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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外婆此話一出, 黎晏就慌了,六神無主地看向江裴洲。他一直沒有膽量將埋在心底的問題說出口,現在卻被他人指出來了。

    “怎么可能。”江裴洲上前兩步說, “外婆,您是電視劇看多了吧,我們兩個好著呢!”

    外婆明亮的眼睛在兩個小輩臉上掃過,后背靠在憑幾上, 半晌才搖搖頭說:“我不信。”

    “外婆, 其實我們——”

    外婆手掌微抬,打斷了黎晏想要說的話,“小晏,你不用替小洲解釋, 要是有什么委屈, 現在只管告訴我。”

    說著外婆瞥了一眼江裴洲,埋怨道:“也不知道他們兩口子整日里凈琢磨什么呢,還算計起自己兒子了。”

    外公手里拿著一個手指長短的葫蘆,一直默默盤著,聽到這里才出聲說:“小晏,你要是想和這小子離婚,只管開口, 我和他外婆給你做主, 他不敢不聽。”

    事情好像越來越往意料之外發展了,黎晏的心臟皺巴巴地縮著, 一聽這話,也顧不得什么了, 直接說:“不離婚!”

    說完之后,他感覺自己臉頰的溫度瞬間就升高了, 后知后覺地看向江裴洲,想知道他的想法。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裴洲。

    一臉嚴肅的江裴洲看著很穩重,其實聽到黎晏說的話之后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原來黎晏也不想和自己分開。

    “既然他是這么想的,我就聽他的。”江裴洲維持著穩重的模樣。

    自詡對外孫有幾分了解的外婆倒了一杯茶,吹了吹漂浮著的茶葉說:“依我看,你們還是別勉強了。”

    江裴洲急了,腳步凌亂地在羅漢床前走動,“外婆,你怎么——”話說到一半,江裴洲看到黎晏泛著淡粉色的臉頰,一把將人拉到懷里啵唧就是一口。

    好熟悉的操作。

    黎晏既羞又惱,隔著衣服往江裴洲側腰掐了一把,小聲說:“長輩在呢,你在做什么啊!”

    “嘶~”江裴洲扭著腰,倒吸一口涼氣。就這樣,他還不忘對外婆說,“信沒信?要是不信,我再親一口給你看?”

    “行了。”外婆抬手捂著嘴,笑意從眼里流出,滿意地說,“這回信了。”

    黎晏垂眼盯著鞋尖,都不敢抬頭了。

    “小晏你來。”外婆從小茶幾下面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你看看這個。”

    木盒自帶一股清新的香味,打開蓋子,味道更濃郁了。

    深色的絨布上,是一枚精致的如意玉鎖。黎晏不懂玉石,但是看成色,也能猜出來價值不菲。

    “小洲出生時,我從娘家的陪嫁里挑了一塊料子,讓工匠做了一對平安如意玉鎖,那枚平安鎖我在小洲滿月時親手給他戴上了,如今我也給你戴上。”

    外婆拉開精致的編繩,認真將如意玉鎖戴到黎晏脖子上,接著戴上眼鏡,滿意地看了又看。

    不一會兒周嬸進屋說:“午飯準備好了。”

    外公和外婆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還硬朗,走路自如,不需要人攙扶。

    進了飯廳,兩個女孩已經在了。

    “今兒就咱們幾個人吃。你大表哥的媳婦這幾天就要生了,他們一家子都在照顧呢,早上玉枝來了電話,說他過兩天再回來。”

    說著,外婆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小晏,你挨著我坐。”

    “誒好。”黎晏剛要搬開椅子,江裴洲就行動了,搬的時候還不忘和兩個小孩斗嘴,瞧這架勢,私下里肯定沒少打過架。

    “還沒瞧見三舅他們呢。”江裴洲說。

    姐姐回答道:“小六子長蛀牙疼得嗷嗷叫,我爸爸媽媽帶他去醫院了。”

    外婆嘴上說準備的只是家常菜,可一眼掃過去,道道都是當地有名的菜肴。

    吃過午飯,周嬸領著二人去了小院子的房間休息。臨走前,外婆單獨把黎晏叫走,叮囑他說:“你還沒碰到小晏他爸那邊的親戚吧。”

    何止是親戚,黎晏現在連江裴洲他爸本人都沒見到呢。

    見黎晏點頭,外婆接著說:“那也好,要是以后遇上,你不用理會他們。有什么事,你和小洲多商量著啊。”

    江父是個不折不扣的商業奇才,從一個只有二十多人的公司,發展到如今的江氏集團,就算是黎晏這個對商界不感興趣的人,也聽說過他的事跡。

    不過關于江父家庭的事情,他倒是沒在網上看到過相關報道。

    送走兩個小輩,外婆拿起一本書看了幾頁,放下后腦袋空空,什么都沒記住,思緒全然跑走了。

    “這事兒我總覺得不對勁,你說嵐兒和兆元他們兩個就算真的想催小洲結婚,也沒必要用這么個法子,難不成他們還有事瞞著咱們?”

    外公坐在搖椅上,手拿著葫蘆盤來盤去,不在意地說:“你就少操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不想說,咱們也就別好奇。”

    住宅區分布得比較近,沒走多久就到了一處小院子。

    “這是小姐婚前住的院子,雖然現在不常住,但我們還是會經常打掃,老夫人有時也會在這兒轉一轉。”周嬸站在院門口說,“你們的行李已經放到房間里了,要是有事再叫我吧。”

    眼前的院子沒有外公外婆住的院子大,透著一股靜雅別致的味道。

    還沒逛完,黎晏就打了個哈欠。

    “困了?”江裴洲止住步子,“先不看了,我帶你去我屋子睡個午覺吧。”

    一進門,兩人都被眼前寬大木床上的大紅色床品吸引住了目光。

    “這也……太夸張了吧。”江裴洲走過去,先是神秘兮兮地在被子底下摸了摸,然后才把被子掀開。

    “你找什么呢?”

    江裴洲打開行李箱,拿出了兩人的睡衣,“我怕他們往被子底下放花生桂圓紅棗之類的東西。”

    “為什么要放那些?”

    江裴洲解開襯衫扣子的手一頓,緩緩反問道:“你不知道嗎?”

    黎晏做不到像江裴洲那樣毫無顧忌地脫衣服,便拿著睡衣走到屏風后邊。可他卻不知道,透薄的雙面繡屏風被午后的暖陽一照,就能影影綽綽地映出人影。

    屏風上的人影雙手放在腰側,手臂上抬,光滑的背脊顯露無余。人影接著彎下腰,白皙的雙腿從長褲中解放出來。

    黎晏邊換衣服邊問:“我該知道什么?”

    江裴洲坐在床尾,抬手揉了揉發癢的鼻尖,結結巴巴地說:“就……早生貴子啊。”

    “早生貴子?”黎晏整理好衣服出來,打趣道,“你生嗎?”

    “我才不生,要生也是你生!”

    黎晏眉眼彎彎,看著不知道鬧什么別扭的人說:“你臉怎么紅了?我把空調的溫度再往下調一調吧。”

    “不用,一會兒你該嫌冷了。”江裴洲爬進紅彤彤的被子里。

    換了新的環境,雖然頭腦犯困,但黎晏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他靠著枕頭,好奇地看室內的陳設。

    “外婆問話的時候,你為什么替我解釋?”江裴洲眼睛盯著房頂,不敢看黎晏。

    “我們已經結婚了,在其他人看來,我們就是一體的。替你解釋,就等同于為我自己說話。”黎晏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玉鎖,觸感冰涼,遲疑著說,“況且,我不想你被人說不好,即使那人是你的外婆。”

    光滑的玉鎖觸感漸漸生澀,原來是握著玉鎖的手緊張得生出了汗液。

    江裴洲也像黎晏那樣坐起來,像是沒來由地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我們就這樣吧,好不好?”

    “哪樣?”黎晏偏過頭問。

    “就像現在這樣,每天都能見面,身邊的人都認為我們是一體的,缺了誰都不行。”江裴洲越說語速越快,說到最后起身跪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黎晏。

    黎晏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緊緊捏著床單,手指擰著一小塊布料,等到呼吸幾乎要停滯了才想起來回答:“好。”

    “真的?”江裴洲手掌按在床頭,興奮得身體晃來晃去。

    黎晏怕他摔下去,連忙伸手按住他的膝蓋,自己的嘴角也是一直沒有下來過,心里還夾雜著一種一把年紀終于體會到了早戀的滄桑無奈之感。

    “你的那個平安鎖在哪兒啊?”黎晏想看看。

    “在我父母家里放著,等回去了我找出來給你看。”

    那個平安鎖江裴洲也就是小時候逢年過節拿出來戴一戴,長大之后他覺得脖子上戴個玉鎖和自己的氣質非常不符,就甚少拿出來了。

    眼下見黎晏戴著,江裴洲竟覺得無比合適,像是古代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淺金色的繩子被黎晏瑩白的皮膚襯得有些暗淡,玉鎖垂在胸前,隨著動作輕輕晃著。

    江裴洲感覺自己的神魂都被勾走了,不由自主地慢慢朝黎晏靠近,最后低下頭,在他胸前的玉鎖上落下一吻。

    “你……”黎晏抬手按在江裴洲的肩膀上,似是輕輕將人推遠,也像是按住人不要離開,“你親它做什么?”

    “想親就親咯。”江裴洲倒是很得意。

    黎晏咬著下唇,氣呼呼地在心里想:這么大的一個人在面前你竟然不親,非要親什么玉鎖。

    正想著,黎晏就聽到江裴洲說:“我錯了。”

    “啊?平白無故的,你錯什么了?”

    “我不該親玉鎖。”江裴洲輕輕托著黎晏的下巴,用拇指將黎晏的唇瓣從牙齒下面解救出來,似是自言自語地說,“好用力,都咬出印子了。”

    周身的溫度越來越高,黎晏似乎能大膽地想到江裴洲接下來的動作了。

    “唔!”

    柔軟的唇瓣相觸又快速分開。

    黎晏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干什么?”

    “親你呀。”江裴洲一臉無辜。

    第32章 第 32 章

    “你, 你……”

    黎晏“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此時江裴洲雙膝分開,正跪在他的大腿兩側, 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

    羞憤的黎晏一時無措,不知怎么想的,抬手用手背在自己嘴唇上蹭了一下。

    正美滋滋看著黎晏反應的江裴洲瞬間愣住了,呆呆地問:“你不喜歡我親你?”

    黎晏搖搖頭, 表示不是不喜歡。

    但江裴洲卻誤會了, 說話的聲音瞬間變大,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啊?你不喜歡?”

    “不是。”黎晏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雙手拉著江裴洲的衣襟, 急匆匆地解釋, “喜歡,我喜歡你……親我。”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黎晏不解。

    抿著唇,眼睛彎彎的江裴洲湊到黎晏耳邊,用氣音說:“我——好——開——心!”

    黎晏不好意思,雙手地按在江裴洲的胸膛,想要把身上的人推開,可怎么都推不動。

    “怎么了?”江裴洲問。

    “起來。”黎晏話音剛落, 江裴洲就利落地挪到旁邊的空位上, 然后眼巴巴地盯著黎晏,等待下一個指令。

    黎晏的大腿被江裴洲壓得汗津津的, 他隨口抱怨了一句,“怎么濕乎乎的。”

    大腦接收到信號的江裴洲立刻下床, 拿了一條干毛巾,用水浸透半邊, 擰干后又回到床上。

    “我給你擦擦。”江裴洲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手勁不知輕重,才擦了幾下黎晏的腿面就顯現出一片紅痕。

    江裴洲好奇,在自己腿上搓了又搓,也沒看到什么痕跡。

    “你不疼嗎?”

    “有一點兒。”

    “那你怎么不說?”江裴洲輕柔地用那半面干燥的毛巾擦了擦,然后隨手一扔,毛巾就落在了不遠處的架子上。

    黎晏把枕頭放好,絲滑地躺下,“因為我也開心啊。”

    江裴洲也躺好,兩個人面對面側躺著。突然,江裴洲快速地在黎晏唇上又親了一下,并叮囑道:“這次不要再擦掉了。”

    還沒回過神的黎晏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在看到江裴洲眼中玩味的笑意后,連忙扯著被子把臉遮住,偷偷抿了抿嘴唇。

    傍晚時分,黎晏在小院子里拍照,遠遠地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小孩子的笑鬧聲。

    “一聽這聲音就是小六子,那小子一天能鬧好幾回。”江裴洲放下噴壺,朝黎晏招手,“走,咱們出去看熱鬧。”

    江裴洲把黎晏拉到樹叢后藏起來,食指輕輕按住黎晏的嘴唇,壓低聲音說:“別出聲。”

    “媽媽說你一個星期只能吃一根棒棒糖。”

    “冰激凌只能三天吃一個球。”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懷里抱著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小比熊,邊搖頭邊說:“我不信,我不信。”

    雙胞胎女孩圍在小男孩身邊說:“我知道你衣柜里面和枕頭下面藏了巧克力和棒棒糖,你要是把它們交給我們保管,我們會每周偷偷給你吃一塊巧克力和一根棒棒糖。不過,要是被媽媽搜出來,你可就再也見不到它們了。”

    小比熊汪汪叫了兩聲,好像是在替小主人回答一樣。

    “好吧,你們去拿吧。”小男孩蔫蔫地說。

    等兩個姐姐走后,小男孩把小狗放到地上,一邊牽著狗,一邊抹著眼淚往前走,結果沒看清腳下的路,撲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

    黎晏趕過去的時候,小狗正用腦袋頂小主人的屁股,好像這樣就能把他扶起來一樣。

    “哇哇哇哇~”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黎晏把小男孩扶起來,先幫他把身上的浮土拍掉,又從褲子口袋里掏出紙巾給他擦眼淚擤鼻涕。

    抽抽噎噎的小男孩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漂亮的大哥哥蹲在自己面前。

    “你是小六子嗎?”和小孩子說話,黎晏的聲線也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小六子點點頭說:“我是。”

    圓頭圓腦的小男孩用小手捧住黎晏的臉頰,仔細看了一會兒,覺得眼前的人真是太好看了,比書上畫的人還好看,思索一番后嘟起嘴巴便要親上去。

    “住——嘴——”站在樹后的江裴洲發覺不對勁,趕緊跑出來,把手擋在了兩人之間。

    “好險。”江裴洲拍了拍胸口。

    “三表哥!”小孩子忘性大,剛才還想親黎晏呢,此時見到幾個月不見的哥哥,便全然忘記了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蹦蹦跳跳地抱著江裴洲的大腿,猴子似的想要往上爬。

    “這是你三表嫂。”江裴洲抱起小六子,指著黎晏說。

    小六子歪著頭,回憶著這個陌生的稱呼,“我媽媽好像說過。”

    江裴洲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說:“快到飯點了,咱們先過去吧。”

    小比熊看小主人被抱著,自己也想被抱,有樣學樣地也扒著黎晏的褲腿跳來跳去。

    “好啦,我抱你就是了。”黎晏抱著小小一只的寵物狗問,“它有名字嗎?”

    “它大名叫棉花糖,小名叫棉棉。”

    “棉棉你好呀。”黎晏喜歡小動物,親昵地伸出手指,讓小狗熟悉自己的味道。

    別看棉花糖體型小,卻一點兒也不怕生,它歡快地在黎晏手上嗅來嗅去,還伸出舌頭舔手指。

    大家都微笑著看著棉花糖,除了江裴洲。

    他見黎晏的手竟然被一只小狗舔了,立刻放下小六子,急得跳腳,“它臟死了,在外面舔來舔去什么都吃,你竟然……你竟然就這樣讓它舔!”

    黎晏牽起小六子的手,轉身往飯廳走,“行了,知道你有潔癖,我一會兒就把手洗干凈。”

    留在原地的江裴洲像個受氣包,癟著嘴巴委屈地說:“我……我還沒舔過你的手指呢。”

    江裴洲的三舅和三舅媽都是好相處的長輩,一頓飯吃得愉快又溫馨。

    飯后外婆特意說:“我們老兩口兒年紀大了,作息和你們年輕人不一樣,你們不用每頓飯都過來吃,非要一天三四次地見面吃飯,也是拘束。”

    三舅擔心黎晏誤會,開口解釋:“是啊,就算是我跟你們三舅媽,也不是每天都過來一起用飯的。”

    這時江裴洲湊到黎晏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黎晏點點頭,對著長輩們說:“好,我們知道了。”

    看著家族里兩位年輕的伴侶在一起親昵的舉動,眾人都露出了歡喜的神情。

    從飯廳出來,黎晏沒見到棉花糖,順嘴問了一句:“棉花糖去哪了?”

    周嬸回答道:“小六子帶著它回去吃飯了。”

    “哦,是這樣啊。”

    江裴洲在一旁陰陽怪氣,“怎么,才分開多久,你就想它了?”

    黎晏瞥了一眼翹著嘴的江裴洲,無奈地說:“它只是一只小公狗。”

    “錯!”江裴洲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嚴謹地糾正道,“它是一只小公公狗。”

    黎晏:“……”

    吃飯時長輩們一個兩個的都給黎晏夾菜,生怕他吃不飽,黎晏也不好意思拒絕,來者不拒的結果就是吃得肚皮緊繃。

    這時候就能體會到家里大的好處了,走在園子里時,黎晏時常恍惚,以為自己是在小區旁邊的公園遛彎。

    不遠處的亭子里坐著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黎晏問:“那人是三舅媽嗎?”

    江裴洲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朵淡紫色的劍蘭,用手揪著花瓣說:“是她,咱們過去坐坐嗎?”

