門一擰就走了。

    陳助理也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桑朔:“……”

    他狠狠打了套空氣拳!

    好,郁尋春,你真是好樣的-

    回到酒店。

    郁尋春和陳助理分開,他先去洗了澡,然后抱著他在樓下買的椰子,打開了電腦。

    工作到一半,桑朔終于回來了。

    他自己房間都沒回,先來敲了郁尋春的門,一開門就嚷著熱。

    看到他桌邊的椰子,眼睛在屋里打轉:“還有沒有!

    還真沒有。

    郁尋春給他指了指樓下的攤位。

    桑朔不想去。

    “等一下。”郁尋春從柜子里翻出杯子,把剩下的半個椰子汁全倒給了他。

    桑大少爺這才活了過來,見郁尋春擱那兒敲椰殼,說:“你干嘛?”

    空椰子敲著咚咚的,郁尋春說:“這邊有一種用椰殼做的樂器,和我們的椰胡很像,我還沒見過,感受一下!

    “夜壺?”

    “椰胡!庇魧ご杭m正他,“你自己網上搜!

    桑朔一邊搜一邊問:“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問你什么?”

    “我說我被封殺了,你就沒點想問的?不好奇?”

    郁尋春確實不好奇,而且他看桑朔自己好像也并沒有很受影響,他就更不好奇了。

    但既然對方的話都到這里了,于情于理,郁尋春都要問一句:“哦,為什么會被封殺?你得罪誰了嗎?”

    “……”

    桑朔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看向郁尋春。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匯,郁尋春目光很平靜。

    桑朔發誓,他真的不是犯賤,但是……

    按理來說,郁尋春不是應該說什么“你為什么被封殺你心里沒點數”這類話,才對嗎???

    桑朔再一細想,今天從頭到尾郁尋春都沒和他吵過一句嘴,甚至還把自己剩下的半個椰子都分享給他了。

    不對啊,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了???

    “……郁尋春,”他不解道,“你怎么不懟我了呢?”

    “……”郁尋春沉默片刻,“桑朔,你原來是個抖m?”

    “臥槽,誰是抖m?”

    “反正不是我。”

    桑朔高聲:“也不可能是我!”

    郁尋春點點頭:“嗯,誰讓我罵他誰是。”

    “誰讓你罵我了!我是問你怎么不懟我!你今天這么好說話我不習慣!”

    “所以你不是抖M誰是?”

    “我不是。 

    “好好好,你~不~是~”

    桑朔操了:凸

    他破罐破摔地躺回去:“前段時間郁池夏又找我了,他讓我把你約出去!

    郁尋春一頓,表情冷下來。

    他立刻就意識到桑朔被封殺的原因了。

    放在桌上的手不由攥拳。

    桑朔等了半天,沒等來郁尋春的下一句,仰頭一看,他面色不怎么好看地坐在書桌后,周身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不對勁,這和上一次提到郁池夏時他的反應又不一樣。

    “郁尋春?”桑朔撐起上半身,“你沒事吧?”

    “沒事!庇魧ご浩鹕斫o自己倒水,握著水杯的手有點抖,他又把水杯放下。

    郁尋春背對著桑朔,聲線也沉下去了:“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桑朔沒注意到這點,靠在沙發扶手上,沒什么所謂:“封殺還能做什么,不讓我發專輯,現有的資源也全給我撤了,經紀人也給我調走了!

    郁池夏進入娛樂圈后,一直都有郁氏給他保駕護航。

    但那些權力,并不在郁池夏手里。

    在郁沛心里,郁池夏才是他心儀的繼承人。

    郁尋春不覺得,郁沛會為了讓他回去做這些事。

    那么,能打壓桑朔的,就只有簡司州了。

    他喜歡郁池夏,就算再不待見自己也愿意為了郁池夏妥協。

    郁尋春垂眸撐在桌邊。

    他知道郁池夏做這些,是想用桑朔逼他,他現在甚至已經無暇去思考,郁池夏到底為什么要糾纏著他不放。

    他只是在想,桑朔是無辜的。

    郁尋春是討厭郁池夏的,他從沒喜歡過,但這一刻,他對他產生了一種,恨意。

    他仿佛被一條怎么也甩不掉的蛇纏上了,一雙猩紅的眼,吐著蛇信,爬上了他的腳踝。

    鱗片又冰又黏。

    那條蛇長著郁池夏的臉。

    “啊——”郁尋春以為他叫得很大聲。

    他跌倒在地,猛地在空中甩了幾下腿,臉上的表情有些慌。

    桑朔還在講宴青川和南山娛樂的事,被他那邊的動靜嚇了一跳,鞋都來不及穿,跳下沙發兩步蹲到他身邊。

    “郁尋春?”桑朔大聲叫他的名字。

    郁尋春卻好像被什么嚇到一樣,不斷伸手拍打著小腿,呼吸急促。

    “郁尋春!你腿上有什么?什么都沒有!郁尋春!”

    一連幾聲,郁尋春才好像緩過神,他愣愣地盯著桑朔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腿,低著頭推開他。

    “抱歉!

    再抬頭,郁尋春一臉平靜,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他對桑朔道:“你該回房間了桑朔,有什么我們明天再說吧!

    桑朔眉頭緊蹙:“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剛才到底怎么了……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郁尋春擺擺手:“你該回去了!

    桑朔不怎么放心:“你這樣讓我怎么——”

    郁尋春打開門,完全就是一副送客的架勢。

    他一字一句:“你該回去了,桑朔。”

    桑朔一步三回頭:“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就在樓下!

    郁尋春點點頭,關上門。

    門外桑朔表情嚴肅,門內郁尋春也不怎么好。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開始在屋里打圈,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把藥找出來吃了,躺上床準備睡覺。

    但他根本睡不著。

    他不受控制地去想郁池夏,他看到那條長著郁池夏臉的蛇又來了,他知道那是假的,是幻覺,他反復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依舊無效。

    安眠藥好像也失去了作用。

    他又起床,把沒收拾完的房間收拾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編曲軟件上一條一條的音軌也開始彎曲。

    翻開書,字好像在眼前跳舞。

    郁尋春又合上。

    他打開那個被他當做錨點的小本,雖然看不太清字,但他知道上面寫了些什么。

    郁尋春一遍一遍地讀。

    他很想給宴青川打個電話,但這會兒國內也很晚了,他不想打擾到他。

    他只能在腦子里,描繪宴青川說那些話時候的聲音。

    郁尋春抱著自己的胳膊,坐在陽臺。

    他一邊對自己說沒事,很安全,一邊不斷輕拍著自己。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徹底平靜下來。

    至于是什么時候睡著的,郁尋春不知道,他坐在陽臺的椅子上睡著了。

    喚醒他的,是清晨的第一縷日出。

    郁尋春靜靜看了會兒,給宴青川打了電話。

    這個點,宴青川已經起床了,正準備去上班,他有點意外:“尋尋。”

    “宴青川,”郁尋春將語音轉成視頻,鏡頭并沒有對著自己,“你看,日出!

    他只是想和宴青川分享這個日出。

    宴青川笑了笑:“專門起來看日出?”

    郁尋春輕輕:“嗯!

    他沒再說話,宴青川那邊也沒有說話,兩人安安靜靜地看著太陽升空。

    宴青川這才問他:“今天還要去跳嗎?”

    一共25跳,完成就能拿到獨自跳傘的A證。

    郁尋春時間很充裕,除了剛到那兩天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幾乎整天整天都在基地之外,其他時間的訓練日程安排得并不是特別緊張。

    他留了很多時間給自己,去采風,去感受生活。

    郁尋春本來今天是沒有這個計劃的:“要!

    他約好教練就出了門。

    這一次,升空的途中,郁尋春格外沉默,到了位置就開始跳,幾乎沒怎么在艙門停留。

    落地后,傘包留給疊傘員,換了新的傘包又上了直升機。

    他一遍一遍往下跳,一直到太陽落山,教練都說他沒必要這么著急。

    郁尋春回答他的話是:“再來。”

    郁尋春一天完成了9跳。

    如果不是天黑之后不能跳,他甚至想把最后的4跳全給刷了。

    之后他又一個人在海邊坐了很久。

    回酒店在房門口碰到桑朔,桑朔臉色不怎么好看。

    看到他就急匆匆過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你沒事吧?你這一整天去哪兒了,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我沒看手機!庇魧ご核⒎靠ㄩ_門。

    桑朔抓住他胳膊:“行,這些事都不說。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郁尋春靜了靜:“桑朔,因為我導致你被他們封殺,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他抬眸看著桑朔眼睛,“我沒有辦法對這件事負責!

    郁尋春今天一天都在想這件事。

    他要回去嗎?

    他不想回去。

    那就這樣看著他們毀掉桑朔的職業生涯?

    雖然很對不起桑朔,但郁尋春最后還是自私地選了自己。

    他想,他可以從其他方面補償桑朔,他以后可以免費給桑朔寫一輩子的歌。

    就算桑朔打他,罵他,他都認。

    他也可以把自己現在和以后所有的收入,都交給桑朔。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想活著。

    他不想回去。

    即使如此,他卻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桑朔。

    對視之后,又飛快的別開眼睛。

    他真是個糟糕的人。

    郁尋春心想。

    桑朔一聽,愣了幾秒,揚聲道:“誰說要你負責了?”

    郁尋春落在走廊地毯上的目光一滯。

    桑朔靠近了些,擰著眉頭一臉不爽:“郁尋春,你不會以為我來找你是為了讓你負責的吧?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種人?

    “再說了,那郁池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你看看你現在臉白得就像剛從土里挖出來的一樣,碰一下就得散架,你負什么責呀?你對上郁池夏,你不得被他生吞了?

    “而且!”桑朔非常極其不高興,“我都說你家宴青川,給我遞了一個條件開得非常好的合同,我問你這事兒怎么看的。你昨天是不是沒有好好聽我說話!”

    一直沒吭聲的郁尋春,眼睫輕顫:“宴青川?”

    “哈!”桑朔服了,“精準捕捉到關鍵詞是吧!”

    那一瞬間,郁尋春對宴青川的思念和愛意達到了頂峰。

    他很想他。

    第52章 第 52 章

    第52章

    沙灘在陽光下是金色的。

    沖到岸邊來的浪花是白色, 像個調皮的小孩,起起伏伏,反反復復。

    細膩松軟的沙踩上去像橡皮泥,被海水浸透后反而硬硬的。

    郁尋春赤腳蹲在沙灘邊, 任由浪一下一下打在他腳上。

    他撿起一個顏色漂亮的海螺, 剛貼到耳邊, 身后響起兇巴巴一聲:“喂。”

    一只腳從后輕輕踹在他屁股上。

    郁尋春沒防備,雙膝跪地地栽進海里。

    他險險地雙手撐地,褲子濕了, 衣擺也濕了。

    回頭, 桑朔單手拎著鞋子站著, 戴著墨鏡, 嘴角掛著得逞的笑:“郁尋春,你怎么這么能在外面晃蕩?天天都在酒店找不著你人!

    郁尋春拍拍手上的沙起身,也沒生氣:“桑朔,你好黏人!

    桑朔:“……”

    桑朔是發現了。

    郁尋春現在確實不像以前那樣和他斗嘴,因為他改變了攻擊方式。

    他以事實讓桑朔無從反駁。

    但凡他現在要是頂一句“誰黏人了”,郁尋春就會一副包容的語氣說“是是是,你不黏人!

    不是,誰教他的?

    桑朔無語凝噎半晌:“要不是無聊,你以為我想找你?”

    郁尋春點點頭,轉頭繼續撿他的海螺。

    桑朔一臉罵罵咧咧, 跟在他身后, 百無聊賴地拿腳踢著沙子:“你撿那些玩意兒干什么?”

    郁尋春順手將手上的海螺遞給他。

    桑朔嫌棄:“這些海螺的聲音我早八百年就聽膩了!

    話這么說, 他還是下意識將耳朵湊了過去。

    大海有很多種聲音。

    郁尋春只有聽得夠多, 才能真切地給游戲玩家還原所謂的身臨其境。

    海螺里的聲音,或許誰都注意不到, 但難道僅僅是因為覺得玩家注意不到這些細節就不做嗎?

    萬一就有人哪天路過海邊時,想要撿起巖石灘縫隙里的海螺聽一聽呢。

    桑朔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盯著郁尋春。

    之前他給自己錄專輯桑朔就隱約意識到,現在更是確認了,郁尋春是個細節怪。

    兩人沿著淺海區的沙灘一路走,走到一半開始蹲在岸邊看海星移動。

    它走得很慢很慢,還在沙灘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岸邊太陽大,再曬下去要成海星干了,桑朔看不過去,手動幫它回了家。

    還報了一個數:“58!

    郁尋春莫名看他:“什么意思?”

    “第五十八只被我送回家的海星?記不清了,瞎說的。”桑朔脫下襯衫,系在腦袋上,給自己的帥臉進行物理防曬,“我以前住在海邊,經常和我奶去趕海,你撿海螺看海星,都是我玩剩的!

    桑朔十六歲離家,小時候總是嫌棄自己渾身的海腥味兒,吃膩了那些海制品,現在倒是時常懷念。

    “那你怎么不回去?”

    郁尋春撿了個石子打海漂,扔得有點用力,石頭飛太遠,沒看見落點。

    桑朔嘲笑他菜雞,一邊找石子要給他秀一手一邊道,“我爺奶都去世了,家里沒人,回去干嘛!

    小時候桑朔的父母出海遇難,他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后來他們相繼去世,他就離開那座海濱小城進大城市闖蕩了。

    九漏魚,可是黑粉最愛嘲諷他的一個黑點。

    不過桑朔運氣好,一進城就被星探發了名片。

    他一開始連普通話都不太說的順,后來還不是回回考核都壓過那些練習生,拿了第一。

    桑朔打出去的石頭在海面彈了十下,他猛一拍手對郁尋春顯擺道:“看見沒看見沒,我什么實力!

    “我奶就常說我海漂打得好,肯定什么事都干得好,我奶說得果然不錯!”

    郁尋春打不過他,聽到這話又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安慰他一下。

    但他不會安慰人,糾結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只能略顯尷尬地轉移話題:“所以,你要簽南山嗎?”

    桑朔一點也沒意識到剛才有人在心里天人交戰,順嘴問:“你覺得呢?”

    “我怎么知道!庇魧ご簛G出一個石子。

    桑朔拋接著手里的石子:“老實說,我其實也覺得自己有點鉆牛角尖!

    機會是不是靠自己得到的又怎么樣,總歸是自己的機會。

    郁尋春也沒有吭聲。

    他沒辦法給出桑朔簽或者不簽的答案。

    雖然這件事看起來,是他是否接受南山娛樂拋來的橄欖枝。

    但歸根結底,還是郁尋春在接受宴青川的保護。

    如果不是桑朔這一趟過來,他根本不知道宴青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還為自己做了許多。

    不管他做了再多,他也從未在郁尋春面前提過一句。

    郁尋春又不由想,宴青川為什么這么好,宴青川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

    桑朔玩累了,大咧咧坐在沙灘邊開始堆沙子。

    他看郁尋春還在那里以一種不打到十個海漂不罷休的架勢,打著海漂,覺得郁尋春實在是個犟種。

    “郁尋春!

    桑朔撿了個貝殼,丟到郁尋春身上。

    郁尋春停下動作看他。

    桑朔發誓,他真的不關心郁尋春的感情狀態,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對不對?

    “你和宴青川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郁尋春有些茫然。

    “就是……”桑朔一邊在心里狂罵自己八卦,一邊亮著眼睛追問,“你倆現在談上了嗎?”

    郁尋春:“你好八卦!

    是,桑朔不得不認同,我確實八卦:“所以?”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郁尋春別過臉。

    桑朔愣了下,超大聲:“不是,這都沒談?!”

    你倆都那樣了,你倆都沒談???

    這合理嗎?

    桑朔更八卦更好奇了:“為什么呀?”

    “不為什么!庇魧ご翰幌氪罾硭

    桑朔湊過去:“不會吧,你倆還擱這兒搞純愛?現在高中生都不搞純愛了!”

    “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管那么寬!

    “確實跟我沒關系!鄙K冯p手合十,“接一個宴青川醬嬸兒的豪門大佬,無痛接!

    郁尋春緩緩轉頭看向桑朔。

    欲言又止半晌,還是沒忍住:“你是不是有。俊

    他這回是真不想理桑朔了,推開他騎著小電驢走了。

    留下桑朔一個人在岸邊追了兩步,罵道:“我靠郁尋春,你又把我一個人丟這兒!”-

    郁尋春回了酒店。

    一路他都在想桑朔的話。

    他現在確實不知道,應該怎么去定義自己和宴青川的關系。

    郁尋春不喜歡宴青川嗎?

    不,他喜歡。

    他很喜歡。

    就是因為他越喜歡,他才越膽怯。

    宴青川對他越好,為他付出越多,他就越害怕。

    他說不上來自己害怕什么,他就是不敢要,不敢面對。

    只要這些沒有擺到臺面上,兩人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他就可以掩耳盜鈴地欺騙自己。

    只要沒有得到,只要不屬于他,就不會失去。

    他不是認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是看不到宴青川的好。

    但他只想和宴青川做室友。

    就像如果現在有人問他,桑朔是你的朋友嗎?

    郁尋春也會下意識否認。

    他害怕再次進入一段明確的關系。

    但是,宴青川為他做了那么多,他難道不會委屈嗎?

    知道得越多,郁尋春越是不知道面對宴青川。

    他已經有兩天沒有聯系過宴青川了,宴青川打過來的電話也好,視頻也好,都被他找理由搪塞了過去。

    郁尋春出神地躺在床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手機屏幕。

    “尋尋?”

    憑空出現的聲音,讓郁尋春為之一振。

    他看向手機,視頻對面是宴青川的臉。

    是自己打過去的?

    還是他撥過來的?

    郁尋春猛地將手機翻了一面,宴青川那邊黑了。

    一開始是只能看到天花板,現在又是漆黑一片,再聯想到他這兩天總是以各種理由拒接電話,再不意識到哪里不對,不對的就是宴青川了。

    “尋尋,”宴青川笑了笑,“怎么了,為什么要蒙我眼睛?”

    郁尋春感覺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宴青川的聲音了。

    他的聲線比較低沉很有磁性,輕聲說話時非常溫柔,聲音里滾著笑意時,又很抓耳。

    郁尋春也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宴青川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

    他以為自己這趟外出,是要清理自己對宴青川的依賴。

    實際上,思念隔著海岸,瘋漲了四千公里。

    他很想他。

    此時,當下,更甚。

    但郁尋春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貼著手機,像歸巢的幼鳥依偎著母親。

    宴青川可不是他母親。

    “不給看也不說話,心情不好?那……”宴青川長長拖著調子,“要不要做///愛?”

    郁尋春一下就睜開了眼。

    宴青川還在說:“是先吻你的頸側,還是鎖骨呢?”

    啊啊啊啊!

    “你在胡說什么!”郁尋春抓起手機。

    出現在鏡頭里的人好像剛從鍋里撈出來的蝦,臉、耳朵、脖子全紅透了。

    宴青川好整以暇地坐著,襯衫衣領扣到頂,背景還是辦公室。

    他笑道:“這就叫胡說了?”

    骨節分明的手勾在領帶上,輕輕往下扯了扯,放在郁尋春眼里就跟慢動作似的。

    宴青川好似誘人犯罪的魅魔:“視頻play,要不要試試?”

    話落,屏幕一閃,郁尋春掛了。

    宴青川頓了兩秒,單手扶額笑起來。

    郁尋春那邊,早就光腳蹦下了床。

    衛生間里水流嘩嘩,郁尋春不斷掬著水洗臉,試圖通過物理降溫的方式,讓自己冷靜下來。

    水柱不斷沖刷著潔白的瓷面,郁尋春抬起頭,鏡子里的臉沒有絲毫褪色。

    水柱順著額頭緩緩砸進眼睛里,漆黑的瞳孔沾了水,亮晶晶的。

    郁尋春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而后緩緩捂住了眼睛。

    他完蛋了。

    因為宴青川的話,他腦子里全是不應該的畫面,他的身體甚至違背了主人的意愿,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思念、愛、膽怯和恐懼,在這一刻,都化成了具體的欲望。

    怎么遏制都消不下去。

    郁尋春從衛生間出來,回到床上。

    靜靜躺了半晌,終于自暴自棄地打了套空氣拳,被子一掀,將自己藏進了隱秘的角落里。

    海風輕輕晃動著窗邊的紗簾,陽光斜落進室內。房間寬敞,明亮,吉他斜靠在墻邊。

    高高拱成小山的床上,輕輕地泄出了兩聲細細的輕喚。

    宴青川。

    宴青川。

    枕邊手機屏幕一亮。

    宴青川:[為什么不開心?]

    第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

    郁尋春到底為什么不開心, 宴青川終究還是沒從他嘴里問到答案。

    那天之后,郁尋春仿佛做了壞事似的,光是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宴青川三個字,都覺得燙眼睛。

    他沒再敢接宴青川電話, 連消息都不好意思回。

    當然除了這一點之外, 他依舊每天出門, 跳傘、采風、教別人彈吉他。

    所以當宴青川詢問陳助理時,陳助理很茫然。

    他說郁尋春最近都挺好的:“宴總,要不您反省反省自己?少在外界找原因?”

    陳助理言辭懇切。

    “……”宴青川沉默著掛了電話。

    手機頂著額角, 宴青川無奈又有些愉悅地笑了。

    為什么不開心他不知道, 但是為什么不理他, 大概還是有跡可循的。

    他看了眼日歷, 半個月轉瞬即逝,總歸郁尋春快回來了。

    等回來再說吧。

    宴青川沒再給郁尋春壓力。

    反而是郁尋春那邊,時不時就會掏出手機看一眼。

    桑朔懷里抱著椰子,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見郁尋春隔一會兒看一眼手機,隔一會兒看一眼手機,都看不過去了。

    “你能不能別像塊望夫石一樣,看著你那破手機了?”

    郁尋春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別像牛皮糖一樣,黏著我了?”

    桑朔面不改色:“真好笑,這沙灘寫你名字了?我坐這兒還要你同意?”

    郁尋春點點頭, 桑朔正要得意郁尋春無話可說, 就見他起身戴上墨鏡。

    他立刻警醒著坐起來:“你又要去哪兒?”

    “真好笑, ”郁尋春原話奉還, “我去哪里還要告訴你?”

    他前腳走,后腳桑朔就抱著椰子追上去:“你給我站!”

    桑朔搶先跳到郁尋春小電驢上, 也不嫌棄后座委屈他的大長腿了。

    他義正嚴詞控訴著:“郁尋春,你要不要算算你一共都把我丟在路邊多少回了?你還有沒有心?”

    郁尋春心想這還不黏人?

    都丟路邊多少回了,還天天都要跟他在一起。

    要換郁尋春,被人丟在路邊第一回,就再也不會往對方面前湊了。

    桑朔卻絲毫不受影響,雖然嘴上一直罵罵咧咧。

    “干嘛?”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桑朔把懷里的椰子往旁邊一挪,“不給!

