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溫阮自從告白失敗,沒再主動和黎晏聊過天,只是在朋友圈發小太陽照片和視頻的頻率增加了。黎晏還是會像之前那樣,點贊或者評論,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黎晏第一次和江裴洲參加有商業性質的飯局,還能和自己喜歡的演員見面,別提有多緊張了。更讓他意外的是,剛一進包廂,他就看到了溫阮那張熟悉的臉,在得知他是柳玉和秦路然的經紀人后放松不少。
“晏哥,沒想到和你結婚的人是江總,你進門時,可把我嚇了一跳。”
黎晏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到江裴洲說:“那你膽子還挺小的。”
溫阮看了一眼黎晏,眼神黯淡地笑了笑,連帶著嘴角都透著委屈。
“小太陽最近怎么樣了?它乖不乖,有沒有拆家啊?”黎晏連忙換了個話題調節氣氛,暗暗在桌底準確無比地往江裴洲光潔可鑒的鞋面踩了一腳。
“嘶~”江裴洲倒吸一口氣,他坐在主座,眾人的眼睛都時刻盯著,硬是咬緊牙關沒有叫出聲。
“怎么了呀?你怎么出汗了?”黎晏拿起紙巾貼心地給江裴洲擦汗。
江裴洲的秘書不清楚桌下的乾坤,眼疾手快地把空調的溫度往下調低了兩度。
“沒事。”江裴洲趁機將黎晏的手握住,讓他動彈不得,“我突然想起來,過兩天要拍攝宣傳片,想問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是一個十分鐘的微電影,我們會還原電視劇中的經典造型呦。”柳玉眨了眨眼,期待地看著黎晏。
“好,我一定去。”
代言合作的合同早就簽好了,今天這場飯局就是走個過場而已,更不是什么推杯換盞的煙酒局。
將溫阮一行三人送走后,江裴洲翹著二郎腿,大爺似的靠在椅背上,完全沒了方才的精英模樣。
“你去打包一份核桃酪。”江裴洲把秘書指派走了。
“你沒吃飽?”
“你不是喜歡吃嗎?”
黎晏驚喜萬分,沒想到江裴洲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細節。看到江裴洲腳上被自己踩臟的皮鞋,黎晏覺得自己剛剛有點兒沖動,拿了紙巾就要幫他擦鞋。
“你在干嗎?有東西掉了嗎?”江裴洲看到黎晏蹲在地上,莫名其妙。
黎晏指了指鞋,“給你擦干凈。”
江裴洲才不在意,“外面天都黑了,沒人會盯著我的鞋看。”
兩人你來我往,也不知是誰的動作偏了,黎晏的頭往后一仰,磕到了桌沿,唰地一下眼淚就滾滾流出。
淚珠掉在江裴洲手背上,燙得他心臟不由得緊了。
“不疼不疼。”江裴洲彎著腰,伸手去摸黎晏腦后。
“老板,甜品打包好了,服務員說最好不要過——”秘書推門而入,看到老板彎著腰,按著老板娘的頭,老板娘蹲在地上,雙眼淚水涌出。
“夜……”秘書用了平生最快的反應能力,閃身而出,當然了,他還不忘將門緊緊關上。
秘書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鏡,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心情無比沉重地給老婆發消息。
【老婆,我可能要失業了,或許明天會因為沒有雙腳同時踏進公司被辭退。】
【放心,江氏是大公司,會有n+1賠償的。要是沒有,你可以請我給你打官司,我給你打九九折。】
秘書看著老婆回過來的消息,癟著嘴不知道該笑還是哭。
沒多久,江裴洲和黎晏開門出來了。
江裴洲接過秘書手里的打包袋,面無表情地說:“你這個月獎金沒了。”
秘書呆住。
“他跟你開玩笑呢。”黎晏安慰完,又解釋說,“剛才我蹲下撿東西不小心磕到頭,他才這么生氣的。”
看著老板和老板娘離開的身影,秘書心里默默地說:老板娘你不必解釋,我都懂的。
不知道是不是江裴洲事先交代過,吃飯時黎晏收到了厚厚一摞的簽名照,他挑出幾張留下,剩下的打算帶去店里給閃閃她們分掉。
這兩天黎晏除了吃飯睡覺處理必要的工作,其余時間都在追劇,剛一到家,他就捧著核桃酪坐在了電視前。
“誒呀,你快和他解釋啊!”黎晏著急得直跺腳。
江裴洲站到沙發后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研究黎晏的后腦勺。
黎晏警惕地轉身,詢問道:“你在干嗎?”