    黎晏點點頭,走在前面。待走近時他才發現,三舅媽正坐在亭子里拿著繡繃繡東西,看起來很認真,他一時有些后悔貿然過來打擾了。

    “小晏,小洲。”三舅媽放下繡繃,笑意盈盈地說,“過來坐。”

    “您在繡什么呢?我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黎晏在圓凳上坐下。

    “哪里打擾,我就是隨便繡點東西打發時間。”

    黎晏本以為三舅媽是在繡花鳥魚蟲之類的東西,沒想到探身一看,竟然看到繡繃上繡的是一款手游中的角色。

    三舅媽看出黎晏眼中的疑惑,笑著說:“那兩個孩子喜歡,上次我給她們兩個繡的包,被她們帶去漫展,回來之后跟我說有好多朋友都喜歡,都在問她們是在哪里買的呢。”

    “您繡得太好了,人物栩栩如生,也難怪那些孩子喜歡。”

    “三舅媽的雙面繡才叫一絕,我屋里的屏風就是三舅媽送我的成年禮。”江裴洲說。

    黎晏十分驚訝,午后初次見到那扇屏風,還以為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沒想到繡者就在身邊。

    三舅媽知道黎晏從小學畫,便和他聊起從古至今的名家名作。看著黎晏侃侃而談的樣子,三舅媽眼中滿是欣賞。

    聊了一會兒天,三舅媽接了個電話,知道小六子哭了,趕忙收拾好東西離開。臨走前她還不忘叮囑江裴洲,讓他帶黎晏多出去玩一玩。

    三舅媽走后,亭子里只剩下黎晏和江裴洲兩人。此時天色昏昏沉沉,黎晏拿出手機拍照,朦朧的光線給景色又增添了一股幽遠的感覺。

    “這里實在是太漂亮了,當初修建的人肯定廢了不少心血。”

    “聽外公說,這座園子好像有幾百年歷史了。”

    在歷史氣息厚重的地方長大,江裴洲的性子卻跳脫又活潑。就像現在,他正拿著剛剛撿起的劍蘭花往黎晏的耳后插。

    “你的耳洞好可愛。”江裴洲揉了揉黎晏的耳垂。

    “耳洞不都是一個樣子嘛。”

    江裴洲湊近聞了聞劍蘭花的味道,瞇著眼睛說:“好香。”不知說的是花,還是人。

    天色說變就變,說話間園子上方的天空飄來幾朵灰色的云,很快,雨水傾灑而下。黎晏思考著是等一會兒,還是現在讓人送雨傘過來。

    江裴洲靠在檐柱上,看著檐上的雨滴像斷線珍珠似的落下來,忽然回頭叫了黎晏的名字,“黎晏。”

    “嗯?”

    “你有沒有過和別人手牽手,在雨里一直向前跑?”

    黎晏搖搖頭。

    江裴洲朝黎晏走近,站在他身前伸出手,問道:“那你想嗎?和我一起。”

    雨滴落在樹葉上噼啪作響,就像江裴洲的話,砸到了黎晏的心里。

    黎晏把手搭在江裴洲手心上,堅定地說:“想。”

    第33章 第 33 章

    黎晏上學時是非常標準的好好學生, 連上自習課都不會主動說小話。

    上大學之后,他壓抑的性格漸漸釋放出一些,但是在看到舍友仍掉雨傘在操場上狂奔時, 他也只是撿起雨傘收好,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黎晏仿佛與出格這兩個字天生不搭,按部就班地活了二十多年。唯二的“沖動”大概就是出柜和閃婚了。

    但此刻,黎晏和認識月余的江裴洲在石板小徑中奔跑。經過曲折的水上廊橋時, 黎晏眼角余光瞥見被樹影染綠的水面變成了被急促敲打的鼓, 響聲此起彼伏。

    江裴洲拉著黎晏,沒有走頭頂有遮蓋的回廊,而是帶著他鉆進了花叢密布的小路。

    “這是要去哪兒啊?”

    雨水落在兩人交疊的手掌,濕滑的觸感讓江裴洲加大了手上緊握的力度, 頭也沒回地大聲說:“帶你去個好地方。”

    不多時, 黎晏被江裴洲牽著進了一處太湖石假山中,起初只能是彎著腰走進去,轉過一個彎,空間突然寬闊許多,連江裴洲那樣的身高都可以站直。

    “這里能擋一擋雨水。”江裴洲尋了一塊干凈的大石頭坐下。

    “我小時候和沈玉枝玩捉迷藏就躲在了這里,后來左等右等他都不來找我,我就在這里睡著了。醒來之后, 就看到雨水從上面的洞流出來, 像個小瀑布。”

    說著,江裴洲指向一處石洞, 見黎晏還站著,便拍著身邊的位置說:“坐下歇一會兒。”

    “那里濕了。”

    等黎晏說完, 江裴洲才發現目之所及的范圍內,只有自己坐的這一處是干燥的。

    “你坐這里吧。”江裴洲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非常大方地歡迎黎晏。

    “不太好吧。”黎晏抹去滑落到下巴上的雨水。

    江裴洲不是那種問來問去的人,他干脆利落地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腿面上坐著。

    “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

    黎晏攥著江裴洲上衣的后領,在心里喊道:你的腿左右晃來晃去,難道真的不害怕我不小心滑到哪里去嗎?

    “是嗎?”黎晏微笑著說。

    兩人身上一小半的衣服都濕了,再加上江裴洲只是想讓黎晏看看這處他小時候發現的有趣地方,最后略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離小院子不遠處有一塊草地,黎晏害怕兩人腳滑摔倒,想讓江裴洲停下來慢慢走。

    可江裴洲卻雙臂張開,故意裝作要摔倒的樣子嚇唬黎晏,一番拉扯,最后竟然雙雙向草坡下面滾去。

    好在草坡平緩,被雨水浸濕的地面也不硬,黎晏趴在江裴洲身上,看著他滿頭的花瓣草葉哭笑不得。

    “這下開心了?”黎晏撿起一塊大紅的花瓣貼到江裴洲腦門上。

    像是觸碰到了某個開關,黎晏撲哧一聲笑出聲,埋在江裴洲脖頸笑個不停,連帶著身下的人也跟著一起笑得身體發抖。

    江裴洲腰部用力,摟著黎晏調轉了兩人的位置。

    黎晏綁頭發的小皮筋不知什么時候崩開了,已經長到肩膀的頭發被水浸濕,絲絲縷縷地貼在他細長的脖頸上。

    “你以前留過長頭發嗎?”江裴洲手臂撐在草地上,盡量不壓到黎晏,生怕把薄薄一片的黎晏壓碎了。

    “沒有。”

    落在江裴洲頭上的雨水向下滑落,一部分從額頭和脖頸流下來,還有一部分匯集到他優越的鼻尖。

    除了眼睛,黎晏最喜歡江裴洲的鼻子,高一分太挺,矮一分則顯塌,一切竟完美得剛剛好。

    黎晏用手指抹去江裴洲鼻尖的雨水,指尖滑過他的側臉,繞過耳垂,又將手指插進他潮濕的發間。

    “喜歡我留長發?”黎晏指腹微微用力,讓江裴洲往自己靠近了一些。

    江裴洲墊在黎晏腦后的手掌移了位置,說:“你在這里綁一個小球球,應該會很可愛?”

    “什么小球球,那叫丸子頭。”

    趁江裴洲發愣,黎晏仰起頭,親了江裴洲的鼻尖。

    “好哇,你偷親我!”江裴洲才不愿意落下風,也親了黎晏的鼻尖。

    兩個人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下。還是天邊傳來一道驚雷,江裴洲才趕忙拉著黎晏回了小院。

    “快,你先去洗澡。”一進屋,江裴洲就推著黎晏進了衛生間。

    脫得光溜溜的黎晏站在花灑下面后,才后知后覺浴室里竟然沒有浴袍,只有一塊可以圍住下半身的浴巾。

    洗完澡,黎晏從水霧彌漫的淋浴間出來,圍著浴巾走到衛生間的門后,謹慎地打開一小條縫隙,“江裴洲,你在嗎?”

    “有事?”江裴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幫我拿一下睡衣還有……內褲,可以嗎?”

    “睡衣還有什么?我沒聽清。”

    江裴洲走到附近停下,斜靠在墻上,看著黎晏的手指從縫隙中伸出來,緊緊扣著門板,指尖上還帶著沒有擦干凈的水珠。

    “睡衣和內褲。”黎晏顯然很不好意思,說話的尾音都是虛的。

    “那我給你送進去吧?”江裴洲又問。

    黎晏聽了把縫隙拉大了一些,半條手臂伸了出來,“這樣拿就可以。”

    江裴洲含笑,走近拍了一下黎晏的手心,像是在擊掌,“膽小鬼,你低頭看看門外。”

    門縫又大了一些,這回探出一顆頭發濕漉漉的腦袋,黎晏這才發現衛生間的門外放了一個圓凳,上面放著疊得整齊的的睡衣和內褲。

    原來江裴洲早已經替自己準備好了。只是睡衣疊一下就算了,怎么連內褲也疊成一小塊放在了最上面。

    黎晏從衛生間出來時,臉頰紅潤,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被羞的。

    “好了,你趕緊去洗吧。”

    江裴洲進去沒多久,周嬸撐傘提了一個保溫桶過來了。

    “這是老夫人吩咐廚房煮的姜湯,你們記得趁熱喝啊。”

    黎晏盛了一勺吹了吹,喝下去被燙得舌頭抖了好幾下,趕忙找出兩只杯子先倒出來涼一涼。

    江裴洲從衛生間出來時,黎晏好奇地問:“你說外婆怎么知道我們淋雨了?這姜湯就是她讓周嬸送過來的。”

    “可能她看見了吧。”江裴洲故意逗黎晏,他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從外間端來一小盤蜜餞,繼續說道,“她喜歡在小樓上賞雨,那里地勢高,園子的景幾乎都能看見。”

    “啊?那我們在草地上……她也看見了?”

    江裴洲端起杯子嘗了一下姜湯的溫度,“正好合適,你先把姜湯喝了。”說完,端起另一只杯子遞給黎晏。

    被外婆看到在雨里跑也就算了,要是被她看到自己和她外孫躺在草地上打滾,還親來親去……

    黎晏帶著郁悶喝完了姜湯,耳朵尖都紅了。

    “草地那里是個小坡,外婆她應該看不見吧,我們——”黎晏話還沒說完,嘴里就被江裴洲塞了一顆甜滋滋的話梅。

    “是我在你洗澡的時候給周嬸打電話熬姜湯,但是沒打通,就給外婆打過去了,她們那時候正一起說話呢。”

    “那我就放心了。”黎晏把話梅核吐掉,從盤子里挑了一塊杏干放進嘴里。

    “不過,園子里到處都有監控,草地那里也在監控的范圍內。”江裴洲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拿著金屬小叉子扒拉著盤子里的蜜餞,“誒,你吃的那個杏干還有沒有了?”

    江裴洲用電腦處理了半個小時的工作郵件,偏頭看了一眼床上,大紅的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一團。

    “好了,不是都答應你明天一早就去刪監控嘛。”

    將合同需要修改的地方標注好,江裴洲見被子里面還沒動靜,便故意用力踩在地板上發出聲音,“是不是有人在被子里暈倒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話音剛落,黎晏就拿著手機從被子里爬出來了。

    他剛剛在整理相冊里面的照片,想把喜歡的幾張用插畫的形式畫出來。

    江裴洲處理完工作,找出那本壓著花的書,換了新的紙巾吸水。

    收拾妥當后上床,江裴洲湊到黎晏旁邊,幾乎是臉貼著臉看著平板屏幕,“你在畫桂花奶奶的店。”

    “嗯。”黎晏畫畫的時候很認真,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

    等他思緒回到現實世界,江裴洲早已趴在枕頭上睡著了,臉沖著自己的方向,手背把側臉擠得扁扁的。

    黎晏用筆的尾端戳了戳江裴洲臉上溢出的肉,不由得輕笑出聲。

    “嗯~”江裴洲側臉在手背上蹭了蹭,不安地聳動鼻翼。

    “晚安。”黎晏關掉燈,俯身在江裴洲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第二天一早,黎晏是被鼻尖瘙癢的感覺弄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到江裴洲趴在自己枕邊,手上拿著一片綠色的葉子。

    “大早上的,你從哪里撿來的葉子。”黎晏翻了身,用被子捂住臉,打算繼續睡。

    床大的好處這時就能體現出來了,雖然黎晏翻了身,但江裴洲跨過去,還能趴在黎晏枕邊繼續撓癢癢。

    “我都晨跑回來了,你在這兒呼呼呼睡得還挺香。”

    黎晏拉開被子一看,江裴洲穿的還真是運動裝。不過他連一點兒動靜都沒聽見,抱著不相信的態度說:“你這是剛換完衣服要出去吧。”

    “你不信?”江裴洲拉起上衣湊到黎晏臉上說,“不信你聞一聞,我都出汗了。”

    “走開!”黎晏還是有點兒起床氣的。

    “讓我走?”江裴洲氣呼呼地拿起手機,給黎晏放了一段視頻,“虧我還聽你的話去刪了監控,結果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嗚嗚嗚~”

    忽視捂著臉假哭的江裴洲,黎晏拿過手機定睛一看,竟然是昨天他們在草地上的監控視頻片段,急忙拉著江裴洲的手臂問:“你不是刪掉了嗎?怎么還有?”

    “電腦上的記錄是刪掉了,不過我手機上的視頻別人又看不到。”江裴洲無辜對手指。

    “好呀你!”黎晏坐起身,撲到江裴洲身上又捏又咬。

    兩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地打架,忽然,臥室的半窗被人從外面推開,小六子的腦袋探出來,用稚嫩的童音好奇地問:“你們是在生小孩嗎?”

    第34章 第 34 章

    此時此刻, 黎晏正騎在江裴洲身上,雙腿夾著他的腰,一手按住手臂, 一手撐在緊實的胸肌上,張著嘴要去咬肩膀。

    而江裴洲雙腿亂蹬,擋著黎晏利齒的同時,還要分神護著他, 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床。

    聽到小六子的聲音, 兩人同時望向窗外后又尷尬對視。

    “你一個人來的嗎?”黎晏訕訕地從江裴洲身上下來,想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可低頭一看,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 又把被子放下了。

    小六子身高不夠, 墊著腳尖后才能勉強看見窗內的人,小鼻子費力地抵在木框上,手指緊緊扒著,指尖都用力到發白。

    “我自己偷偷來的。”小六子力氣不夠,說完這句話腳尖就沒力氣了。腳掌全部踩在地上之后,黎晏和江裴洲只能看見一撮呆毛晃來晃去。

    江裴洲踩著拖鞋,只用一只手就將小六子從窗外拽了進來。

    “誒, 你小心點。”黎晏坐在床邊, 嗔怪江裴洲的舉動太粗魯。

    “沒關系的三表嫂,我習慣了。”小六子穩穩地站在地上, 用手整理好被拽皺的上衣。

    這一番認真乖巧的動作看得黎晏心軟軟,笑瞇瞇地拍著床邊說:“小六子, 坐在這兒吧。”

    懂禮貌的小六子搖搖頭,拖拽過一把圈椅, 扒著把手手腳并用地跪到椅子上,最后轉身,才成功地坐下。

    他像小大人似的說:“我和媽媽說想和你們一起玩,但是她說太早了,你們還在睡懶覺呢,讓我晚一會兒再來。但是我太想來了,就趁她不注意偷偷溜過來了。”

    捕捉到關鍵詞的江裴洲指著床上的人說:“我才沒有睡懶覺,睡到太陽曬屁股的人是他。”

    小六子看了看黎晏,捂著嘴笑呵呵地晃著腦袋。

    “對了,你剛剛為什么那么問啊?我們兩個都是男人,不能生小孩的。”黎晏認真得說。

    “什么?”小六子的背一下子挺直了,嘆了口氣說,“那真是太遺憾了。”

    黎晏吃過早飯,打算和江裴洲一起出去逛古鎮。

    昨晚黎晏只不過隨口和江裴洲說了一句“要是把相機帶出來”就好了,今早江裴洲就不知從哪兒找出了好幾個相機讓他挑選。

    當然了,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也帶上了黏著他們的小六子。

    出門前,黎晏去了征求了三舅媽的意見。

    “你們要是愿意帶他玩,就一起去吧。”

    “小六子特別乖,我當然愿意了。”黎晏摸著小六子的頭說。

    三舅媽給小六子的水壺裝滿水,仔細給他戴上電話手表,出門前還不放心地叮囑江裴洲:“要是小六子不聽話,你們就讓他回來,不礙事的。”

    “對了,她們兩姐妹呢?要不要也跟我們一起出去?”黎晏忽然問道。

    三舅媽說:“她們兩個人一會兒還要上課,就不去了。”

    能和漂亮哥哥出去玩,小六子可高興了,獨自一人腳步輕快地背著水壺走在前面,嘴里還嘰嘰咕咕地哼著兒歌。

    “現在不是暑假嘛,怎么還要上課啊?”

    他們三個抄近路,走的小巷很窄,只能一人通行。江裴洲背著相機包走在最后說:“是興趣班。”

    也對,像這種家庭的孩子,學幾門特長都是很普通的事情。

    “是學琴,還是跳舞?”黎晏猜測問道。

    江裴洲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說:“都不是,她們在學散打。”

    “怎么學這個?是為了防身嗎?”應該是三舅或者三舅媽讓她們學的吧,有時候父母真的不得不為子女考慮周全。

    黎晏心中正感慨著,就聽江裴洲說:“是她們兩個人喜歡,還說一個人能打不算什么,兩個人一起打才厲害呢。”

    走在最前面的小六子突然停下,用力點頭說:“對對對,她們就是一起打我的。”

    黎晏聽了哭笑不得。

    午飯吃的是面,面店的老板特別熱情,給他們碗里放的面和澆頭是加倍的量。

    黎晏剛吃過早飯沒多久,胃里的蟹黃包估計還沒消化完呢。見樂呵呵的老板離開后,悄悄在桌下戳了戳江裴洲的腰。

    江裴洲:“?”

    “面好像有點兒多,我吃不完。”黎晏捏著筷子,手上的動作躍躍欲試。

    “挑到我碗里吧。”江裴洲有時真的懷疑黎晏的身體構造和自己的不一樣,一天三頓飯加起來才和自己一頓飯吃得量差不多。

    坐在高腳椅上吃得滿嘴油的小六子見了黎晏的動作,說:“我媽媽吃不完,也是像這樣給我爸爸吃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游客紛紛看向他們,黎晏被小六子的童言童語弄得窘迫地低下頭吃面。反觀江裴洲卻十分開心,用手比畫著說:“我是爸爸,他是媽媽,你是孩子,今天我們就是一家三口!”