    “……”

    幼稚。

    誰要你的椰子。

    郁尋春伸手去拿安全帽。

    一輛車就一個安全帽,他還沒夠上,桑朔已經半探著身過來,長臂一撈,先他一步把安全帽勾走了。

    接著往自己腦袋上一扣。

    郁尋春沉默兩秒,也沒跟他搶,十分不遵守交通規則地,無帽駕駛著小電瓶走了。

    風里裹著兩人的斗嘴聲:“桑朔,你粉絲知道你這么幼稚嗎?”

    “我粉絲叫我寶寶,你說呢?”

    “你也有媽粉?”

    “哈,我還有泥塑粉。”

    “……別說了,有點想吐!

    郁尋春把桑朔拉到跳傘基地去了。

    升到高空時,桑朔酷哥的表情終于維持不住,能說嗎,他現在想上廁所……他一會兒會不會嚇尿?他不要!

    桑朔是跳傘體驗,和教練綁在一起。

    郁尋春前幾天拿到了跳傘證,獨自背著傘包。

    桑朔:“……你每天都見不到人,就是來學跳傘了?”

    “什么?”風大,他聲音不大,郁尋春聽不清。

    但他看桑朔臉色不太好看,貼心道:“你別緊張,”他想了想,緊張的人有時候越安撫越緊張,于是郁尋春說,“你要是害怕,也可以不跳,沒關系的!

    郁尋春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桑朔也不是那種做了很多攻略和準備來跳傘的。他就是跟著郁尋春過來,看到他要跳傘覺得有些刺激,做了幾十分鐘的跳傘培訓就到天上了。

    很臨時的決定。

    緊張害怕很正常,就算前期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怯場的人也很多。

    但這話飄到桑朔耳朵里那就不一樣了。

    “誰害怕了?誰害怕了!”他一連說了兩遍,教練帶著他往外時,他卻連眼睛都不敢睜,帥臉皺成包子褶。

    教練問他準備好了沒,他閉著眼睛催快點。

    可別廢話了,趕緊跳吧,越耽誤越害怕。

    教練和郁尋春對視了眼,笑著往后一仰——

    “啊啊啊啊啊。。。!”

    桑朔的尖叫聲在空中顫動帶轉彎的。

    很快,他驚恐的尖叫就變成了興奮的歡呼:“蕪湖!郁尋春郁尋春!我靠,這也太爽了!”

    郁尋春離他不太遠,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但可以感受到桑朔很興奮。

    他不由跟著桑朔一起笑。

    他喊:“我聽不見!”

    桑朔依舊在嘰嘰哇哇地叫喚。

    那一刻郁尋春覺得自己好像帶了個兒子似的。

    桑朔好像個小孩子啊。

    一直到降落,桑朔看到他過來,立刻道:“早知道該要雙攝的。”

    跳傘除了教練會帶GoPro,還可以再跟個跟拍攝影,桑朔有些后悔。

    他說完和教練分開,走向郁尋春,腳剛邁出去,膝蓋一軟咚的跪下了。

    兩人面面相覷,郁尋春:“也不用行這么大的禮!

    桑朔:?

    郁尋春:“……我扶你?”

    “不用。”男子漢大丈夫,這也要人扶?

    桑朔站起來,走了半步,又跪下了。

    郁尋春忍著笑:“還是我扶你吧!

    桑朔以OJZ的姿勢趴在地上,瘋狂錘著草坪。

    啊啊啊他爹的要被郁尋春嘲笑一輩子了。。-

    一直到回酒店,桑朔都還在給自己挽尊:“我沒有害怕你知道吧郁尋春……”

    “你別老提,我本來都忘了,你一提我就要想起來!

    桑朔立刻閉嘴了。

    郁尋春:“真該給你拍下來!

    “?”桑朔怒了,“說好的不提呢!”

    “誰讓你先提的!

    “我看你還是走吧,請從我房間出去。”

    郁尋春那是讓走就走,不過沒走兩步又被桑朔叫住了:“我明天回國了!

    算起來桑朔也在這邊呆了一個多禮拜。

    郁尋春聞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呢?”桑朔問他。

    “我也差不多,”郁尋春說,“過兩天去參加個婚禮,婚禮結束差不多就回去了!

    郁尋春要參加的是宋杭清的婚禮。

    原本郁尋春聽宋杭清的意思,他雖然求婚成功了,但和未婚妻雙方都沒急著說要結婚。

    這么突然,是因為他要當爸爸了。

    小生命來得有點意外,并不在宋杭清和未婚妻的計劃之中,但考慮再三后,他們還是準備好好地迎接這個孩子。

    婚禮恰好就定在這座海島上,因此郁尋春要比最初計劃的時間多在這里停留兩天。

    他要給宋杭清當伴郎。

    陳助理自告奮勇來幫忙,郁尋春覺得陳助理真是個好人。

    殊不知他以為的好人,在他試禮服的時候偷拍他,然后再偷偷發給宴青川。

    [宴總你別說,我們小春穿正裝可真帥啊#欣喜]

    照片里,郁尋春穿著伴郎的黑西裝。

    即使領口別著的小領結,讓這一身看起來像酒店的門童,但架不住郁尋春身條好,細腰長腿還寬肩,臉也漂亮,大眼睛水靈靈的像從海里撈出來的黑珍珠。

    他側首和旁邊的同伴講話,唇邊含著一抹淺淺的笑。

    門童似的伴郎服,也被他穿成了小王子。

    宴青川喉結輕滾,他突然覺得,也該在家里多給郁尋春備兩套合身的西裝了。

    那邊郁尋春無意間瞟到了陳助理的手機,雖然他很快非禮勿視地離開視線,但還是注意到了聊天框頂端宴總的昵稱。

    宴青川?

    他給宴青川發了自己照片?

    那宴青川說什么?

    雖然非常不禮貌,但郁尋春心想,我就看一眼。

    就一眼。

    他做賊一樣,飛快瞄了眼陳助理手機。

    宴青川并沒有回。

    郁尋春對著鏡子整理著領結,垂著眼,心里思緒全亂了。

    宴青川為什么沒有回?

    他在忙嗎,沒看到嗎?

    還是他看到了,不想回?

    他覺得他的衣服不好看?還是因為自己最近任性的舉動,他生氣了?

    “不是,玲啊,你還要不要人活了?”宋杭清一過來就被帥哥亮瞎了眼。

    伴郎這么帥,讓他這個新郎怎么辦?

    穿著同款伴郎服的另外兩個伴郎冷哼兩聲:“我們說什么了嗎?”

    郁尋春一聽:“那要不我還是不……”

    宋杭清讓旁邊的伴郎捂住了郁尋春的嘴。

    “我老婆的伴娘個頂個的漂亮,伴郎團只有你能撐場子了!

    “兄弟,”伴郎拍拍他的肩膀,“不能回頭照片發出去,讓別人說新郎這邊一堆丑人!-

    婚禮在海邊舉行。

    來的賓客并不多,都是宋杭清和新娘的好友,全是年輕人。

    宋杭清的意思是,先簡單走個形式,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補辦一次,到時候才是正式且隆重的婚禮。

    還說那時就讓親崽子當花童。

    因為都是年輕人,氣氛會更加輕松和活躍;槎Y的流程也不長,沒有什么老掉牙的接親搶親環節。新娘由伴娘陪伴入場,宋杭清不在舞臺上,而是在舞臺下等著對方。

    他們將一起攜手走向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新娘是個不拘一格的女孩,她提著白紗,赤腳踩在沙灘上,嫌棄抹眼淚的宋杭清磨嘰似的,快步奔向他。

    海風輕輕拂動著場內的鮮花,原本應該是伴郎的郁尋春,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現場被當做裝飾布置的白色鋼琴前。

    隨著《夢中的婚禮》的第一個音符響起,新娘握住了宋杭清的手。

    這是宋杭清給新娘準備的婚禮,但誰說它只能是宋杭清給新娘準備的婚禮?

    好似有點傷感的曲子,在此刻就是最好的曲子,和最愛的人舉辦一場最完美的婚禮。

    宋杭清太意外了,在舞臺上哭成狗。

    他抽抽噎噎地控訴郁尋春:“玲玲嗚嗚嗚,你這個叛徒!

    在第一天就被新娘拉進群里密謀的郁尋春,吐了下舌頭,站在人群里鼓掌,跟著撒花瓣。

    新娘不怎么愛惜宋杭清那張臉,語氣很嫌棄,但動作很親昵地給他擦眼淚:“別哭了,太丑了!

    宋杭清哭更大聲了:“嗚嗚嗚我這么丑真是不好意思!

    賓客們笑死,新娘也在笑,她笑著吻上去:“丑我也喜歡!

    祝賀聲在那一刻達到頂峰。

    所有人都在笑,在為眼前擁吻的愛人鼓掌和祝福。

    郁尋春也在笑,也在鼓掌,這一刻的氛圍非常美好,處于其中,很難不感到幸福和快樂。

    如果此刻宴青川在他身邊就好了。

    郁尋春很想和他分享此時的這份幸福。

    簡單地儀式結束后,是丟捧花的環節。

    當然,并不是針對今天的這對新人,而是現在哪個好人想不開要結婚啊?

    所以,當那一束白馬蹄蓮的手捧花被新娘拋至身后時,上一秒還躍躍欲試的伴娘伴郎們,一哄而散。

    賓客也生怕要接受這份“祝福”,一個比一個跑得遠。

    陳助理跑路前還扒拉了郁尋春一下。

    郁尋春剛點開宴青川的對話框,打下了[宴青川]三個字。

    肩頭一重。

    手捧花不偏不倚滾進郁尋春懷里。

    “哇。!”剛才散開的賓客又笑著擁上前,祝賀郁尋春,“恭喜恭喜!

    郁尋春拿著那束白馬蹄蓮一臉懵。

    新娘倒是笑得不行:“知道沒人想要,但沒想到場面這么壯觀,有些人都快跑上岸了,是不是也跑太遠了!”

    “我又不是要催你們結婚!”新娘笑著轉向郁尋春,“玲玲,接到我捧花的人會幸福一輩子哦。”

    其他人又笑又罵:“你怎么不早說!”

    但凡這話拋之前說,也沒人躲了。

    大家把郁尋春推上臺,讓他這位幸運兒發言。

    郁尋春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祝福的話說不出,感謝的話也說出來。

    他呆呆地捧著那束白馬蹄蓮。

    最后怎么下臺的,郁尋春也不怎么記得。

    婚禮結束之后有游戲,還有沙灘晚宴,郁尋春原本都是要參加的。

    但他突然多一秒也待不下去。

    他和宋杭清告別。

    宋杭清疑惑:“要走?為什么?”

    “我有點急事。”

    “什么急事要從我婚禮半途跑掉?”

    郁尋春真的很著急,一面同宋杭清道歉,一面不顧挽留匆匆離開。

    走之前,甚至忘了告訴陳助理一聲。

    郁尋春飛奔回酒店,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改簽了最早的機票。

    他怕這束花枯在手里,他一秒都等不了。

    至于后知后覺回到酒店發現人沒了的陳助理,已經開始思考自己下一份工作了-

    飛機剛剛落地,甚至還在滑行。

    郁尋春手機開機不過幾秒鐘,先后彈進幾條來自宴青川的信息,他還沒來得及看,宴青川的電話打進來了。

    郁尋春遲疑兩秒后接起:“喂!

    “到了?”

    郁尋春沒反應過來:“到哪里?”

    “還能到哪里?”宴青川輕輕一笑,“我在出口等你,這邊天還冷,出來換上厚衣服。”

    郁尋春一愣,他轉頭望向窗外,不同于海島的熱帶風情,A市還是冬天。

    機艙語音播報著室外溫度,空姐提醒乘客下機后要及時添衣,偶爾還能聽到等不及的乘客窸窸窣窣套著外套。

    郁尋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宴青川不想欺騙他或者搪塞他:“陳助理告訴我的。”

    當然也不全是,陳助理只是告訴他郁尋春退房了。

    至于航班,宴青川查的。

    郁尋春恍然想起被他忘在婚禮現場的陳助理。

    當然,他并不重要。

    郁尋春這么急不可耐,這么迫切,是因為他想把手里的花送給宴青川。

    但是當他站在出口前,和宴青川只有一墻之隔的時候,他又猶豫起來。

    有點緊張,有點膽怯,還有點不好意思。

    他以什么名義把花送給宴青川?

    他會喜歡嗎?

    他拒絕怎么辦?

    郁尋春躊躇不前。

    他一會兒坐在行李箱上,一會兒站著,一會兒把花背在身后來回打轉,一會兒又和白馬蹄蓮面面相覷。

    一直到人越來越少,到已經很久沒人從出口出來。

    宴青川也沒看到郁尋春。

    他點點腕表,距離郁尋春的航班落地已經快五十分鐘了。

    電話這邊撥出去,宴青川隔著出口的圍欄聽到了點熟悉的來電聲。

    很快,來電鈴聲被掐掉,他的電話也被掛斷了。

    郁尋春磨磨蹭蹭地出去,他單手推著行李箱,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向宴青川走過去。

    宴青川笑著上前。

    半個月沒見,郁尋春看到他,莫名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是有點尷尬,那種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但是許久未見的生疏的尷尬。

    但宴青川一點也沒有。

    他臉上的笑,和郁尋春記憶中的,和郁尋春夢里的,一模一樣。

    他伸手,幫郁尋春拉了下沒拉到頂的外套拉鏈。

    這是一件立領的羊羔毛外套,毛茸茸的,郁尋春順勢把半張臉縮進衣領里。

    “等很久了嗎?”他沒話找話。

    “看在你給我準備驚喜的份兒上,就不計較你讓我等這么久了!

    宴青川順著胳膊去抓他身后的手:“藏的什么?”

    郁尋春實在是不好意思拿出來,手上和宴青川較著勁。

    “尋尋,你知道我比你高點吧?”宴青川含笑道,“你這樣藏著,我垂眼就看到了。”

    郁尋春推他湊近的臉:“我手明明在衣服里!

    郁尋春的花藏在外套里,宴青川已經摸到了。

    他先是摸到郁尋春的手,拇指指腹順著手腕往下,摸到了郁尋春手心濕//滑的汗。指尖也在同時碰到了不算細,幾根扎成一捆的植物根莖。

    他摸到了柔軟的絲帶,摸到了細膩但不知道是什么形狀的花瓣。

    宴青川垂眸看他:“今天什么日子,要送花給我?”

    他注意到郁尋春耳尖紅了。

    “不是!庇魧ご合虢妻q,但又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和宴青川相互較了半天勁,終于還是放棄掙扎。

    他順著宴青川的力,將藏在衣服里的花拿了出來。

    郁尋春也不敢和宴青川對視,破罐子破摔似的,把花往前一懟。

    捏著花的拳頭砸在他胸口上。

    白馬蹄蓮的花瓣,也輕輕在宴青川胸前撞了下。

    他語速飛快:“不是特地想要送給你的是因為我剛好在宋杭清的婚禮上接到了花挺好看的放久了焉了也可惜你要是不想要……”

    “尋尋,”宴青川在他頭頂問,“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郁尋春嗖的一下抬起腦袋,渾身炸毛,“不是!沒有!你別瞎說!”

    話沒說完就直接被宴青川摟進懷里,吸貓似的,臉貼在他腦袋上蹭來蹭去。

    “你松開!庇魧ご嚎邶X不清地推他,“花壓壞了!

    宴青川真想叫他一聲寶貝。

    還想親他,想咬他,想嘬口他滾燙的臉蛋子。

    但他怕把郁尋春給嚇跑了,只是非?酥频剌p輕吻了下他的發頂。

    太輕,輕得郁尋春沒有感覺到。

    宴青川從兩人懷中把花掏出來,這是一束純白馬蹄蓮的手捧花,沒有第二種鮮花。

    不過宴青川不認識,他摟著郁尋春沒撒手,問:“這是什么花?”

    “不認識!庇魧ご阂膊恢。

    宴青川低頭:“你知道新娘的手捧花代表什么嗎?”

    郁尋春應該是知道的,但他下意識地否認了,說得太急還差點咬到舌頭。

    “不、不知道!

    “你這和求婚有——”

    “啊啊啊啊沒有沒有沒有!”郁尋春兩手并用地去捂他的嘴,“都說沒有了你快閉嘴!”

    宴青川笑著往后躲,但不管他怎么往后仰頭,摟著郁尋春肩膀的手都沒松。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就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個出口處,站著兩個表情陰沉的人。

    郁尋春無憂的笑臉,同時刺痛了郁池夏和簡司州。

    今天郁池夏結束國外的拍攝回來,簡司州來接他,前者避開了粉絲,走的VIP出口。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郁尋春。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如果,他沒有和宴青川站在一處,洋溢著幸福和快樂的話。

    簡司州臉色難看,他從沒見過郁尋春這副模樣。

    笑得那么開心,眼睛那么亮,比那張讓他難以忘懷的拍立得上的笑容還有感染力。

    他也從沒收過郁尋春的花,哪怕是路邊的一小朵,他也沒有。

    他甚至連抱都沒抱過郁尋春,平時想牽個手,他都一臉嫌惡地甩開他,更別說向那樣被他親密地環著腰。

    簡司州牙都要咬碎了。

    郁尋春背叛了他,在他幫他收拾他那上千萬的遺留債務的時候,在他不計前嫌計劃和他結婚的時候。

    或者在更早之前。

    簡司州猛然想起當初那個幫郁尋春接電話的人,是宴青川嗎?他不確定。

    但不可否認,郁尋春出軌了。

    可偏偏,現在和他抱成一團的人就是宴青川。

    最近宴家對簡家攻勢兇猛,他們站到了簡氏另外一位手握大量股份的高層背后,企圖撕碎簡家。

    子公司開始頻繁爆雷,集團債務也出現問題,內部管理也問題頻發,原來支持簡父的高層也開始頻繁反水站隊張董。

    為了補一個又一個窟窿,簡家的資金鏈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簡司州瘦了好幾圈,眼下烏青,愁得煙不離手。

    郁家也態度曖昧,郁父打著太極不愿意幫忙,還是郁池夏,把他這些年在娛樂圈里賺到的錢,都拿來給簡司州救急。

    但終究是杯水車薪。

    只有和郁尋春結婚,才能讓郁父傾力相助。

    明明郁尋春就在眼前,但簡司州一點辦法都沒有。

    宴青川太狠了,就因為無意間闖進他家,他居然要把簡家趕盡殺絕?

    他不敢往他面前湊。

    他只能像臭水溝里的蟑螂一樣,覬覦著郁尋春的笑,咬著牙:“難道他不知道桑朔被封殺的事?”

    不然他怎么還能笑出來?

    簡司州和郁池夏確認:“他們真的是朋友嗎?”

    郁池夏卻聽不見他在說什么。

    他連宴青川都看不見,他眼睛里只有郁尋春。

    郁尋春笑得越開心,看起來越快樂越幸福,他臉上的表情就越冷漠,甚至隱隱透著瘋狂。

    那雙琥珀色的眼閃著偏執的光,亮得懾人。

    郁池夏抬腳就往郁尋春那邊去。

    簡司州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攔。骸澳惘偭诵∠,宴青川還在!”

    郁池夏根本聽不見,他不顧阻攔上前,表情管理也忘了,純良的面具也忘了:“哥!”

    郁尋春隱約聽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

    身體比他的大腦先一步反應過來,立刻僵住了。

    那邊郁池夏越走越近,幾乎是大步飛奔來拉他的手:“哥,我們談談!”

    他離得越近,郁尋春的身體越僵。

    他像塊石頭。

    “別聽!

    宴青川聲音依舊很輕,他抬手將郁尋春的腦袋按緊懷里,立刻帶著他往機場外走,連眼神也沒給郁池夏和簡司州一個。

    旁邊登時出現幾個人高馬大的路人,攔在宴青川身后,擋住了郁池夏。

    “哥!大哥!”郁池夏緊緊盯著郁尋春,瘋了一樣想要撕開保鏢的人墻,“你別走!”

    簡司州拉著他:“小夏,夠了!”

    “放開!”郁池夏掙扎半天,見郁尋春越走越遠,已經被宴青川塞進了車里,急得雙眼赤紅。

    他反手給了簡司州一耳光,歇斯底里:“我叫你放開我!”

    簡司州被他扇懵了,嘴里隱隱透出血腥味,他從不知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郁池夏,居然有這么大的手勁。

    再看郁池夏,他好像瘋了似的。

    衣服也亂了,頭發也亂了,眼看著宴青川的車開走,他竟然急得落淚,一邊對保鏢求饒讓他過去,說那是他哥哥,一邊又質問他們為什么要攔他,那是他哥哥!

    簡司州最近本來就處處不順,疼痛激起了他的怒意,歇斯底里吸引著周圍人目光的郁池夏更讓他惱怒。

    “小夏!”簡司州遏制住打人的沖動,鉗住郁池夏的胳膊,“你到底在發什么瘋!你難道想把那邊你的粉絲都引過來,讓她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嗎!”

    “看到就看到了,我還會在意她們嗎!”

    他真的很不正常,他太在意郁尋春了。

    簡司州以前只覺得他善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但此刻再細想他對郁尋春的種種舉動,一個荒唐的念頭冒出來。

    他的指甲幾乎都要隔著厚外套,陷進郁池夏肉里。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到底算什么?

    簡司州咬牙切齒:“你們是親兄弟!”

    郁池夏突然就笑了,他冷眼看著簡司州:“不要拿你齷齪的思想來揣摩我!

    郁池夏難道能不知道郁尋春和他是親兄弟?

    正因為如此,親眼看到郁尋春幸福對他的打擊,勝過一切。

    他們是兄弟,他們來自同一個家庭,他們應該都是地上的一灘爛泥!

    郁尋春他怎么能?怎么可以!把他一個人留在地上腐爛!

    這樣的郁池夏,仿佛讓簡司州看到了曾經那個,瘋狗一樣的郁尋春。

    再想到剛才白著小臉被宴青川護在懷里的人,他突然有些心疼。

    第54章 第 54 章

    第54章

    [有人看了池夏在機場發瘋的視頻嗎?]

    [不是, 池夏這狀態看起來像嗑了這能說嗎?]

    [所以他追著攆著叫哥的人是誰啊?能不能把臉露出來說話!]

    [我靠,哥哥們有人扒出來了!他身邊那個男的,是這段時間頻繁爆雷的簡家小少爺!]

    [池夏和簡家小少爺什么關系?金主和金絲雀?]

    [說起來池夏好像從一出道開始就很皇誒,名導男主、頂奢代言……]

    [哥我不缺這點流量, 還有沒有其他視角的視頻啊, 機場那么多人就只有這么幾個路人掏手機嗎!再讓我看仔細點吧哥!]

    [喵了個咪的, 到底有沒有姐姐扒出背影那倆男的是誰啊?穿黑大衣那個,露個鬢角就把我帥死了誰懂?]

    [他一只手就把懷里人的后腦勺都罩完了,蘇死我了, 吃瓜先放放我先嗑兩口QAQ]

    [報!!池夏百萬粉的站姐發萬字小作文脫粉閉站了!]