“別亂動,我看看有沒有腫起來。”江裴洲小心撥開黎晏柔軟的頭發,發現撞到的地方和其他的地方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按下去黎晏疼得叫了一聲,抬手就給了自己一拳。
“你要是頭暈想吐,或者不舒服,千萬記得要告訴我。”
黎晏覺得江裴洲實在是小心了,隔一會兒就伸手摸摸自己的頭,真是沒事也要被摸出事。
喪彪被領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今天黎晏和領養喪彪的女生定了時間打視頻,算是做回訪。
視頻中,喪彪被主人養得皮毛油光水滑,脖子上戴著一個紅繩穿的金吊墜,正神氣地蹲坐在貓爬架的最高處,尾巴打著彎晃來晃去。
喪彪聽到熟悉的聲音,耳朵動了動,一下子跳到地面上,踩著主人的大腿,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里的黎晏。
“彪哥,你還記得我嗎?”
喪彪聽了,歪著腦袋蹭屏幕,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聽得黎晏心軟軟的。為了能更清晰地聽到喪彪的叫聲,黎晏特地把聲音放大。反正江裴洲此時正在浴室洗澡,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來。
“它的變化真大,眼神變得柔和了不少。”
女生說:“它剛來的時候總是朝我哈氣,不過喂它吃了一碗凍干,它就開始對我喵喵叫了。”
“它看著是兇了些,我剛開始見到它,都不敢靠近。受傷之后,它臉上多了一道疤,看起來更兇了。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它性格軟了很多,也變得喜歡和人親近了。”黎晏想起往事,說得很感慨。
浴室里,江裴洲洗完澡發現吹風機昨天被自己拿到外面了,剛打開門去拿,就聽到黎晏說:“謝謝你給了彪哥一個家,它以前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總要打架搶地盤,過得挺不容易。”
打架?搶地盤?
江裴洲縮回邁出的腳,扒著門框聚精會神地偷聽。
女生說:“你放心,我會對它好的,絕對不會再讓它流浪了。”
難道黎晏還有在道上混的朋友?江裴洲皺著眉,想象黎晏和別人打架會是什么樣子。轉念一想,就黎晏那細胳膊細腿,自己單手就能把他控制住,他和人打架只會被占便宜。
“彪哥再見啦~”
聽到黎晏掛斷視頻,江裴洲才慢吞吞地出來拿吹風機吹頭發。
黎晏跟著江裴洲進了衛生間洗漱。
江裴洲吹吹頭發,眼睛就往黎晏臉上瞟一下。黎晏早就發現江裴洲的小動作了,見他想說未說的為難模樣,指著馬桶說:“你要是想上廁所直說,我可以出去。”
江裴洲搖搖頭,繼續吹頭發。
洗漱完,黎晏站在鏡子前開始往臉上涂護膚品。拍開精華,黎晏擰開面霜蓋子,看著鏡子里江裴洲的臉問:“你涂嗎?”