    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會吸引過多的目光,黎晏踢了一腳江裴洲,壓低聲音說:“別說了,快吃。”

    吃完飯,黎晏領著小六子去洗手池把小臟臉洗干凈,出去時,他看到江裴洲已經背上了小六子的水壺。

    水壺的背帶雖然已經調到了最大,但江裴洲斜跨著還是有些緊,看起來可愛又滑稽。

    帶小六子一起玩特別省心,拍照時他非常配合,還會主動擺姿勢。有幾張黎晏和江裴洲的合照,還是他用相機拍的。

    “前面在唱戲。”

    古鎮上有個戲臺,每天都有演出,只要是進入沁園的游客,都可以觀看。

    戲臺前設置的座位有限,黎晏他們過去時已經沒有空位了,有不少游客是站在外圈聽戲的。江裴洲讓小六子坐在他脖子上,這樣小不點也能看清臺上的戲曲表演了。

    “臺上唱的是什么戲啊?演到哪里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問身邊的同伴。

    同伴也是個年輕人,搖搖頭說:“不知道,外面的牌子上好像寫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看一下吧。”

    小六子平日里耳濡目染,別看他年紀小,知道的卻比一般人都多。此時他一本正經地對身邊的人說:“哥哥姐姐,臺上唱的是《牡丹亭》,現在正唱到杜麗娘夢到與柳夢梅在花園相會。”

    “天啊,小弟弟你知道的真多。”女生驚喜地看著小六子,發現回答是個臉蛋圓圓的小孩子,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男生。

    小六子害羞地撓撓頭,樣子更可愛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有時候比大人還要厲害,不過一旦沒電,就會迅速睡著,怎么叫都叫不醒。

    黎晏抱著呼呼大睡的小六子說:“咱們把他送回去睡吧。”

    “沒事。”江裴洲放下相機,把小六子抱到自己懷里,“我已經叫人來接了,一會兒就到。”

    黎晏看著被江裴洲抱著的小孩子,頗為感慨地說:“做小寶寶就是好,隨時隨地都能睡覺,還可以被人抱著。”

    說完之后,黎晏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連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都嫉妒,便站起身觀察路過的游客,殊不知身后的人也正在看他。

    沁園的景色很有名,除了外地的游客會聞名而來寫生,本地不少的學校也組織美術生集體游園畫畫。

    小六子被抱走后,黎晏手癢,拉著江裴洲到了先前路過的繪畫攤子。

    攤主是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江裴洲叫他胡先生。

    “有陣子沒見你了。”胡先生調顏料時才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江裴洲。

    江裴洲在胡先生耳邊說了幾句話,從旁邊的店鋪里面搬出一把椅子,讓黎晏坐在攤位上畫畫。

    攤位上有空白的團扇折扇,還有小的畫卷。

    黎晏挑了一把團扇,拿起畫筆后略微思索,就勾畫出石橋和附近的街景,水面上還有一條烏篷船。

    換了畫筆繼續畫之前,黎晏特意把江裴洲打發走了。要是江裴洲一直站在自己身邊,黎晏害怕連人物的線條都畫不出來。

    路過的游客看到一個溫柔的文藝帥哥低頭認真作畫,握著筆的手比畫還漂亮,紛紛借著讓胡先生畫畫的工夫停住腳步偷看。

    成品完成,胡先生看到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黎晏遠遠就看到了站在池邊喂魚的江裴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走吧。”

    江裴洲把魚食放下,擰著身體別扭地看向黎晏的另一只手,“畫的什么啊?給我看看唄。”

    “不給。”黎晏把手臂伸長,躲著不讓江裴洲看。可他低估了兩人的身高差,江裴洲輕而易舉地就把扇子搶走了。

    團扇的一面畫的是古鎮中常見的花草,而一面畫的石橋上,個子高的男人抱著一個小孩,還有一個比他矮一些的男人站在旁邊。

    三個人物的五官是空白的,可江裴洲卻能腦補出人物臉上的神情。

    “怪不得不讓我看呢,原來你是在偷偷畫我。”

    “誰畫你了。”黎晏搶過扇子,抿著唇轉身就走。

    吃過晚飯,黎晏在外面走了大半天,那股新鮮勁過去,精神和體力幾乎被抽空。

    “咱們回去吧。”

    江裴洲貌似有其他安排,帶著黎晏到了一處河岸邊,踩著臺階往下走,岸邊早已停了一條手搖船。

    “你怎么知道我想坐這個?”黎晏耷拉的眼睛瞬間睜到最大。

    江裴洲先上船,然后伸出手臂讓黎晏扶著,“白天有船經過你就一直盯著看,我要是看不出來,這雙眼睛也就白長了。”

    黎晏的精神恢復了許多,坐在船上看沿岸的風景。

    “這個視角的古鎮別有一番意境。”黎晏此時覺得自己也成了畫里人。

    夜色降臨,白日吵鬧的古鎮安靜了許多,河流兩側店家的燈光紛紛被點亮,入眼的一物一景都泛著朦朧的光暈。

    小船搖搖晃晃地在水里前行,等江裴洲意識到船艙里安靜得沒有說話的聲音時,才發現黎晏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怎么跟小六子似的說睡就睡。”江裴洲用扇子輕輕戳了戳黎晏的肩膀,見人沒有任何反應,便知道他是真累了。

    探身往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招牌,江裴洲對搖船的船夫說:“在前面停一下。”

    砰的一聲船頭靠岸,半明半昧中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懷里抱著人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踩著石階上岸。

    夜游的游客路過,驚鴻一瞥中,只能依稀看到男人懷里人那半張白得發光的側臉。

    快要走到民宿時,從里面走出三四個人,因為喝了酒,說話的聲音特別大。

    被吵得睡不安穩的黎晏扭了一下胳膊,把頭埋得更深了。

    江裴洲聞到空氣中的酒氣后不愿計較,輕輕拍了拍黎晏的大腿,用低到不能再低聲音說:“你也是寶寶。”

    第35章 第 35 章

    黎晏這一晚隱隱約約總覺得自己在船上晃來晃去, 還好身邊有一根粗壯的浮木,自己手腳并用地緊緊扒著,才能安穩地睡著。

    民宿的空調制冷功能不太好, 怕熱的江裴洲睡到一半被熱醒,反手一摸,背后的睡衣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大半。

    身前掛著的人像只小火爐,額頭也濕漉漉的, 正不安穩地抬起手臂蹭著快要滑落汗珠。

    今晚的月亮格外得亮, 冷白的光穿過層層疊疊的輕紗窗簾透進室內,幫了漏夜起身的男人一個大忙。

    江裴洲撩開床簾下床,去洗漱臺拿了一塊沾濕的毛巾,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

    黎晏的睡衣摸著有些潮, 后背倒是沒有出汗, 只是貼著自己睡覺的肚皮汗津津的。江裴洲并沒敢給他擦,怕夜里的陰風吹到肚臍,只擦了額頭脖子和四肢。

    安頓好黎晏后,江裴洲單手脫掉了上衣,用毛巾將自己上半身的汗擦干凈。

    民宿臨河而建,雖然定時噴灑驅趕蚊蟲的藥,但還是會有生命力頑強的漏網之蟲從角落的縫隙飛進室內。

    再次入睡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裴洲閉眼躺了一會兒, 總覺得能聽到一陣揮之不去的嗡嗡聲。

    隨手在床邊摸了摸,江裴洲拿到扇子后在床榻上方扇風, 最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扇了多久才繼續睡著。

    早上黎晏醒來,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那叫一個豐富多彩。

    自己先是在船上睡著, 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又在海上抱著一根大木頭飄來飄去,最后進了茂密的森林, 到處都是飛來飛去的小蟲,不時還有陣陣清風吹過。

    “早。”江裴洲察覺到黎晏動了,欠身掛起了床簾。

    他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醒了,還拉開了窗簾,此時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床前的地板上,淡金色的一片,格外亮眼。

    “嗯~早~”黎晏閉著眼睛哼哼唧唧,額頭抵著江裴洲晃來晃去地醒神。

    突然,察覺到不對勁的黎晏睜開酸澀的眼皮,入眼便看見一片緊實的蜜色皮膚,視線下滑,則是線條分明的八塊腹肌。

    江裴洲見黎晏眼睛都看直了,手指捏起黎晏的手腕,停留在自己身體上方后松開手指,黎晏的掌心便緊緊貼到了江裴洲的腹肌上。

    按照黎晏的性子,此時他應該害羞地抽回手才對。

    “喜歡這個?”江裴洲算是看出來了。

    黎晏抬頭,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欣賞,“你身體的線條好漂亮,好想——”

    黎晏話沒還未說完,江裴洲便十分大方地挺了挺腰,“想摸就摸吧。”

    “真大方。”黎晏一一撫過江裴洲腹部的肌肉線條,非常識相地把“畫速寫”三個字咽到了肚子里。

    自家老公,不摸白不摸。

    “誒,你說,”黎晏用手指在腹肌上玩跳格子,“真的能用腹肌洗衣服嗎?”

    江裴洲雙手背到腦后,樣子無比閑適,“不知道,你可以試一試。”

    “我才不試。”黎晏坐起身,從躺在床外側擋路的江裴洲身上爬過去,才成功坐到床邊。

    “這是哪兒啊?不在家里吧。”

    雖然身上的睡衣是自己的,但是身處的環境卻很陌生,布置也不像是家里的風格。

    “這是河岸邊的民宿。”江裴洲推開沿河的窗戶,樓下已經有古鎮的居民在為開店營業做準備了。

    黎晏走過去向外望,剛好看到對岸的人正往這邊看,連忙把江裴洲推回去,嘴里竹筒蹦豆子似地說:“快回去,把衣服穿好。”

    “不行啊。”江裴洲翻找出昨晚讓人送過來的衣服,“出了一身的汗,我得先沖個澡。”

    兩人在外面吃了早飯才不緊不慢地溜達著回了園子。

    路過花園,三舅媽正在拿著小鏟子蹲在地上挖土。她瞧見兩個夜不歸宿的小情侶回來,默默感嘆年輕就是好啊。

    黎晏對上三舅媽的目光,問道:“三舅媽,您干什么呢?”

    “挖點土,想給我院子里那幾盆花的土換一下。”

    江裴洲聽了,把手上拎著的紙袋遞給黎晏,走過去要幫忙。

    “別沾手了,到時候再弄你一身土。”三舅媽連忙擺手,“今天早上你們外婆還問起你們來著,你們兩個還是先去看看他們老兩口吧。”

    剛到院門口,黎晏就聞到了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

    外婆聽見腳步聲,歡喜地朝他們二人招手。

    “這是茉莉花?”黎晏問。

    “對呀。”外婆仔細挑選笸籮里的茉莉花,將有破損的單獨挑出來,“閑著沒事,就想著做幾個香包掛起來。”

    指腹大小的白色花瓣團成小小的球,葉子則是嫩綠色的。外婆準備了白色和淡綠色的紗網小袋子用來裝花。

    “聽三舅媽說您早上問起我們了。”紗網袋子的開口貼在一起不好分開,黎晏自然地坐下,幫外婆把紗袋撐開放好。

    “也沒什么事,就是問你們中午有什么想吃的菜,小菜園種了幾樣菜,你們可以去那里看看。要是不想去,就跟廚房說一聲,讓他們準備也行。”

    “這里還有小菜園?”在城市里呆久了,黎晏對這種可以親近自然的事情很感興趣。

    “你想去嗎?想去的話讓小洲帶你過去。”

    臨走前,黎晏跟外婆要了一小捧茉莉花,還從桌上拿走了一截細鐵絲。

    “每個小院都有一個小廚房,外婆這里開火的次數不多,他和外公吃飯,一般都是廚房的阿姨在后面的大廚房做好再送過來。”

    江裴洲不知從哪撿來了一根筆直的木棍,拿在手里愛不釋手,非常中二地一邊小聲嘀咕著什么口令,一邊在空中比畫。

    黎晏一心二用,手上用鐵絲把花苞穿起來,還要小心江裴洲那捉摸不定的動作。

    “前面就是了,那邊靠墻的一排房子都是周嬸他們在住。”一直沒聽到黎晏回話的江裴洲轉身,發現黎晏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一個新玩意。

    “這是什么?你剛才一直在弄這個?”

    黎晏沒有回答江裴洲的話,直接把他手上的木棍拿走扔到路邊修剪整齊的黃楊上。

    “誒,我的劍!”江裴洲像是被人奪了寶貝似的就要去撿。

    “等一下。”黎晏把穿好的手環圍在江裴洲手腕上,小心地將鐵絲固定好,檢查了接口處沒有尖銳的地方才說,“好了,戴著玩吧。”

    “還挺香的。”江裴洲傻乎乎地抬起手腕聞花香,眼睛卻一直盯著眼前人。

    黎晏也是一時興起,昨天逛街時就看見有好幾個女生手腕上都戴著茉莉花手環,他想買但是一直沒有看到哪里有賣的。

    “怎么樣?”

    “謝謝,我很喜歡。”

    江裴洲一只手腕上帶著大幾十萬的手表,另一只手腕上卻戴了一個廉價易壞的小玩意,也虧他笑得那么傻氣。

    不過傻歸傻,江裴洲始終沒忘記撿起那把“寶劍”。

    “走了。”江裴洲拿著木棍對著柱子敲敲打打,走了兩步突然回身,撈起黎晏的手梆梆梆用力親了幾下,才轉身繼續向前走。

    這一連串動作的速度之快,黎晏都沒反應過來。

    也不知道江裴洲是從哪里學來的,最后兩下親的是手指和指尖。弄得黎晏走出去好遠,指尖還在小幅度地顫抖著,連手都不知道該怎么擺了。

    外婆嘴上說是小菜園,其實面積并不小,黎晏粗略目測,覺得這菜園至少有一百平。

    江裴洲正給黎晏介紹菜園的情況時,從一間房子出來了一個面善的阿姨,江裴洲過去和她說了幾句話,拿回來兩個摘菜的籃子。

    “咱們自己摘,摘完送到廚房就行。”江裴洲將一只菜籃子遞給黎晏,又找了個地方安置他的“寶劍”。

    “這小油菜真新鮮。”江裴洲彎腰拔了四五把小油菜,思考著該怎么做。

    菜園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過的,石板小路上連土都沒有,遠遠看過去,蔬菜像是排列整齊的士兵,綠油油的一排又一排地站著。

    深紫色的茄子安靜地掛著,黎晏突然想吃涼拌茄絲了,就過去摘了幾根。把茄子放在菜籃后,黎晏不知道還要摘些什么菜,伸著脖子打量江裴洲在做什么。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讓黎晏笑出了聲。

    江裴洲正半蹲著拔胡蘿卜,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姿勢看起來奇怪又好笑。

    黎晏走到正面,見江裴洲翹著手,胳膊也歪著,以為他是潔癖發作,嫌棄剛拔出來的胡蘿卜帶著泥。

    “你去找個地方玩吧,我來拔。”黎晏像是打發小孩子似的把江裴洲打發走了。

    江裴洲其實是害怕拔胡蘿卜的時候把黎晏給他做的茉莉花手環弄壞了,畢竟這東西是一次性的,他還想多保留一會兒呢,這才讓黎晏誤會了。

    江裴洲以為黎晏是關心他,不想讓他辛苦。

    江裴洲心里炸開了煙花,聽話地坐在大樹下的小木凳上。他雙手托著臉頰看黎晏在菜園里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湊到手腕聞一聞茉莉花的味道。

    “棉花糖,等等我!”

    小六子人未到,聲先至。比他還早進菜園的,是軟萌可愛的小比熊,它憑借小巧的身形,從紅紅綠綠的辣椒中躥到了黎晏腳邊。

    “棉棉。”黎晏把手里的西紅柿放進菜籃,開始瘋狂地揉小狗身上的毛,嘴里不停地說著,“這是誰家的小狗呀,棉花糖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呀。”

    江裴洲早就站了起來,右手撐著樹干,陰惻惻地盯著棉花糖,看到它的舌頭舔了黎晏的手指,眉毛氣憤地擠到一起。

    “羞死人了!”小六子的童聲響起。

    江裴洲低頭,才發現小六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身邊,便問道:“你說誰呢?”

    “當然是說你了,三表哥。”小六子坐到小木凳上說,“自己在這里偷懶,讓老婆去干活兒,真羞人~”說著,他還伸出食指在肉嘟嘟的臉上劃來劃去。

    江裴洲哪里愿意落下風,他伸出右手遞到小六子面前,得意揚揚地說:“我老婆給我做的,你沒有~”

    小六子抓錯了重點,大聲說:“我一會兒也讓三表嫂給我做!”

    黎晏聽到一大一小兩只幼稚鬼的對話,抱著棉花糖走過來。

    “我可以抱著老婆睡覺,你沒有!”江裴洲知道小六子剛和大人分房睡沒多久,故意戳他痛處,“你只能抱著棉花糖睡哈哈哈!”

    “嗚哇哇哇哇~”小六子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不要錢似的往外冒。他聽到黎晏說話的聲音,悶頭就往那個方向跑。

    “你怎么總逗他。”黎晏埋怨道。

    小六子方向感不錯,直接沖到黎晏身邊,抱著他的腿不松手。黎晏腿上拖著一個大掛件,懷里抱著一個小掛件,費力地走到江裴洲身邊。

    “三表嫂,我晚上可不可以抱著你睡覺啊?”小六子仰著頭,抽抽噎噎地問。

    “你這小子怎么還沒抓住重點啊。”

    等等!

    反應過來的江裴洲看著蹲下.身,抱著兩只電燈泡的黎晏警鈴大作。

    “哈哈。”江裴洲干巴巴地笑了兩聲,笑瞇瞇地去摸小六子的頭,“我們小六子是勇敢的男子漢,是可以自己一個人睡覺的,對不對呀?”

    哭得皺成包子臉的小六子把臉從黎晏頸窩抬起來,扭頭朝江裴洲吐了吐舌頭。

    江裴洲這下明白了,這個鬼靈精似的小六子是在耍自己玩呢。

    “可以呀。”黎晏掀起小六子的衣擺幫他把臉上的淚水擦干凈,安慰道,“今晚我們一起睡。”

    黎晏又哄了小六子幾句,沒過一會兒他就牽著棉花糖邁著小短腿跑了。

    “慢點跑。”黎晏不放心地喊。

    菜摘得差不多,江裴洲把兩籃菜送到廚房,出來之后黑著臉走到黎晏身邊,拉著他的手腕就走。

    水池前,江裴洲摁了好幾泵洗手液,一股腦全涂黎晏手上了。

    “你也擠太多了。”黎晏完全失去了對自己手的使用權,被江裴洲箍在懷里,看著那雙比自己皮膚深一個色號的大手不停地搓來搓去。

    江裴洲從外面握著黎晏的手背,大手包裹著小一號的手轉著圈地搓著掌心,接著仔仔細細地一根一根地揉手指,甚至連指甲縫都沒放過。

    “可以了,已經很干凈了。”黎晏感覺自己的手都被江裴洲搓麻了。

    難道江裴洲的潔癖這么嚴重嗎?