    今晚的娛樂圈很熱鬧。

    #池夏機場崩潰#

    #池夏說不在意粉絲#

    #池夏簡司州#

    #池夏金主#

    #他私下煙酒都來#

    ……

    熱搜前十里, 前排全是郁池夏的名字。

    起因是有路人將他在機場的視頻發到了網上, 即使沒帶任何tag, 也很快被網友們認出來。

    粉絲也很快下場,因為最開始爆出來的視頻角度有點刁鉆,鏡頭也很晃,看不太清正主的臉,所以粉絲據理力爭地否認。

    但吃瓜這事,攔不到網友。很快就從黃牛那里扒出池夏當天的航班,登機時的衣著,落地時間等等信息,全部和視頻里的人對上了。

    后續有又現場路人出來口述,多方視角還原事件現場。

    再加上視頻“小夏”“粉絲”等等關鍵詞, 天王老子來了, 視頻里的人也是池夏。

    除了部分嘴硬的粉絲, 理智點的, 在視頻一出,就脫粉了。

    那么喜歡一個人, 就算只露一根頭發絲,粉絲都能認出來。

    更別說這么多鐵證。

    特別是池夏的聲音,真愛粉一聽一個準。

    那句不在意粉絲,沒一個粉絲不破防的。

    平時口口聲聲說感謝,字字句句都是愛,私下里就是這樣看待她們的?他把愛他支持他的粉絲當什么?又把粉絲們的愛當什么?

    熱搜發酵不過半小時,池夏超話里大部分粉絲的頭像都黑了,直播脫粉的比比皆是。

    普通粉絲脫粉,或許就是單獨發發小作文,痛斥多年感情喂了狗,最多再剪掉家里的所有海報雜志,退掉一切愛豆同款和代言商品等等。

    但粉頭和站姐脫粉就不一樣了。

    因為常年活躍在追星前線,他們和愛豆的距離比普通粉絲近得多的多,甚至會和愛豆工作室有所聯系。

    所有池夏被站姐爆出,從出道就和簡司州關系匪淺,兩人常年同出同入酒店,光是同行照片就有幾個G。

    網友順勢一扒,你別說,池夏出演的那些影視作品,或多或少都有簡氏的投資。

    站姐又爆池夏私下煙酒都來,多次撞見或者拍到他抽煙,或者出入酒吧。相比于那些愛睡粉的藝人,抽煙喝酒也不算什么丑聞,站姐當然選擇溺愛。

    不過那是曾經,粉絲愛的時候可以無限包容,恨的時候也恨海濤天。

    這和池夏在公眾面前營造的人設天差地別。

    相比于其他藝人的塌房方式,池夏實在是塌得沒什么意思,既不涉及太大的道德問題,也不涉及法律問題。

    相比于粉絲那邊的鬧騰,網友們更關注的地方在于,視頻里透露出來的另外一個信息。

    那個被他苦苦哀求的“哥哥”是誰?

    那邊相擁著離開的兩人,一人因為被護得太嚴實,窺不見分毫。

    但是牛仔褲運動鞋和西裝皮鞋,加白馬蹄蓮的組合不好嗑嗎?

    再者,一個背影確實很難摸到什么信息,但也不妨礙廣大神通的網友,發現男人袖管里露出的半塊腕表價值千萬。

    這些兄弟情仇、感情糾葛,再加上所謂的豪門恩怨,不好看?不刺激?

    那可太刺激了,刺激得網友抓耳撓腮。

    實在扒不到宴青川和郁尋春,也就只能順藤摸瓜,把最近本就在風口浪尖的簡氏,再次翻了個底朝天。

    外部輿論對于簡氏這樣的大集團來說,影響不小,特別是對當前被張董苦逼的簡父。外面當前對于簡氏的議論越多,簡氏口碑越差,放棄他而轉去支持張董的人就越多。

    簡父臉都氣綠了,打電話給簡司州怒罵了他半個小時:“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去招惹宴青川。!”

    但凡簡司州現在在他面前,簡父都得扇他兩個大耳巴子!

    簡司州還不敢回嘴。

    今天這事于他來說,真真是無妄之災。

    他的委屈還沒地說呢。

    掛掉電話,簡司州猛一揚手,將手機砸到地上。

    酒店里燈光通明,簡司州坐在陽臺抽煙。

    郁池夏從浴室里出來,他臉色不怎么好,臉是白的,唇上也沒有血色,洗了澡連頭發也沒擦,滴著水光腳踩進陽臺。

    他把簡司州摔爛的手機撿起來,放在小幾上。

    簡司州垂眸吸煙,晦著臉,沒有看他。

    “對不起!

    他聲音輕輕顫抖:“對不起簡哥,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要和你發脾氣的!

    郁池夏想去摸他的臉:“痛不痛?”

    簡司州偏頭避開了他的手。

    他拉著簡司州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你生氣,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別不理我,求求你了。”

    郁池夏蹲下來,埋在他膝頭,發梢的水浸濕了簡司州的褲子。

    簡司州抬起他的臉,郁池夏哭了,滿臉的淚,紅著眼眶,眼睛一眨就有水滾出來。

    簡司州想生氣,又受不了他這楚楚可憐的樣子。

    但他又實在不想搭理郁池夏。

    郁池夏就捧著他的手默默流眼淚。

    簡司州終究還是心軟了,他說郁池夏今天說的話真的傷到他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說那樣的話,那不是我的本意,簡哥,你相信我好嗎?”

    他伏低做小的姿態,痛苦和自責的眼淚,還是流進了簡司州心里。

    這才是小夏,無害又脆弱。

    今天在機場,他不過是被郁尋春刺激到了,簡司州甚至自我檢討了下,郁池夏最后對他說的話,也是因為他先揣測他的。

    他給郁池夏擦眼淚。

    郁池夏小動物似的跪坐在他腿邊,靠在他膝頭。

    低頭時,郁池夏的眼淚在往下掉,眼神卻很平靜,他的淚不是為簡司州流的。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喃喃自語。

    簡司州也沉默了一瞬,老實說,他現在不應該再去考慮郁尋春的。

    有宴青川在,他連郁尋春一根頭發都摸不到。

    但他不由地順著郁池夏的話,想到了郁尋春。

    想到他當初追求自己時的主動,想到他曾經夸獎郁尋春時他的赧然的眼,想到他們倆還沒有各自回國前那段愉悅的時光。

    郁尋春不像郁池夏這樣,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簡司州。

    他又想到郁尋春拍立得上的笑,他在宴青川懷里的笑,還有他最后脆弱易碎的模樣。

    這樣的郁尋春,太吸引人的目光了。

    這原本是屬于他的東西。

    “是不是桑朔沒有告訴我哥,他被封殺的事?”郁池夏抬頭看他。

    簡司州抽了口煙。

    這確實是唯一的答案,他對桑朔,還是下手太輕了。

    他只是讓桑朔沒了工作,卻沒讓他背上債務。

    肯定是他還不夠走投無路,所以事情才沒有傳到郁尋春耳朵里。

    簡司州的手放在郁池夏肩上,眸色沉沉,他應該再加把火。

    剛想到這里,郁池夏放在屋里的手機響了。

    他進屋接電話,程晁打過來的。

    郁池夏背對著陽臺,臉上再也沒了一絲可憐和小心翼翼,但他接電話的聲調一如往常地軟:“程晁哥!

    “……你們今天見到郁尋春?”程晁關切道,“他怎么樣,好不好?”

    程晁一提,郁池夏的眼神就冷下來。

    他怎么也說不出一個好字。

    郁池夏的沉默讓程晁緊張:“他不好嗎?”

    “沒有回到你們身邊,他怎么會好呢,程晁哥!

    程晁默了幾瞬,是的,沒有他在郁尋春身邊,郁尋春怎么會好呢。

    郁池夏輕聲:“你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個?”

    當然不是,程晁這個電話過來,只是想問他們還有沒有其他讓郁尋春回家的辦法。

    至于原因,郁池夏看了眼微博就知道了。

    簡司州正在想,等他把桑朔逼到絕路后,郁尋春出現,他要怎么做自己才會原諒他。

    郁池夏將手機遞了過來。

    簡司州不明所以往屏幕上一掃,臉立刻就黑了。

    南山娛樂官博發布公告,桑朔成為旗下簽約藝人,并且公司已為他成立個人工作室。

    并預告將在下月28號,推出他簽約南山后,也是出道至今的首張正式solo專輯,由全球知名的音樂團隊為其打造。

    由音樂人Spring,為他全專作詞作曲。

    全新的風格嘗試,全新的音樂領域,重新出發,敬請期待。

    簡司州跳梁小丑一樣忙活半天,白忙活了。

    就連郁池夏,也在不久后接到了郁沛的電話。

    那個平日里看起來很是疼愛他的父親,第一次對他發了火:“郁池夏,你給我滾回來。”-

    另一邊,這一切都和郁尋春沒有任何關系。

    宴青川抱著他,坐在客廳沙發和茶幾之間。郁尋春很愛坐在這里,看書、玩手機或者工作,這種前后都有遮擋的小角落,會讓他覺得很安全。

    “沒事的,”宴青川說,“到家了,很安全!

    郁尋春靜靜坐在他懷里,腦袋放在宴青川肩窩里,額頭貼在他頸側。

    他摸了摸白馬蹄蓮花瓣上的折痕:“花壓壞了!

    他小心翼翼,跨越了四千多公里帶回來的,帶著祝福的花,壓壞了。

    “還是很漂亮,”宴青川和他一起摸,“只壓壞了這一朵,沒關系的,我很喜歡。”

    郁尋春撥開一朵,指著下面斷掉一點花瓣尖的另一朵:“這個也壞了!

    宴青川把他撥開的花挪回去:“遮起來就看不到了。”

    “可是……”

    “尋尋,花是不是送給我了?”

    郁尋春點頭。

    “那送給我了,是不是我說了算?”

    郁尋春遲疑了一下,抬眼看他,濃密的眼睫下,漆黑的瞳仁綴著頭頂水晶燈的光。

    宴青川說:“我說它很好,它就是很好!

    他從郁尋春手里抽走,湊到鼻尖嗅了嗅:“嗯,還很香,你聞聞是不是很香?”

    花瓣掃到郁尋春臉上,有點癢,他輕輕往后縮了縮。

    根本就聞不到。

    “為什么呢?”郁尋春突然問。

    “什么為什么?”

    郁尋春從宴青川懷里坐起來,非常認真地問他:“為什么郁池夏要一直纏著我?簡司州、程晁、我媽,都是他的,他為什么……我不明白!

    他真的很不解。

    他什么都不和郁池夏爭,什么都是他的,他為什么還要執著于讓他回去?

    甚至為此連累不相干的人。

    到底是為什么?

    如果說他們倆從小親密,郁池夏做這些還說得通,但是從見到郁池夏第一眼,郁池夏就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

    他碰郁尋春的琴,郁尋春會把他推開。

    他跟在郁尋春身后,郁尋春會讓他滾。

    郁尋春實在想不通。

    “路邊的小狗咬了你,你難道會去揣摩它為什么咬你嗎?”宴青川說,“它咬你是事實,它對你造成了傷害,你要做的是去醫院處理傷口!

    郁尋春知道,他沒必要去理解郁池夏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甚至,連郁池夏這三個字都不應該想。

    他平時確實很難想起,但當人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就想被按下了什么開關,控制不了地在腦內反芻和對方有關的內容。

    但是如果,現在的郁尋春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郁池夏總是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會怎么做?

    他會攔在小小的自己面前,不讓郁池夏靠近。

    就像……宴青川今天在機場里,不讓郁池夏靠近他那樣。

    他一直都在保護他。

    擋在郁尋春面前,告訴郁尋春他在。

    郁尋春收了下腿,想把腿蜷起來抱住,結果腳后跟被宴青川的大腿攔著。

    他埋在自己膝頭,突然就紅了耳朵。

    “宴青川,”郁尋春小聲說,“我之前,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不是故意?”宴青川傾身,“那你是手機掉海里了?”

    郁尋春搖頭。

    “那不然,你干什么壞事了?”

    郁尋春沉默了。

    “真干壞事了?”宴青川眼珠輕轉,想到什么笑了,湊到郁尋春耳邊,“哦~你那天掛我視頻后,是不是——唔。”

    郁尋春雙手一起捂著他的嘴:“……不是!”

    就是沒敢看他。

    宴青川在他掌下笑,濕熱的鼻息噴薄在掌心,郁尋春又想縮手,又怕了他那張嘴。

    宴青川額頭頂在郁尋春肩膀處,臉上笑容很甚。

    也不是沒做過,之前每次邀請他的時候理直氣壯,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現在倒是隨隨便便兩句話,整個人就跟剛從染缸里爬出來一樣。

    怎么這么可愛啊。

    干了什么事都寫在臉上了,還不是?

    郁尋春要不能呼吸了:“你別勒我!

    宴青川微微松了松手上環著他的力:“抱歉。”

    他環抱著郁尋春,下巴抵在他胳膊上,抬頭看他,有點像撒嬌,又有點像耍賴。

    總之就是一定要個答案:“那你為什么不理我?”

    郁尋春飛快別開眼:“你先放開我。”

    他想從宴青川懷里起來,屁股離地一半又被按回去:“你先回答我!

    “你先放開。”

    “你先告訴我!

    “你放開!

    “不放!

    郁尋春咬牙掙扎半天,突然感覺有東西,他一下就僵住了。

    宴青川倒是非常坦然:“讓你瞎蹭!

    郁尋春:“……”

    “為什么不理我?”宴青川也很執著。

    郁尋春本來想說,你給桑朔遞了南山娛樂的合同,是因為我嗎?

    但他有點說不出口。

    如果宴青川回答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又應該如何報答。

    如果宴青川說不是……郁尋春想要這個答案,又害怕這個答案。

    他垂眸半晌,而答非所問地轉向宴青川:“做嗎?”

    宴青川:“你想做?”

    郁尋春其實沒有很想。

    “你想做嗎?”他反問。

    宴青川靜靜看他,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郁尋春這一瞬間的變化。

    片刻后,宴青川泄氣似的,狠狠在郁尋春身上撞了兩下腦袋。

    郁尋春吃痛往后縮了下:“你干嘛?”

    “尋尋,你真讓人生氣!

    “……對不起。”

    “我不是想聽這個,你知道你錯哪兒了嗎?你就對不起!

    郁尋春不知道。

    郁尋春當然不知道。

    宴青川雖然不知道郁尋春剛才在想什么,但就是那一下,郁尋春問他想不想的那一下,他在迎合,在討好,他把自己放到了一個低于宴青川的位置上。

    宴青川不喜歡。

    郁尋春不應該是這樣。

    郁尋春有點忐忑:“那你為什么生氣?”

    “你先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么?”

    “……”

    “那我也不告訴你!

    郁尋春不說話了。

    真讓人生氣。

    宴青川說:“我現在不想做,不過如果你讓我咬一口,我就不生氣了。”

    郁尋春默了半晌,把手遞過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真讓人生氣!

    宴青川抓住他的手:“不要手!

    “那你想咬哪里?”

    宴青川磨了磨牙,勾著他的脖子湊過去,在郁尋春驚慌的表情中,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下口不輕,但也沒敢太使勁,松開嘴,細嫩的臉上印著一圈牙印。

    即使宴青川松嘴了,郁尋春還感覺被他咬過的地方有點疼。

    他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宴青川。

    一直到第二天,臉上的牙印消了,郁尋春都想不明白,宴青川為什么要咬他。

    又為什么咬一口就不生氣。

    以及宴青川到底為什么生氣。

    因為他沒告訴他為什么不理他?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但郁尋春真的沒辦法開口,不管是哪一個原因。

    “尋尋,”劉叔在樓下叫他,“你的樂器回來了!

    “來了!庇魧ご合聵牵叩娇蛷d覺得有點不對,原地轉了一圈環顧四周。

    劉叔幫忙把包裹搬進屋里,見狀道:“怎么了,找什么?”

    “花呢?”

    “什么花?”

    郁尋春送給宴青川的白馬蹄蓮,早上還插在茶幾的花瓶里的,但現在一朵都沒了。

    劉叔恍然:“阿宴出門的時候帶走了!

    郁尋春:?-

    宴青川平時都是搭乘總裁電梯,從地下車庫直達辦公室。

    今天,他破天荒地出現在了宴氏總部大樓的大堂。

    穿著一身高級手工定制的西裝,插花眼處別著駁頭鏈,手上握著一束白馬蹄蓮,見人就笑。

    很快,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宴總今天是帶著花來上班的。

    公司內部大大小小的八卦群滴滴滴響個不停,全世界都在八卦他們宴總是不是談戀愛了。

    陳助理也復工了,一到公司,聽到大家都在討論他們宴總。

    走進總經辦,多日不見的同事們,見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問他知不知道宴總和誰在談戀愛?

    這陳助理可太有發言權了。

    但他不能說,這畢竟是宴總的私事。

    秘書把文件交給他,讓他拿去給宴青川過目,陳助理很奇怪:“你送進去不就行了,這種小事也要我來?”

    總經辦所有人都一言難盡地低下頭:“我們今天不太想和宴總說話。”

    陳助理一腦袋問號,帶著文件進了辦公室。

    一進去,他就看到了宴青川書桌上的花。

    該說不說,這花該死的眼熟。

    “宴總,這花……”

    宴青川抬眸:“沒錯,我被求婚了。”

    陳助理:“……”

    誰問你這個了?

    “恭喜!标愔砺冻鲎顦藴实陌祟w牙的露齒笑,遞上文件,“這些文件還要麻煩您看看!

    宴青川示意他放旁邊。

    陳助理正要離開,宴青川突然又問:“陳助理,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這好像是白馬蹄蓮!

    “那你知道白馬蹄蓮的花語是什么嗎?”

    這陳助理還真不知道。

    宴青川輕輕一笑:“也是,畢竟也沒人給你送花!

    陳助理:“……”

    他算是知道為什么今天總經辦都不想和宴總說話了。

    第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

    宴青川被求婚的事, 很快便傳到了宴南山耳朵里。

    作為親媽的宴女士很意外,這么大的事,她怎么還要從公司員工那里知道?

    宴南山人還在天上飛,視頻已經給宴青川打過來了。

    “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求的?怎么還要人家給你求婚你行不行啊宴青川?”宴南山一頓輸出, 中心思想離不開一句, “怎么不通知我參加呢!”

    她兒子被求婚誒, 多新鮮。

    她還好奇:“哭了嗎?”

    宴青川頭也沒抬地處理著工作:“宴女士,這么多問題你要讓我回答哪個?”

    他拿過桌上的花,以一種類似于美妝博主的手勢, 三百六十度地給宴南山展示著。

    “一束花就給你騙走了?”宴南山無語, “你這不值錢的東西!

    “你懂什么。”

    郁尋春千里迢迢打飛的回來, 就為了給他送花的心情, 宴南山懂什么。

    宴女士這種換小男朋友跟換衣服似的女人,懂什么純愛!

    宴青川不跟她這種不懂純愛的人計較。

    他打內線叫陳助理,陳助理進辦公室時,恰好聽到這邊宴南山在那里暢想婚禮要怎么辦。

    宴南山說要有大城堡,要有大草坪和海灘,晚上還要有煙花。

    宴青川光明正大蛐蛐她:“您拍偶像劇呢?”

    陳助理從辦公室出來,不由看了眼自己的銀行存款,不是真要結婚吧?

    也沒見他們宴總手指上戴求婚戒指啊?

    他默默打開搜索引擎,輸入:[老板結婚送什么禮物既有心意又不太貴?]

    不到一天時間,宴青川的感情狀態幾經迭代, 已經從戀愛變成了婚期將近, 傳遍了宴氏集團和下屬公司。

    桑朔收到消息的時候, 在郁尋春工作室里。

    回國后, 桑朔才把自己準備簽約南山娛樂這件事告訴經紀人,問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 老徐差點沒跳到天花板上去。

    當天就把辭呈甩到了高層臉上。

    他抱著桑朔大腿哭:“嗚嗚嗚你不知道那些少爺小姐有多難伺候。”

    光是他辛辛苦苦給桑朔談的資源,白給那些少爺小姐人家還挑三揀四,就夠他逼逼三天三夜也不帶完的。

    不僅是老徐,包括助理桑朔也一起打包到進了南山。

    第二天,南山娛樂就給桑朔列出了,他未來五年的詳細發展規劃,要音樂影視兩開花。

    五年分別出幾張專輯幾張mini幾張單曲,拍幾部戲,戲路方向,什么時候開演唱會,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僅是奔著把他往頂流捧,還是以將他打造成全能偶像的方向去。

    老徐從會議室出來走路都在飄,看向桑朔的眼神都不對勁。

    他悄悄把桑朔拉到一邊,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靠上南山娛樂哪個高層了?”

    別怪他思想骯臟。

    娛樂圈的臟事兒太多了,在這個圈子里混這么久,白的都染成黑的了。

    主要是南山娛樂這樣力捧他,老徐害怕,他得先有個底。

    桑朔一聽臉就黑了。

    經紀人立刻意識到自己想劈叉了。

    但是吧,回頭桑朔自己一琢磨,又覺得老徐這話也不算完全不對。

    他靠的不是南山娛樂的高層,他靠的是宴氏集團繼承人……的老婆?

    老婆這個詞,是他看到老徐發來和他八卦的[媽耶,聽說總集團宴總要結婚了]的消息時,從腦子里冒出來的。

    總歸不該是老公吧,郁尋春看著不像是上面那個……呃,他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桑朔拍了下自己腦門。

    他下個月要發新專輯,當前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在新專輯的準備上,之前制作完的mini專因為沒有發售,將全部重新收錄進新專輯里。

    既然是新專輯,就有全新的專輯概念,郁尋春也因此將那些歌,在契合新專輯概念的基礎上進行了改編和調整。

    哦,他還把之前桑朔買歌的錢盡數退還。

    他說以后桑朔要歌,他都不收費,突然這么好,搞得桑朔挺害怕的。

    他害怕因為不要錢,郁尋春給他寫歌就不上心,這兩天只要有空就往郁尋春這里跑,美其名監督。

    監督之余,順便從郁尋春這里偷點師。

    萬一以后就能自作曲了呢?

    不過桑朔當下的思路全被老徐的消息打斷了。

    宴青川和郁尋春要結婚了?

    不是,上次不都還沒談上嗎?

    這才幾天的功夫,怎么就奔著結婚去了?

    桑朔好奇死了,歌也不想寫了,起身就去找郁尋春-

    郁尋春在直播。

    他很久沒直播了,還是桑朔今天過來時提了一嘴,他才想起來這回事。

    剛好下午沒什么事,給桑朔留了編曲作業,郁尋春找了個安靜的房間直播。

    太久沒播,郁尋春以為不會有什么人,但直播間一開,瞬間就有兩位數的在線觀眾。

    要不是彈幕非;钴S,實在顯得很像人機。

    [啊啊啊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000000,你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都是怎么過來的嗎!]

    [嗚嗚嗚嗚好想你啊玲玲。]

    收到開播提醒的粉絲陸續進來,不消片刻,直播間就有了大幾百號人。

    很快,她們發現今天Spring是拿手機直播的。

    手機!

    這意味著——

    [寶寶寶寶你就開個攝像頭吧]

    [讓我看一眼讓我眼一看,分居這么久讓我看一眼怎么了?]