江裴洲搖搖頭,出去了。
護膚完畢,黎晏關掉衛生間的燈,小聲哼著歌走出來。然后就看到江裴洲一臉嚴肅地坐在床邊,看到他就說:“其實我不應該問你的,本是你自己交際圈的私事,但是這方面的事水很深,處理不好就是給自己找麻煩,我爸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險些被這種人害了。”
黎晏滿頭問號,后腦被撞到的部位隱隱作痛,疑惑地說:“你在說什么啊?我聽不懂。”
“你不用隱瞞了。”江裴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剛剛和別人打視頻我聽到了,“那個彪哥,就是你朋友吧,曾經在道上混過。”
黎晏紅潤的嘴唇漸漸張大,意識到江裴洲誤會后哈哈哈大笑著走到他面前,強忍住笑意捧起江裴洲的臉,輕撫開他皺起的眉頭,最終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擦掉眼尾笑出的生理性淚水,黎晏和江裴洲面對面坐在床上,和他解釋:“彪哥全名叫喪彪,是一只橘貓。那個女生是領養它的主人。”
“你反應真快,轉了轉眼珠就編出一個故事哄我。”江裴洲非常佩服。
“你——”黎晏叉著腰,不解地問,“你究竟是怎么從藤校畢業的啊?”
“就……修夠學分,寫完論文就行了。”
黎晏找出和領養人的聊天記錄和喪彪的視頻給江裴洲看。
“彪哥,吃飯啦~”
“喵~喵~嚕嚕~喵~”
江裴洲俊朗的臉由紅轉白,又轉紅,嗷一聲便把頭埋進了被子里。黎晏在旁邊趴下,聽了半天也沒聽清被子里的人在說什么,猜測應該是好丟人之類的話吧。
黎晏拿著柳玉和秦路然的簽名照一出現在店內,閃閃先是驚呼,接著便嘿嘿嘿地笑個不停。小白看閃閃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像搬貨物一樣,把閃閃搬進了休息室。
“呼~”小白從休息室出來,甩著手臂說,“閃閃自從和李華住在一起,她們倆天天琢磨晚上做什么飯,才短短幾天,她的臉就圓了一圈。”
黎晏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小心被她聽到,追著你和你吵架。”
小白今天穿了一雙高跟鞋,仰起脖子說話的時候非常傲嬌:“哼,她才吵不過我。”
兩人在聊天,誰也沒注意店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手里拎著碎花布袋進門,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小白的神情,小聲說:“我來給你送午飯。”
第22章 第 22 章
男人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局促,身上穿的衣服顏色灰撲撲的,褲腿上還沾了一片細細碎碎的東西,像是木頭碎屑,不過手上拎著的碎花布袋倒是潔白干凈。
“我不是說了不用嗎?”小白冷著臉站在原地。
“啊?”高高壯壯的男人窘迫得整個人都要蜷縮起來了,“我記得你說過外賣吃膩了……我怕你餓。”
黎晏認出來男人之前跟著章師傅來店里干過活兒,好像叫章磊。在地下酒吧,小白當時好像也是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
章磊看了一眼黎晏,他知道黎晏是小白的老板,害怕自己的出現耽誤小白工作,把布袋塞給小白,扭頭就走了。
閃閃拿到了簽名照,工作時像打了雞血一般,都不能說是元氣滿滿,應該說是元氣都溢出來了。給貓梳毛的時候時不時地就嘿嘿嘿笑出聲,然后嘀嘀咕咕地和貓炫耀起來,差點兒把一只膽小溫順的小貓嚇到。
黎晏下午正在畫畫,閃閃敲門進來說:“老板,我不能白拿簽名照,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你也太客——”黎晏舉著畫筆正琢磨配色,話沒說完,閃閃甩下一句“我當你答應了啊”就忙不迭跑了。
黎晏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把門關上。
閃閃今天上的是早班,傍晚六點,她背著嫩黃色的小挎包美滋滋地站在店門口等黎晏。
“去哪兒吃?”即使太陽西沉,但此刻的陽光還是不容小覷,黎晏整理著頭上的帽子說,“先說好,隨便吃一點兒就行。”
閃閃朝還在柜臺里工作的李華擺擺手告別,推著黎晏出門,“隔壁街有一家自助餐廳新開業,兩人消費,可以打七折!”
黎晏猜測道:“不會是李華上晚班,你找不到人陪才叫我的吧?”