    黎晏擰開水龍頭,自顧自地沖掉手上的泡沫,順帶也幫江裴洲把手洗干凈。

    “你很喜歡棉花糖吧。”江裴洲把下巴放在黎晏肩膀上,聲音中透著毫不掩飾的委屈,“總讓它舔你的手指。”

    “它只是一只小狗而已。”黎晏無奈,“你要是喜歡你也可以舔啊。”

    黎晏只是隨口一說,可江裴洲卻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抓起黎晏的右手就往自己嘴邊抬。

    先是親了親淡粉色的指甲,剛被水沖過,親起來冰冰涼涼的。

    還真來啊。

    黎晏朝右扭頭,因為角度的原因,他看不到江裴洲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大半的嘴唇。江裴洲的嘴唇屬于偏薄的類型,臉上沒有表情時,嘴唇是平的,看著很有距離感。

    現在江裴洲的嘴唇微微張開,由于親吻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嘟著嘴巴。

    兩人都不說話,襯得氣氛逐漸朝曖昧發展,黎晏找了個話題,說:“小六子又乖又可愛,你怎么總是逗他,還總往哭了逗。”

    “就是因為他乖和可愛才逗的,哭了就更可愛了。”

    “歪理。”黎晏右手手指突然抬起來,他本想戳一戳江裴洲的臉,沒想到江裴洲正巧偏頭,結果手指直接戳到了嘴唇中間的縫隙。

    “誒,你怎么不躲啊?”

    黎晏剛問完,就感覺有一股濕濕熱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是江裴洲的舌尖。

    第一下的觸碰是發現異物感的下意識反應。很快,江裴洲握著黎晏手腕的力量加重,直接含住了覬覦已久的手指。

    和想象中一樣柔軟。

    江裴洲舌頭裹著黎晏的指腹,一下又一下,樂此不疲地按壓著。

    黎晏的體型偏瘦,手指上的肉自然不多。因此江裴洲很容易地就能用牙齒輕咬住小小的指關節。

    他像是吃飽喝足的狗,拖著一根肉骨頭回到窩里,亮出尖銳的牙齒,玩心大起地磨牙。

    而此時的肉骨頭——黎晏,他希望江裴洲真的能干脆利落地在他手上咬幾口,這樣他就不用抓心撓肝似地費力盯著那偶爾露出的舌尖。

    “江裴洲。”黎晏的聲音透著潮濕的氣息。

    百忙之中的江裴洲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嗯?”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黎晏的脖子都要扭酸了。

    江裴洲用手撥了一下黎晏的肩膀,兩人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連帶著嘴巴里的手指也跟著轉了一圈。黎晏指甲尖無意識地掃過口腔上顎,酥酥麻麻的感覺在江裴洲腦袋里直接炸開。

    和江裴洲相遇之前,黎晏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被人舔手指舔到有反應,尷尬地想要離眼前人遠一點兒。

    但江裴洲得了甜頭,左手一下子攬住了黎晏大半個腰身。

    黎晏想走也走不掉,推著江裴洲的胸口,用乞求的語氣說:“可以了,快松嘴。”

    原本江裴洲也不愿這么快松開,但他聽見外面有人在說話,聲音還越來越近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張開了嘴。

    “再洗一洗。”

    兩位做飯阿姨進門時,兩人正站在水池前洗手。阿姨們沒有起疑心,問了他們中午想吃什么菜后就開始準備了。

    吃午飯時,外婆盯著黎晏的手看了好一會兒,問道:“小晏,你的手指怎么了?”

    黎晏捏著筷子的手一頓,瞥了一眼泛白的指尖說:“被狗舔的。”

    “被棉花糖舔的?”三舅媽驚訝地說,“你也別太寵它了,畢竟不是人,嘴里指不定有什么細菌呢。”

    黎晏翹起腳尖朝江裴洲小腿踢了一腳,才回三舅媽說:“我沒防備,被棉花糖舔了幾口,后面多洗了幾次手才這樣的。”

    聽了這話,三舅媽松了一口氣。

    外婆察覺到兩個小輩臉上微弱的表情變化,心中了然,慢悠悠地夾了一筷子小油菜。

    嗯,今天的清炒小油菜可是格外的甜。

    吃過午飯,大家一起聊天時,外婆接了個電話,樂呵呵地說:“玉枝說他去接個人,可能會晚一點兒到。”

    “他什么時候也會做這種事了。”江裴洲倒是很意外。

    “你夢璃姐休假,正好要回沁園待兩天,他們就一道回來了。”黎晏看外婆的態度,她應該很喜歡夢璃。

    回到小院,黎晏總覺得在菜園待久了身上臟,就去洗了個澡。擦著頭發出來時,江裴洲還在擺弄那個手環。

    “臟兮兮的,去洗個澡再睡午覺吧。”黎晏說完就上了床,四肢展開攤在床上,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

    被江裴洲含了半天的手指已經恢復正常,黎晏手肘撐床坐起身,朝衛生間的方向望去,見門緊閉著,抬起手嗅了嗅指尖,又偷偷親了一下。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江裴洲從衛生間出來,只看到黎晏快速把手塞進被子里的殘影。

    “不告訴你。”黎晏揚著下巴得意地回頭,眼睛瞬間瞪大了一圈,磕磕巴巴地說,“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江裴洲只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

    他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回答說:“這不是沒有光著出來嘛,都是男人,你怎么這么驚訝。”

    說完,他突然一下子扯開浴巾扔到床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黎晏閉上了眼睛,眼皮因為過度用力都起了細小的皺紋。

    江裴洲實在不理解黎晏的這種行為,就連平時換衣服還要特意躲起來。

    黎晏縮在床頭,用手捂著眼睛,耳朵動了動,沒有聽見聲音后,悄悄將手指打開一條小縫。

    縫隙中,江裴洲正雙手叉腰直直盯著自己,下身穿了一條深色的四角內褲。

    “你里面穿了衣服還嚇我。”黎晏也不知是遺憾還是釋然地放下手。

    江裴洲把衣服穿好上床,理直氣壯地說:“對,我就是故意嚇你的。”

    黎晏對耍無賴的江裴洲罵也罵不出口,打也打不過,在空氣中胡亂揮了幾拳,威脅他說:“等午覺睡醒,你二表哥估計就要回來了。”

    再次見到沈玉枝,他還是一副遠離紅塵的打扮。穿了一身棉麻質地的新中式套裝,頭上的長發用一支木簪盤了起來,額角兩邊各散著一縷頭發,不知是不是故意留的。

    “二表哥。”黎晏開口問好。

    沈玉枝朝黎晏點點頭,眼中的情緒有些復雜。

    “這是夢璃。”沈玉枝身邊站了一位戴著無框眼鏡的女生,她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給人的感覺既干練又清冷。

    江裴洲沒有理沈玉枝,但是對夢璃的態度卻很和善,甚至帶了幾分討好,恍惚間黎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夢璃姐,好久不見。”江裴洲說。

    “確實是,這次見面感覺你成熟了不少。”

    “是嗎?”江裴洲抬手摸了一下耳后的頭發,靦腆地拉著黎晏的手,向夢璃介紹他們的關系。

    簡單敘舊后,一行人朝外婆外公的院子走去。

    黎晏和沈玉枝走在后面,在前面兩個人的身影穿過庭院的月洞門不見后,沈玉枝停下了腳步。

    黎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二表哥是有話和我說?”

    沈玉枝收起折扇,低垂著眉眼猶豫片刻,說:“江裴洲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和夢璃的事情?”

    “他們之間有什么事?”

    “這種事情本不應該由我說,但是你們剛結婚不久,一切都還來得及。要是等你們感情深了之后,你自己發現這件事,到時候就晚了。”

    “二表哥,你究竟想說什么?”

    沈玉枝拿著折扇在手心敲了敲說:“夢璃暗戀江裴洲,江裴洲好像也喜歡過夢璃。”

    第36章 第 36 章

    黎晏整個人站在原地停滯住十幾秒, 才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沈玉枝臉上的表情,回答說:“我知道了,謝謝二表哥把這件事告訴我。”

    說完他就繼續朝前走去。

    “等等, ”沈玉枝伸出手臂將人攔下,“你就不吃醋,不生氣嗎?”

    中午聊天時外婆說起過夢璃,講了幾句她曾經讀過的大學和現在的工作單位。

    黎晏沒有回答沈玉枝的問題, 反而開口問:“夢璃姐大學是在青市念的, 聽說當年實習時有機會留下來,但是后來卻去了申市的一家醫院,這是為什么啊?”

    沈玉枝手上擺弄著折扇回答:“她說她想離家近一點兒。”

    “哦。”黎晏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不是,你問的問題和我說的沒有關系吧。”沈玉枝不理解。

    他在心里琢磨, 自己給外婆打電話時, 聽她說了好久江裴洲和黎晏這一對的相處是多么甜蜜。按理說黎晏知道這件事后應該生氣的,怎么會是現在的反應,難道黎晏對江裴洲的感情都是裝出來的?

    很快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桌上有一半的菜色都與螃蟹有關,除此之外,還擺了好幾盤清蒸的螃蟹。

    “家里這邊的螃蟹還有一個月才適合吃,聽說你要來, 我本想讓人去買一些做成菜將就著吃, 沒想到玉枝竟然帶了兩箱螃蟹回來。”

    外婆挑了一只蟹膏多的公蟹放在轉盤上給夢璃,“這是你喜歡的, 嘗嘗味道怎么樣。”

    夢璃接了,感謝地說:“謝謝外婆, 最近工作忙,我好久沒吃螃蟹了。”

    三舅媽一邊給小六子拆蟹, 一邊接話:“你上次回來還是清明,瞧著瘦了不少。”

    “您眼真尖,其實我也就瘦了四五斤,前段時間科室缺人,連軸轉了兩個月,最近才閑一點兒,就想著回來看看。”

    外公放下筷子,給自己添酒,才倒了半杯就接收到了妻子眼神中的警告,默默地把酒壺放下了。

    “真不容易。”為了掩飾尷尬,他參與到談話中,說,“我記得玉枝的店離你們醫院不遠,你要是想吃這口,直接打電話讓他送去。”

    夢璃只當是長輩的玩笑話,客氣地說:“玉枝工作也忙,怎么好麻煩他呢。”

    江裴洲放下刮刀,蟹殼中堆疊了一層雪白的蟹肉,忙里偷閑般打趣道:“他可閑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無所事事,夢璃姐你盡管使喚他。”

    黎晏一直都沒有找到話頭說話,一是他一直在觀察江裴洲和夢璃以及沈玉枝,二是他的嘴巴真的很難找到空閑的時候。

    從坐在餐椅上開始,江裴洲破天荒地只吃了一碗飯就沒有再續,一直在拆螃蟹,源源不斷地往黎晏的餐盤送。

    吃到現在,黎晏面前盛放蟹醋的小碟都快干了。

    蟹醋的瓶子一只在三舅手邊,另一只則在沈玉枝面前。不過還沒等黎晏糾結好怎么辦,江裴洲把新的蟹肉倒在黎晏餐盤中后,就按著轉盤想把沈玉枝面前的蟹醋瓶子轉過來。

    但江裴洲轉了一下沒有轉動,抬頭一眼才發現轉盤被沈玉枝按住了。

    “夢璃姐,我想要你那里的蟹醋,你可以轉過來嗎?”夢璃帶著疑惑偏頭,看到沈玉枝的手后就明白了,輕輕推動轉盤,幾秒后蟹醋就到了黎晏眼前。

    這三個人之間果然不對勁。

    黎晏思緒飛走,倒醋的時候險些倒多了,還是坐在身邊的小六子提醒,他才及時收手。

    “小六子,我問你一件事,你小聲回答我,好不好?”黎晏小聲附在小六子耳邊說。

    小六子點點頭,還特意把手里抱著的果汁放在桌子上,擺出了一副認真可靠的模樣。

    小六子回答的內容和黎晏猜想的差不多,他沉悶的心情瞬間輕松了不少。

    “不想吃了?”江裴洲問。

    “嗯,吃飽了。”

    黎晏的盤子里還剩了一些蟹肉,江裴洲把盤子端到自己面前,幾口就吃完了費時間拆出的美味。

    接著他把手擦干凈,往自己的杯子又添了一些溫熱的姜茶。

    “你還喝這個嗎?”江裴洲拿著茶壺問,“要不要喝一點兒黃酒,是自己家釀的。”

    “那我嘗一嘗吧。”黎晏對酒不上癮,要是買來的黃酒,他就沒什么興趣了。

    晚飯快結束時,江裴洲接了個工作電話,黎晏就跟著他一起離席回了小院。

    趁著江裴洲開視頻會議的空當,黎晏去隔壁房間也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些店里的情況。出來也有四五天了,除了春節,他還是第一次這么長時間不去店里呢。

    “老板,度蜜月的感覺怎么樣啊?是不是很甜蜜?”閃閃擠到鏡頭前,壞笑著打量幾日不見的老板。

    “只是出來玩幾天而已。”黎晏無奈地搖搖頭,假裝放狠話,“看來我不在這幾天你很放松啊,要是讓我發現你偷懶,看我不好好懲罰你。”

    閃閃忙說:“這段時間換我帶著張勇減肥,它又瘦了一斤呢!”

    一旁的慧姐笑著點頭肯定。

    掛斷視頻電話,黎晏回到臥室,江裴洲的視頻會議也結束了,現在正在看文件。

    江父江母出國,把公司交給江裴洲,他的壓力一定很大吧。自己還讓他帶著一起出去玩,真是太不懂事了。

    黎晏暗自自責,思來想去也不好在這時打擾江裴洲,只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

    趁著這段時間,剛好可以給線稿上色。黎晏搬了椅子坐到江裴洲身邊,畫著畫著感覺口渴,非常順手地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喝。

    可能是晚飯吃得咸了,黎晏沒幾下就把水喝光了。江裴洲拿著冷水壺倒水時,他還下意識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黎晏拿著筆的手頓了一下,仰頭看了看江裴洲,又看了一眼已經合上的電腦,說:“你忙完了?”

    “嗯。”

    江裴洲把冷水壺放回原位,黎晏也跟著他走,結果直接撞到了突然停下腳步的江裴洲的后背上。

    “誒呦。”黎晏捂著鼻子,說話都帶著嗡嗡聲,“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江裴洲就是聽到黎晏跟在自己身后才故意停下的,他看黎晏有些悶,想著逗一逗他,沒成想壞事了。

    “我看你有心事,想逗你玩的。”江裴洲就近拉著黎晏在榻上坐下,“疼不疼?讓我看看。”

    “沒事。”黎晏小心地問,“你和我在這兒待了這么多天,青市公司那邊是不是堆積了很多事需要處理啊?”

    “原來你頭上頂了一朵黑壓壓的烏云,是在想這件事。”

    黎晏抬手在頭頂揮了揮,不情不愿地答:“哪有。”

    “你放心吧。”江裴洲換了一個姿勢,踢掉拖鞋向后躺在榻上,黎晏也順勢趴在他身上,“公司里沒有非要我出面的大事,就算我突然失聯,我爸培養的那些人也能讓公司照常運行。”

    “呸呸呸,你又胡說。”黎晏用手撥弄著軟墊上的流蘇,“吃飯的時候我看二表哥他沒怎么動螃蟹,還以為他是在自己店里吃多了不愿意吃,但是我問了小六子,他說二表哥平時就不怎么吃,倒是夢璃姐特別喜歡吃螃蟹。”

    “對,他從小就不喜歡。”

    黎晏耳朵貼在江裴洲胸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感覺很遠,實際卻很近。

    小六子白天在菜園說想抱著黎晏睡覺,江裴洲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畢竟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

    可江裴洲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床尾露出了一雙光著的小腳。

    “surprise!”小六子奶聲奶氣地掀開被子站起來。

    黎晏也從外間端了一杯牛奶走過來,“不熱了,正好可以喝。”

    江裴洲雙手抱胸,抿著嘴看眼前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小六子喝完牛奶,黎晏帶他去漱口,又將杯子洗干凈,最后兩人躺在床上,還在一側給江裴洲留了位置。

    “過來睡覺。”黎晏終于想起了江裴洲。

    “好。”江裴洲暗自磨牙,沉重地朝床邊走去。

    “晏晏哥哥,你可以給我講故事嗎?”小六子腦袋枕在黎晏手臂上,甜甜地說。

    江裴洲緊繃的神經一跳,拽著小六子后背的睡衣就把他往自己的枕頭上拖,“你自己不是帶了枕頭嗎?趕緊枕好。”

    “輕點拽。”黎晏幫小六子把睡衣整理好,還檢查了脖子有沒有被勒到。

    “謝謝晏晏哥哥。”

    黑著臉的江裴洲嚴肅地糾正,“好好的三表嫂不叫,非叫晏晏哥哥,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稱呼。”

    “我讓他叫的。”黎晏用手輕輕拍著小六子的后背,瞥了一眼江裴洲說,“怎么,原來這是亂七八糟的稱呼?”

    “沒。”江裴洲撇了撇嘴,眼珠轉了一圈后,他細聲細語地把小六子摟到自己懷里,“三表哥給小六子講故事好不好?”

    趁著小六子沒回答,江裴洲直接動手將人抱住。

    他看到小六子的枕頭上畫著好幾只小羊,想了想說:“從前有一片又大又綠的草原,草原上面有一個村子,里面生活著好多好多的小羊。它們每天都能和朋友一起快樂地玩耍,可以吃到鮮美的嫩草。”

    黎晏沒想到江裴洲竟然還會講童話故事哄小孩子睡覺,而且效果很好,小六子眼皮漸漸沉重起來,昏昏欲睡。

    接下來江裴洲話鋒一轉,繼續講道:“突然有一天,一只可怕的怪獸從天而降,把小羊們一口一個全吃掉了。”

    快要睡著的小六子瞬間回神,癟著嘴巴,眼尾下垂,一臉要哭的前兆。

    黎晏瞪了一眼咧著嘴大笑的江裴洲,把小六子抱在懷里小聲哄睡。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一陣電閃雷鳴,小羊睜開眼,發現這只是一場夢,它開心地跑出家門,去找它最好的朋友……”

    故事講完,小六子也睡著了。黎晏左手摟著孩子,想把小枕頭擺正,就看見江裴洲睜開了眼睛。

    “你沒睡著?”黎晏小聲說。

    江裴洲起身,把自己和小六子的枕頭調換了位置后,從黎晏懷里把孩子抱走。

    “他睡邊上,要是掉下去怎么辦?”黎晏握住江裴洲的手腕,不同意他的一番動作、

    “沒事。”江裴洲躡手躡腳地下床,搬來兩把椅子靠在床邊。

    黎晏揉著被小六子壓麻的手臂,擔心地問:“能行嗎?”