    [玲玲玲玲球球你了玲玲]

    [這么久不直播,讓我看一眼就當是補償我不過分吧QAQ]

    看到這句,郁尋春拒絕的話突然就有點說不出來了。

    這么久沒一點消息,卻有這么多人在等他,滿足她們一點無關緊要的小要求,并不過分。

    “稍等!彼f著關掉了直播。

    郁尋春調整了下鏡頭角度,確保臉不入鏡,才再次打開直播。

    前后不過一分鐘,鏡頭一開,直播間更熱鬧了。

    [事實證明,只要人活得久,什么都可以看到]

    [很好,都露到脖子了,離露臉還遠嗎?]

    [玲玲我宣布你就是我老婆,老婆真好看prprpr]

    [玲玲這幾個月都在忙什么?]

    [Spring你簽南山了嗎?]

    郁尋春盤腿坐在地上,背靠著單人沙發,姿勢很閑散。

    他心情也很輕松,隨意和大家閑聊:“……什么老婆,別瞎叫。”

    “沒有簽南山娛樂,是單獨和桑朔的合作!

    “這幾個月也沒忙什么,就是寫歌。哦對了,我還考了跳傘證,你們有人跳過傘嗎,真的很有意思!

    “想聽歌?”

    聊了半天跳傘,郁尋春看到彈幕,起身離開片刻又回來,懷里抱著吉他,“想聽什么?”

    粉絲眼尖,發現他吉他琴身上多了幾張貼紙。

    “這個?”郁尋春一看就笑了,“這是我吉他課上的小朋友給我貼的,我蠻喜歡的,就一直沒撕。”

    [什么吉他課!為什么不通知我們!]

    “也不是什么系統的吉他課。”

    說是唱歌,結果話題又拐到了農場上,郁尋春還順勢給農場宣傳了一下。

    “誒,問你個事!鄙K氛疫^來,順勢坐到郁尋春身后的沙發上,拿腿撞了撞他。

    他腿入鏡了,聲音也被觀眾捕捉到。

    [誰誰誰,室友嗎?]

    [好耳熟的聲音,不過好像不是室友的。]

    桑朔看到了,來勁了:“你們也知道Spring的室友?”

    “我聲音耳熟,我聲音當然耳熟了。你頂著愛我一輩子的ID你能不覺得我聲音耳熟嗎?哈,爬墻被我抓到了吧?”

    [……]

    [我靠???桑朔???]

    [桑朔和玲玲在一起???]

    [不是,哥們,你們倆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

    [只有我還在桑朔被拉黑那集嗎?]

    [是一首歌一百萬那一集。]

    桑朔最近因為新公司、新專輯,也很久沒和粉絲互動了,他的粉絲聞訊而來,郁尋春直播間的人數成倍地長。

    桑朔倒是不見外,直接反客為主,和郁尋春直播間的網友聊了起來。

    從一開始坐在沙發上露個腿,到和郁尋春齊平一起擠在鏡頭里,再到嫌棄看不到自己的帥臉,把郁尋春擠開。

    坐沙發的人變成郁尋春了,他無語死:“我給你的作業做完了嗎?”

    “……急什么,今天肯定弄完”

    郁尋春輕哼:“按你這進度,寫首歌要八百年!

    “看見沒,”桑朔給觀眾告狀,“占他兩分鐘直播間,他就這么不樂意。”

    [……有沒有可能你已經占了20分鐘了?]

    [我笑死,所以你倆私下相處是這種風格是嗎?]

    [桑朔你小汁別仗著玲玲寵你就得寸進尺。]

    “什么我你再說一遍?你都不知道他平時怎么對我的,你怎么說得出來‘寵’這個字!”

    桑朔擼起袖子開始和觀眾吵架,細數郁尋春的罪行,為自己正名沒有“寵”這一說。

    郁尋春翻著白眼嘆了口氣。

    被網友聽見,滿屏都在[2333]和[哈哈哈]。

    他懶得和桑朔爭了,打算把這個直播間讓給桑朔,走之前想到他來時的話,問了嘴:“你一開始準備問我什么?”

    “哦,我就是想問你和你室友那事兒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什么事!]

    “就你倆要結婚了?”

    [???]

    [我又漏了哪一集?]

    郁尋春起碼愣了有個五六七八秒:“什么結婚?你聽誰說的?”

    “你自己看吧。”桑朔把手機遞給他。

    郁尋春一看,看到[全集團都在傳]幾個字,兩眼一黑。

    “這上面根本沒說我,你別瞎說!

    “不是你,難道還是別人?”桑朔莫名其妙,“那誰要跟別人結婚?”

    “那我怎么知道!萬一就是別人呢!”郁尋春原地炸毛,“總之你別亂說!”

    郁尋春把手機丟給他,要不是桑朔躲得快,差點打到桑朔臉。

    “大哥,我靠臉吃飯的!”

    “我管你!”

    郁尋春腳步匆匆出去了,走的時候還用力帶上了門,以示他對桑朔亂傳謠言的不滿。

    粉絲小心翼翼:[玲玲生氣了?]

    桑朔:“呵,口是心非,你們是沒看到他臉多紅!

    門外郁尋春半天沒想明白,這么離譜的謠言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還整個集團都在傳?

    宴青川要結婚了?

    宴青川要結婚了……?

    “尋尋,你在向我求婚嗎?”

    那天在機場宴青川的話響在耳畔,郁尋春又想起第二天從家里消失的白馬蹄蓮,當場愣住。

    不是吧?

    他紅著臉在走廊來回轉了兩圈,覺得有些熱,拿手給自己扇風。

    扇了半天沒降一點溫,郁尋春捂著臉蹲下,從指縫里露出一對眼睛,黑黑亮亮地落在半空。

    不是吧?

    他什么時候說要和宴青川結婚了。!

    啊啊!郁尋春對著空氣打拳,他甚至想揍宴青川一頓!

    散播謠言也要有個度吧宴青川!!

    郁尋春熱得慌,快步下樓拐進廚房,他得來杯冰水降降溫。

    他沒注意到在客廳等待的人,但他從樓上下來時,對方一眼就看到了他。

    林澤宇放下手里的茶杯,下意識起身,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書房門,跟著進了廚房-

    郁尋春正從制冰機里取著冰塊,聽到身后略顯熟悉又有點遲疑的聲音:“郁尋春?”

    他轉身。

    林澤宇挑眉:“真的是你?”

    郁尋春知道宴青川今天會有訪客。

    他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林澤宇。

    也不能算是林澤宇,郁尋春清楚他,一個不學無術招貓逗狗的資深二代,到現在林家也沒有任何產業交到他手上。

    來的人應該是他爸或者他大姐。

    郁尋春猜可能是他大姐,因為林父早兩年就有些退休養老的趨勢。林家一直是林澤宇大姐在打理,自從他大姐接手后,確實讓林家更上了個臺階。

    郁尋春還蠻喜歡林澤宇大姐的,雖然沒接觸過,但是不小心撞見過她教訓林澤宇。說請家法,棍子是真落在肉上,連林父都不敢觸大小姐霉頭的。

    看到林澤宇被打得嘰哇叫,郁尋春對他大姐很有好感。

    也因為他大姐管得嚴,越長大,林澤宇才越有了幾分人樣。

    但本質上仍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兩人說有什么特別大的矛盾也沒有,就是從小互相看不順眼,對付不了一點。

    郁尋春沒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轉頭繼續取冰塊。

    大部分時間遇到林澤宇,郁尋春都不愛搭理他。

    但林澤宇偏偏很喜歡犯賤,他就愛往郁尋春跟前湊:“我說你消失大半年是去哪兒了……原來外面傳的宴家養的金絲雀,就是你?”

    郁尋春關上冰箱。

    “沒想到你在宴家過得還挺不錯,”林澤宇抱胸靠在島臺邊,上下打量著他,突然打了個響指,“所以簡家那個誰闖進宴青川家里的事兒,是因為你鬧出來的!”

    郁尋春接水的動作頓了下。

    他背對著林澤宇,后者一無所知,還在說:“大家都在猜,那個讓宴家繼承人,把簡家趕盡殺絕的男人到底是誰?結果居然是你?真看不出來啊郁尋春,你可以啊,有點手段嘛!

    “郁尋春?”桑朔結束直播下來,“這你朋友?”

    問完見郁尋春在切檸檬,又道:“給我也來一杯唄,我要加蜂蜜的。”

    真是個大少爺。

    郁尋春看他一眼,轉頭又去取了個杯子。

    桑朔站在林澤宇和郁尋春中間。

    林澤宇嫌他礙事,伸手把他撥開:“你誰啊!

    他語氣不善,桑朔一聽就不爽了:“你誰啊?這是你家嗎你就在這兒橫!”

    啪——

    突如其來的一聲脆響,嚇了兩人一跳,轉頭一看,郁尋春手上菜刀尖扎進了案板里。

    桑朔瞪著眼。

    見郁尋春反手一抽,把菜刀抽出來,他伸手過來的時候桑朔非常有眼力見,退到了郁尋春身后。

    “李澤宇,”郁尋春上前,刀尖對著他,寒光畢露,“我勸你最好閉嘴,不然我不介意再送你去縫幾針。”

    林澤宇下巴上的那道疤,即使做了祛疤手術,也依舊還有點痕跡。

    他從小就沒少在郁尋春手里吃虧,了解他真能做出那種事。

    一張臉綠了又紫:“老子姓林!”

    郁尋春管他姓什么,刀往門口一指。

    “滾。”

    林澤宇指著他半晌:“郁尋春,你有種,我們走著瞧!”

    他也不敢在宴青川家里放肆,滾了。

    郁尋春把刀丟到島臺上,金屬撞在臺面上,叮鈴哐啷響。

    每回都是這些話,真沒新意。

    他把加了蜂蜜的水給桑朔:“拿去。”

    桑朔沉默地用雙手接過,沉默地喝著,沉默地跟郁尋春上了樓,沉默地開始寫作業。

    他這回沒再敢開小差了。

    桑朔怕郁尋春也送他去縫幾針。

    媽耶,原來郁尋春這么兇的嗎?-

    宴青川把林家大姐送到門口,兩人看起來談得還不錯。

    林澤宇鵪鶉一樣跟在大姐身后:“談成了?”

    大姐面色沉重:“沒有!

    “但我看宴總挺客氣的呀,還請我進去喝茶。”

    “你懂什么!

    林澤宇這趟是過來給他姐當司機的,殷勤地替姐姐開門,又繞到駕駛座上。

    系安全帶時,他說:“姐,你知道我在宴總家里看到誰了嗎?”

    “我不管你看到誰,”大姐揉著太陽穴,“現在正是我們拿下這個合作的關鍵時期,林澤宇,你最好把皮給我繃緊一點!

    林澤宇最怕他姐,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

    一路恭恭敬敬伏低做小地把姐姐送到家,依舊很不爽他在郁尋春那里吃癟的事。

    每次遇到郁尋春,他都帶著一肚子氣,光是李澤宇牛澤宇馬澤宇地喊他,就能把林澤宇氣夠嗆。

    林澤宇不爽,又沒處撒氣。

    叫上幾個狐朋狗友喝酒,大家一看,紛紛問今天又是誰惹到林少不高興了。

    林澤宇又不能說他在宴家看到了郁尋春,只能點幾個男模公主的來解悶。

    中途聽到有人提到了程晁,說自從上次吵架之后就斷了聯系,林澤宇雙眼一亮。

    對啊,他怎么把這人忘了。

    他拿郁尋春沒辦法,他還不能拿程晁撒氣了?他不是自詡是郁尋春最好的朋友嗎?

    上次攪黃他生日的事,還沒找他算賬呢。

    林澤宇讓人打電話叫程晁過來。

    沒兩分鐘那人說:“他說他不來!

    林澤宇朝他勾勾手指:“手機給我!

    他親自把電話打過去:“阿晁,你想不想知道郁尋春在哪里?”

    林澤宇把手機丟還給同伴,那人接過:“他來嗎?”

    “你說呢?”

    “你真知道郁尋春在哪兒?還是你騙他的?”

    林澤宇笑笑,晃著酒杯:“你猜猜!-

    程晁按照地點到了酒吧。

    他推開包廂門,房間里立刻有人招呼他:“阿晁快來,你小子可真是,怎么叫都叫不出來!

    程晁快速在屋內環視了一圈,無視友人的招呼,徑直走向林澤宇。

    林澤宇懷里還摟著個男孩,抬頭看他時把酒杯遞給對方,示意對方倒酒。

    程晁來得急,胸腔微微起伏:“我來了,郁尋春在哪里?”

    林澤宇示意同伴,后者馬上把酒遞給程晁。

    “阿晁,”林澤宇起身攬住他肩膀,“上次生日的事,你怎么也得給我道個歉吧?”

    程晁只想知道郁尋春在哪里。

    他知道郁尋春不喜歡林澤宇,所以他才有意斷掉了和他們的聯系。

    他拿著酒杯,和林澤宇手上的杯子碰了下:“上次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程晁一飲而盡。

    他把空杯子倒過來示意,問:“現在可以告訴我郁尋春在哪里了嗎?”

    “哈哈……”林澤宇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果然是郁尋春的好朋友,為了郁尋春你什么都會做,是嗎阿晁?”

    程晁:“你還要我做什么?”

    林澤宇笑著,湊到他耳邊:“就是不知道郁尋春還有沒有拿你當朋友,我可看到郁尋春身邊有其他朋友了?”

    程晁攥緊酒杯,手背青筋暴起:“不可能。”

    “我親眼看見的,我還能騙你嗎?兩人有說有笑的。而且……郁尋春還怕我傷害他,把人護在身后呢!

    咔嚓。

    程晁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指縫里滲出血也渾然未覺。

    林澤宇:“真是的,我又不是那種會欺負人的人,你說是吧?”

    程晁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他急切地抓住林澤宇的肩膀:“你告訴我,郁尋春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程晁要去向郁尋春道歉,他要告訴郁尋春他錯了,他要挽回他!

    他才是郁尋春最好的朋友!

    郁尋春怎么可以交新朋友,他明明說過,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不可以有其他朋友!

    林澤宇有些吃痛,但他看到程晁這樣有點魔愣的樣子,卻覺得非常好笑。

    非常有意思,連帶著下午在郁尋春那里受的氣,都煙消云散了。

    林澤宇不僅看不上程晁,他很多時候都會覺得郁尋春腦子有問題,居然能和程晁這樣兩面三刀的人處那么久。

    好嘛,郁尋春一走,程晁倒是瘋了。

    這戲多好看。

    “想知道郁尋春在哪兒?可以啊!绷譂捎钚χ鴮Τ剃说,“那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什么游戲?”

    “就像小時候那樣,你來給我當狗。繞著包廂爬兩圈我就告訴你,怎么樣?”

    程晁周身一寒。

    林澤宇哥倆好地攬著他:“小時候我們玩過很多次,你應該很熟悉吧?”

    程晁幾乎要被那股寒意吞沒。

    第56章 第 56 章

    第56章

    宴青川覺得郁尋春有點不對勁。

    他好像在生氣?

    而且好像還是生他的氣?

    生氣的具體表現為, 他坐在沙發上,如果宴青川過去,郁尋春立刻就會起身離開……也沒離太遠,就是換到另外一個沙發去了。

    或者宴青川和他說話, 他雖然也應, 但就是不愛看他。

    那雙眼睛一直鎖在他膝上的書上面。

    再或許, 宴青川如果問他:“尋尋,你看的什么書?”

    郁尋春就會不耐煩地給他晃一下封面,為什么用晃這個詞, 因為他動作飛快, 但凡宴青川沒長眼睛他就看到書名了。

    上面那句話是不是看著云里霧里?

    沒錯, 宴青川當時就是這種感受。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 他也沒干什么呀?

    咖啡機工作發出輕微的嗡鳴,宴青川悄悄探頭往窗外看,劉叔在院子里修建花枝,郁尋春戴著手套和劉叔學怎么養護。

    “郁尋春?”桑朔蹬蹬蹬從樓上下來,找郁尋春給他檢查作業。

    “宴總!弊鳛樽约旱拇罄习澹K愤是比較禮貌的,“郁尋春人呢?”

    宴青川沒答,他半靠著在櫥柜邊,往旁邊挪了一步擋住窗戶。

    恰好就擋住了花園里的郁尋春。

    桑朔總感覺宴青川看他的眼神不對勁,正想離開, 就見宴青川招招手讓他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 桑朔覺得有點危險。

    停在島臺對面不再往前:“有什么事嗎, 宴總。”

    “桑朔!毖缜啻▋刹阶哌^來, 微瞇著眼,一副我已經把你看穿的模樣, “你是不是給尋尋說我壞話了?”?????????

    桑朔現在就是那個一臉迷茫,反手指著自己并發出“我嗎”的表情包。

    不是他說,他這輩子就沒這么無語過。

    老半晌,桑朔才管理好自己裂成東非大裂谷的表情。

    別的不說,宴青川這種萬事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精神狀態,十分值得學習。

    即使桑朔或許知道什么原因,他也不會告訴宴青川。

    桑朔一臉認真地拍拍宴青川肩膀:“宴總,談戀愛這事兒我真幫不了你,你自己多反省反省吧!

    宴青川:“……”

    但凡他反省得出一個一二三,他也不會琢磨到桑朔身上去了。

    至于桑朔,今天之后,他再也不想來郁尋春家了。

    誰懂?-

    一直到晚上吃飯,郁尋春還有些氣鼓鼓的。

    好吧,宴青川承認,氣鼓鼓的郁尋春像個小河豚似的,真的很可愛。

    但于他來說,還是有點煎熬的。

    他決定和郁尋春談談。

    飯后,兩人一起把碗筷收進洗碗機,郁尋春埋頭干活,一句話也沒和宴青川說。

    離開時,宴青川一手撐著島臺,一手按著櫥柜,攔住了他的路。

    郁尋春默了一瞬,轉身走另一邊。

    宴青川兩步過去,又把他攔住了。

    兩人圍著島臺打轉,宴青川井然一副“此地我開此樹我栽”的架勢,他問郁尋春:“為什么生我氣?”

    郁尋春半低著頭,推他也推不動,想找機會從他胳膊下面鉆出去也會被攔住。

    也不知道是著急還是氣的,耳根又紅了。

    宴青川更莫名了,這看著說是生氣吧,更像是被逗急眼了,關鍵是他今天什么也沒做啊!

    “你讓開!庇魧ご旱伤

    宴青川抓著郁尋春的手湊近,追問:“你今天一下午都不理我,為什么?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氣了?”

    郁尋春抿著嘴,把手抽走。

    這讓他怎么開口,問他是不是外面造謠他倆要結婚?

    刀架他脖子上,郁尋春都說不出來。

    難以啟齒!

    而且萬一那不是宴青川傳的,就更丟人了!

    “我沒生你氣。”

    “胡說,那你怎么不看我?”

    宴青川摸了下郁尋春滾燙的耳垂:“到底怎么了?”

    郁尋春捂著耳朵不讓他摸:“讓我!

    “不讓,你先告訴我!

    “你是不是——”郁尋春真說不出口,狠狠往宴青川腳上一踩,趁著他吃痛猛地把人一推就跑了。

    宴青川捂著撞在島臺上的腰:“痛痛痛。”

    郁尋春腳步一頓,回頭一眼就看出他在裝,他半天憋出一句:“宴青川,你真讓人生氣。”

    宴青川:“……”

    這話可真耳熟。

    郁尋春上樓了,宴青川一路唉喲唉喲到樓梯口,都沒見郁尋春回頭。

    宴青川放下手,劉叔和他一對視,趕忙別開眼,抓抓腦門離開:“哎呀,下班了。阿宴我先走了!

    宴青川在客廳坐立難安,沒多時就要湊到樓梯口聽聽動靜,想來想去還是不能坐以待斃。

    宴青川決定給郁尋春送點餐后水果。

    他端著自己精心制作的果盤,上了三樓,敲敲郁尋春工作室的門:“尋尋。”

    里面隔了一會兒才應:“干嘛!

    “我給你切了點水果!

    沒一會兒門開了,但就只有一條縫,郁尋春人都看不見,只能看見門縫里伸出一只手。

    掌心向上攤著,給宴青川看笑了。

    本來是想和郁尋春一起吃的,也不想給他了,戳了塊蜜瓜遞給他是宴青川最后的倔強。

    郁尋春也沒嫌棄,捏著果叉關了門。

    宴青川一個人靠著欄桿,把果盤全炫了。

    金屬小叉子戳到瓷盤,叮叮當當的,郁尋春忍了半晌拉開門:“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宴青川:“這么霸道?我都沒說話!

    郁尋春磨磨牙。

    宴青川放下叉子:“好吧好吧!

    真煩人。

    宴青川真煩人!

    郁尋春哪還靜得下心工作,立著耳朵聽了會兒,屋外沒動靜了,他把門打開一條縫,宴青川不在了。

    郁尋春走出去,趴在欄桿上往下望,屋里很安靜。

    他下樓,四處張望,快走到一樓的時候瞟到沙發上交疊著一雙腿,飛快地探頭看一眼。

    宴青川躺在沙發上看他下午看的那本書。

    郁尋春把腦袋縮回來,又上樓去了。

    那邊宴青川從書上移開眼,盯著樓梯口看了半晌,笑著把書蓋到臉上往后一躺。

    宴青川很長一條地躺在沙發上,長腿交疊,雙手抱胸,閉著眼開始復盤。

    雖然也沒盤出個所以然。

    不過他也沒再去煩郁尋春了。

    到睡覺,宴青川洗完澡出來。

    郁尋春本來靠在床頭寫東西,隨著他走進房間,郁尋春動作迅速地合上筆記本,背對著宴青川躺下。

    “睡了嗎?”

    郁尋春緊緊閉著眼。

    他感受到另一側床輕輕下陷,聽到宴青川睡衣和床品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

    腰上一緊,郁尋春被連人帶被子摟進了宴青川懷里:“別裝了,你根本沒睡著。”

    郁尋春還是不吭聲。

    宴青川頂著他沒有徹底吹干,還帶著幾分潮氣的頭發,在郁尋春頸后一個勁兒地拱:“尋尋尋尋尋尋尋尋!

    一邊把郁尋春往他懷里按,一邊在后面拱他。

    特別無賴。

    郁尋春一開始本來不想理他,但沒一會兒就被他拱煩了。

    “啊啊啊!”他四肢并用地掙扎,兩條腿在被子里蹬來蹬去,“你煩不煩!”

    宴青川理直氣壯:“誰讓你一整天都不理我!

    “我不是——”郁尋春下意識想解釋,一回頭看到宴青川帶笑的臉就語塞,撈起被子捂住臉,又蹬了兩下被子,“你煩死了!”

    所有的被子都被郁尋春一個人搶過去。

    宴青川笑著把他團。骸昂冒珊冒桑m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既然你生我氣,我讓你咬一口,你就不許生氣了!

    郁尋春埋在被子里,就胳膊和后頸露在外面。

    宴青川說話時靠他很近,氣息全落在他頸后,那塊皮膚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他拿被子擋住脖子,聲音有點失真:“誰要咬你!