閃閃是沒頭沒腦的樂天派,什么心思都寫臉上了。她把黎晏拉到樹蔭下走,心虛地說:“是有一部分原因啦,不過最重要的是,老板你送了我仙君和魔君的親筆簽名照!我回去得找個相框裝起來。”
路過一個公交站臺,黎晏聽到一個男人打電話說:“老公,我已經在等公交車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就能到家。”
他想起來上次因為處理小鵝的事情晚回家,就沒有告訴江裴洲,這次還是報備一下吧。
等紅燈時,黎晏把消息發給了江裴洲。
黎晏:【我在外面和朋友吃了晚飯再回去。】
走過斑馬線,江裴洲的消息就回過來了。
江裴洲:【朋友是男是女?】
黎晏回:【女生。】
“看路,老板!”閃閃把黎晏從電線桿前拉開,八卦道,“你在和誰聊天,這么入迷。”
“就是一個朋友。”
“什么朋友啊?給我看看!”閃閃拉著黎晏手臂,伸著脖子假裝要看他的手機屏幕。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鬧著,突然閃閃收斂笑容,警惕地回頭四處打量。
“怎么了?”
閃閃皺著眉說:“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因為發生過相親對象私自上門找閃閃的事,黎晏也跟著在周圍找了找,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應該是看錯了。咱們先去吃飯吧,拐個彎就到了。”閃閃說。
有閃閃在就不會冷場,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們吃累了就聊聊八卦,然后接著吃。
黎晏剛開始還想控制食量,結果閃閃把一盤子海鮮放在黎晏面前,一本正經地說:“海鮮是涼的,涼的食物沒有熱量,你就放心吃吧!”
說完,她自己用生菜葉裹了一塊醬汁濃郁的烤肉,“鏘鏘鏘鏘,這樣烤肉的熱量就不見了。”然后豪邁地塞到嘴里嚼嚼嚼。
快八點時,江裴洲和黎晏要了地址。
黎晏對閃閃說:“一會兒我們送你回去。”
“我~們~”閃閃擠眉弄眼地做表情。
吃飽喝足后,兩個人胃撐得圓滾滾。閃閃背著小包去柜臺結賬,才發現飯錢黎晏已經付過了。
“老~板~”閃閃眼睛濕漉漉的,站在路邊晃黎晏手臂,“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黎晏被閃閃的語氣酸到了,連連后退。
“鄧閃閃!”這聲怒吼猶如平地一聲雷,把玩鬧的兩人嚇了一跳。
“蔡方?”閃閃扭頭,忽然想到了什么,“剛才就是你在跟蹤我!”
蔡方穿了一件黑襯衫,尺碼有點兒小,肚子上的紐扣都繃緊了,下身穿了一條淺卡其色的褲子,關節處都是褶皺,看樣子像是蹲了不久。
“對啊,我是跟蹤你了。”蔡方理直氣壯地指著閃閃說,“我要是不跟蹤你,怎么會知道你腳踏兩條船!”
閃閃干脆利落地反駁道:“你放屁!”
“我放屁?”蔡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一頭霧水的黎晏,“你一邊吊著我,一邊勾搭這個小白臉,怎么不算腳踏兩條船?你也不怕步子大了,扯著□□!”
“你說話嘴巴放干凈點。”黎晏猜眼前的男人應該是閃閃的相親對象,他想不明白閃閃她媽媽究竟是有多著急,竟然把這種行為舉止萬分粗鄙的男人介紹給自己女兒。
閃閃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你原來的房東是個老太太,我說我想租她的房子,隨便套了幾句話她就把原來租客在哪里上班告訴我了。”蔡方認為自己很聰明,說話的語氣非常得意,“我在京介路的店鋪找了兩天,終于讓我找到你了,你搬家怎么也不告訴我?”
“你算哪根蔥!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蹤我,我就報警!”