    “你就放心吧,這床又不高,就算掉下去也沒事。”江裴洲幫黎晏揉手臂放松,揉了一會兒問,“還麻嗎?”

    “沒事了。”

    江裴洲躺在床的中間,把小六子和自己老婆隔開。

    “我幫你揉手臂,你應該謝謝我吧?”

    黎晏手掌撐在床單上,正要躺下,聽到江裴洲的要求有點兒意外,但還是說:“謝謝你。”

    “你就這么感謝?”

    “那……要怎么謝?”

    “你親親我。”江裴洲說得理直氣壯。

    害怕把小六子吵醒,黎晏不愿和江裴洲胡鬧,拉過自己那邊的被子就要躺下。

    “誒。”黎晏一聲輕呼,人就趴在了江裴洲胸口,“你干什么呀!不要把——”

    黎晏話還沒說完,江裴洲就按著黎晏的后腦,嘴碰嘴的親了一下。

    “別鬧。”黎晏也不敢掙扎,更不敢大聲說話,目不轉睛地盯著江裴洲那張俊朗得讓人一見難忘的臉,“別把小六子吵醒,要是讓他看見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江裴洲抵著黎晏的額頭,說話時帶著牙膏的薄荷味道,“夫妻親一親不是很正常嘛。”

    “那也不能現在親啊!”

    “怕什么?”江裴洲摟著黎晏的腰,用力向右轉身,寬大的后背把黎晏的身體擋得嚴嚴實實。

    要是小六子現在醒來,只能看到一截細白的手臂繞在江裴洲腦后。

    江裴洲在黎晏嘴角輕啄一下,安慰道:“這下他就看不到了。”

    “哪有你這樣的。”黎晏撫摸著江裴洲的側臉,指尖在他的眉骨上描摹,在額角繞著圈地滑動。

    黎晏睡前涂了潤唇膏,嘴唇上濕濕滑滑的,江裴洲用自己的唇輕輕按壓,停留在唇瓣時,特意停下幾秒鐘,小心地揉,重重地按。

    但僅僅這樣,是解不了渴的。

    黎晏呼吸的頻率加快,實在忍受不住隔靴搔癢的感覺。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轉身關掉床頭燈,抽出一張紙巾,用力把自己嘴唇還有被親到臉上的潤唇膏擦掉,又摸索到江裴洲臉上,幫他擦干凈。

    輕薄的紙巾被團成松軟的球,被人扔到空中,黎晏深呼一口氣,雙手按在江裴洲肩膀,讓他平躺在床上。

    柔軟的舌尖觸碰到江裴洲嘴唇的那一刻,黎晏似乎聽到了紙團落到地上的聲音。

    失神的江裴洲很快失去了自己口腔的控制權。兩片唇瓣被輕而易舉地撬開,緊閉的兩排牙齒敞開一條縫隙,這條縫隙被黎晏按在側臉上的手指擠開,隱蔽不見天日的地方被人攻城略地般地占據了。

    黎晏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還好今晚的月色被烏云遮蓋住了,也為他擋住了逐漸泛紅的臉頰。

    在國外上學時,江裴洲經常能看到兩具年輕的□□緊緊貼在一起,過剩的荷爾蒙毫無保留地四散開。那時的江裴洲很不理解這種交換唾液的行為,認為非常無聊。

    不過現在,他豁然開朗,生出一股“原來如此”的感嘆。

    黎晏親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抬起頭虛弱地換氣。

    江裴洲悶聲笑了笑,寵溺地問道:“親累了?”

    “歇一會兒。”黎晏難為情地回答。

    “既然你親累了,那就換我來吧。”江裴洲用了巧勁翻身將黎晏壓在身下,滿心歡喜地探索新得了趣味的地方。

    黎晏的舌頭都給吸吮地發疼了,小幅度地蹬著腳反抗。

    “怎么了?”

    “疼。”黎晏皺著眉,眨了眨眼睛,竟然有眼淚從眼角流下落到發間。

    江裴洲心疼地替他擦掉淚痕,“我替你揉一揉。”

    “啊?那里怎么揉啊?”

    很快,黎晏就知道了江裴洲是怎么幫他揉舌頭上的痛處的。

    翌日醒來,黎晏看到江裴洲仰面躺在床上,小六子正趴在他的肚子上,兩人睡得非常香。

    小六子的四肢垂到床上,看得黎晏心里軟軟的,不由得捏了捏小六子手臂上的肉。這一捏不要緊,小六子覺得癢擺動著手臂,把江裴洲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抓住在自己臉上亂蹭的手,用力地親了兩下之后才發覺不對勁,睜開眼視線正好和同樣疑惑的小六子對上。

    “怎么是你?”

    “三表哥羞羞。”小六子抿著嘴笑瞇瞇。

    圍觀全程的黎晏悄悄起身,趁江裴洲被壓著,忙跑去衛生間洗漱。

    還好嘴唇沒有異樣,照著鏡子的黎晏想起昨晚的事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昨晚他被江裴洲纏著沒羞沒臊地親了不知道了有多久,現在想想都臉熱。

    吃過早飯不久,江裴洲回小院處理工作,黎晏和小六子帶著棉花糖在花園里玩。

    “夢璃姐。”黎晏叫住了穿著襯衫裙的女人。

    “你在這里啊,正好,不用我再走過去了。”夢璃走近說,“中午你和裴洲,跟我還有玉枝去吃飯吧。”

    “吃飯?”

    夢璃蹲下摸了摸小六子的頭,說:“我和玉枝的初中班主任過五十大壽,擺了幾桌酒席。”

    逗弄棉花糖的干練職業女性露出了溫柔的一面,黎晏問道:“你還是直接和江裴洲說吧。”

    夢璃抬頭,隨意說道:“不會是玉枝對你說了些什么吧?”

    黎晏倒是有了幾分意外,他讓小六子帶著棉花糖去遠一點兒的地方玩。又帶著夢璃去了高處的亭子,可以觀察到小六子的行動。

    “讓我猜猜。”夢璃撩起被風吹散的頭發,繼續之前的話題,“他是說了我暗戀裴洲?還是裴洲喜歡我?”

    第37章 第 37 章

    黎晏挑了挑眉, 意外夢璃能夠如此準確地猜出來。

    “都有說。”黎晏答。

    夢璃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含著酸澀感的笑容,“這么多年了,他怎么還是這樣。”

    黎晏突然想起來前幾天江裴洲跟他講過的一件事。

    當年外公跟著工頭去外婆家修葺房屋, 外婆經常讓她身邊的小丫頭給他們送水和點心。

    送了幾次之后,連工友都看出了外婆的心思,可外公卻一竅不通,鄭重地對小丫頭說:“請放心, 我們一定會如期完工的。”

    現在看來, 這種情感上帶著的可笑滯后感似乎還會遺傳。

    黎晏把這件事講了,夢璃聽后朝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兩人心中所想一切盡在不言中。

    暗戀是一件苦澀中帶著回甘的事,也不知道夢璃獨自品味了多久。黎晏心中雖然想推一把, 但是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也不好插手。

    午間,四人一行來到壽星蔣老師的家中。

    初見蔣老師黎晏便覺得面熟,江裴洲附在他耳邊小聲介紹說:“蔣老師是面店老板的哥哥。”

    黎晏跟著江裴洲把禮物送給壽星后,蔣老師有意避開其他人,沒頭沒尾地問了江裴洲一句:“他們還沒在一起呢?”

    這可把江裴洲問懵了,倒不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而是——

    “蔣老師, 你怎么知道他們……”江裴洲話沒說完整, 但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

    蔣老師把手搭在腰帶上,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自從我當了教導主任,天天在學校抓早戀的學生。前幾年他們一起來看我,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也虧他們都二十多歲了,在這件事上, 那眼神跟初中生也沒什么區別嘛。”

    好家伙,原來不止自己看出來了。這下黎晏真的好奇兩位當事人心里究竟是經歷了什么曲折的誤會,江裴洲在其中到底擔任了什么角色。

    “還沒呢。”江裴洲淡定地回答。

    剛發現那會兒,江裴洲不是沒有為他們著急過,可過了這么多年,他的性子也被磨平了。

    落座之后,黎晏故意問江裴洲:“剛才你和蔣老師打什么啞謎呢?”

    江裴洲沒打算瞞著黎晏,眼睛瞄準桌上的菜,伸手夾了一塊醬鴨放在黎晏碗里,“這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等我回去再和你詳細解釋吧。”

    態度還不錯。

    黎晏搭在桌沿的左手悄無聲息地滑到桌下,捏了捏江裴洲的手肘。薄薄一層的皮膚包裹著堅硬的骨頭,有種特殊的手感。

    不過江裴洲不知道黎晏心中所想,他還以為對方有話想和自己說,便扭頭看向黎晏。

    黎晏無辜地眨眨眼,睫毛忽閃忽閃的。

    江裴洲又夾了一塊醬鴨給黎晏,“昨天在外婆那兒吃飯,我看你夾了好幾次。”

    最后一道是甜品,棕紅色的糖水里面藏著白糯的芋艿。

    以前在老家讀高中時,每年剛開學的那個月份,下午放學吃完晚飯,黎晏經常和朋友一人托著一碗糖芋艿邊吃邊聊天,吃完也到時間回教室上自習了。

    “以前我和同學經常吃,這個時節正是芋艿成熟的時候。”黎晏往嘴里送了一勺,仔細回味著味道,“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大學畢業前,黎晏每年寒暑假都會在老家待一段時間。不過自從工作后,也只是春節時匆匆在家里待幾天,離開的時候,連行李都像是剛打開的樣子。

    至于老家的朋友,見面的次數更是少了。

    “昨天我媽媽給我發了他們的航班號,他們和叔叔阿姨一起飛到青市,然后再轉機回陵市。”難得離家里這么近,黎晏想過兩天回家看看。

    “具體是哪天?”

    黎晏把聊天記錄中的截圖找出來給江裴洲看。

    吃過飯,又和蔣老師寒暄了一陣,一行人就離開了。夢璃家和蔣老師家距離不遠,先把她送回家后,剩下三人回了園子,一路無話。

    與沈玉枝分開,黎晏問了江裴洲,確定對方沒有工作需要處理,拉著他去了回廊。

    這處回廊是單面空廊,一面是白墻,另一面是靜謐的池塘。通透碧綠的水面上,倒映著岸邊灰白的建筑。

    有風吹過,泛起波紋的水面上出現兩道身影。個子高的那位白衣黑褲,顯得沉穩嚴肅,個子矮則穿著暗紅色細白條紋襯衫和淡藍色牛仔褲,看起來清爽又活潑。

    回廊的石凳因為常年貼著泛著潮濕水汽的池塘,黎晏一坐下去,就覺得屁股底下冰涼又潮濕,左右晃了晃調整姿勢,才勉強坐好。

    “就在這里解釋吧。”黎晏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是防御和保護的姿勢。

    “好吧。”江裴洲用腳尖踢走了地面上的小石子。他本想先征求夢璃的意見,畢竟當年自己可是親口答應她不會亂說的。

    黎晏見他猶豫,便說:“這樣吧,咱們同時說出口,看看我猜的對不對?”

    江裴洲點頭表示同意。

    “二表哥喜歡夢梨姐?”

    “夢梨姐暗戀沈玉芝。”

    “你看出來了?”江裴洲驚喜地坐到黎晏身邊。

    這下可把黎晏弄糊涂了,問道:“那為什么二表哥會認為夢璃姐暗戀的人是你呢?他還覺得你喜歡過夢璃姐。”

    江裴洲右手握拳捶向廊柱,語氣中是隱藏不住的氣憤,還帶著幾分驚訝,“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覺得你們三人之間應該發生過什么讓二表哥誤會的事情。”黎晏的膝蓋往江裴洲的腿靠過去,握住江裴洲的右手,心疼地在手掌側面揉了揉,同時嘴上還說著話。

    “這是他們剛回來時,二表哥和我說的,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先不說夢璃姐究竟喜歡誰,就單說你看她的眼神,明擺著是看見威嚴尊敬大姐姐的拘謹。”

    江裴洲歪著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一高興就把黎晏攬到自己腿上,言語中滿是驕傲地說:“老婆看人好厲害!”

    幾乎是轉瞬間,黎晏就換了姿勢,膝蓋分開跪在江裴洲大腿兩側。雖然聽到了夸獎自己的話,可臉上卻閃過一絲尷尬。

    江裴洲沒有察覺到,喋喋不休地說:“自從我發現夢璃姐喜歡沈玉枝之后,我在心里就把她當成嫂子看待了,偏偏沈玉枝他不開竅。夢璃姐那么優秀的人,配他簡直虧大了。”

    “就你懂。”黎晏悄悄拽了拽大腿側面的褲子,奈何牛仔面料質地太硬,他沒拽動。

    就在他挪動膝蓋,想換個姿勢時,江裴洲發現了他的異常。

    “怎么扭來扭去的?”江裴洲扶著黎晏的腰,特意向后仰,靠在欄桿上打量著眼前人。

    “我想自己坐著。”

    江裴洲不同意,一臉正色地說:“石板涼,你屁股后面的褲子都坐潮了。”

    “你怎么知道的?”黎晏驚訝。

    “當然是我自己摸到了啊。”

    眼見江裴洲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黎晏泄氣,腰也軟了下來,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小聲說:“褲子太勒了。”

    “啊?”江裴洲不理解,“你這褲子這么寬松,哪里勒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讓你再吃一碗,你說什么都不愿意吃……”

    江裴洲苦口婆心地勸說,忽然,他像是意識到什么,順沿著黎晏的視線看向褲鏈的位置,遲疑地問:“勒到蛋蛋了?”

    聽到如此直白的話,黎晏一言不發,想跳池塘的心都有了。

    “真的?”江裴洲歪著頭,想看黎晏臉上的表情。只見黎晏耳朵通紅,睫毛濕漉漉的,似乎是要流淚的前兆。

    江裴洲悶聲笑了,捏著黎晏的臉頰說:“好了,不逗你了。”

    說著他讓黎晏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邊幫他拽褲子一邊說:“都是男生,這種事沒什么的,你下次要直接說。”

    黎晏全程低著頭,根本不敢直視江裴洲。

    江裴洲身前的白墻開了一扇漏窗,黑色的外框此時就是畫框,把一墻之隔的庭院框進花里。從江裴洲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一枝開得茂盛的淡粉色紫薇花探入畫框中。

    如果那顆紫薇樹有靈性能視物,就會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攬著懷中人的后腰,一邊撩起那人的額發,像是頑童般一下又一下用嘴唇輕啄額頭。

    江裴洲把夢璃和沈玉枝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黎晏大概猜出了一部分原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怎么會是這個原因?”江裴洲難以接受,錯愕地看著黎晏。

    黎晏手指并攏,在江裴洲的側臉拍了幾下,“小傻子,在這種事情上,你真的算不上聰明。”

    江裴洲一想起沈玉枝背著自己對黎晏講那種話就生氣,不過,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于是問道:“你那天聽完沈玉枝說的話有沒有生氣或者吃醋?”

    “沒有。”

    “為什么?”江裴洲追問。

    黎晏手指玩著襯衫上的白色紐扣,隨意地說:“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吧,夢璃姐看你就跟看傻弟弟一樣,跟看沈玉枝的眼神有著天壤之別。”

    “怎么又說我傻。”江裴洲扭頭揚起下巴,嘴巴用力抿成一條直線。

    “生氣啦?”

    黎晏想把江裴洲的頭擺正,可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氣也沒有成功。

    “好了,你最聰明,我再也不說你傻了……”黎晏好話說了一籮筐,不過江裴洲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似乎要較勁到底。

    “晚飯想吃什么?”

    “咱們去看外公和外婆吧?”

    “你再不理我就走了!”黎晏放完狠話,想裝作離開的樣子嚇一嚇江裴洲,但是實際卻不如想象中的順利,因為江裴洲的手臂正死死地箍著他。

    逃脫無果,黎晏按著江裴洲肩膀,挺直背脊親了他的額頭。

    輕輕一吻過后,江裴洲揚起的下巴也慢慢落下了。

    見親吻有效果,黎晏又依樣畫葫蘆,微笑著親了江裴洲的鼻尖。

    “我看你就是想被親。”看著已經把頭扭回來的江裴洲,黎晏無奈地說。

    江裴洲眨眨眼,像是在無聲地回應,不過他的嘴巴仍舊倔強地抿著。

    最后一下,黎晏親了江裴洲的嘴巴。

    這次被親江裴洲可算是有了回應。他趁機按住黎晏的后腦,指尖插入柔軟的發絲中,以無法掙脫的姿勢將人按住,讓黎晏無法逃脫。

    蜻蜓點水地一吻變成了深吻,也不知是誰先張開嘴唇,是誰撬開了對方的牙齒。等兩人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時,耳邊已經聽不到周圍的鳥叫和蟲鳴了,全都是唇舌交纏的曖昧聲響。

    回廊上的石凳并不寬,更何況是交疊坐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江裴洲托著黎晏的大腿站起來,把人靠在白墻上,害怕掉下去的黎晏趁著換氣的空隙沒忍住小聲驚呼,摟著江裴洲脖子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氣。

    黎晏額頭抵著江裴洲的額頭,用細若蚊吟的聲音說:“你別讓我掉下去。”

    “相信我。”江裴洲明顯感覺懷里的人身體變得僵硬,他像是在用柔軟的唇瓣在黎晏臉上作畫一樣細細流連,用氣音說,“放輕松,別緊張。”

    被魅力值快要爆表的聲音安撫過后的黎晏,身體漸漸變軟,交疊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從江裴洲的脖頸后面滑落,手肘欲掉不掉地搭在江裴洲的肩膀上。

    “咱們還是回去吧,要是被人看到怎么辦?”