    以為都跟你似的。

    他剛這樣想著,肩頭一痛,宴青川隔著被子咬了他一口。

    “那我咬你一口,你不許生氣了。”

    “?”

    他驚訝地轉向宴青川,瞪著眼睛:“你怎么這么無賴?”

    “誰讓你什么都不說啊?”

    宴青川掐著他的下巴就要去啃他的臉,郁尋春嚇死了,兩只手都推到宴青川臉上。

    兩人大戰八百回合,郁尋春累得要死,不明白宴青川怎么精力那么好。

    他裹著被子坐在床尾,雙手太極似的推著空氣,警告宴青川:“你屬狗的嗎,你離我遠點!

    下滑的袖管里,露出半個牙印。

    哦,宴青川手背上也有半個。

    兩人一人床頭一人床尾,中間拿枕頭畫著楚河線。

    郁尋春其實已經很困了,都是強撐著在和宴青川鬧,這會兒坐到床尾沒兩分鐘,眼皮就發沉。

    宴青川也不跟他玩鬧了,把枕頭放回去,讓他躺下睡覺。

    郁尋春很警惕,宴青川過來時還擺出防御姿勢。

    被宴青川笑著按到床上:“不鬧了,睡覺!

    郁尋春蹭了蹭枕頭。

    宴青川留著他那側的床頭燈,躺下時郁尋春轉身面對他:“宴青川!

    “快睡吧,眼睛都睜不開了!毖缜啻勺∷劬。

    郁尋春順勢閉上眼。

    他安靜了幾秒鐘。這些日子吃了藥,他在宴青川身邊總是睡很快,宴青川以為他睡著了。

    卻聽郁尋春突然開口:“上次搬家,是因為簡司州嗎?”

    宴青川愣了下,看了眼郁尋春。

    他側躺著,雖然閉著眼睛,但神色看起來很平和。

    額發落在枕面上,額頭飽滿光潔。

    那一瞬宴青川心里有無數個答案,最后他還是沒否認。

    他幫郁尋春掖了掖被角:“誰告訴你的?”

    “今天來家里的人,我認識。”郁尋春的語調帶著困倦,“你怎么不告訴我!

    如果不是聽林澤宇提,郁尋春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他以為當初找過來的是郁池夏。

    但聽林澤宇的話,簡司州還闖進了宴青川家。

    可宴青川一點也沒提過。

    他為郁尋春做了許多,桑朔也好,簡司州也好,他一句都不曾提起。

    郁尋春睜開眼,漆黑的眼里淺淺映著宴青川的臉:“你這樣,我不知道該怎么還你!

    宴青川湊近了一下,和他額頭抵著額頭:“誰讓你還了?”

    “你覺得別人對你一點好,就要你還嗎?”

    “可是……”郁尋春往被子里縮了縮,“應該還的!

    “你知道上次我為什么生氣?”

    郁尋春不知道。

    宴青川戳戳他額頭:“因為當時你就這樣。尋尋,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想對你好,是我自己愿意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用覺得有負擔。

    “再說了,我也沒對你有多好。是,我承認這些事情確實可以將你算作起因,但是我針對簡家,那是因為他擅自闖進了我的家,他冒犯了我。南山娛樂簽下桑朔,也是因為桑朔本身有足夠的商業價值。

    “你頂多只是算一個契機你明白嗎?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我也可以為我做的所有決定負責!

    宴青川摸摸他的臉,拇指指腹從臉側滑到他細嫩的耳垂上,輕輕摩挲著。

    “包括那些,你覺得的我對你‘好’的事,我自己想做的事,為什么要你還。我是一個成年人,我不需要你,來為我的任何行為負責,你明白嗎?

    “給你糖是因為我想給,你只用心安理得收下就好了!

    郁尋春安安靜靜的,如果不是睜著眼睛,看起來就像睡著了。

    問題是郁尋春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沒吭聲,宴青川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

    “那不如這樣,以后如果你覺得我做了什么對你‘好’的事,”宴青川捏了捏他的手心,“你就在心里默念‘他自愿的,跟我沒關系’或者‘我值得’怎么樣?”

    兩人四目相對,宴青川說:“你就是值得最好的。”

    昏暗的床頭燈光落在他眼底,像陽光下海面粼粼的光。

    郁尋春又想吻他了。

    他蒙住腦袋轉身背對他:“你別說了!

    宴青川擁住他,勾著他的腰讓他貼在自己懷里。

    他輕輕蹭了蹭郁尋春的側臉:“所以你今天是因為這個在生氣嗎?”

    那倒不是。

    郁尋春搖頭。

    宴青川更好奇了,半探身把他從被子里挖出來。

    又捏著被角給他擦擦眼角的淚花:“那為什么?”

    “我要睡了!

    “可我睡不著,我肯定一晚上都睡不著。”宴青川夾著嗓子撒嬌,“好尋尋,你告訴我吧,求求你了!

    “你……”

    “嗯?”

    “你造謠。”

    “我?我造謠?我造什么謠?”

    這對郁尋春來說真是極限了,他手腳并用地把宴青川推開,自己裹成一個蝦球,任由宴青川怎么撒嬌耍賴都不吭聲。

    沒多久郁尋春就睡著了。

    見他睡著,宴青川把郁尋春摟進懷里閉上眼。許久之后唰的一下睜開,他到底造什么謠了?

    宴青川這下真要一晚上都睡不著了-

    第二天,劉叔敲響了郁尋春工作室的門。

    郁尋春開門,劉叔問他:“尋尋,你認識林家的小少爺嗎?”

    林澤宇?

    郁尋春點點頭。

    劉叔說林澤宇來找他,問他要不要見,郁尋春下意識往樓下看。

    “沒讓他進來,”劉叔說,“他上次過來好像算是阿宴的客人,單獨找你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要問問你,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讓他回去!

    “麻煩劉叔了。”

    “不麻煩!

    劉叔正要離開,郁尋春又改了口:“我看看他要干什么!

    林澤宇被攔在大門外,劉叔連院子都沒讓他進。

    郁尋春走出去,隔著雕花的大門看他:“劉澤宇,你過來你姐姐知道嗎?”

    “你少拿大姐壓我,”林澤宇黑著臉,“都說了我姓林!你先讓我進去!

    想什么屁吃。

    郁尋春怎么可能讓他進來。

    看到他就煩。

    他見林澤宇,就是警告他以后別來找他,不然他就讓林家沒辦法和宴家合作。

    林澤宇不信:“你那么大能耐?”

    “不是你說宴青川為了我把簡家趕盡殺絕嗎?”郁尋春張口就瞎說,“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林澤宇一時無言,郁尋春轉身欲走。

    “等一下!”林澤宇忙道,“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郁尋春才不想看,頭也沒回。

    “郁尋春!”

    林澤宇找郁尋春能有什么事?

    不過就是為了惡心他。

    要是事兒沒成,那他不是吃了大虧?

    他立刻點開手機里的視頻:“程晁給我當狗的視頻,你不看看嗎?他可是為了你!

    郁尋春頓住腳。

    林澤宇一看更來勁了:“他一聽說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郁尋春轉身。

    他掃了眼林澤宇的手機,視頻很昏暗,看不清什么,但能聽到林澤宇嘲笑的聲音。

    林澤宇笑得很惡心:“是不是很心疼。”

    他背著他姐找過來,就是為了看郁尋春生氣憤怒發瘋。

    他那么在意的朋友給他當狗,郁尋春要氣死了吧哈哈哈哈!

    林澤宇看向郁尋春,臉上得意的表情一僵。

    郁尋春的表情很平靜,看到視頻后,臉色都沒變一下。

    他看向林澤宇:“牛澤宇,你找我就為了給我看這個?你真無聊!

    郁尋春毫不在意。

    林澤宇笑不出來了,不是,郁尋春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可是程晁!

    而且:“說了八百遍了,老子姓林!”

    他回過味,操,郁尋春怎么可能記不住他的名字,他每次都是故意的!

    拿他當猴耍呢!

    林澤宇無能狂怒,郁尋春覺得他實在很煩,正準備進屋叫保安,一輛熟悉的車停在門口,對著林澤宇鳴笛。

    宴青川降下車窗:“林少爺,我不記得我有邀請過你!

    “我跟郁尋春……”林澤宇本來還想解釋兩句,見宴青川表情冷淡,話也沒說完,訕笑著上了自己的車。

    他有點緊張,郁尋春應該不至于,真給宴青川告狀讓他們家丟了合作吧?

    那他姐還不撕了他的皮!-

    宴青川回來吃午飯,郁尋春本來回屋的,看到他腳步一轉往車庫的方向去。

    宴青川從車庫里出來,兩人又一起從正門進了屋。

    他問郁尋春:“他來干什么?”

    郁尋春翻了個白眼:“來犯賤!

    郁尋春確實不明白林澤宇的腦回路,以前知道他不喜歡郁池夏,愛用郁池夏來刺激他就算了。

    現下林家正在和宴家尋求合作,他也要頂風作案來招惹他,郁尋春實在很難理解。

    他難道就不怕郁尋春轉頭就給宴青川告狀,攪黃了他們的合作?

    “想什么呢?”宴青川戳他一下。

    “宴青川,我真的很討厭林澤宇。”郁尋春看著他,“不過那是我和林澤宇的事情,你……”

    他抓抓腦袋,這話該怎么說呢?

    說你不要因為我和林澤宇,影響到你對于林氏是否可以合作的判斷?

    會不會顯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我什么?”宴青川笑道,“你擔心我因為你和他,就不考慮和林氏合作了?”

    郁尋春別過眼:“我沒這樣說。”

    “我確實不打算和林家合作,”宴青川接過劉叔手上的盤子,放在餐桌上,“不過不是因為你,這個項目林家本來就不合適。”

    兩人偶爾也會談一談各自的工作,郁尋春看著他。

    宴青川問:“你知道林氏現在當家的是林澤宇的姐姐吧?”

    郁尋春點頭。

    “我媽挺欣賞她的!

    林家原本的繼承人,并不是林澤宇的姐姐,而是廢物林澤宇。

    林家大小姐不樂意,進公司后非常快速且手段強硬地架空了林父,逼得林父從董事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豪門爭權這類事很常見,不過多發生在掌權人臨死時以及死后。

    像她這樣直接從正值壯年的父親手上奪權,且完勝的,屬實不多。

    而在她的經營下,林氏也確實發展得很順利。

    宴南山欣賞她,愿意搭把手,給她一個機會。

    不過宴青川早在今早就回絕了對方,他們今后可以另尋合作機會,但當前這個項目,林氏不合適。

    “那就好。”

    郁尋春點點頭,他確實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宴青川在工作上的決策。

    他不想那樣-

    那邊,林澤宇剛回到家。

    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林父給他擠眉弄眼。

    林澤宇立刻轉身準備溜號。

    腳還沒邁開,林家大姐已經從樓上下來:“跪下!

    林澤宇一秒都不含糊地跪下了。

    大姐抬手就是一巴掌,又揪起林澤宇的耳朵:“我有沒有警告過你,讓你仔細你的皮!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大姐丟開他,林澤宇捂著自己耳朵也不敢說痛。

    他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他大姐手里,林澤宇根本不敢反抗她。

    只能認錯。

    大姐一點也不吃這一套:“你今天就給我收拾行李,滾到國外去,沒有我的允許永遠都不準回來!

    林澤宇怎么可能愿意去國外,立刻看向林父。

    林父勸:“哎呀,他哪適應國外,他知道錯了,你就再給——”

    “你要心疼,你也去國外陪他。”

    林父立馬噤聲。

    大姐冷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一直在拿錢貼補他,這次要是在被我發現你給他拿錢,你就跟他一起去國外,再也別回來了!”

    林澤宇天都塌了。

    一旦被送出國去,他就真的和繼承林氏不沾邊了,而且聽這話的意思,是連卡也要給他斷了。

    林澤宇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這跟要他命有什么區別?

    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都分不清的蠢貨,林家大姐是鐵了心要讓他長教訓,不僅不心軟,還警告林澤宇再不閉嘴連基礎的生活費也沒有。

    不管如何求饒認錯,他得到的也只有兩個攔住他的保鏢。

    他還偷聽到他大姐吩咐保鏢,說去到國外他要是再惹事,就往死里揍。

    林澤宇又害怕又生氣,他是不敢再去找郁尋春的麻煩了,他現在也找不了。

    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思來想去,只能把火發到程晁身上。

    他昨天要是不給自己跪下,自己至于去找郁尋春顯擺嗎?!

    結果也沒惡心上郁尋春,自己倒是被搭進去了。

    搞不了郁尋春他還搞不了程晁?

    林澤宇轉手就把手機里的視頻群發了出去。

    第57章 第 57 章

    第57章

    “尋尋, ”劉叔站在工作室門外,“有人來找你!

    “知道了,劉叔!

    郁尋春將手里的耳機放到桌上,起身下樓。

    他知道來的誰。

    昨天林澤宇來過后, 郁尋春就在等程晁, 如果不排除林澤宇耍程晁的可能性, 郁尋春覺得程晁一定會來。

    這也算是,兩人相處多年,郁尋春對他的了解。

    而程晁一旦過來, 就是郁尋春徹底和這段過去做出了斷的時候。

    他一直在向前, 他不會為程晁再做任何停留。

    但程晁似乎, 一直沒有看明白這一點。

    再次站在他面前, 郁尋春再也沒有任何波動了。

    郁尋春身后,是雪化后新鋪上的草坪。早春花開,院子里冬天落光了葉子的樹發著嫩綠的芽,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最近天氣有些回暖,但依舊很冷,出門前他在劉叔的囑咐下隨手裹了件外套。羽絨服長至小腿,袖管也長長的,能把整雙手都縮進去。

    屋內玄關處掛著幾件方便臨時出門時穿的外套,其中兩件羽絨服的顏色相似,這是宴青川的。

    沒怎么見他穿過, 但衣服時似乎殘留著宴青川身上的味道, 風過時, 帽子邊的毛圈輕輕掃著郁尋春的臉。

    像被宴青川抱著一樣, 非常暖和。

    他雙手插在衣兜,摸到里面有一支筆, 指腹反復摩挲著筆身,郁尋春看著程晁沒說話。

    他的眼神很平靜,仿佛在看一個偶然上門拜訪的陌生人。

    兩人之間隔著別墅的大門,仿佛隔著一個無法跨越的鴻溝。

    相比看起來閑暇自得的郁尋春,程晁是有些狼狽的。

    拿到郁尋春的地址后他從酒吧落荒而逃,可以獲得郁尋春原諒的興奮短暫地代替了,那些譏諷荒誕的笑聲。

    他兩天都沒睡覺了。

    昨晚就把車停在了小區外,在車上興奮又緊張地激動了一夜。

    下車前,他還換上了車上的備用西裝,但卻沒來得及刮胡子,下巴處冒著一茬青青的胡茬,眼下帶著熬夜的烏青,眼里布滿血絲。

    原本他應該在看到郁尋春的第一時間,就道歉的。

    說他知道自己錯了,說他以后再也不會了,說他一定會改,說郁尋春你和我回去吧。

    但那些他打了無數遍的腹稿,道歉的、認錯的、祈求原諒和保證的,都在看到郁尋春從屋內踏出的一瞬,全部卡在了嗓子里。

    因為郁尋春臨出門前回首和屋里人說話時帶笑的側顏,因為郁尋春邁步過來中途將臉埋進帽邊時的滿足,還因為他看到自己時冷冷清清的目光。

    微風拂動著他的發梢,站在門內的郁尋春,好像又變回了幼時那個漂亮、高貴、一塵不染的小王子。

    那么矜貴和耀眼,程晁算什么東西,又怎么配站在他的身邊。

    程晁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他抓著欄桿,緊盯著郁尋春,卻一個字也不出來。

    “郁尋春,”許久之后,他才終于擠出這幾個字,啞著嗓子,紅著眼眶,好似經歷了巨大的痛苦那般,懇求著郁尋春,“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朋友之間,犯了錯也是可以包容的吧?你……”能再包容我一次嗎?

    在對方平靜地注視下,程晁恥于將這無恥的話說出口。

    是啊,他究竟都對郁尋春做了什么,他又哪來的臉讓郁尋春包容他?

    難道以前郁尋春對他的包容還不夠多?

    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郁尋春都一次次容忍了下來。

    他憑什么還讓郁尋春包容他。

    可他只是想要留住他,他又有什么錯?

    他只是想要郁尋春回到他身邊。

    “我……”慌亂中,程晁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亮起眼,對郁尋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嗎?郁尋春,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了找你都做了什么?”

    對,沒錯,他沒辦法再舔著臉讓郁尋春原諒他,包容他。

    但是他知道,郁尋春心軟,他從小就有正義感,不然也不會在他被林澤宇等人欺負的時候出手幫他。

    他心軟,聽到自己為了他給林澤宇下跪,給林澤宇當狗,他一定會生氣的。

    他會罵他,會對他恨鐵不成鋼,會更加厭惡林澤宇。

    但他肯定不會無動于衷。

    郁尋春最心軟了,不然他也不會為了他一次次妥協。

    “林澤宇對我——”

    “我知道,”郁尋春打斷他,“你給林澤宇下跪了,為了要我的地址!

    程晁看到,他說這句話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郁尋春怎么會是這樣的反應。

    程晁急了:“我也不想的,可我找不到你,你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的信息,我沒有一點你的消息。是林澤宇,林澤宇說見過你,知道你在哪里,我都是為了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郁尋春露出厭惡的表情。

    “程晁,你真讓我惡心!

    生理性的那種惡心,郁尋春真的有些想吐。

    惡心?

    郁尋春覺得他惡心?

    程晁瞬間像是被凍住了似的,他好像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寒潭里。

    “郁尋春要是看到這一幕應該也會覺得很精彩吧?”

    “不過你應該不會生氣吧,一個玩笑而已,你自己以前不也說都是小孩子的游戲嗎?”

    “我這勉強算是追憶童年,你說是吧?”

    ……

    被他刻意忘記的,林澤宇那天的話,突然潮水一樣向他涌來。

    死死地將他按進潭底。

    “快看快看,我的馬,駕駕!”

    “我也要騎我也要騎,讓我騎一下!”

    “什么馬,這明明是狗!

    “誒郁尋春,別拉你那破琴了,大人面前裝裝樣子得了,快來看小爺的新坐騎!”

    程晁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他被爸爸帶到了宴會上,去之前程父特地囑咐他:“這個宴會上的人我們一個也惹不起,你要和乖一點,和那些少爺小姐打好關系!

    林澤宇在一旁朝他招手:“走,阿晁,我們去后面院子里玩!

    程晁不想去,他不想去給他當馬騎。

    程父在后面推著他:“快跟林少爺去玩!

    程晁期期艾艾地走了,目光戀戀不舍地流連在宴會廳中央的舞臺上,那里坐著一個小王子,拉著比他人還高的大提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程晁也舍不得挪開眼。

    “哎呀,這有什么好看的,快走!”林澤宇把他從宴會廳拽了出去。

    前面的宴會廳是大人的地盤,后面的花園是孩子的天地。

    侍者在旁邊搭著小桌,放著精致的小點心。

    程晁跪在地上,等著人排隊來騎。

    系著小領結的小少爺們指揮著他往東還是往西,穿著公主裙的小小姐們,怕他不夠穩弄臟了自己漂亮的小裙子。

    侍者們站在一旁,保護著這群嬌貴的小祖宗,沉默地看著。

    郁尋春從宴會廳出來,穿過長廊。他穿了一身純白的燕尾服,個子小小的,卻讓在場所有小孩都黯然失色。

    女孩們因為他的出現矜持地整理著裙子,男孩則紛紛露出一副嫉妒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嘴臉。

    林澤宇坐在程晁的背上,模擬著騎馬那樣夾著他的腰。

    “喂郁尋春,你想不想騎?你叫我一聲老大,我就讓你騎我的馬!”

    隨著郁尋春的走近,程晁激動起來。

    他的小心臟在胸口砰砰直跳,他知道郁尋春是來救他的。

    他知道郁尋春會把林澤宇從他背上推下去。

    他會把他拉起來,會擋在他面前,不再讓林澤宇欺負他。

    程晁知道。

    他的救星來了。

    他期待地抬起臉,六七歲的郁尋春,小臉稚嫩又精致,大大的漂亮眼睛如同雨后的黑葡萄。

    他低頭看了程晁幾秒,輕聲:“程晁,你真惡心!

    夢碎了。

    程晁回到了昏暗的包廂,這里沒有草坪沒有藍天,這里只有暗昧的燈光,晃動的鏡頭,還有刺耳的嬉笑。

    “哇程晁,沒想到你為了郁尋春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不知道郁尋春知道,他會怎么想?”

    “你猜這一次,郁尋春還會不會幫你?”

    一切都好像在旋轉,昏暗的房間連著通透的花園。

    程晁跪在這邊。

    郁尋春站在那邊,他身后是發出嫩芽的樹,是穿透積云落在草地上的陽光,還有顫巍巍藏在葉叢中帶著露水的花苞。

    他說:“程晁,你真讓我惡心。”

    程晁不由后退一步,他渾身冰涼,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那般滿身是汗。

    他不在包廂里,耳邊也沒有林澤宇的聲音。

    他站在別墅大門外的車道上,門內陽光依舊,風吹過樹椏輕輕晃動,卻早沒了郁尋春的身影。

    “郁尋春!”程晁崩潰地抓著門,“不是這樣的郁尋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幫幫我,你再幫我一次,你別這樣郁尋春!”

    劉叔從屋里走出,程晁仿佛看到救星一樣:“大叔!大叔你幫我叫郁尋春出來好嗎?郁尋春!”

    程晁把大門拍得哐哐響。

    但劉叔幫他叫來的不是郁尋春,而是小區保安。

    程晁被丟出了別墅區。

    “先生,如果你不想鬧得太難看,叫來媒體或者警察的話,勸你還是盡快離開!

    訓練有素的保安對他對了最后通牒。

    程晁渾身發寒地回到了車上。

    他好像被什么東西套著脖子,呼吸不上來。

    程晁扯開領帶,匆忙地松開衣領,但他依舊無法呼吸。

    他仿佛變成了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

    被他刻意忘記的,壓制住的,被林澤宇霸凌的記憶,洶涌而出。

    那些他以為無所謂的,瀟灑表示不在意的,全在腦中一幀一幀播放,細到林澤宇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說的每一個字。

    而一同折磨著他的,還有他對郁尋春的所有作為。

    林澤宇面對他時高高在上的臉,好像和他面對郁尋春時的高高在上重疊起來。

    林澤宇對他的嘲諷貶低和看不起,同樣和他對郁尋春的打壓斥責所重疊。

    真惡心,惡心得他想吐。

    不怪郁尋春不想理他。

    程晁忍著自我厭惡,驅車前往公司。

    他腦子仍然是昏沉的,深一腳淺一腳踩進辦公室,沒有注意到公司內部因為他的出現,齊齊噤聲。

    程晁沉浸在痛苦之中,他覺得他和郁尋春是徹底完了,他也沒有臉再出現在郁尋春面前。

    他沒有注意到眾人異樣的目光。

    程晁關上門,扯下領帶,丟下外套,虛脫似的靠在椅背上。

    他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回憶著郁尋春說他惡心的畫面。

    好像他多罵幾遍,就能讓他從那份罪惡感里脫身似的。

    “哈哈……”程晁好像瘋了,他低聲笑著,跟著郁尋春重復,“程晁,你可真惡心!