“我們是男女朋友,警察管不著。”
“我不止一次明確拒絕過你,沒想到你竟然這么不要臉。”
閃閃氣得手都抖了,黎晏把閃閃擋在身后,這個舉動觸動了蔡方脆弱的神經,他怒氣沖沖,抬手就要打黎晏。
江裴洲像是從天而降一般,單手穩穩地握住蔡方的手腕,令人動彈不得。江裴洲示意黎晏不用怕,又看向蔡方,慢悠悠地說:“好巧啊蔡組長,我以為我從分公司回集團之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蔡方愣住了,竟然會在這里見到江裴洲,他戰戰兢兢地縮回手,想要好好解釋,畢竟要是在集團總裁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不僅升職無望,就連工作都難保。
“江總,都是誤會,誤會。”蔡方點頭哈腰地說。
“誤會?”江裴洲摟住黎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你和我老婆,有什么誤會?”
“老、老、老婆?”蔡方虛汗都被嚇出來了。
閃閃站出來質問道:“你是組長?你不是說你是總監嗎?”
周圍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江裴洲不愿過多停留,走到蔡方面前說:“人家女生不喜歡你,我勸你把不該有的心思收一收。”
“是是是。”
江裴洲用指背敲了敲蔡方的手臂,意味深長地說:“你工作很有上進心啊。”
上車后,閃閃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低著頭在屏幕上敲敲點點。
黎晏以為她被嚇到了,安慰道:“閃閃,我給你放幾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不用。”閃閃抬起頭,興奮地給黎晏展示自己的手機屏幕,“我把剛剛偷偷錄像了,等我剪輯一下,就發給我表姐,讓她給村里情報組織看,保管不出三天,方圓十里的人就都知道這件事了。”
“蔡方她媽可神氣了,就差拿個大喇叭廣播,說他兒子在江氏集團總部當總監,沒想到只是在分公司當小組長。”
閃閃看到正在開車的老板娘,補充道:“當然了,我沒有說江氏集團分公司不好的意思哈。”
江裴洲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記得把我們的臉打個碼。”黎晏說。
閃閃一臉我辦事,你放心的樣子,“一定,你和老板娘的臉我都會打上碼的。”
車子開到閃閃家樓下,江裴洲踩下剎車,認真問道:“誰是老板娘?”
“……”閃閃挪到車門旁,拉開車門就跑,“謝謝老板娘送我回家,老板明天見!”
黎晏見江裴洲沒有動作,戳了戳江裴洲的臉,“老板娘,開車回家了。”
到家后,江裴洲先進了家門,等黎晏換好拖鞋進門,發現江裴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直到黎晏洗完澡,趴在床上和大洋彼岸的父母視頻,也沒見到江裴洲的身影。
黎父黎母那邊天剛亮,他們正坐在陽臺上邊看海上日出,邊吃早餐。
“爸,你怎么曬黑那么多?小心回來后你的學生都認不出你了。”
黎父顯然并不在意,“我是變色,又不是變異,他們怎么可能認不出來。”
“這個太甜了,給你吃。”黎母把自己盤子里的食物撥到黎父的盤子里,跟黎晏吐槽,“這里的油條都是甜的。”
黎晏問了父母的近況,知道他們一切都好,打算結束視頻。
“等等,你怎么也不和我們說說你和裴洲過得怎么樣啊?”黎母問。
“我們……”黎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誒,”黎母湊近屏幕,瞇著眼睛說,“你后面那個人是裴洲吧?”
黎晏起身,回頭便看見江裴洲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古裝站在窗邊。恰好窗外一陣晚風吹過,衣袂浮動,飄逸得猶如初下凡塵的仙君。
江裴洲的氣質都被衣服襯得清冷起來,“怎么樣?比那個芷闌仙君帥多了吧!”