    江裴洲安慰道:“這個時候沒人會來的。”

    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也沒有做動作提示,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對方靠近,兩塊觸感敏感的小小皮膚再次嚴絲合縫地貼到一起。

    黎晏的身體徹底軟了,仿佛他與江裴洲是天生契合的一個物體,創造者創作出來后才拆分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

    要是早一點兒相遇就好了。

    這樣想著,黎晏的舌頭都變得靈活了,反客為主地把江裴洲的舌尖壓住,再一點點含住重重吮吸。

    “二表哥,我跟你說,小花最近又圓了,我覺得它越來越像皮球了。”小六子牽著沈玉枝,一起往錦鯉池走,他們要去看錦鯉。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沈玉枝剛回答完小六子說的話,就看到不遠處墻邊親得難舍難分的兩個人。

    眼看身材矮小的小六子就要穿過遮擋視線的綠植,沈玉枝眼疾手快地捂住小六子的眼睛,抱起他轉身就跑,生怕他看到少兒不宜的畫面。

    “二表哥,我們為什么要跑啊?”小六子摟著沈玉枝,不解地問。

    沈玉枝抱著幾十斤的孩子沒跑多遠就累得氣喘吁吁,不過為了小六子的身心健康著想,他還是堅持到進了月洞門才把小六子放下。

    “因為有小怪獸,我們得趕緊跑才行。”沈玉枝一本正經地解釋。

    單純的小六子相信了,皺著眉毛說:“三表哥有奧特曼,我們快去找他!”

    “誒,等等。”沈玉枝將小六子捉回來,耐心解釋道:“他已經在戰斗了,咱們不要過去打擾他,好嗎?”

    小六子似懂非懂,眼中滿是茫然。沈玉枝哄著小六子,趕忙帶他去踢皮球。

    另一邊,回廊上的江裴洲松開黎晏,將人平穩放到地上。下一秒,黎晏就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坐到了地上,速度太快,就連江裴洲也沒有反應過來。

    黎晏呆呆地背靠墻壁,仰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沒勁了。”

    江裴洲的唇角還能看到水光,笑起來特別勾人,他耐心地從地上拉起黎晏,抱在懷里往小院走。

    回到房間,江裴洲把人放在羅漢床上,調侃道:“真沒力氣了?剛才你的腿勾著我的腰不是挺有勁兒的嘛。”

    “這又不是一回兒事!”黎晏脫了鞋,氣呼呼地盤腿上床。

    這個氣血上頭導致沒羞沒臊的插曲到這里還沒結束。

    晚飯時,大家正吃著飯,小六子突然大聲問:“三表哥,你打贏了嗎?”

    眾人皆滿頭霧水。

    “打什么?”江裴洲問。

    小六子回答說:“打小怪獸啊。”

    此話一出,沈玉枝瞬間坐直了身體,他有心想攔,奈何與小六子的座位隔了半個桌子。

    “你不是在池塘旁邊的回廊打小怪獸嗎?二表哥對我說的。”小六子看向沈玉枝,認真問,“是吧,二表哥。”

    兩位當事人瞬間猜到了個中原委,警惕地看向沈玉枝。

    “是。”沈玉枝咬牙回答,“這是我編的故事,故意逗小六子玩呢。”

    見大家沒有起疑,黎晏悄悄松了一口氣。出了外婆院子的大門,黎晏就往江裴洲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他刻意壓低聲音質問道:“你不是說那個時候不會有人經過嗎?”

    江裴洲撓撓頭,“呃……小孩子的心思變化太快了,我確實猜不到。”

    黎晏用力跺腳,轉身就走。江裴洲急忙在身后追,左一句又一句地哄,最后直接繞到黎晏面前,試圖用親親贖罪。

    “你又來!”黎晏惱羞成怒之余,還不忘警惕地環顧四周。

    從池塘邊回小院之后,兩人視線對上,又親了一場。去吃晚飯前,黎晏害怕被其他人看出來,還沖了好一陣的冷水。

    死纏爛打地求了一路,江裴洲都沒再得到半分甜頭。他索性換了運動裝,一股腦扎到健身房消耗過于旺盛的精力。

    要是江裴洲再多求黎晏一會兒,他就要堅持不住了。事實上,他其實早就動搖了。思來想去一番,黎晏給小六子發去了語音。

    接著,黎晏裝模作樣地到院子里走了幾圈,發現江裴洲正聚精會神地健身后,便鬼鬼祟祟地進了衛生間。

    出門在外沒有工具,就只能自力更生了。再次從衛生間出來,黎晏臉頰粉撲撲的,令人不想歪都不行。

    提示音響起,黎晏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溫阮發來的消息。

    溫阮:【晏哥,宣傳片剪出來了,后面應該還會繼續修改,不過我想先發給你看看。】

    溫阮:【[視頻.mov]】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黎晏沒想到片子能這么快剪出來,他等不及回復消息,就先點開了視頻。

    古代部分的故事是通過在茶樓說書的說書人之口引出來的,秋風卷起茶桌上的紙張,一幅畫被風帶著來到鏡頭前。

    這幅畫正是黎晏的隨筆。

    大概是一個避世文人和一個江湖俠客從高山流水遇知音到相愛,最后因種種原因無可奈何而相殺的故事。

    古代部分的故事是雙死結局。而現代部分,他們的糾葛從戰場轉到了商場,當然了,結局兩人幸福地在一起了。

    自己的隨手之作成為了串聯整個故事的線索,黎晏看完之后既意外又驚喜。手指快速敲擊鍵盤,給溫阮回了好長一段話。

    聊完宣傳片,溫阮問黎晏想不想看看小太陽。

    黎晏:【好啊,我挺想見見它的。】

    溫阮:【那晏哥,你想見我嗎?】

    黎晏:【和朋友常聯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黎晏點擊發送后,心中苦惱,看來溫阮走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視頻電話接通,入眼便是一張圓潤的貓臉。小太陽的眼睛又黑又亮,因為被自己主人舉到了半空中,臉上竟然顯現出幾分茫然無措。

    “我昨天帶它去寵物店打疫苗,問了醫生說它能開始社會化訓練了,就帶它去了貓咪館看小鵝。”

    “怎么這么早就做社會化訓練?”黎晏問。

    溫阮拿了幾顆凍干放在手心喂小太陽,“我害怕自己哪天突然出差,如果離家時間太長,我打算暫時把它送到朋友家去養。”

    “是這樣啊。”溫阮的工作不確定性確實很高,黎晏想了想說,“你要是找不到人,也可以送到喵咪館。”

    溫阮聽了,欣喜都快要從眼底溢出來了,不過言語還是很小心,“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店里那么多只貓,多一只也不算什么。”黎晏正說著,突然聽到了開門聲,江裴洲推門進來,旁若無人地脫掉了被汗水打濕的上衣。

    嚇得黎晏立刻調整了手機的角度,不出他所料,下一秒江裴洲就抬腿脫掉了短褲和襪子,光腳進了衛生間。

    “晏哥,怎么了?”

    溫阮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來,黎晏后知后覺地回應:“沒事。對了,你剛剛說昨天去店里看小鵝了?”

    “對,小鵝看起來……”雖然說話的聲音很有活力,但溫阮心中卻沉悶起來。他剛剛看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是江裴洲,絕對沒錯。

    即使心有不甘,溫阮也會告訴自己要時刻認清一個不爭的事實——黎晏已經和江裴洲結婚了。

    興致缺缺的溫阮又和黎晏聊了幾句,主動提出結束視頻通話。

    黎晏左右晃了晃腦袋,甩掉方才看到的溫阮黯淡的神情,快速轉換心情。他放下手機,從榻上下來,撿起了江裴洲扔在地上的衣服,隨手一團扔進了臟衣簍。

    黎晏去床上把兩人的枕頭分開,特意把中間留出一塊空地。剛弄好,江裴洲就從衛生間出來了。

    “你剛剛在看什么呢,還特意把屏幕捂住了,不讓我看見。”江裴洲狀似無意問道,實則洗澡時琢磨了好久。

    黎晏很坦誠,“打視頻電話呢,和溫阮。”

    聽到后半句話,早早點頭的江裴洲瞬間停住了動作,大步邁到床邊,扔掉毛巾就往黎晏身上撲。

    明明已經把人壓到床上動彈不得了,江裴洲還扭動著一米八七的身體,厚臉皮地向快要被自己壓成紙片人的黎晏撒嬌。

    “他是不是又和你表白了?”

    “你不許理他!”

    江裴洲穿了一件黑色的浴袍,腰間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帶子蹭開了,露出了因為用力而緊實的胸膛。

    “別鬧。”黎晏雙手抓著床單,視線根本就不敢往下瞟,催促道,“趕緊把衣服穿好。”

    “我就不穿!”

    還沒等黎晏說話,窗外就傳來了三舅媽的聲音。

    “小晏,我帶著小六子來了。”

    江裴洲趕緊把浴袍穿好,同時低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黎晏笑笑沒有說話。

    很快,江裴洲看著懷里抱著枕頭,手上拎著大袋子的三舅媽,還有一旁牽著棉花糖的小六子,就全都明白了。

    好家伙,一個電燈泡不夠,還要再多加一個。

    其實嚴格來說,也不怪黎晏叫來兩個電燈泡,實在是他被江裴洲親怕了,又不忍心拒絕,才想到了這個主意。

    “晏晏哥哥,我們又能一起睡覺了,我好開心呀~”小六子奶聲奶氣地說完,就上前抱住了黎晏的一條大腿,另一條則被棉花糖抱住了。

    “小六子已經洗過澡,他的枕頭和睡衣我先放床上了。”

    黎晏推了一把江裴洲,示意他過去幫忙。

    “我來吧。”江裴洲接過大袋子,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這是棉花糖的窩,這是它的小毛毯,這是它的玩具。”

    還挺齊全。

    江裴洲把棉花糖的東西放到床邊,小狗不用人說,它就自動趴到窩里了。

    “棉花糖我剛遛過,已經上過廁所了。它一般都能堅持到第二天早晨,不過你們還是把門留一道縫比較好。”三舅媽叮囑完,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小六子自己換好睡衣,還幫棉花糖蓋上小毯子,熟門熟路地躺到床中間的位置。

    黎晏讓江裴洲照顧好一人一狗,自己去洗澡。結果洗完澡后他剛推門出來,就被江裴洲按在墻上親了個措手不及。

    親完之后江裴洲像個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地給棉花糖留好門,接著便上床躺下了。

    遲遲等不到黎晏,小六子坐起身,揮手招呼道:“晏晏哥哥快點來。”

    “來了。”

    黎晏還是像上次那樣講故事把小六子哄睡著,江裴洲也再次和小六子調換了位置。

    黑漆漆的屋內,江裴洲鬼鬼祟祟地靠近黎晏,小聲問:“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黎晏明知故問,手指不安分地戳了戳江裴洲的腹肌,“誒?怎么是軟的。”

    江裴洲直接白回答:“你想讓它變硬嗎?”

    “想摸。”

    江裴洲正用力吸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清脆的“給我”,嚇得兩人狼狽地縮成一團。

    眼睛熟悉了黑暗后,因為距離比較近,兩人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恐。

    安靜了十幾秒,他們又聽到了吧唧嘴的聲音,小六子又說:“別搶我棒棒糖。”

    原來是說夢話。黎晏松了一口氣,不過他可不敢再胡鬧了。

    但有人的心還癢癢的。

    江裴洲手腳并用纏著黎晏,忽然,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出現在床邊。

    這下江裴洲徹底老實了。他小聲吼道:“棉花糖你不睡覺扒著床看什么看!快點睡覺!”

    翌日下午,外婆說她在整理相冊,讓黎晏和江裴洲兩人過去。在去的路上,他們撞上了匆匆忙忙向外走的沈玉枝。

    “二表哥,你這么著急是要去哪里啊?”黎晏問。

    “醫院有事,夢璃得趕回去,我順便送她回去。”沈玉枝說完話就走,顯然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

    黎晏見沈玉枝甩著飄逸長發匆匆離開的背影,想起來自己準備離開的事,他和江裴洲商量著說:“我后天想離開這里回陵市,先把房子收拾一下。”

    “嗯,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

    “啊?”黎晏聽后感覺非常意外,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我回去會見我父母還有朋友,你跟我回去不無聊嗎?外婆這邊不需要你陪著嗎?叔叔阿姨也要回來了,你不用先回青市嗎?”

    江裴洲單手撩起簾子,言語中頗顯無奈,“怎么,你連岳父岳母也不讓我見啊?”

    “什么岳父岳母。”黎晏小聲嘀咕著,抬腿邁過了門檻。

    外婆戴著老花鏡坐在羅漢床上,除了她坐的那一小塊地方,其余都被東西堆滿了。這還不止,床的旁邊擺了兩張八仙桌,上面都被盒子堆得滿滿當當的。

    “說什么呢,這么高興。”外婆今天又換了一條眼鏡鏈,上面串著質地通透的綠色玉石。

    江裴洲搬了兩把椅子放在床前,“剛要和您說,后天我和黎晏去陵市,他父母要回來了。”

    “那確實是件好事。”外婆站起來,拿起八仙桌上的一個盒子說,“正好,我整理出了一些禮物,一會兒讓人送到你們院子去,走的時候記得帶上。”

    外婆一樣一樣地介紹,黎晏聽得瞠目結舌,每一件拿出去都價值不菲,

    “外婆,這也太貴重了。”黎晏推脫道。

    “我還害怕準備得不夠好呢。”外婆今天忙著收拾東西,非要自己親自挑選,連午覺都沒有睡。此時老太太的精神不太好,站了一會兒就坐回到了羅漢床上。

    黎晏連忙起身,扶著外婆坐下。

    “你們領證就是匆匆忙忙的,現在小洲第一次上門,難不成還要糊弄嗎?”外婆拍拍黎晏的手背,讓他安心,“就當是那臭小子的嫁妝!”

    第38章 第 38 章

    “外婆。”江裴洲把羅漢床上的東西挪開, 自己坐到外婆身邊晃著肩膀,手臂擺來擺去地撒嬌。

    黎晏眉眼彎彎地看著江裴洲這副少見的模樣。

    大概是見多了,外婆并不吃江裴洲這一套。她用布滿皺紋的手推開江裴洲的額頭, 說道:“你小時候一闖禍就過來撒嬌耍賴,整日里沒個正形。”

    隨后外婆無視繼續耍賴的江裴洲,對黎晏說:“你別推脫,就這些東西, 我還嫌少了呢。”

    長者賜, 不敢辭。黎晏也不便再拒絕,況且這些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外婆送給他的,而是沈家送給黎家的。

    外婆讓人把禮物打包裝好,伸手拿起小茶幾上的相冊, 招呼黎晏坐到她身邊。被冷落一旁的江裴洲非常有眼色地和黎晏換了位置。

    “這本相冊里都是江裴洲小時候的照片?”黎晏一下子被照片中白嫩嫩的嬰兒吸引住了目光。

    “不止。”外婆隨手指著說, “這幾本是他的單人照,那邊的幾本也都是他的。”

    黎晏拿起相冊細細翻閱,發現每本相冊都用娟秀的小楷標注了時間。

    外婆繼續補充說:“這只是我存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在他父母那里,等你回青市,讓小洲領你去看。”

    見黎晏看得認真,外婆看向端著陶瓷盤吃點心的江裴洲, 不放心地叮囑道:“我方才說的話, 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江裴洲嘴里塞著仿白玉蘭造型做的酥點,囫圇吞下后乖巧地回答。

    “打小就屬你吃得最多。”外婆嘴上說著嫌棄江裴洲的話, 手上卻沒閑著,她倒了一杯茶水, 也不直說給誰,努嘴示意被噎到的人自己端去喝。

    外婆眼皮耷拉著, 無奈地起身說:“上了年紀的人,中午不休息就是不行。”說罷,她讓兩個年輕人看相冊,自己回了臥房休息。

    江裴洲利落地踢掉鞋子上床。

    黎晏探身朝地上看了一眼,果然,兩只鞋子都歪在了地磚上。他挪到床邊,伸出一條腿,勾著腳尖把鞋子擺正了。

    雖然江裴洲大部分的時間都很成熟,但還是會在不經意間露出毛躁的一面。

    【2011年9月,吳市濕地公園,熊貓竹竹。】

    照片中的男孩皮膚黝黑,讓本就干瘦的身材顯得更瘦了,不過他咧著嘴巴笑的時候,倒是顯得牙齒很白。

    除此之外,黎晏覺得照片中的背景看起來很眼熟,自己好像也去過。

    “這只大熊貓是一只明星熊貓,我記得它是因為出差才來的濕地公園。”江裴洲腦袋湊過去看,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

    “我記得那時候還要現場排隊買票,第一天因為去得晚,根本就沒有買到熊貓館的門票。第二天一早,天沒亮我們就去排隊了,不過就算那樣,還差點兒沒買到呢。”

    黎晏往后翻,看到了七八個小孩子擺著搞怪姿勢的照片。

    “這兩個人是夢璃姐和二表哥嗎?”黎晏指著其中兩人問。

    “對。”

    夢璃和沈玉枝那時應該已經讀高中了,樣貌雖然稚嫩,但是五官已經初具成熟的雛形,因此并不難分辨。

    倒是江裴洲,照片上的他和現在的他說是兩個人都不為過。

    2011年,江裴洲11歲,個子已經和上高中的沈玉枝一樣高了,只是身高長得快,肌肉卻沒跟上。

    黎晏沒忍住說:“我看你剛出生的照片,看起來長得挺白的,怎么這張照片里的你這么黑,把你扔進煤堆估計還要找好一會兒。”

    “哪有那么黑,你說得也太夸張了吧!”江裴洲抽出那張合照,舉到眼前端詳,怎么看都是黑乎乎的,把身邊的沈玉枝襯得更白了。

    “好像是啊。”江裴洲笑了,跟黎晏解釋說,“我記得那年暑假我喜歡上了沖浪,我媽找了教練,一張機票直接把我送到海邊,讓我在那里待了一個月,回來之后從我爸媽面前路過,他們都沒認出來。”

    “你小點兒聲。”黎晏怕江裴洲豪放的笑聲把外婆吵醒,連忙伸手去捂嘴。

    江裴洲只用兩根手指就能輕松地把黎晏的手腕握住,瑩白的皮膚更增添了幾分脆弱感。讓人不敢用力去捏,生怕弄碎。

    “你好白啊。”江裴洲早就發現了,黎晏白得連血管的顏色都清晰可見。

    “遺傳吧,我媽皮膚就白。”黎晏沒管捧著他手臂的江裴洲,用空閑的那只手繼續翻相冊,直到手臂傳來一陣濕濕的感覺。

    “喂,你在干什么?”黎晏推開抱著自己手臂啃的江裴洲,特意看了看門的方向,沒看到人才說,“你吸我胳膊做什么?也不嫌臟。”

    “你小時候沒有試過嗎?吸手臂會有紅色的痕跡。”

    “我知道,我想問你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試?”