    你真的是為了郁尋春嗎?

    你做這些,不過是為了滿足你虛偽的,丑陋不堪的,自尊心。

    不,你根本就沒有自尊心。

    你所謂的自尊心,不過是從你自卑嫉妒和畏懼中滋生出來的,是你和郁尋春處境對調之后而得來的,優越感。

    你的自尊心,是你踩在郁尋春身上獲得的。

    活該郁尋春不要你。

    低啞的笑順著門縫傳出辦公室。

    外面工位上的同事面面相覷。

    “晁總是瘋了嗎?”

    “誰看到那種視頻不瘋?”

    “實在無法想象平時西裝革履的精英私下會那樣……”

    “有錢人真惡心!

    員工們小聲議論著,誰也無法描述早上到公司,打開郵件看到視頻那一瞬間受到的沖擊。

    在程晁來之前,他們已經討論了一遍又一遍。

    而現在,視頻還有外傳的架勢,已經隱隱飄到了熱搜上。

    太有沖擊力的視頻,很難讓人再以一種正常的眼光去看待程晁。

    即使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即使大家之前對他的評價都非常好。

    要想毀掉一個人,很多時候只用輕輕推一下,他就會變成最后一塊多米諾骨牌。

    程晁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電話語音和短信,但他一心都在郁尋春身上。

    此刻才有空看一眼,也只是一眼,他再次被林澤宇按進了刺骨的寒潭底。

    所有人都在問他什么情況,視頻一個又一個地由第三者發給他。

    [你瘋了嗎?]

    [你到底在干什么?]

    [看不出來你們平時玩這么大?]

    至于熱搜,程晁根本不敢點開。

    他幾乎能想象到網友們的嘲諷,說好刺激,說豪門都這樣玩嗎,拍著手想要更多的視頻。

    他們認識程晁嗎?

    他們不認識,但這不妨礙他們看到程晁狗一樣的行徑時,隔著網絡拍手叫好。

    程晁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不停地冒著冷汗,他翻出了林澤宇的電話,想要打過去質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們難道不是朋友——

    他們怎么會是朋友!

    林澤宇本來就是個爛人,他難道不知道?

    郁尋春提醒過他無數遍,讓他不要和林澤宇走得太近,是他自己沒有聽!

    他不僅不聽,甚至還企圖拉進郁尋春和林澤宇的關系!

    是他自己,掩耳盜鈴地去美化了林澤宇對自己的霸凌。

    也是他自己,把自己劃入林澤宇的陣營。

    但林澤宇那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真的看得起他?

    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把自己送上風口浪尖的,都是程晁自己。

    是他咎由自。

    “哈哈哈哈……”

    沒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快要嵌進掌心的手機震地手麻,程晁拿起一看,是他爸的電話。

    接通后卻是程母擔憂的聲音:“阿晁,那個視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爸爸快要氣死了,你趕緊回來!”

    “知道了。”程晁沒什么表情地掛掉電話。

    再從辦公室出去,原本聚在一起的員工瞬間分開,手上尷尬地瞎忙活,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

    程晁終于意識到了。

    他現在是所有人打量的中心。

    依舊是人群中心,但不是任何正向的目光。

    而是揣度、嘲諷、嗤笑。

    曾經郁尋春站在人群里,也是這樣嗎?

    沒有一個人站在他身邊,就連以朋友自居的自己,也是俯視他的人。

    這些都是他應該的。

    是他的報應。

    程晁自虐般讓自己沐浴在哪些眼神當中,又受不了似的,飛快地從公司逃離開。

    開車回家的路上,就算是過斑馬線的人隨意往他這邊一瞟,他也如坐針氈。

    他們也看到他的視頻了?

    他們的目光后是不是嘲弄的笑。

    嘻嘻哈哈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程晁快被逼瘋了。

    他回到家。

    程母一臉擔憂地上前,眼里含著淚:“阿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為什么……”

    她難以啟齒,她甚至無法問出那一句,你為什么要給林澤宇下跪。

    “媽,我累了!

    程晁無心應付程母。

    卻在走過客廳時,被迎面而來的茶杯砸個正著,半滾的熱茶盡數潑在他身上。

    程父臉黑成鍋底:“你還好意思回來!程晁你真是太丟人了!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你讓人拍下這樣的視頻,你讓我的老臉往哪兒擱!”

    程父一邊說,一邊狠狠拍了兩下自己的臉。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兒子去給別人當狗了,你讓我的那些合作伙伴怎么看我!你讓我拿什么臉去和人家談生意!”

    程晁一直垂著頭。

    程母勸:“你少說兩句。”

    “我少說兩句?”程父氣得要死,“那你先問問他做這些事前,有沒有考慮我!考慮這個家!你知道現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嗎!”

    “阿晁,”程母拉他,“快給你爸爸道個歉。”

    “真奇怪,”程晁抬起頭,“不是你說的嗎,既然林澤宇喜歡,給他騎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怎么現在嫌我丟人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你不要臉,難道你老子也不要臉嗎!”

    程晁直直盯著程父,突然就笑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把程母和程父都嚇得不吭聲了。

    好笑。

    真的太好笑了。

    程晁被程父的話,重重擊了當頭一棒。

    他再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郁尋春是唯一一個向他伸出過手的人。

    他的父母,第一次知道他被林澤宇等人欺負的時候,他爸就是那樣說的。

    而他媽,聽到他被人當馬騎,也只會笑著說,哎喲,孩子們的玩笑罷了。

    所有人都是高高掛起的旁觀者。

    只有郁尋春。

    只有郁尋春站在他身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告訴他被欺負要學會反抗。

    全世界只有郁尋春一個人,看到他跪在地上。

    但這一次,就連郁尋春也不會再伸手來拉他了。

    再也沒有人用小小的身體擋在他身前。

    他再也不會來救他,將他拉出泥沼了。

    程晁笑得雙眼模糊,笑出了眼淚。

    一張紙落進淤泥里,是會爛掉的,但是郁尋春撐傘替他擋了二十年的雨。

    那些本該落在程晁身上的攻擊,全部被程晁轉嫁到了郁尋春身上。

    他害怕郁尋春不給他撐傘,他傷害他、打壓他、無視他,他想用這個方式永遠將郁尋春綁在他身邊。

    但郁尋春不是他,不是甘愿陷進泥里的人。

    于是郁尋春走了。

    他一走,遲了二十年的雨,徹底將程晁淹沒了。

    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是報應,是他傷害郁尋春的報應。

    程晁心想,我這么惡心一個人,真活該-

    蔣洲在宴青川辦公室。

    他看著手機,眉心皺得能夾死蚊子。

    “老宴,你有看到這個視頻嗎?”

    “什么視頻?”宴青川順手接過手機,看了沒兩秒鐘,就把手機還給蔣洲。

    “這個圈子里,有部分人,從根上就爛了!

    蔣洲很認同:“林家一窩歹竹,生了林大小姐一個好筍。不過她要是不能把她那礙事的爹和弟弟解決掉,林家想再上一個臺階,難咯。”

    有網友扒出來視頻里分別涉及的某程姓企業和林家,雙方股價都有受影響,特別是林家這邊作為施暴方,市場輿論的壓力更大。

    宴青川對別人家如何沒什么興趣。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下班。

    蔣洲約他晚上出去吃飯,宴青川一秒都不帶猶豫:“不去。”

    “不是我說,你最近真的很難約。”蔣洲指責道,“你很不合群!

    “看到我桌上的花了嗎?”

    馬蹄蓮鮮切花的花期,最長也只有十五天,宴青川覺得太短了,第一時間送去做成了永生花。

    還拿透明的盒子裝著,擺在他書桌上。

    那么顯眼的東西,蔣洲能看不到?

    進門就看到了。

    不過這跟他們當前的話題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宴青川起身,扣著西服的扣子,“我有人送花你有嗎?”

    蔣洲:“?”

    “這就是我難約的原因!毖缜啻ㄅ呐乃凹依镉腥说任页燥垼筒缓湍銈冞@群沒人要的湊一堆了!

    宴青川婚期將至的事都傳到他們公司去了,蔣洲一開始還覺得是謠言,現在算是知道了。

    他忍著一肚子的槽:“喂,我生日記得帶小尋春過來!”

    宴青川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他驅車回家,一路從玄關喊進客廳:“尋尋,我回來了!

    郁尋春小貓一樣從樓上探出腦袋,笑盈盈的:“你回來了!

    他飛快地跑下樓。

    第58章 第 58 章

    第58章

    真可愛啊。

    宴青川就站在樓梯口, 郁尋春一下來,他就忍不住去蹭他。

    單手捧著他的臉,想咬一口。

    郁尋春眼疾手快一彎腰,從他胳膊下面鉆了出去。

    他警惕地望著宴青川:“你真是狗嗎?”

    宴青川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口, 我輕輕的!

    郁尋春調頭就走, 宴青川在后面攆他, 沒追幾步就勾著人的腰按在懷里,發出桀桀桀的邪惡笑聲。

    郁尋春一邊彎腰躲,一邊下面踩宴青川的腳上面推宴青川的下巴, 手腳并用忙得不行。

    其實宴青川本來也就一般想咬, 但郁尋春越反抗, 他就越起勁。

    兩人一回家就鬧個不停, 劉叔笑著從廚房出來。

    郁尋春雙眼一亮:“劉叔救我!”

    劉叔將手里的餐盤放在桌上:“阿宴,你怎么一回來就欺負尋尋!

    兩人抱在客廳里,郁尋春幾乎快折從九十度,宴青川半趴在他背上,咬不到臉,就抓著手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才松開。

    他義正嚴詞:“這怎么能算欺負?”

    他這叫表達喜愛。

    宴青川邁步要去廚房幫忙,前腳邁出去了,后腳被人拽著。

    低頭一看,郁尋春蹲在地上,捏著他褲腳擦手腕上的口水。

    宴青川剛也沒使多大勁, 輕輕咬了下, 只留下了很淺一個牙印。

    郁尋春抬頭看他, 指著那倆牙印:“兔子就是這樣啃胡蘿卜的!

    “那我再啃一口。”

    宴青川作勢張嘴, 郁尋春飛快彈開,宴青川啃了口空氣。

    “你好幼稚啊宴青川!

    幼稚的宴青川進廚房幫忙去了, 其實也幫不上什么忙,不過就是些擺弄碗筷的工作。

    宴青川一轉身,郁尋春站在門口朝他攤手。

    他順勢將手里的空碗遞給他。

    兩人吃飯,基本是三菜一湯,紅燒牛腩上桌就齊活。

    劉叔摘了圍裙,準備收拾下廚房,宴青川說:“劉叔,你別忙了,剩下的我們自己來。你快去吃飯!

    劉叔也不客氣,笑盈盈地走了。

    吃飯時,宴青川仔細觀察了下郁尋春的狀態。

    郁尋春察覺到了他的悄悄打量,好奇:“怎么了?”

    宴青川斟酌著用詞:“尋尋,我并不是要插手你的私事!

    他語氣有點鄭重,郁尋春疑惑了兩秒就知道了。

    他夾了筷青菜,隨口道:“程晁今天來找我了!

    宴青川其實想問的就是這個。

    劉叔說今天有人來找郁尋春,在門外發瘋最后被保安請走了,宴青川看了下監控。

    他有點擔心郁尋春會受影響,但他一時沒想好怎么問。

    郁尋春很敏感,他害怕措辭不當,讓郁尋春以為他在監視他或者限制他。

    因為他本來要說的話,就是讓郁尋春不要和這些人走得太近。

    這對他各方面都不好。

    不過一聽郁尋春的語氣,他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他沒有像上次見到程晁之后那樣,表現出任何不安。

    其實程晁在門外說了什么,郁尋春都沒注意聽,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兜里的筆上。

    他在想下次要不要給宴青川買支鋼筆。

    郁尋春說:“之前我有些后悔小時候的舉動,比如幫了程晁的忙……”

    宴青川認真聽。

    郁尋春確實后悔過,覺得如果當初不對程晁伸出那只手,至少就不會有后面那些事情。

    但昨天看到林澤宇的視頻之后,郁尋春又仔細地想了想。

    他想,如果他回到那一刻,在小郁尋春向程晁伸手的時候,他會阻止嗎?

    郁尋春很想說他會,他也想了很多遍自己按住自己小手的場景。

    但事實,郁尋春不會。

    他不僅不會,他甚至會摸摸小郁尋春的頭,說他做得很棒。

    是的,他沒有做過任何一點對不起自己或者別人的事。

    他不后悔當初將林澤宇從程晁背上推下去,也不后悔將他拉起來。

    他只做了,不管是對當初現在還是以后的他來說,都是正確的事。

    至于程晁,他就是那樣的人。

    如果他要跪,那他遲早都會跪下去。

    現在以他的名義,以后可能也是以別人的名義。

    郁尋春沒必要在意。

    他釋然了,不是對程晁,而是和自己。

    宴青川伸出手,勾了勾:“你湊過來!

    郁尋春疑惑欺身,隔著餐桌,宴青川揉了揉郁尋春腦袋。

    一個掌心干燥,一個發絲柔軟。

    宴青川笑著夸獎:“你做得很棒!

    對視兩秒,郁尋春拍開他的手,按著自己腦袋低下頭往嘴里塞飯。

    他想說這還用你說。

    但這句話隨著塞進嘴里的米粒,被他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好奇怪,明明就是摸了下頭,為什么心臟就像要從嘴里跳出來?

    郁尋春就著心跳聲拌飯,一直到宴青川問他想不想去釣魚才抬頭。

    “現在?去哪兒釣?”

    宴青川搖搖頭。

    城里的雪化了,但山上的冰還沒徹底化,天氣轉暖魚群活躍,這兩天應該還能趕上最后一波冰釣。

    他問郁尋春想不想去玩。

    郁尋春幾乎沒有思考就點了頭。

    點完頭,才咬著筷子道:“釣魚應該不好玩吧?”

    一開始就是枯坐幾個小時,宴青川能坐得住嗎?

    宴青川確實坐不住,所有釣魚活動里,他唯一有些興趣的只有海釣。

    “海釣好玩嗎?”

    “刺激又好玩,下回帶你去!毖缜啻ū葎澦匣睾屠蠣斪映龊a灥降臑踬\。

    但郁尋春有點害怕,他怕掉海里去。

    “不坐小船就沒關系!

    其實宴青川也不是魚友,他對釣魚這事沒多熱衷,但海釣實在是有趣,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次釣上來的是多大的魚,又是什么品種的魚,或者也有可能不是魚。

    很上癮,勾起了郁尋春的興趣。

    宴青川看他興致勃勃:“那要不,我們去海釣?”

    “不要,”郁尋春說,“冰釣我也想去!

    “那我們明天去冰釣,下次再找時間出海,好不好?”

    郁尋春開開心心點頭-

    兩人在雜物間里,翻找宴青川壓箱底的魚竿。

    找了半天,郁尋春從角落里拎出一個落滿了灰的包:“是不是這個?”

    “躲開點!

    宴青川話音剛落,郁尋春已經捂著鼻子退到門口去了。

    “你這也躲太遠了。”宴青川好笑,拎著包一抖,滿室飄揚的灰,“幸好老爺子不在,不然看我這樣糟蹋魚竿,估計得揍我!

    “那我去告狀。”

    “小沒良心的,你哪邊的?”

    郁尋春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又接連掏了些裝備出來。

    想到第二天要去釣魚,還是冰釣,郁尋春有點興奮,晚上有點輕微的失眠。

    他在床上翻來翻去:“冰釣是不是很冷?”

    “那魚要是一直釣不上來怎么辦?”

    “我們是要在山里呆一整天嗎?”

    宴青川將下巴擱在他頭頂,輕笑著:“尋尋,你知道你現在特別像什么?”

    “什么?”

    像因為明天要郊游,而興奮到睡不著的小學生。

    “我沒有釣過魚,”郁尋春說,“也沒有去過郊游!

    宴青川掀開被子坐起來,順道把郁尋春也從床上拖了起來。

    郁尋春一頭霧水被他牽下樓:“你又要干什么?”

    “你知道小時候,去郊游的頭一天我都會做什么嗎?”

    郁尋春怎么會知道。

    “我會守著我們家的阿姨給我做便當!

    宴青川打開冰箱,拿出劉叔白天烤好的吐司塞郁尋春懷里,又翻找出最后一罐金槍魚罐頭遞給郁尋春,再雞蛋黃瓜西紅柿……

    “先做個明天早上的三明治吧。”宴青川說。

    郁尋春跟著他進了廚房,系上圍裙,準備先把雞蛋煮上。

    宴青川按住他的手,郁尋春莫名:“干嘛?”

    宴青川手伸到他腰后,兩下就拆了郁尋春剛系好的圍裙,把圍裙從他身上薅下來給自己套上:“走開走開!

    他不讓郁尋春碰,說得理所當然:“小朋友郊游,都是家長做便當的你不知道?”

    郁尋春:“……”

    誰是你家長……不是,你當誰家長?

    宴青川背對著他:“幫我系上!

    郁尋春垂眸勾上系帶,在宴青川腰后系了個蝴蝶結。

    宴青川一點也不讓郁尋春動手,想幫他遞個東西,他都要不高興地嘖下嘴。

    郁尋春又把拿在手里,想遞給他的黑胡椒乖乖放下了。

    無所事事,他只能盯著宴青川看。

    看他切好牛油果搗碎雞蛋和金槍魚拌在一起,看他捏著刀切出厚薄不一的黃瓜片和西紅柿。

    那雙手在案板上來來回回,修長結實,甲床飽滿指腹圓潤,手背的水珠在燈光下晶瑩剔透。

    沒有開火沒有炒菜,廚房里明明沒有一點煙火氣,但郁尋春就覺得很溫馨。

    他很喜歡。

    做好的三明治包起來放進冰箱,宴青川又帶著他開始在屋里找零食。

    都是過年剩下的年貨,宴青川挑挑揀揀,都不太滿意。

    他問郁尋春:“困不困?”

    郁尋春其實已經蠻困了:“還好。”

    “那去逛超市?”

    “這么晚?”郁尋春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商場基本都關門了。

    “找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也行!毖缜啻ㄒ幻胍膊坏龋矐械脫Q衣服,把郁尋春牽到玄關,直接讓他把外套穿在睡衣外。

    兩人開車出門,找了家最近的便利店。

    宴青川在門口拎了個小籃子,和郁尋春一起站在貨架前。

    “郊游前第二件事,要買好多好多你喜歡的零食!

    郁尋春看他,宴青川撞撞他:“快選。”

    郁尋春不由笑起來。

    說是買他喜歡的零食,但郁尋春平時不怎么吃零食,倒是宴青川在旁邊給他做參考。

    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最后挑挑揀揀,籃子里的好像都是宴青川偏好的口味。

    賬是宴青川結的,他說哪家小朋友郊游的零食還要自己掏錢。

    郁尋春又把想結賬的手收了回去。

    他坐在副駕,扒拉著懷里這堆吃過沒吃過的零食,包裝袋摩擦簌簌響。

    宴青川說:“嘴饞也能先吃!

    郁尋春把購物袋團起來,有些期待:“我要明天吃!

    “哇,原來你是那種特別耐心的小朋友!毖缜啻ǔ弥t綠燈看他一眼,順手也翻了翻他懷里的袋子,“像我就等不到明天,如果是我,睡到半夜也要爬起來把所有零食都拆開嘗一遍!

    郁尋春幾乎都能想到,他小時候半夜起床做賊是怎樣的畫面。

    他輕哼:“我又不是你!

    宴青川摸了下他耳朵:“你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小孩!

    郁尋春別了下腦袋,不讓他摸。

    回到家,再次躺在床上,宴青川說:“還有最后一步!

    郁尋春平躺著,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宴青川蓋住他的眼睛:“接下來你就可以開始暢想明天郊游的情景了。”

    “山上的雪還沒化完,但是經常被人踩的地方會有些臟兮兮的。

    “順著走一段山路,就有好大一塊湖,湖面結了冰。你踩在冰面上,有些滑,你走得小心翼翼的,然后你可能會聽到‘砰’,水下有炸冰的動靜……”

    宴青川的聲音慢慢停下來。

    郁尋春的呼吸變得平緩,他睡著了。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睡著的,唇邊還帶著淺淺的笑。

    宴青川也不由彎了彎唇,他輕輕在郁尋春帶笑的唇角落了半個吻。

    第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

    宴青川被電話聲吵醒。

    床頭燈昏昏暗暗地亮著, 天色并沒有穿透窗簾。

    他下意識捂住懷里人的耳朵,接通了電話。

    宴青川困倦地睜不開眼,倒是那邊老爺子聲如洪鐘:“阿宴,起床了沒有。”

    掀開眼皮看了眼時間, 不到五點。

    宴青川一聲不吭地把電話給掛了。

    埋在頸窩里的腦袋動了動, 郁尋春帶著鼻音問:“要出發了嗎?”

    “早著呢!毖缜啻ㄩ]著眼把人團緊了些, “再睡會兒,不著急。”

    懷里安靜下來,宴青川也很快睡過去。

    再醒來, 是郁尋春來掀他的被子:“宴青川, 快起床了!”

    郁尋春嘴里還塞著牙刷, 被子掀到宴青川腰下, 拽了兩下他的胳膊。

    上班都沒這么早的。

    宴青川抱著枕頭不愿意睜眼。

    沒兩分鐘郁尋春又離開了,他樓下熱了牛奶,害怕過了火溢出來。

    他匆匆下樓,拖鞋踩著臺階啪嗒啪嗒,跟急匆匆落在雨棚上的小雨似的。

    宴青川閉著眼睛笑,看了眼時間也就六點半。

    他在床上滾了兩圈才起床。

    郁尋春熱好牛奶煎好雞蛋,連昨晚三明治也切好了擺上桌,沒見樓上有一點動靜。

    “宴青川宴青川宴青川!

    他一路喊上樓,進了房間床上是空的,一轉身, 撞上藏在門后的宴青川。

    郁尋春著急, 沒看清, 撞上了才反應過來。

    宴青川半摟半扶著他, 惡人先告狀:“尋尋,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郁尋春無語地看他一眼, 推開人出去:“你快點!

    宴青川從衛生間里擠了牙膏,踩著郁尋春的腳步聲下樓。

    他靠在拱門處看郁尋春像個小陀螺一樣在屋里打轉,一趟趟往車庫跑,把釣魚的裝備一樣一樣放進后備箱。

    他怕山上冷,又帶了床毛毯,又蹬蹬蹬從玄關取下沖鋒衣,探出半個身體問:“宴青川,你外套穿這個嗎?”