黎晏連呼吸都放緩了,眼睛更是不敢眨,直直地看著江裴洲。
江裴洲抬起手臂晃了晃,“看呆了?”他第一次穿古裝,還是如此繁復的樣式,花了好長時間才跟著視頻教程把衣服穿好。
江裴洲想要走到黎晏面前讓他看得清楚一些,結果一不小心踩到衣擺,直接朝黎晏撲了過去。
時間定格,四目相對,黎晏感受著唇瓣上新奇的觸感,看著近在眼前的江裴州,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動。
“你們忙,我就先不打擾了。”黎晏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是黎母掛斷了視頻電話。
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第23章 第 23 章
黎晏腦袋被血液沖得發暈, 江裴洲趴在自己身上,重得像是要把自己壓進床里。
最先有反應的是江裴洲,他手臂撐在床墊上, 抿著唇,似乎是在想接下來要說些什么,又似乎是在回味那枚意外的吻。
因為要在視覺上展現飄逸的效果,江裴洲最外層的衣服是用輕紗做的, 一條裝飾的綁帶從胸口垂下, 末端掃在黎晏下巴上,又隨著呼吸的節奏,若有似無地掃過黎晏微微上挑的唇角,在飽滿紅潤的唇肉上流連。
黎晏緊閉的唇瓣輕輕張開一條縫, 伸出舌尖舔掉了癢意。不料江裴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胸腔振動導致綁帶末端晃到了黎晏的鼻尖。
“好癢。”黎晏聳了聳鼻子,從覆蓋在身上層層疊疊的衣料中抽出手。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黎晏手指勾到了那條存在感超強的綁帶,讓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裴洲手臂一晃,泄了力,又壓了下來。
不過這次黎晏動作倒快, 偏頭躲開了。
連晚風都來湊熱鬧, 迫不及待地從紗窗的縫隙中擠進來,在大床上的熱源滾了一圈, 裹挾著燥熱分子遠去。
兩個人靜靜地抱著,身體貼著身體, 耳朵蹭著耳朵。
“衣服,哪里來的。”黎晏問。
江裴洲的臉埋在黎晏脖頸, 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找人定做的。”
“怎么突然想起來要做古裝了,之前沒見你對這方面感興趣啊。”
“因為你。”江裴洲把臉埋得更深了,鼻尖貼到黎晏耳后的軟肉,“最近你總看那個仙君。”
“我是在追劇,劇里面的人我都看,不是只看他。”黎晏無奈,抬手摸了摸江裴洲柔順的頭發。
江裴洲喉嚨發出一聲平淡的“嗯”。
“先起來,你壓得我好累。”黎晏感覺自己瘦弱的身板被壓得更扁了。
江裴洲坐起來,抱著手臂悄悄打量黎晏,“柳玉已經結婚了。”
“他結婚了?”黎晏對于明星私事和八卦都不感興趣,“我才知道。”
見黎晏的反應還算正常,江裴洲又說:“不過他那個經紀人還沒結婚。”
“他之前是因為工作太忙,今年能稍稍閑下來了,計劃先談戀愛然后結婚。”黎晏拿起手機,看到黎母掛斷視頻后給他轉發了一個公眾號的文章鏈接。
“你知道得倒是挺清楚。”江裴洲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
文章的標題非常一針見血:年輕人,你要懂得節制!
黎晏估計里面百分百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內容。果不其然,他粗略掃了一眼,文章大概寫的都是“作息規律是節制,飲食健康是節制”之類的話。
【……】
無話可說,黎晏回過去六個點。
“咳!咳!”
黎晏被江裴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嚇了一跳,手機滑落掉在床單上。他這才意識到,江裴洲剛剛好像和自己說話來著。
偏著頭回憶了一會兒,黎晏回答道:“我和他聊過結婚這件事。”
“你和他聊這個做什么!”
“就聊天嘛,你反應怎么這么大。”
江裴洲挪到黎晏身旁,和他并排坐著,“你和他都聊什么了?”
“嗯……”黎晏仰著頭回想,“我們什么時候結婚,為什么結婚之類的。”
“你都說了?”