    江裴洲理直氣壯地說:“我黑,效果不明顯。”

    “沒試怎么知道。”黎晏匆匆放下相冊,拽過江裴洲的手臂就咬上一大口,然后才含住用力吸。

    兩個幼稚鬼都拽著對方的手臂不肯松手,最后就變成了他們一起站在水池前,用水清洗濕漉漉的手臂。

    看著水淋淋的胳臂,鏡子中的兩人張開嘴想要笑出聲,不過他們還記得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便齊齊閉緊嘴巴,用手比畫著嘲笑對方,看起來像是在演默片。

    洗完手臂,黎晏和江裴洲回去繼續看相冊。

    剛才因為兩人打鬧時的動作,相冊被翻到了新的一頁。

    照片中的男孩是個小光頭,正捂著腦袋哭。男孩的臉被手臂遮擋住了大半,黎晏帶著疑惑問:“這個小和尚是你?”

    江裴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相冊搶走,不想讓黎晏看見。

    “你搶走也沒用,我已經看到了,小~和~尚~”

    “唉。”江裴洲嘆氣,不情不愿地把相冊還給黎晏,“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我趁大人不注意,拿著剪刀胡亂剪衣服玩,最后把頭發剪得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江裴洲無奈地聳肩擺手,“然后我就被剃光頭了,正好是夏天,剃光頭涼快。這本來沒什么,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蚊子只追著我一個人叮,還專門叮光禿禿的腦袋。”

    “然后呢?”黎晏靠在憑幾上,饒有興趣地追問。

    “然后我就撓啊,實在是太癢了,最后把頭撓破皮了。”接著,江裴洲話鋒一轉,惡狠狠地說,“我也不知道沈玉枝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反正他拿了花露水直接就往我腦袋上噴,疼得我滿院子亂跑。”

    黎晏聽了忍住笑意,把相冊往后翻了一頁,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半個沈玉枝的身影。

    “好了,我講完了,你想笑就笑吧。”江裴洲破罐子破摔地向后一躺,翹著腿等待黎晏的嘲笑。

    等了一會兒,想象中的嘲笑沒有來臨,腦袋反而被胡亂揉了一通。

    “干嗎?”江裴洲問。

    黎晏俯身靠近江裴洲,俏皮地眨眨眼,“安慰一下小和尚。”

    “我才不是和尚。”江裴洲把人拽到自己身上,捧著黎晏的臉用力親向額頭,“和尚可不能娶老婆。”

    可能是和尚說多了,第二天一早外婆就讓周嬸來問,說她們要去觀音寺上香,給快要出生的孕婦和孩子祈福。

    “大表嫂還沒生嗎?”江裴洲問。

    周嬸把手里提著的食盒放下,將早餐擺到桌子上,“沒呢,不過也快了,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剛才大少爺來了電話,說已經住進醫院了。”

    “不是破水才去醫院嗎?”黎晏才起床,洗漱后從衛生間出來,下巴上的水都沒有擦干凈。

    將餐盤擺好后,周嬸答:“這不是擔心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黎晏下巴上的水珠連他說話都沒掉下來,江裴洲看不過去,隨手抹掉了,回復說:“您回去跟外婆說,我們吃完飯就過去。”

    今天兩人默契地都穿了襯衫,山里蚊蟲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兩人手臂上都是昨天吸出來的紅紅紫紫的痕跡,要是讓別人看到,估計沒人能將原因說出口。

    “轉身。”黎晏拿著一瓶花露水不要錢似地往江裴洲身上噴。

    觀音寺離沁園不遠,驅車二十分鐘就到了,這座寺廟原本只有本地人去,后來沁園開發成景區,去觀音寺的人也多了起來。

    觀音寺坐落在山頂,有兩條路可以上山,一條是行人走的山間步道,另一條是車輛行駛的大路。

    為表誠心,上了年紀的外婆在山腳就下車了,準備步行上山。

    “外婆她真的可以走上去嗎?”黎晏小聲問。

    江裴洲神色倒是輕松,“沒事,她經常來。”

    沿著石板路往上走時,已經有不少人上完香,正下山離開。

    “你以前經常陪外婆來嗎?”黎晏蹲在路邊,拿著手機拍攝風景。

    江裴洲不知什么時候又撿了一根筆直的木棍,挑著地上的草葉回答說:“我們幾個小輩沒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周嬸他們陪外婆來的。今天三舅媽要不是有事,她肯定也會來。”

    山不高,十幾分鐘后,他們已經走完了大半的路程。黎晏和江裴洲兩個年輕人走走停停,反而比外婆和周嬸走得還慢。

    走在山野之中,江裴洲好像是被什么東西激發了野性,看到大石頭就踩,看到奇形怪狀的大樹就摸,還時不時彎腰撿木棍。

    黎晏懷疑眼前這人壓根兒就沒有潔癖。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不要在山里撿木棍。”

    “為什么?”江裴洲將新撿到的木棍拿在手中,掰掉多余的小樹杈,眼中滿是欣賞。

    黎晏故意逗他,幽幽地說:“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撿到的木棍是死物還是活物。”

    “是嗎?”江裴洲把木棍放下,拍掉手掌中的碎屑,冷不丁地走到黎晏身邊說,“有蛇!”

    “啊啊啊——”黎晏尖叫著躥到江裴洲身上,無比靈活地爬到江裴洲懷里,閉著眼睛說:“快跑!快點跑!”

    “沒有蛇,我騙你玩的。”江裴洲生怕黎晏叫聲太大,把其他人也嚇到,要是造成恐慌就不好了。

    “真的沒有嗎?”

    因為角度,江裴洲看不到黎晏臉上的表情,但是聽聲音,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說話人心中的恐懼。

    “真沒有,我是在逗你玩呢。”

    黎晏委屈巴巴地說:“可是我被你嚇得腿都軟了,應該走不動路了。”

    “那好辦,我背你上去。”

    江裴洲力氣多得像是用不完,輕輕松松就把人背到了山頂。

    黎晏被自己背著一路沒有說話,應該是被嚇壞了,內疚的江裴洲滿腦子都在想要怎么和對方道歉。

    可惜一看見觀音寺的牌匾,黎晏就自己從江裴洲背上滑下來,挺胸抬頭大步向前走,哪里還有半分被嚇到的樣子。

    “你裝的?”江裴洲并不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黎晏反問:“你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嗎?”

    “知道啊,他不是大學教授嗎?”

    黎晏手指挑起被風吹到耳邊的碎發,淡淡地說:“他是動物學教授,我上小學就敢抓蛇了。”

    “你——”江裴洲一個大喘氣,補充說,“好厲害呀~”

    意料之外的一句話把黎晏羞得耳尖通紅,羞憤地扭頭就走。

    觀音寺并不大,透著古樸莊嚴的氣息。黎晏和江裴洲跟在外婆后面,像模像樣地上了香。

    “我去和師父說會兒話,小洲你帶著小晏四處看看吧。”外婆說完就和周嬸走了,留下兩個人面面相覷。

    “后面有一棵六百多年的古樹,來這里祈福的人大多都會去樹下許愿。”

    “靈驗嗎?”黎晏問。

    他原本對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不感興趣,可當他被江裴洲帶著走到古樹下,就被樹上掛滿的紅綢震驚了。

    看來有不少人都來這里許愿,應該會靈驗吧。黎晏蠢蠢欲動。

    一對年輕的情侶已經寫完了愿望,正站在樹下往樹枝上拋。沒過一會兒,他們似乎是拋到了滿意的位置,喜笑顏開地牽著手走了。

    江裴洲摸不準黎晏的想法,試探著問:“要不……咱們也去拋一個。”

    “好。”

    黎晏自認為自己是個俗人,從以往寥寥可數的幾次許愿來看,他許的愿望不外乎是健康與暴富。

    可現在,他卻想許一個與之前不一樣的愿望。

    背著江裴洲偷偷寫完愿望后,黎晏想知道江裴洲寫的是什么內容。可能在一起待的時間久了,兩人也變得心有靈犀起來。

    江裴洲眼神亂掃,也想看清黎晏紅布上的字。

    “你寫了什么?”兩人同時問。

    短暫地愣住幾秒鐘回神,他們又同時說:“不告訴你。”

    算了,看來是問不到了。

    為了保密,他們一人站在樹下扔,另一個轉身面壁,氣氛非常和諧。

    許完愿,江裴洲在黎晏耳邊說了一句話,氣得黎晏追著他打。

    兩人都沒發現,不遠處的偏殿門前,外婆和一位慈眉善目的師父正含笑看著他們。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外婆的誠心感動了神靈,他們剛回沁園,就收到了母女平安的消息。

    “阿彌陀佛。”外婆顧不上高興,連忙去家里的佛堂上香。周嬸特意換了一個屏幕大的平板電腦,讓上完香的外婆能更清楚地看重孫女的照片。

    “鼻子像她媽媽,嘴巴像她爸爸。”幾張照片和視頻,就能讓外婆笑得合不攏嘴。

    新生兒降生的喜悅很快便籠罩了這座老宅。

    喜悅過后,便是離別,不過還好是短暫的離別。

    來的時候黎晏和江裴洲各帶了一只登機箱,臨走時卻多帶了三只大箱子。就這樣,外婆還是一個勁兒地嫌少。

    “東西已經夠多了。”黎晏剛把行李箱放好,轉身就看到周嬸拎著兩個裝著蔬菜的袋子急匆匆地走過來。

    “都是剛從菜園摘的,你們帶回去。”周嬸麻利地騰出位置把袋子放好。

    外婆對黎晏說:“你家里不是有一陣沒住人嗎,肯定缺這些,正好不用再去買了。”

    依依不舍地道別后,黎晏和江裴洲上了車。他們帶的東西多,乘坐公共交通不方便,最后決定由人開車送他們去陵市,大概需要三個小時。

    “我剛看到外婆在準備的行李箱上面貼了紅喜字。”

    “嗯,是她自己剪的。”江裴洲正在找要播放的電影,“你有想看的電影嗎?”

    心思飄飄然的黎晏隨手指了一部兩個半小時的科幻片,結果剛看了開頭,他就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突然停下,耳邊傳來了記憶中熟悉的聲音,黎晏猛然驚醒,茫然地問:“到了?”

    “在學校后門,司機下車去登記了。”江裴洲說完,自然地幫黎晏把睡得飛起的頭發理順。

    回家了。

    黎晏降下車窗朝外看,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沒錯了。

    沉默的建筑在這片土地上矗立了幾十年,年輕稚嫩的面孔卻是每年都在變化,這大概就是校園的魅力吧。

    “是黎教授家的小晏吶!”門衛王叔認出了黎晏。

    黎晏長得好,讓人不想記住都難。

    “王叔好,我回來看看。”

    “黎教授和張教授還沒回來呢。”

    “嗯,他們明天就回來了,我今天先回來收拾一下房間。”

    司機登記完信息上車,王叔還在說:“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黎晏他們家住的那棟教職工家屬樓年紀比黎晏還要大。

    不過房齡雖然大,但是前幾年才系統地改造過,再加上修建時,有學校里的老師參與設計,因此日常生活并不像其他老舊小區那樣不方便。

    “就在前面那棟停就行。”

    司機本想幫他們把行李搬上去,但是黎晏拒絕了,乘電梯并不麻煩。

    “我家住頂樓。”黎晏抬頭給江裴洲指了一個小小的窗口,“那就是我臥室的窗戶。”

    江裴洲多看了幾眼,主動拿起了三只大箱子,“咱們上去吧。”

    剛進樓門口,就有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手上提著布袋子走了出來。

    “趙教授好。”

    老人推了推眼鏡,驚喜地說:“小晏回來了。”

    “嗯,回來住幾天。”黎晏把行李箱挪開,讓趙教授有可以走動的空間。

    趙教授滿意地看看黎晏,又將視線落到江裴洲這張陌生的臉上。

    見趙教授臉上帶著疑問,黎晏主動介紹說:“他叫江裴洲,是我先生。”

    “哦?你結婚了?”

    “對,就上個月的事。”黎晏回答的時候帶著幾分羞澀,他還是不習慣和看著自己長大的人介紹江裴洲的身份。

    江裴洲長得濃眉大眼,精神和體態都沒話說,是長輩們都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孩子。

    “不錯,挺精神的小伙子。”趙教授說。

    黎晏見趙教授是一個人,便問:“您要去哪兒啊?盧教授呢,他不陪您嗎?”

    “我去圖書館還書,他帶著學生去省里開會了,得后天才能回來呢。”趙教授說話不急不緩,很是儒雅。

    黎晏看了眼時間,說:“今天圖書館閉館早,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進了電梯,江裴洲感慨地說:“感覺這棟樓隨便碰上一個人就是教授,好有壓力。”

    “你讀書那么厲害,不要告訴我你看見老師會害怕。”黎晏刷指紋解鎖,調侃道,“明天還有兩位老師回來,你可別臨陣脫逃。”

    “你怎么這么想我!”

    黎晏往江裴洲后背拍了一下,叫他不要著急進門,“你先過來錄個指紋。”

    “第一次上你家就讓我錄指紋啊?”江裴洲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朝黎晏挑眉。

    “你要是不愿意錄也可以。”黎晏直接關門,自己進了家門。

    很快,門外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黎晏聽了臉色一變,趕緊打開門,豎起食指貼到江裴洲嘴邊,“你小點兒聲,別讓人家聽到。”說著,他用眼神示意江裴洲,這層樓還有其他兩戶人家在居住。

    成功錄入指紋,江裴洲才踏進伴隨黎晏成長的家。

    房子是三室一廳的住宅,兩間臥室和一間書房。

    不過書房的位置有限,黎晏父母的書本和標本實在擺不開,黎父就把陽臺改造了一番,添置了書桌和書柜。他們一家三口都是安靜的性子,其實在哪個房間工作都沒什么影響。

    臨出發前,黎父黎母都用防塵布把大部分的家具都罩住了,因此不覺得臟亂。

    黎晏把沙發上的防塵布掀開,拉著江裴洲先坐下休息,“坐了三個小時車,感覺后背都僵了。”

    江裴洲在車上沒有睡覺,再加上他平時鍛煉得比較頻繁,倒是沒有覺得有哪里不舒服。

    “我給你按一下。”江裴洲騰出位置,讓黎晏趴到沙發上。

    “你會嗎?”黎晏對此抱著遲疑的態度。

    江裴洲偏頭朝沙發點了一下,示意黎晏趴下,“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好吧。”

    江裴洲還真會,按揉的位置準確,力度剛剛好。黎晏把臉埋在抱枕里,舒服地從喉嚨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什么時候學的?”黎晏問。

    “剛開始健身時教練教的。”

    “哦,也是。”

    按揉了一會兒,黎晏后背的不適感緩解了不少。他朝身后的人揮揮手,自己給自己翻了個面,仰躺在沙發上。

    兩人頭碰頭,一人橫躺,一人豎躺,在沙發上休息。

    “剛剛你在樓下提到的盧教授,她是趙教授的夫人嗎?”江裴洲一只手臂墊在腦袋后面,另一只手向后伸,勾到了黎晏的頭發。

    “不是,盧教授也是男人,他們在一起好多年了,好像二三十歲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那么早?”江裴洲非常驚訝,“那時候同性戀好像還被當成疾病呢。”

    “對啊,他們年輕時挺不容易的。聽我爸說,他們頂住了各方的壓力,都做好了終身不婚的準備了。但還好十幾年前同性婚姻合法,在法律施行的第一天,他們就去結婚了。”

    黎晏翻身趴在沙發上,額頭剛好可以貼到江裴洲的額頭。

    “當時我還去了他們的婚宴吃席呢,我記得特別清楚,他們的婚宴是在陵市最大的酒店辦的,場地布置得特別漂亮,菜也特別好吃!”

    江裴洲伸手攬住黎晏的脖頸,一字一句問道:“黎晏,你是喜歡酒店的布置和酒菜,還是那場矚目的婚宴呢?”

    第39章 第 39 章

    “有區別嗎?”黎晏脫口而出, 根本沒有意識到江裴洲已經察覺到了自己內心中真正的想法。

    兩人額頭相抵,江裴洲又偏頭,嘴唇剛好能碰到黎晏的耳朵。

    “好癢。”黎晏捂著耳朵想躲, 但江裴洲拉著他肩膀的衣服不讓他離開。

    江裴洲眨著眼睛,從全新的角度重新看黎晏的臉,發現臉部的線條更柔和了,自己竟然生出了欺負他的念頭。

    “親一下, 好不好?”

    坐了三個小時的車, 黎晏體力本就被消耗了不少,再黏黏糊糊地親上十多分鐘,一會兒連打掃衛生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果斷地拒絕:“太累,不想親。”

    江裴洲耍賴, 靠著自己手臂長, 攬著黎晏的脖子不讓他躲開。

    突然,客廳中書柜一角上,那個裝飾用的粗大樹枝竟然轉動了。

    “怎么不鬧了?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壞招兒呢?”黎晏問。

    江裴洲伸手指向書柜,祈禱著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東西,問道:“那個……是攝像頭嗎?”