    等宴青川點頭,他就把兩件外套一起丟進車后座。

    他還忙著洗水果,平時在冰箱里放許久,也沒見他想起來要吃什么,今天倒是這樣也想帶那樣也想帶。

    廚房里水聲嘩嘩響,宴青川看著他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更深。

    郁尋春瀝干果籃里的水,正準備找個干凈的棉巾擦一擦,肩頭一沉。

    宴青川站在他身后,下巴墊在他肩窩,雙手撐在水槽邊將郁尋春困在懷里。

    “你干嘛。”郁尋春嫌他礙事,拿手肘推他,“讓我!

    宴青川哪能讓,在他頸窩處蹭了蹭。

    郁尋春把他腦袋推開:“別煩!

    話音尚未落地,郁尋春感覺什么溫熱柔軟的東西貼在他肩窩處,還沒反應那羽毛一樣的觸感是個吻,便猛一吃痛。

    宴青川又咬了他一口!

    這回下口不算輕,宴青川笑著抬頭:“啃口胡蘿北。”

    他說話時指腹在咬過的地方揉了揉。

    郁尋春看不到,但是摸一下就能摸到牙印的。

    他看到宴青川那張臉就生氣,一個頭槌撞他下巴上,宴青川差點咬到舌頭。

    他捂著下巴退開,控訴:“我哪有這么用力?”

    郁尋春都走了,聽到他這話又回來,狠狠踩了他一腳。

    家里的拖鞋都是軟底,這一腳踩著連疼也說不上。

    但郁尋春就愛踩他,每次炸毛都要踩。

    就跟小貓齜牙,但咬在指尖只癢不疼似的。

    宴青川又亦步亦趨跟出去:“哎呀,怎么又生氣了。我讓你咬回來,別生氣了嘛!

    回應他的,是郁尋春又伸過來踩他的腳。

    宴青川發誓,他以前真沒這個愛咬人的癖好。

    但是太可愛了懂吧,根本忍不住,看著郁尋春像個忙著郊游的小朋友似的在屋里打轉,他就牙癢。

    別說咬一口了,宴青川都想把他整個吃下去。

    臨近出門,他清點著有沒有漏帶的東西。

    郁尋春從駕駛座探出頭,催了兩遍:“宴青川,好了嗎?”

    “好了,”宴青川關上后備箱,開門坐進副駕,“給你急死了!

    郁尋春轉著方向盤,駛出了車庫。

    冰釣的地方,開車過去大概要兩個多小時。

    周末早晨,出城的路倒是不堵。

    還沒過收費站,郁尋春聽見旁邊窸窸窣窣的,他轉頭一看,宴青川已經開始拆零食了。

    “你餓了嗎?”他不由問。

    宴青川搖頭,像是知道他要問什么似的,一邊拆著零食包裝袋一邊說:“一看你就不知道,零食要在郊游的路上吃了吧!

    郁尋春和他對視,眼帶疑惑。

    宴青川拆了包青梅,正撕開里面的單獨小包,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

    “路上拆零食,會更好吃哦。”宴青川給郁尋春喂過去。

    他慣愛滿嘴跑火車,郁尋春不怎么相信,半信半疑地看他。

    宴青川抬抬手:“不信你嘗嘗!

    他把青梅喂到郁尋春嘴邊,糖漬的香甜順勢鉆進鼻腔。

    郁尋春小心張嘴銜住。

    看他小心翼翼的,宴青川實在覺得好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喂的是什么毒藥呢。

    舌尖將嘴里的青梅頂到一邊,宴青川鼓著半邊臉,問他:“甜不甜?”

    郁尋春點點頭。

    甜確實很甜,就是有點太甜了。

    三兩下剔下果肉,郁尋春左右看了看,想找個東西吐果核。

    宴青川的手又伸過來了。

    手里沒拿東西,就這么掌心向上地接在郁尋春唇邊。

    郁尋春的眼珠子緩緩轉向宴青川,有些震驚。

    宴青川倒是一臉無所謂,他甚至根本沒看郁尋春這邊,一邊伸手過來接果核,一邊埋頭在懷里的塑料袋里扒拉零食。

    半晌也沒見郁尋春有動靜,才抬頭看他,勾勾手示意:“愣著干什么?”

    郁尋春到底做不出來這事,推開宴青川的手,抽了張紙巾。

    宴青川順手將他團在手里的紙巾拿過去,丟在他專門用來裝垃圾的小袋子里。

    過了會兒,他又給郁尋春喂了根辣條。

    宴青川現在也很少吃這些了,不過小時候很愛,但家里也會不讓他吃這些垃圾食品,他總會藏起來。

    有時候偷吃被宴南山發現,宴女士就會攤手問他要封口費。

    最后是兩個人一起躲著家里的阿姨和爺奶吃。

    也算是一起共過難的革命友誼。

    郁尋春聽得好笑。

    這還是他第一次吃所謂的辣條。

    又咸又甜又辣,感覺很奇怪。

    沒多時,宴青川又給他喂了幾粒藍莓。

    郁尋春從沒這樣一邊開車一邊吃個不停。他從一開始的疑惑,到中途的稍有抗拒,再到后面,看到宴青川翻到某個零食時,已經開始點菜了。

    “我想吃那個!

    宴青川笑著撕開包裝,給郁尋春喂過去:“就說路上的零食會更好吃吧。”

    一路投喂過去,車越開越遠。下了高速,駛出主路,路過村莊,越來越往山里去。

    山路逐漸狹窄,路兩旁的雪又多了起來。

    這幾天天氣都好,主路上的雪車來車往下基本都化了,偶有一些印著輪胎印的墊在路中間,車過時要稍微減速,車輪壓上去會聽到一點細細的,碾碎細冰的聲音。

    路邊小溪很淺很淺,岸邊全是卵石,山腳的水夾著冰往下流。

    水是奶綠色,冰是白的,看一眼好像就能聽到冰塊撞擊的聲音似的。

    順著山路往上看,山尖上白皚皚一片,雪還很厚。

    郁尋春對路上的景色有些流連,車速不快。

    水庫邊有個停車坪,已經停了不少車。

    宴青川甩上車門,掃視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宴家老爺子的車。

    他拿著魚竿和小凳,讓郁尋春拎著桶:“一會兒給你烤魚吃!

    郁尋春提起手上的空桶,他們還沒開始釣呢,哪來的魚烤?

    宴青川指著不遠處的車:“老頭四點就給我打電話,我估計他七八點就到了!

    他看了眼頭頂的太陽,今天天氣好,暖和,魚兒都要出來覓食。

    宴青川估計他已經收獲頗豐。

    他興致勃勃地勾著郁尋春脖子:“我們去享受他的勞動成果!”

    天暖后是冰釣的高峰期,水面上留著很多用過的大小冰洞,有些稍微有點時間的,又結起了冰。

    不過這種冰層很薄,宴青川牽著郁尋春的手,叮囑他小心一點,自己也走得很慢。

    兩人走了半個小時,深入山谷深處,隱約能看見岸邊的樹。

    山腳的樹已經綠了許多,春意盎然,但山上依稀還是嚴冬的模樣。

    樹上積著雪,厚雪壓得枝頭垂落,偶爾能看見干枯的樹梢。

    郁尋春左右看了看,宴青川問:“找什么?”

    他搖搖頭:“我以為有很多人!

    停車坪那么多的車,走了這么久,他們卻沒遇到幾個冰釣的人。

    “這湖很大,”宴青川說,“現在是化冰期,離得太近冰層壓力大有冰裂的風險!

    郁尋春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現在抬腳跺一下,你都有可能聽見咔嚓咔嚓的冰裂聲!毖缜啻ǹ此,“要不要試試?”

    郁尋春看神經病似的看他。

    “小時候老頭貪急,冰還沒結特別厚他就帶我來,我就是這樣掉湖里去的。”宴青川跟講別人的事似的,笑得幸災樂禍,“他回家就被老宴女士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有好幾年沒敢帶我去冰釣了!

    郁尋春小心翼翼走著:“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怎么會呢!毖缜啻ㄏ肓讼耄绊敹嗍切『⒆硬欢,熊了點!

    在冰上蹦跶兩下覺得好玩,然后嚇死周圍人半條命。

    郁尋春覺得自己小時候肯定和宴青川玩不到一塊,他就是個熊孩子。

    又往里走了幾分鐘,兩人就看見了搭著小凳垂釣的人。

    對方背對著他們,正彎腰拿起地上的保溫杯喝水。

    宴青川將食指豎在唇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偷偷拎走了老爺子腳邊的小桶。

    老爺子面前打了三個洞,每個洞里豎著一枚魚漂,正巧有魚兒上鉤,他正專心地等著魚兒咬穩,根本沒注意到身旁的動靜。

    宴青川給郁尋春看桶里的魚,個頭都不算大,但十幾條擠在一起,可見老爺子一上午收獲頗豐。

    宴青川自己釣魚的裝備全都丟在湖面上,一手拎著裝滿魚的桶,一手牽著郁尋春的手往岸邊走,郁尋春眼睛都瞪大了。

    那邊老爺子終于收了鉤,從湖水里拎出一尾今天釣的最大的黑魚,正欲放進桶里,一轉頭——

    他那么大一桶魚呢???

    老爺子轉頭一看,那邊鬼鬼祟祟兩個人都快上岸了。

    “宴青川!”老爺子一聲怒斥,“你什么德行,又偷我的魚!偷魚就算了,你把桶給我放下!”

    “太危險了,我這么大一個,過去要是冰裂了怎么辦?”

    宴青川理直氣壯:“你個老頭子還能把我救起來嗎?”

    老爺子真想把手上的魚砸他臉上。

    郁尋春感覺很丟臉,明明這魚也不是他偷的,他卻不敢往宴家老爺子那邊看。

    生怕和老爺子對上眼,低著頭摳腦門。

    宴青川還指著自己留在冰上的桶說:“那不給你留了一個。”

    “我就知道你個兔崽子哪會那么有閑心約我釣魚!

    老爺子隔空點點他,走到一邊撈過他的桶,把手上的黑魚丟進去。

    也是懶得跟宴青川計較,老爺子朝郁尋春招手:“尋尋過來,爺爺教你釣魚!

    郁尋春看了眼宴青川,宴青川松開他:“冰上滑,過去小心點!

    “嗯!庇魧ご狐c點頭,朝老爺子走過去。

    “慢點。”老爺子看他過來,伸手牽他。

    兩人站在湖面上,老爺子笑盈盈問他:“阿宴說你第一次來釣魚?”

    他讓郁尋春把冰镩和笊籬拿上,雙手背在身后,拿著自己的保溫杯給郁尋春選位置。

    沒離太遠,大概在老爺子冰洞附近十米左右。

    他從怎么鑿冰洞開始教郁尋春,老爺子說一點,郁尋春做一點,用笊籬撈出碎冰,看了看老爺子。

    “不錯。”老爺子點頭,又教他冰釣技巧,他拎著線:“隔幾分鐘你就把魚漂拎起來,然后再放下去。這叫逗魚!

    他哼了哼:“阿宴那混球老說釣魚無聊,這怎么會無聊?”

    郁尋春跟著笑。

    唯一能讓宴青川坐得住的事情,大概只有工作了,或許也是不得不的那種。

    老爺子要給他掛餌,沒找著:“餌呢?”

    “阿宴他說……”

    “說我這里多得是?”

    郁尋春赧然抿唇。

    老爺子鼻腔里噴出兩道白氣:“哼!”

    他把自己的魚餌分了一半給郁尋春。

    也沒走,就搭著小凳坐他旁邊,一直到他開始上魚才離開。

    郁尋春釣了一尾小魚,巴掌那么大個。

    老爺子直接給丟冰面上了,他揚聲往岸邊喊:“臭小子,一會兒自己把桶給尋尋送過來。”

    這么會兒的功夫,宴青川已經架著烤盤在煎魚了。

    黃油混著煎魚的香氣,悠悠飄在湖面上。

    他擺擺手,示意老爺子他都知道。

    老爺子又對郁尋春說:“我離得不遠,有什么你就喊我。”

    “好。”郁尋春點頭。

    第一次冰釣,郁尋春只打了一個洞,他單手托臉,看著水面上瑩黃色的浮漂。

    三人散在湖面,各自干著自己的事,互不想干。

    郁尋春低著頭,無聲地笑了笑。

    其實釣魚也不是很好玩,除了一開始有點新鮮之外,很快變得有些無聊起來。

    但郁尋春有耐心,他也很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他一邊在手機上記錄著靈感,一邊注意著魚竿。

    空氣里煎魚的香味越來越濃郁,轉頭才發現是宴青川帶著魚,拎著桶過來了。

    剛出鍋的魚,還冒著白騰騰的熱氣。

    宴青川捏著小塊魚肉喂到他嘴邊:“嘗嘗!

    他有點可惜地說:“千算萬算,忘帶鹽了!

    魚肉細嫩鮮美,帶著點本身的咸鮮,和黃油的奶香。

    郁尋春回頭看了眼身后的老爺子:“爺爺不要嗎?”

    宴青川自己也在吃:“他老人家一釣魚就進入忘我境界,還嫌吃魚挑刺耽誤他釣魚呢!

    郁尋春感覺自己一早上嘴就沒停過,明明也不餓,但宴青川捏著魚肉送到他唇邊時,他總會下意識低頭。

    郁尋春坐著,宴青川蹲著,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了一條魚。

    “還吃嗎?”宴青川擦擦手,要吃他再去給郁尋春煎。

    郁尋春搖頭。

    釣魚要保持專注和耐心,宴青川在郁尋春旁邊看了會兒就不行了,安靜也保持不了,一直找郁尋春說話。

    還一會兒扯扯浮漂,一會兒收收線,郁尋春煩他,但也能忍。

    直到宴青川把他釣上來的魚,一條一條放回冰洞。

    魚兒一觸到水,搖著尾巴光速游走。

    郁尋春釣魚的速度,趕不上他放生的速度。

    他很無語:“……你要實在無聊,你就走遠點去玩。”

    “一個人多無聊啊,”宴青川提議,“咱們一起吧,不是來郊游嗎,我們去山上逛逛!

    郁尋春沉默著看他。

    宴青川輕輕撞他:“走嘛走嘛。”

    郁尋春也不知道他這么大的人,怎么還能這樣磨人,還撒嬌,不害臊嗎?

    他沉著臉:“你真煩人。”

    這就是松口的意思,宴青川抓著他的手腕把他拉起來,兩人小心地踩著冰面上岸。

    岸邊丟著兩人的包,宴青川從包里翻找了幾包堅果出來。

    郁尋春:“我吃不下了。”

    “誰說給你吃的?”宴青川起身,帶著他鉆進林間小道,“上次你不是說你想看小松鼠嗎?我帶你去看小松鼠,這是給小松鼠吃的。”

    “我什么時候說我想看小松鼠了?我說的是我看見過松鼠。”

    “那不都是一個意思嗎?”

    “這很明顯不是一個意思吧?”

    地上還有雪,雪下蓋著上一個秋天的落葉,踩上去嘎吱嘎吱響。

    偶爾能看到雪下冒尖的綠色小草,或者樹椏上新發出來的嫩葉。

    看似蕭瑟的山尖,早就在悄悄迎接著春天。

    兩人在林間閑逛,宴青川嘴上說著懷里的堅果都是給小松鼠準備的,實則一下給郁尋春剝個栗子,一個給郁尋春喂個榛子。

    真的小松鼠沒見著,身邊的小松鼠倒是要喂飽了。

    都快走到別家魚友的地盤了,也沒見到松鼠。

    郁尋春手里抓著一把松子,一邊剝一邊質疑宴青川:“你確定這里有松鼠嗎?”

    “確定……吧?”

    上次跟老爺子來這兒釣魚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但松鼠應該不會挪窩吧?

    宴青川駐足,郁尋春回頭看他。

    “這樣太被動了,我們要主動出擊!

    “?”

    當郁尋春看到宴青川把堅果丟在地上,牽著他遠遠蹲到樹下時,他明白了主動出擊是什么意思。

    “你這明明是誘捕!

    “誒?可沒有‘捕’。”兩人蹲在一處,宴青川嗑著松子,“這是給小松鼠送糧食來了,我多好啊。”

    郁尋春癟癟嘴。

    宴青川看到了:“什么意思,你嫌棄我?”

    “我可沒說。”

    “你嘴沒說,你眼睛說了。”

    “眼睛又不會說話!

    “怎么不會,你的就會!”

    “……”郁尋春噤聲了,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你別說話了,松鼠都被你嚇跑了。”

    “瞎說。”宴青川跟著挪過去,一定要和他相互頂著肩膀。

    他往不遠處看了眼,撞了撞郁尋春:“你看,松鼠來了。”

    郁尋春看到了。

    小家伙帶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繞著樹轉下來,左看看右瞧瞧,小心地接近地上的堅果。

    它撿了個大栗子,兩三下就上了樹。

    松鼠的顏色和樹皮類似,很快就找不見蹤影。

    不過見很安全,它又反復下來搬運了好幾次食物。

    直到它再也不下來,兩人才起身離開。

    他們從樹林里出來,沿著湖岸往回走。

    郁尋春走在外側,靠著湖,宴青川走在里側。路過某處時,壓著厚厚積雪的樹梢好似不堪重負,狠狠往下一墜——

    宴青川猝不及防,被淋了滿頭。

    就那么恰好,落下來的雪全在宴青川頭上、雙肩、帽子里,除了飛濺起來的一點小雪渣外,一點也沒弄到郁尋春身上。

    宴青川直接被雪砸懵了,郁尋春也愣住了。

    兩人:°A °

    相互對視了幾秒后,雙方都忍不住笑起來,宴青川一邊笑,一邊問郁尋春:“你笑什么?”

    說這句話時,他低頭對著郁尋春,狗甩水那樣甩著腦袋上的雪。

    郁尋春笑著擋住飛過來的雪,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宴青川怕他再退一腳用力踩湖里去,連忙拉住他。

    身上的雪抖一抖倒是掉了,夾在發絲里的雪粒卻不好處理,宴青川拍了好兩下也沒弄干凈。

    郁尋春招呼他:“你頭低過來。”

    宴青川乖乖把腦袋湊到他面前。

    郁尋春垂眸幫他清理著那些藏在發絲深處的雪,他的手一直露在外面,沒戴手套,指尖擦過頭皮時涼涼的。

    宴青川的頭發比郁尋春更短些,又黑又硬,平時那么高的個子就很難看到發縫。

    低著頭也看不到。

    他的頭發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帶著旺盛的生命力。

    非常不講道理地闖進了郁尋春的生命里。

    郁尋春注意到宴青川耳邊的發從里還夾了粒白,伸手過去給他撣掉。

    恰好宴青川抬頭:“還沒好嗎,脖子酸。”

    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不知道從哪里起了一陣風,樹梢輕輕搖晃,雪花淅瀝地落。

    二者之間的氛圍卻陡然曖昧起來,究竟是誰先將視線從對方的眼睛,滑向唇的,已經無從追究。

    雙方的視線都在對方的眼唇間流連,不由自主靠近。

    鼻息逐漸交融。

    “阿宴!尋尋!”不遠處傳來老爺子的呼喚。

    郁尋春一驚,身體比腦子還快,猛地推開宴青川。

    他回頭,目之所及的湖岸盡頭并沒有老爺子的身影,但依舊能聽到他越來越近的聲音。

    “來了!”郁尋春剛應了聲,耳邊傳來咔嚓咔嚓幾聲脆響。

    他慌慌張張轉頭,宴青川在幾米開外的湖面上驚愕地同他對視。

    岸上的郁尋春同樣滿目愕然。

    宴青川落進冰窟。

    “宴青川!”

    郁尋春忙向他奔來。

    “等一下,別——”

    他沒阻止得急,郁尋春已經一腳踩上碎冰,跟他一起掉進了湖里。

    這個笨蛋。

    宴青川會游泳,郁尋春又不會。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早春的湖水, 混著寒冰,冷得刺骨。無論是宴青川還是郁尋春,在跌進湖里的瞬間,便被那股涼意裹挾。

    宴青川還好, 但郁尋春是真的怕水。

    掉到湖里連撲騰都不會, 直直往下沉。

    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就近釣魚的人,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有人掉湖里了,一下子所有人都朝他們跑過來。

    郁尋春腦袋是僵的。

    胸下的水很黑,看著仿佛要徹底將人吞沒那般, 他似乎已經不會思考了。

    但出于求生的本能, 緊緊抱著身邊的碎冰。

    他費勁地抬眼, 宴青川已經游到他身邊。

    “還好嗎?”

    郁尋春懵著腦袋點頭, 下意識關心他:“你呢?”

    “我沒事!

    聽了這話郁尋春就不吱聲了。

    宴青川摟著他的腰往岸邊去。

    兩人離岸不遠,就是身上沖鋒衣的羽絨夾層吃了水沉,再加上渾身麻木,上岸比想象中困難。

    就近的魚友已經匆匆跑了過來,沒人敢靠近那塊危險的湖面,都在岸上救援。

    有人往湖里丟繩子,讓兩人抓穩。

    有人在宴青川伸手到岸上時,第一時間抓住,幾人一起用力把他們從冰水里撈起來。

    “沒事吧沒事吧?”

    “快快,誰有熱水先給喝兩口!

    “先把濕衣服脫掉!

    “先穿我的湊合一下。”

    郁尋春一張小臉凍成茄色, 沒有顏色的唇不停打著顫。

    對于旁人的幫助, 只會機械性地道謝!爸x謝”和“我沒事”兩個詞翻來覆去說。

    “先喝一口。”

    宴青川看起來并不比郁尋春好多少, 但他的情緒至少很穩定, 半摟著郁尋春,把魚友遞過來的保溫杯喂到他唇邊。

    熱氣氤氳, 撲在臉上卻好似沒什么感覺。

    郁尋春的臉,好像比熱水冒出來的水汽還白。

    郁尋春把杯子推給宴青川。

    宴青川便順勢喝了口,是苦澀的濃茶。

    郁尋春掉進水里后人就不大對,咖啡因可能會引起他的焦慮,但現在的情況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再把保溫杯遞過去,郁尋春這回沒推辭,木著手捧著保溫杯。

    很冷,他手僵得跟雞爪似的。

    幾口熱湯下肚,情況才稍微好點。

    幸運的是早已不是寒冬的天氣,今天太陽很好,這會兒正值正午,還算暖和。

    但就怕失溫。

    魚友七嘴八舌,有人問要不要叫救護車,又有人說等救護車過來人都硬了,問他們是不是開車過來的,車停哪里,要先把人送到車上去。

    老爺子聽到喊有人落水就飛快趕過來,老遠看到人群里濕透的宴青川和郁尋春,魂都嚇飛了。

    魚友一看,才知道這倆小年輕是老李的孫子。

    幾人幫忙把宴青川和郁尋春送到停車坪去。

    一路上詢問聲不停。

    “沒事吧?”

    “是不是很冷?”

    “沒事沒事,馬上就到了。”

    把人塞上車,老爺子第一時間打開暖氣,又翻出后備箱里郁尋春準備的厚毛毯。

    讓他們趕緊把身上多余的濕衣服脫下來,換成他常備在車里應急的衣服。

    丟在冰上的漁具老爺子也顧不上收拾,和魚友們道了謝,車門一關,油門一踩,幾乎把顛簸的山路開成高速。

    車上暖氣打得很高,老爺子熱出一身汗,脫得只剩一件短衫。

    “現在怎么樣,還冷不冷?”

    老爺子透過后視鏡,看宴青川的狀態好了蠻多,便指揮他:“保溫箱里有熱水,你拿出來,和尋尋多喝幾口!

    宴青川到這會兒看著臉色緩了很多,郁尋春卻一直沒什么血色。

    老爺子有些擔心:“尋尋好點了沒?哪里不舒服你就給爺爺說,?”

    郁尋春點點頭。

    老爺子又哄:“別害怕啊,爺爺馬上送你到醫院!

    郁尋春還是點頭。

    老爺子看著他那張慘白的小臉就不放心,一邊恨不得把油門踩到飛,一邊給就近的宴家醫院打電話,讓派救護車過來。

    宴青川倒出熱水后遞給郁尋春,郁尋春安安靜靜地低頭喝水,宴青川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他摸摸郁尋春的臉。

    體溫已經回來了。

    他們并沒有在水里待太久,上岸后也做了些簡單的救急,應該是沒什么大礙。

    郁尋春更像是嚇到了,救上來之后就不怎么說話。

    見他喝完了水,宴青川又問:“還喝嗎?”

    郁尋春搖頭。

    兩人坐在一起,換了身干凈衣服,毛毯半掛不掛地搭在身上。

    放下杯子,郁尋春又緊緊地牽住宴青川。

    兩只手牢牢地握著他的右手,握得很緊,三只手疊在一起已經有些潮乎乎的汗。

    但宴青川并沒有把手抽出來。

    他拿左手摸他,郁尋春就貓似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宴青川又順勢摸摸他的頭,安撫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能感受到這一刻,郁尋春極其沒有安全感。

    很快到山下,救護車已經等著了,郁尋春卻轉頭把臉埋在宴青川肩頭,不愿意下車。

    老爺子有些著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郁尋春不說話,就搖頭。

    他很少有這種任性的時候,宴青川手落在他頸后,輕聲和他說話:“不想去醫院,是想回家嗎?”

    郁尋春點頭。

    宴青川看向老爺子,這會兒不喊老頭了:“爺爺——”

    老爺子哄郁尋春:“先讓醫生給你檢查下,沒事咱們就回家好不好?”

    以郁尋春的懂事程度來說,這種時候他應該是極其配合的。

    特別是面對的還是長輩。

    但這會兒他卻一聲不吭,只搖頭。

    “好好好,不檢查不檢查!崩蠣斪右慌耐,“走走走,爺爺送你們回家。”

    “回家泡個澡,睡一覺就好了,尋尋!崩蠣斪釉谇懊孑p聲細語地哄著孩子,“不害怕哈,沒事的沒事的!

    宴青川只穿了一件老爺子單薄的長袖衫,輕易便感受到了肩頭的濕意。

    他拿臉蹭蹭郁尋春頭頂,落在他腦后的手輕輕拍著。

    一腳油門踩到家,老爺子跟著進屋,還對宴青川說:“估計嚇狠了,你快帶他上樓緩一緩。”

    劉叔已經在樓上放好了熱水,還煮好了姜茶。

    宴青川問郁尋春能不能走,郁尋春點頭。

    他帶人上樓,走前讓老爺子別擔心。

    老爺子的車和漁具都還在山上,總得去拿,他柔聲道:“那尋尋,爺爺就先走了?”

    郁尋春轉頭和他揮手,終于說了話:“爺爺拜拜!

    老爺子放了心,笑著和他道別。

    宴青川也笑了。

    覺得他怪可愛的。

    車上兩個多小時的熱風吹過來,人早就緩過來了,但郁尋春始終悶悶不樂,現在回到熟悉的地方,才放松了些。

    劉叔給兩人房間里的浴缸都灌滿了熱水,站在二樓,郁尋春卻不愿意松手。

    宴青川帶他去浴室,郁尋春任由他牽著。

    給他脫衣服,也乖乖抬手,宴青川讓他先進去,郁尋春又不動了。

    郁尋春一直低著頭,宴青川抬起他的臉,摸摸他緋紅的眼角:“那要一起嗎?”

    郁尋春點了下頭。

    他好像一直陷在宴青川落進冰窟的噩夢里,分離焦慮前所未有的嚴重。

    宴青川便和他一起擠在浴缸里。

    三樓頂上的露臺,有個大浴池,四五個人坐在里面也綽綽有余,但因為搬來就是冬天,一直沒用過。

    樓下房間里的浴缸,平時單人用略微有點寬敞,但兩個人用又顯得有些逼仄。

    宴青川背靠著光滑的瓷缸壁,郁尋春坐在他身前,后背貼著胸腹。

    宴青川微微前傾,貼著郁尋春的臉蹭了蹭,手在水下玩著郁尋春的手指:“怎么一直都不說話?”

    郁尋春垂著眸。

    “嚇到了?”

    “……對不起。”

    “為什么要道歉,因為你把我推到湖里去了?”

    郁尋春點頭。

    “但你自己不也掉下去了?”宴青川讓他在水里轉了個身,兩人面對面,郁尋春跨坐在他身上,“你當時可是急得一腳踩進湖里!

    他想救他,卻連自己不會游泳都忘了。

    郁尋春偏頭避開宴青川的眼睛,可他的魯莽不僅沒有幫上宴青川,反而成了他的累贅。

    憑宴青川自己,他應該很快就能自救上岸。

    這次是僥幸離岸近,附近也有人,那換個惡劣一點的環境呢。

    “為什么要去想這些沒有發生的事情?”

    宴青川看著他:“這一次我們很幸運,下一次我們避開湖岸邊的路走不就好了?”

    “可是……”

    明明應該是很開心的一天,但都被他搞砸了。

    他差點害宴青川喪命。

    郁尋春很害怕。

    “尋尋!

    水聲嘩啦,宴青川從水里抬起手,將郁尋春的頭發全部都捋到腦后,露出他飽滿的額頭和緊蹙的眉心。

    “已經發生的事,不會因為你的過度自省發生任何改變!毖缜啻ê苌龠@么認真地和他說話,“你要學著以一種‘接受一切發生’的心態去面對所有事。好嗎?”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著郁尋春額頭往后推,讓郁尋春不得不抬起頭和他對視。

    宴青川:“我并不覺得你犯了什么錯。但如果你覺得你做錯了,那你剛才給我道了歉,我接受了,我們就把這件事翻過去了!

    郁尋春興致并不是很高,人蔫蔫的。

    “你再說一遍!

    郁尋春看著他,宴青川重復:“再說遍對不起。”

    “對不起。”

    “沒關系。”

    郁尋春眼眶一熱,掉了粒小珍珠,砸在水面消失了。

    他以前確實很難將對不起說出口,后來又總是因為一點小事向宴青川道歉,雖然每次宴青川都說不是他的錯,但如此正式的三個字還是第一次。

    沒關系三個字,接在道歉的話后面,就代表他被原諒了。

    對于陷入自責和懊惱的人來說,沒什么比這句話更有力量。

    宴青川抱住他,極有耐心:“你看,今天的事不管是我,還是那些魚友,或者我家老頭,沒有一個人苛責你。你也不能苛責自己,知道嗎?”

    “你可以犯錯,沒有關系。犯了錯就道歉,收拾好殘局,然后下次避免!

    “好!

    郁尋春想起了他記在本子上,提醒自己的“碎碎平安”。

    他知道自己應該改掉自己壞習慣,只是根深蒂固跟隨了他二十多年的自我譴責,或許有所改善,但很難完全改掉。

    宴青川拿起一旁的手機,翻出一張郁尋春的照片。

    “這是你!

    郁尋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疑惑地看著照片上的自己。

    宴青川打開衛星地圖,定位自動鎖定在當前:“你現在在這里。”

    他縮小地圖:“這是你所在的街區!

    再縮。骸癆市。”

    “華國。”

    “地球!

    “銀河系。”

    “太空。”

    宴青川問:“你還能找到地球嗎?”

    郁尋春搖頭。

    “那你還能找到你嗎?”

    自然是不能的。

    “你看,在宇宙里,地球都那么渺小,那你更是一粒塵埃。而你這粒小塵埃就算犯了天大的錯誤,對地球對宇宙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宴青川拿手機碰了碰郁尋春眉心:“你覺得呢?”

    郁尋春要被宴青川說服了。

    他沒有辦法反駁宴青川,他甚至覺得宴青川說得很有道理。

    對他來說仿佛天塌一樣的錯誤,于這個世界來說,不值一提。

    宴青川是對的。

    宴青川又問:“在車上哭也是因為這個,覺得很愧疚?”

    郁尋春:“不是!

    “那為什么?”

    “因為宴爺爺……”就真的好像是他爺爺一樣。

    宴青川失笑:“怎么就不是你爺爺,我爺爺不就是你爺爺嗎?”

    他在水下握著郁尋春的手,郁尋春不知道說什么,額頭抵在他肩膀上,伸出一根手指,在宴青川身上畫來畫去。

    緊實的腹肌,肉眼可見地緊繃了下。

    郁尋春低頭,和水里的東西對視了一眼。

    他又看了下宴青川。

    那眼神怎么說呢,讓宴青川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上一秒還在義正嚴詞做心理疏導,下一秒就開始耍流氓?

    宴青川笑倒在郁尋春身上,捂住他的眼睛:“你別用這種看色魔的眼神看我?取@還不是怪你,人家本來安安靜靜的,誰讓你瞎摸!

    浴室水汽蒸騰,兩人水下的皮膚都泡得有些發紅。

    郁尋春沉默著,宴青川說:“沒事,緩緩就好——唔?”

    他的聲音變了調。

    郁尋春握了上去。

    “我幫你!彼曇艉茌p。

    水聲嘩嘩地響,缸里的水晃出來很多,蕩在地上,潑濕了缸邊的瓷磚,潺潺流向下水口。

    兩人面對面坐著,四只手交疊著握著同樣的東西。

    宴青川仰頭去親他,吻落在頸側、肩頭、耳畔,偶爾有些癢,郁尋春會輕輕縮一下,但他并沒有躲開。

    唯獨要落在唇上時,他往旁邊側了側,帶著潮意的吻便點在了他唇角。

    “不想親?”宴青川靠在他身上。

    郁尋春說:“……不是!

    “那為什么要躲?”宴青川在他鎖//骨上輕輕咬了一口,平時有所顧慮不敢做的,在當下的情況里倒是理所當然。

    咬完,舌尖輕//舔牙印,微微用力吮//吸。

    潔白的畫布上,便留下了一個曖昧的印記。

    他按著郁尋春的腰,直白地問:“在湖岸邊,你不是想吻我嗎?”

    還有上次,在海邊。

    既然想吻他,又為什么要逃?

    郁尋春掛在他肩上,默默承受著,偶爾埋首或偏頭的時候,嘴唇會劃過宴青川的皮膚。

    但也僅僅是劃過而已。

    不同于宴青川,他從沒在宴青川身上留下什么,除了偶爾沒控制住,指甲劃過后背的紅/痕。

    但一旦意識到他弄傷了宴青川,他就會馬上收手,蜷著手指,用掌根按在他身上。

    宴青川將他的手抓到身前,親了親手腕。

    很久后郁尋春才說:“我也不知道。”

    當沒有理智,被欲望驅使時,他的身體會遵循本能地去追尋宴青川。

    當他回過神,他又總是忍不住得后退一步。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在意識清醒的時候不敢親他。

    好像一旦吻上去,他就沒了退路。

    “那你要快點知道!敝父鼓﹃直,宴青川又在他肩頭咬了下,自下而上地望著他,“別讓我等太久,我很急。”

    郁尋春垂首同他對視。

    宴青川說他很急,但他一點也看不出來。

    他一直是笑著,說著催促的話,表情上卻看不出一點催促的意思。

    更像是——

    不著急,慢慢來,他有耐心-

    浴缸里的水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終于平靜下來。

    郁尋春抬起手,看著自己皺皺巴巴的指腹。

    宴青川從外面進來,抓過他的手:“看什么?”

    郁尋春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這是什么?”

    宴青川跨進浴缸,坐在郁尋春身后,拆開包裝:“小鴨子。”

    郁尋春當然知道是鴨子,他又不是瞎子。

    他把栽倒進水里的橡膠鴨子翻過來:“我是說,拿它干什么?”

    宴青川攪動水面,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橡膠鴨子隨著水浪起伏。

    他說得理所當然:“給你玩!

    郁尋春:?

    這有什么好玩的?

    “小朋友洗澡不都愛玩小鴨子嗎?”

    “誰是小朋友?”

    “我?”

    郁尋春反手潑了宴青川一臉水。

    “多好玩啊!毖缜啻ㄗプ∷氖,把鴨子疊起來。

    小鴨子重在大鴨子背上,但最多疊上三四個,輕輕撥弄一下水面,鴨鴨塔就倒了。

    他看郁尋春:“不好玩?”

    郁尋春:“……還行!

    嘴上說著還行,臉上都是無語。

    “那這樣……”宴青川曲起腿,膝蓋露出水面,他依舊抓著郁尋春的手沒放。

    兩人捏住一只粉色的鴨子,按進水下。

    拇指微微松點力,水下冒出一小串氣泡。

    然后再將鴨子拿出來。

    小鴨子漆黑的豆豆眼對著郁尋春,郁尋春不明所以。

    耳邊宴青川“嘿嘿”笑了下,帶著他的手一擠,橡膠鴨吐了口水到郁尋春臉上。

    水珠掛在郁尋春眼睫上。

    眨了下眼,跟眼淚似的順著臉頰滾落。

    郁尋春沒回頭,再次將手里的鴨子埋入水中。

    宴青川伸手另外抓了一只在手里:“好玩吧?”

    噗——

    郁尋春手里的鴨子歪了頭,細細的水柱打進宴青川嘴里。

    郁尋春雙眼彎彎:“好玩!

    “很好,學以致用!毖缜啻ㄍ塘丝谙丛杷瑢χ魧ご阂荒蟆

    橡膠鴨咕嘰叫了下,郁尋春一邊擋一邊喂鴨子喝水。

    平靜下來沒多久的浴缸再次晃蕩起來。

    水波撞著缸壁,小鴨子偶爾也會撞上缸壁。

    浴室里鬧騰騰的,當然郁尋春比較安靜,只攻擊不出聲,倒是宴青川的聲音不帶停。

    “看我這招!”

    光聽聲音,不明所以的人大概還要以為是什么武俠片拍攝現場。

    實則,是一場幼稚的鴨鴨大戰。

    最后宴青川把小鴨子排排站地擺在浴缸沿上時,郁尋春突然想到了白堯的話。

    她讓郁尋春進行自我母育,但宴青川的舉動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再撫育。

    他雖然只比郁尋春大三歲,但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強調郁尋春是個小孩。

    他一遍一遍地說,雖然郁尋春總會嘴硬反駁。

    但聽多了,好像時常也真的會有一種“哦,我是個孩子”的想法。

    特別是在和宴青川相處時,當快樂襲來,他真的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宴青川好像總是故意在彌補那些郁尋春缺失的童年,但他又每次都比郁尋春更投入更享受。

    他先沉浸其中,他自己就玩得很開心,反而讓郁尋春沒有負擔。

    就是那種“這個人在幫助我”“他都是為了我好”的負擔。

    他跟著宴青川的腳步,沉浸在當下的愉悅中。

    宴青川很幼稚,至少在家人和郁尋春面前很幼稚。

    他的這種幼稚,是用愛滋養出來的。

    然后他又用這份愛來澆灌郁尋春。

    如果一個人的靈魂有顏色,郁尋春想宴青川一定是一顆剔透的鉆石。

    他成熟的外表下,是純粹又干凈的底色。

    像圣母院的玫瑰窗,陽光穿透那一片片彩色的玻璃,在地板和墻上落下帶著美麗色彩的光影。

    那些光彩陸離的光斑是宴青川。

    頭頂瑰麗的彩繪玻璃也是宴青川。

    窗外耀眼的陽光還是宴青川。

    郁尋春半張臉都藏在水里,只有一雙大又圓的眼睛在水面之上。

    宴青川湊過來,將他的濕發都捋到腦后,一同盯著空空如也的水下:“在想什么?”

    郁尋春十指交叉握在水面,掌心輕輕一擠,拇指之間的縫隙中揚起一股細細的水柱,打在宴青川臉上。

    他笑著回頭,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在想怎么偷襲你!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99热软件|久久一区视频|午夜精品视频在线观看|亚洲福利午夜|麻豆精产国品一二三区别网站|国产乱子伦视频在线播放 | 国产成人无码久久久精品一|六月成人网|国产精品久久久久9999高清|#NAME?|看片网站在线观看|在线观看精品国产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免费观看|黄色=a毛片|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日韩午夜免费视频|日本三级网站视频|欧美性生恔XXXXXDDDD | 各处沟厕大尺度偷拍女厕嘘嘘|亚洲一区二区不卡视频|亚洲淫片|又黄又爽又色成人网站|999这里只有精品|免费国产乱理伦片在线观看 | 日韩一级色|亚洲一级成人|亚洲=aV无码专区亚洲=aV桃花岛|91啦在线观看|性高潮久久久久久久|国产美女国产爽字 | 少妇天天干|一本久道久久综合中文字幕|色哟哟国产成人精品免费|国产主播户外勾搭人xx|精品无人区无码乱码毛片国产|亚洲欧美中日精品高清一区二区 | 操逼视频软件|免费=a级毛视频|超碰最新在线|免费无码又色又爽又黄的视频软件|jizz亚洲国产|极品少妇的粉嫩小泬看片 | 欧美综合自拍|麻豆视频国产在线观看|91久久亚洲|久久99国产精品免费网站|qyule极品视频在线一区|蜜臀=av在线播放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精品久久国产三级国不卡顿|2021国内精品久久久久精免费|天天舔天天插|2021国产在线观看不卡视频|久久久久国色=a∨免费看|伊人国产精品视频 | 亚洲综合中文网|www.=av免费观看|成人免费乱码大片=a毛片软件|男人操女人逼视频网站|国产精品99爱免费视频|蜜臀=av网址 | 精品久久久久久777米琪桃花|蜜芽亚洲=aV无码精品色午夜|成人碰碰视频|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老师|内地级=a艳片高清免费播放|久久久久爽爽爽爽一区老女人 | 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成人|日韩乱码人妻无码中文字幕久久|午夜毛片丰满熟女导航|天下第一社区视频在线观看|国内=a∨免费播放|久久好色 | 国产精彩免费视频|国产91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特黄男女交性=a片激情视频|日韩精品一二三四|www毛片|wwwxxxxx国产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啊灬啊灬啊灬快高潮视频|国语自产少妇精品视频蜜桃|欧美专区一区|人人草人人爱|一级毛片在线观|欧美国产日韩另类视频区 | 国产1区在线观看|四房播播成人社区|嫩草影视亚洲|免费毛片在线不卡|久久亚洲精品国产一区最新章节|911免费看片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亚洲αv久久久噜噜噜噜噜|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哈哈操影院|#NAME?|国产看片网址导航|欧美V亚洲V日韩V最新在线 | 亚洲性久久|欧美三级图片|日韩美一区二区|13小箩利洗澡无码视频网站免费|114一级片|91免费观看国产 | 久精品国产欧美|精品久久久久免费影院的功能介绍|香港三日本三级少妇三级视频|草草视频网|日韩精品免费在线视频|chinese洗澡偷窥voyeurhit | 日本少妇浓毛BBWBBWBBW|久久久久久成人网|亚洲中文有码字幕日本|老妇出水bbw高潮|色偷偷88888欧美精品久久久|日韩午夜精品 | 水蜜桃一区二区|特黄特黄=a级毛片免费专区|99久免费视频精品老司机|#NAME?|狠狠综合久久久久尤物|欧美成人精品在线观看 | 麻豆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99精美视频|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中文字幕|BGMBGMBGM欧美老妇|插插久久|男女XX00上下抽搐动态图 | 亚洲国产精品99|曰本女人牲交视频免费|国产成人8x人网站在线视频|精品无码一区在线观看|毛片一区|jk自慰到不停喷水 | 久久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一本色道久久88精品综合|亚洲学生妹高清=av|WWW亚洲色大成网络|免费在线观看成人=av|亚洲天堂资源在线 | 国产高清精品亚洲а∨|一本久道久久综合狠狠爱亚洲精品|久久国产福利|久久久久www|无码人妻精品一区二区三区99不卡|亚V=a芒果乱码一二三四区别 | 亚洲午夜久久久综合37日本|欧美高潮抽搐喷水大叫|啪一啪鲁一鲁|亚洲欧洲美洲无码精品V=a|亚洲高清视频网站|三级黄色影院 | 精品久久久蜜桃|天堂亚洲|久久精品女|蜜臀久久精品久久久更新时间|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播放|九九视频免费在线观看 | 内射小寡妇无码|丰满少妇被猛烈进入=av久久|日韩=a无v码在线播放|91亚洲国产视频|男人和女人高潮免费网站|操久在线 国产精品一区2区3区|91蝌蚪在线播放|一级国产20岁美女毛片|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不卡|少妇内射兰兰久久|日本成人=a | 国产精彩免费视频|国产91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特黄男女交性=a片激情视频|日韩精品一二三四|www毛片|wwwxxxxx国产 | 97久久精品人人澡人人爽|亚洲人成图片小说网站|99久久精品毛片免费播放高潮|夜夜操网站|三区在线|69看片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悠悠色=av|成人免费视频看看|久久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男人J进女人J啪啪无遮挡|成人片黄网站=a毛片免费|久久精品91视频 | 韩国久久=av|V一区无码内射国产|超级碰碰色偷偷免费视频|国产成人自拍网站|日韩1区2区3区|欧美亚洲日本精品 | 亚洲人片在线观看天堂无码|国产肥白大熟妇bbbb|天堂а在线地址8最新版|精品精品99|波多野结衣激情XXⅩXXX|国产伦精品免编号公布 | 在线观看国产免费|亚洲免费成人在线视频|日韩免费一级毛片|国产综合久久|爱情岛论坛亚洲品质自拍hd|欧美成人免费一区二区 | 日日噜噜夜夜狠狠扒开双腿|欧美人成在线观看|美丽的姑娘免费观看在线播放|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密桃|亚洲精品国产字幕久久麻豆|日本裸交xx╳╳137大胆 | 49vv亚洲|成人一级网站|九月婷婷人人澡人人添人人爽|国产精品69毛片高清亚洲|五月婷婷天堂|特黄=a级毛片免费视频 |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日韩在线精品一区|久久久久久视|成人=av一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在线播放|久久久久久久999|色欲人妻综合=a=a=a=a=a=a=a=a网 | 91成人小视频|国产精品乱码视频|日韩美女乱婬=a=a=a高清视频|www.xxxx欧美|欧美浓毛大BBwBBW|精品图区 在线观看免费v=a|国产久一|日本亚洲三级|c=aowo88国产欧美久久|能免费看的=av|97热精品视频官网 | 亚洲欧美一级久久精品|在线观看午夜视频|日本日韩欧美|久久久新视频|国产精品一色哟哟|98精品在线 | 亚洲精品无码成人=a片|国产美女口爆吞精普通话|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专播i12|91精品国产一区自在线拍|日韩特级|成人在线免费观看小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