    “啊?我家沒攝像頭啊!”黎晏遲疑地抬頭,第一眼他也沒看出來。

    最后黎晏搬來了一把椅子,伸長脖子仔細打量過后才相信。

    “難道是新裝的?我上次回家還沒有呢。”黎晏拿起手機, 準備問一下父母, 他一邊打字一邊對江裴洲說,“你幫我拿一瓶水, 廚房的架子上應該有。”

    黎晏微信都發完了,還不見江裴洲有動靜, 轉頭一看,發現江裴洲神情嚴肅, 腰背挺直地坐在沙發上,雙手還搭在膝蓋上。

    “你在干嗎?”黎晏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似的戳了戳江裴洲的額頭。

    “啊!你要喝水是吧?”江裴洲蹭地站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我去給你拿。”

    江裴洲走路姿勢僵硬,活像個剛會走路的機器人。

    “方向錯了,那邊是衛生間。”黎晏跟在江裴洲后面說,“廚房在右邊。”

    “哦,好。”

    黎晏看不下去了,直接拉著江裴洲進了廚房,順手把門關嚴。

    “至于嗎?”黎晏哭笑不得地踮起腳尖,親了一下江裴洲的側臉。

    “還沒見到你父母的面,就讓他們在攝像頭里看到我親你,這實在是太尷尬了。”江裴洲仍心有余悸,慶幸自己發現得早。

    黎晏擰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小半瓶水,手機也剛好收到了消息。

    “我媽說是因為這次離開家的時間太長,要拜托鄰居來家里給花澆水,才裝了攝像頭。我爸嫌棄攝像頭不好看,就裝飾了一下。”

    黎晏拍拍江裴洲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剛問了,我媽說他們正收拾行李呢,根本就沒看家里的情況,應該是攝像頭捕捉到人像才自己動的。”

    江裴洲聽了彎下腰,腦袋頂在黎晏的肩膀上,蔫了吧唧地說:“那就好。”

    把炸毛的江裴洲哄好后,黎晏大致看了一眼家里的情況,在心中琢磨從哪里開始打掃。

    “趁著現在還有太陽,先把被子抱到天臺上曬一曬吧。”

    黎晏說著打開兩人的行李箱,找出兩身寬松的運動裝。因為手臂上被吸出來的痕跡還沒有散去,他們今天穿的也是長袖襯衫。

    把衣服遞給江裴洲,黎晏伸手指著自己臥室的門說:“你去房間里面換衣服。”

    “好。”

    黎晏拿衣服去了衛生間,剛換好出來,手機又響了,這回是小六子打來的。

    害怕小孩子離別哭鬧,三舅媽根本就沒有告訴他三表哥和三表嫂離開的事情。但紙終究包不住火,現在小六子發現了,眼睛哭得像是爆掉的水管,嘩啦啦地往外冒水。

    “讓我看看是誰家的小孩子在哭呢?”江裴洲難得沒有逗小六子,輕聲細語地給他講笑話,逗他開心。

    “晏晏哥哥,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小六子整張臉都要貼到手機上了。

    “等天氣冷了,我們就回去了。”

    小六子依依不舍地掛斷了電話,兩個人開始打掃房間。

    房子煥然一新后,黎晏灰頭土臉地癱在沙發上,累得連手指都不愿意抬。

    江裴洲把臉上黏糊糊的汗水洗掉,直接揪起衣服把水珠擦干。又拿了一條濕毛巾出來,拎著走到黎晏面前。

    “閉眼。”江裴洲言簡意賅。

    黎晏聽話照做,然后就被江裴洲按著擦了臉和脖子,一條毛巾從頭擦到了腿。

    “咱們晚上點外賣吧,我不想做飯了。”黎晏慢悠悠地滑到沙發上,以一個無比扭曲的姿勢躺著。

    江裴洲彎腰托著黎晏,像擺弄毛絨玩具一樣把人擺正,同時問道:“你有想吃的嗎?”

    “沒有。”累到一定程度,就連嚼東西都成了負擔。

    “那吃炸醬面吧,吃起來也不熱。”

    黎晏抬手勾到了江裴洲的脖子,手腕翻轉,又摸索到了江裴洲的耳垂,有氣無力地說:“好,聽你的。”

    “你呀。”江裴洲心疼了,也顧不上有沒有攝像頭,順勢握住黎晏的手臂,從指尖輕輕柔柔地親,一直親到額頭,“等我,很快就好了。”

    黎晏就像黏在沙發上一樣,連吃飯都是江裴洲把碗筷端到他面前的。

    “你好像……”江裴洲欲言又止。

    黎晏牙齒叼著豆芽的尾巴,一點一點往嘴巴里嚼,歪著頭問:“像什么?”

    “好像在做月子。”

    “你!”黎晏腳都抬起來了,想了想又放下,悶聲回答,“我又不會生孩子。”

    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江裴洲已經精準掌握了黎晏的飯量,煮好的面條剛剛好。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黎晏洗了澡就回了房間,換到床上繼續躺著。他隨手找了一部綜藝放著當背景音,一邊指揮江裴洲收拾五只行李箱里面的東西。

    “這件藍色的,還有那件白色的,對,先把這兩件拿出來掛著吧,就掛臥室這里。”黎晏趴在床沿,翹起的腳一晃一晃的,“把米白色的那雙鞋拿出來就行。”

    江裴洲聽話地拿起鞋子,“放在房間還是放門口的鞋柜?”

    “你拿錯了。”黎晏手指拽緊床墊,身體往外探著說,“你手上這雙鞋是灰白色的,不是米白色,這雙才是,在洗漱包旁邊的那雙。”

    雖然江裴洲認為自己手上拿著的鞋就是米白色的,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按老婆說的話做。

    依照原本的計劃,黎晏去申市給江裴洲過完生日后,第二天就一起回青市,衣服鞋子根本沒有多帶。

    誰承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會臨時決定去沁園。還好外婆想得非常周全,讓人給他倆送來了幾十套衣服鞋子挑選。

    “外婆讓帶過來的禮物放在哪兒?”黎晏的房間不大,擺了他們兩個人行李箱后就沒地下腳了,江裴洲把裝禮物的箱子放在門外打開。

    “我怎么覺得這些東西比前天外婆給咱們看的還要多。”黎晏下床,跟江裴洲一樣一樣地看,最后得出結論,自己認為的沒有錯。

    “敢不敢打賭,等回青市,我爸媽肯定還要給你不少東西。”

    聽到這話,黎晏懷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三個盒子,呆愣地看著江裴洲,“不會吧?”

    江裴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夜幕降臨,對面的樓逐漸熄燈,周圍的環境也靜了下來。

    黎晏臥室的床是雙人床,但是寬度只有一米五。平時黎晏自己一個人睡覺綽綽有余,現在又加了一個手長腳長的江裴洲,那就不好說了。

    江裴洲關燈上床,看到快要貼到墻上的黎晏,又量了量空出的位置,忍不住說:“我應該占不了這么寬的位置吧。”

    “我怕擠到你。”黎晏拽著被子的一角說。

    “哦?關心我呀?”江裴洲猛地一拉被子,黎晏順勢滾了一圈,直接滾到了江裴洲懷里,“我睡覺還缺了一個抱枕,你來幫幫我。”

    說完,江裴洲就手腳并用地把黎晏摟住了。

    “這也太緊了吧。”黎晏費力地伸出手,把貼著自己屁股的膝蓋和小腿推開。

    不過推是能推開,很快又會恢復原樣。

    江裴洲委屈巴巴地說:“親又不讓親,現在連抱也不行了。”

    黎晏立刻反駁:“誰說不讓你親了。”

    下一秒,黎晏的嘴就被堵住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回到熟悉的家,再加上體力消耗不少,黎晏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黎晏洗漱時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靠近了看,離遠了看。

    拿著發蠟走進來的江裴洲忍不住說:“別照了,看不出來。”

    “你都是跟哪兒學的,怎么還咬上了。”黎晏氣憤地在鏡子里瞪江裴洲。

    江裴洲信心十足地說:“我這是自學成才!”

    黎晏洗漱完,讓出鏡子,眼看著江裴洲熟練地用發蠟抓出一個三七分的背頭。

    “這么正式?”黎晏靠在門框上,挑著眉打趣道。

    相處的時間越久,黎晏越看不清江裴洲到底有多少面,好像每天都是全新的人,永遠都看不膩。

    黎晏喜歡江裴洲把額發撩起來的樣子,特別是再穿上西裝,成熟又性感,就像第一次見面那天一樣。

    “你這個發型,顯得你成熟了不少。”黎晏著迷地用手指描摹江裴洲的眉骨。

    “心有靈犀,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兩個人起床的時間不前不后,吃早飯太晚,吃午飯又太早,他們商量著煮了粥,先墊一墊肚子,等中午接了父母回來再一起吃午飯。

    粥煮好后,黎晏盛了兩碗涼涼。

    黎晏四處找人吃飯,最后發現人還在衛生間里。

    江裴洲已經在下巴上打好了泡沫,正準備刮胡子,見到黎晏便問:“你今天好像還沒有刮胡子呢,要一起嗎?”

    黎晏做過脫毛,胡子長得慢,他一般都是幾天才刮一次。正猶豫著,他聽到江裴洲說:“我給你刮,要嗎?”

    “要。”黎晏說完,總覺得哪里奇怪。

    江裴洲快速解決完自己的胡子后,給黎晏的尖下巴打上泡沫,忽然好奇地問:“除了頭發和眉毛,你是不是全身都沒有毛發了?”

    黎晏想都沒想就點點頭。

    “那里……也沒有嗎?”此時江裴洲的求知欲達到了頂峰。

    第40章 第 40 章

    “那里是哪里?”黎晏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裴洲的目光從黎晏的臉上逐漸下移, 越過胸腹,直至在小腹的位置停留。

    等黎晏意識到江裴洲的好奇之處是哪里,耳朵瞬間就紅了, 強裝鎮定回答:“不告訴你。”

    江裴洲只是一時好奇,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輕松地把黎晏抱到洗漱臺上。

    剃須刀啟動,急速旋轉的嗡嗡聲在不大的空間內響起。

    “你之前給別人刮過胡子嗎?”黎晏一動不動地坐著, 言語中透著一絲緊張。

    “沒有。”江裴洲看著倒是信心滿滿的樣子, 他用手指固定住黎晏的下巴,小心移動剃須刀。

    原來是第一次,內心竊喜的黎晏把手掌貼到江裴洲側腰,用手指隔著一層衣料感受體溫。

    黎晏仰面抬著下巴, 視線自然而然落到江裴洲臉上, 他看到江裴洲的嘴唇因為認真緊緊抿著。

    “看什么呢?”江裴洲挪動腳步,換了一個方向。

    沒聽到黎晏的回答,他繼續說:“別直勾勾地看著我,你現在嘴周圍都是泡沫,我可親不了。”

    “你別太自戀了。”

    很快,江裴洲停下手中的動作,“好了。”接著, 他攬住黎晏的后腰, 借力讓人從洗漱臺上下來。

    把下巴上的泡沫清洗干凈,黎晏伸手去拿毛巾, 卻被江裴洲搶先一步。

    “好滑。”江裴洲替黎晏擦臉,趁機在光滑的下巴上摸了好幾把。

    去機場的路上, 是黎晏開車。在半途江裴洲接到了父母的電話。江父江母知道江裴洲和黎晏在陵市,讓他多待幾天, 在黎晏父母面前好好表現。

    “最好待上一兩個月,不著急回來啊!”

    江裴洲無奈回復:“媽,我一兩個月不回去,公司那邊怎么辦?”

    “既然我跟你爸回來了,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江母還挺意外江裴洲的反應,“結了婚就是不一樣,以前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從沒見過你這么積極要上班。”

    “咳咳。”江裴洲用力咳嗽,提醒江母不要再說了,扭頭看了一眼黎晏,解釋道,“你別聽我媽瞎說,我之前都是每天按時去分公司上班的。”

    黎晏笑了笑,沒有插話。

    江母繼續說:“是每天去公司沒錯,可你不是去樓下的健身房,就是縮在辦公室看那些長得奇怪的小人兒。”

    “媽,那叫動漫,不是奇怪的小人兒。”

    趕上紅燈,黎晏適時和江母說話:“阿姨好。”

    “誒,小晏好。等你和小洲回來,一定要先來阿姨這里,阿姨給你準備了好多禮物呢。”

    聞言,黎晏瞥了一眼江裴洲,果然,對方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我昨天的猜測沒錯吧!

    江父也說:“小晏吶,上次阿姨從你開的店回來,一直贊不絕口,等你回來,一定也要帶我過去瞧瞧啊。”

    路燈亮起,道路通行,黎晏只簡單回答說:“好啊。”

    “好什么好!”江裴洲把外放關掉,舉著手機對江父說,“你安心工作,不要整天想著玩。”

    媽也就算了,看一看小鮮肉也沒什么,可自己五十多歲的中年老爸怎么也要去gay吧。

    “你好像不喜歡我開的店,其實它們——”

    “沒有。”江裴洲打斷黎晏的話,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眉眼之間依稀可見痛苦的神情,“我……就是有陰影。”

    黎晏把車駛入停車位,解開安全帶,用雙手包裹住江裴洲緊握的拳頭,在心里猜測:江裴洲應該是小時候被貓咬過留下陰影了。

    如果是那樣,那他也太可憐了。

    “別怕。”黎晏歪著頭打量江裴洲低垂的眼睛,隨即在他眼角印下一個無形的唇印。

    江裴洲反手握住黎晏的手,用嘴唇追趕著黎晏的臉,黏黏糊糊地說:“你別聽我媽瞎說,該做的工作我都做了的,是那些項目沒什么難度,我才……才做了一點兒其他的事情打發時間。”

    “嗯,我知道。”黎晏用頭蹭江裴洲的肩膀。

    “別躲啊,親一下安慰安慰我。”

    黎晏笑鬧著躲開,突然身體一僵,用手掌無情地推開江裴洲的臉。

    “干嗎?”江裴洲別提有多無辜了。

    “我爸媽。”

    江裴洲瞬間坐直,緊張地左看右看,“叔叔阿姨在哪兒?人呢?”

    黎晏尷尬地指向車前不遠處的路邊。

    黎父黎母也很尷尬,發現小情侶在車里后,正商量著躲到哪里去呢,結果就被發現了。

    “叔叔阿姨好。”江裴洲像個小媳婦似的,戰戰兢兢地站在黎晏身邊。

    黎松身高比黎晏還要矮,因此他見到江裴洲的第一面,就感嘆道:“這就是小洲啊,長得真高。”

    “謝謝叔叔,我身高一米八七,體重八十公斤,鞋碼是——”

    “你在說什么啊?”黎晏用手肘給了江裴洲一下,打斷了他的話,小聲說,“去幫忙放行李。”

    “哦哦好。”

    張晚凝自從上了飛機一顆心就沒踏實下來,雖然從江裴洲父母那里得知兩個孩子在沁園時相處的情景,但終究不比親眼看到更讓人放心。

    “快到飯點了,咱們找個飯店,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吧。”張晚凝坐在后排,悄悄打量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江裴洲。

    “你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就別折騰了,回家吃吧。”黎晏熟練地倒車。

    江裴洲則幫忙設置導航的路線,跟著解釋道:“是啊,我們出來時已經把飯蒸上了,菜也準備好了,回去開火炒一下就行。”

    在樓下時,他們正好碰見了幫忙澆水的鄰居下樓扔垃圾。

    “晚凝回來了,都去哪兒玩了?”

    張晚凝拉著鄰居的手腕說:“坐了一路我現在是腰酸背痛的,一會兒再去找你聊啊。”

    黎父黎母都不是拖延的性子,回來了就要立刻整理行李。

    黎晏想幫忙卻無處下手,張晚凝嫌棄他站在一旁礙事,催促他站遠一些。

    這里沒自己的位置,那廚房總該有了吧。黎晏轉身就去廚房幫忙,不過很快就被江裴洲推了出來。

    “第一次上門,你就讓我這個新女婿好好表現一下吧。”江裴洲乞求道。

    黎晏聽了忙捂住江裴洲的嘴,“瞎說什么呢!千萬別讓我爸媽聽見。”

    很好,現在自己成了最多余的人。

    黎晏百無聊賴地在自己房間晃悠了一會兒,再次去客廳,發現只有黎松一個人在。

    “我媽呢?”

    黎晏正擺弄他帶回來的紀念品,“你媽才離開兩分鐘你就問她去哪了,同樣是這么長時間沒見面,你就不想和我說說話?”

    黎松脆弱的小心臟裂開了一條縫,堅強地補充說:“你媽媽去隔壁鄰居家了。”

    “好,那我和親愛的爸爸聊聊天。”黎晏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黎松面前,漫不經心地問,“江叔叔身體怎么樣?”

    “他身體恢復得不錯。”

    “哦?”黎晏又問,“江裴洲說他爸爸每年的體檢都沒查出問題,既然出國前江叔叔是假裝體檢查出癌癥,那他的身體為什么還需要恢復?”

    黎松手上拿著的盒子滑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兆元的身體非、非常好,你別、別在這這里胡說。”

    簡直是不打自招,黎松當年因為自己一說謊話就結巴,險些要讀法律專業。

    黎晏站起身雙手抱胸,示意黎松跟自己回房間。

    把門關好,黎晏就像審犯人一樣,冷血無情地說:“現在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黎松哪里還有在學生面前那副沉穩的模樣,腰背佝僂地說出了真實情況。

    …………

    “就是這樣,其實這也是小洲父母的無奈之舉,小洲外公外婆年紀都大了,他的那幾個叔叔又都不是好相與的,只能想出用這個辦法。”

    黎松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黎晏,小心問道:“你和小洲相處得怎么樣?現在你江叔叔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你要是過得不開心,我和你媽媽——”

    “我們現在挺好的。”黎晏心里一團亂麻。

    “你過得開心就好。”把事情說出來,黎松輕松了不少,但還是叮囑黎晏說,“你先別告訴小洲,要是他現在知道了,一時之間看不到人,他肯定著急。不如等你們回了青市,讓他父母和他說吧。”

    黎晏滿懷心事地進了廚房,一無所知的江裴洲正圍著嫩黃色的碎花圍裙,傻乎乎地炒菜呢。

    “怎么是這個表情?”最后一道菜出鍋,江裴洲關火,單手握著炒菜鍋的把手,穩穩地把菜盛到盤子里。

    見黎晏沒回話,江裴洲找出一雙新筷子遞給他,“你要是餓了,就先偷偷吃幾口,叔叔阿姨看不出來。”

    “不想吃菜。”黎晏接過筷子扔到臺面上,勾住江裴洲的脖子就親了上去。

    “這么主動。”親吻間隙,江裴洲微微彎腰把人抱到懷里,用額頭抵著臉頰紅潤的人,看多久都看不夠。

    黎晏少見地撒嬌,指腹按在江裴洲的鼻尖上,小聲說:“江裴洲,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江裴洲一愣,“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我是說辦婚禮的那種結婚。”黎晏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局促的空間里,周圍還都是飯菜的味道。此時的環境說這種話確實不符合黎晏的心理預期,畢竟他是個挺看重儀式感的人。

    不過他等不及了,哪怕是再等一頓飯的時間,他都害怕自己因為膽怯而退縮。

    短暫的沉默后,江裴洲開口了:“對不起。”

    “怎么又說對不起?”

    江裴洲把黎晏放下,將擋在臉前的手拉開,直視著眼前人的目光說:“讓你先開口,就是我的不對。”

    緊接著,江裴洲拿出手機,給黎晏看聊天記錄,“本想著等策劃師給了初步的設計稿再和你說的。”

    屏幕中的對話不長,看完甚至不需要一分鐘。

    黎晏還來不及回應江裴洲,就聽到他說:“我們在沁園辦婚禮好不好,中式婚禮,小晏哥哥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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