“怎么可能,我要是說咱們兩個是被父母騙了,沒有感情就領了結婚證,他肯定會對我不死心的。”即使不遇見江裴洲,溫阮也不是黎晏的菜。“我說,我們是一見鐘情,閃婚的。”
高明的謊言都是七分真,三分假。
在今天因為意外親到黎晏之前,江裴洲從未覺得一塊小小的皮膚竟有如此美妙的觸感。
天天見,日日見,今天才得了幾分趣。
江裴洲又翻了次身,發現今晚的月光很亮,透過窗簾小小一條縫隙竟然也能照亮自己眼前人的睡顏。
黎晏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眼底投射了一小片陰影。
沒吃過糖的孩子是不知道甜味的,不會整日想著念著。最怕的是曾經淺嘗輒止地吃了一口,這樣就能一直勾起蠢蠢欲動的占有欲。
銀白色的月光照在黎晏臉上,他唇上的血色都淺了。江裴洲屏住呼吸,像個潛進貴公子房間的采花大盜,偷偷親了一下黎晏,因為太緊張,只親到了唇角。
這天黎晏剛進店,閃閃就遞給他一個袋子。
“我媽自己做的醬牛肉,今早收到的快遞,老板你嘗嘗。”
黎晏打開袋子一看,發現里面的牛肉是用真空袋塑封裝好的,隨口問道:“你和阿姨和好了?”
“算是吧。”閃閃下意識用手指鉆藍色抹布上的破洞,“她也是被騙了,蔡方他媽把自己兒子吹得天花亂墜,她又為我的婚事著急,就……”
“對了,那天之后蔡方有沒有再找過你?”
閃閃搖頭,又說:“現在村里都傳開了,蔡方她媽出門都躲著人走。”
上次本來是閃閃說她請客的,結果黎晏替她結了賬,今天收到醬牛肉,黎晏也沒推脫,直接收下了。
晚飯前,黎晏拿了一塊牛肉出來,切片后裝盤,說:“這是閃閃她媽媽做的醬牛肉,你嘗嘗。”
“閃閃就是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女生?”
“嗯。”黎晏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和之前在超市買的差不多,“對了,你怎么會認識蔡方?”以江裴洲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和蔡方有接觸。
“我之前一直在城南那家分公司工作,職位也不高,就是他說的總監,他是我管理的員工。”
“這樣啊。那他現在還在分公司工作嗎?”
江裴洲知道黎晏的顧慮,像蔡方那種替代性極強的崗位,換掉他只是一句話的事。但如果換掉他,很難不會激怒蔡方的家人,最后也許會怒火中燒地找閃閃的家人算賬。
“他工作上沒出什么大毛病,不好直接辭退,不過我已經讓人多關注他了。”
黎晏放下筷子,盛了一碗湯,才端起碗喝了一口,就放下碗叫道:“江裴洲。”
“在。”
“你今天怎么總看著我笑?”黎晏實在忍不下去了,其實吃早飯時江裴洲也是如此。
“啊?有嗎?”江裴洲拍拍自己的嘴角,“可能是抽筋了吧。”
黎晏已經毫不在意江裴洲什么時候能開竅了,或者還需要有人能推他一把,但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江裴洲在他眼里,已經從高大帥氣不失清澈愚蠢的男大,變成了某些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中年男人。
至于昨天那個吻,只是一個意外。
第二天早晨,江裴洲和黎晏一起出門,只不過目的地不同。
江裴洲開車從地庫出來時,正好看到黎晏上了溫阮的車。他雙手握著方向盤,朝黎晏的背影磨了磨牙。
今天是柳玉和秦路然為江氏集團代言拍攝宣傳片的日子,拍攝的地點在郊區的攝影基地,由于比較遠,溫阮主動提出來帶黎晏一起過去。
“今年七月的銷售額,比去年同期增長了百分之三十,大家可以看一下這份表格的數據,橫向對比……”
江裴洲一邊聽匯報,一邊眉頭緊皺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神色越來越凝重。匯報人邊說邊害怕,以為PPT中的內容出現了問題。
攝影棚中,江氏集團安排了負責人在現場,負責協調溝通,跟進拍攝進度。剛到攝影基地,江裴洲就給她打了電話,安排了一項奇怪的任務。
前些日子她聽總秘透露,江總其實已經結婚了,當時她還不敢相信。作為江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江裴洲的妻子不說是和他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也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會在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不在國內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領證,真是想不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和江裴洲結婚的,竟然是個男人!
她還記得總秘說他自己知道這件事時是什么場景。
“那天我開車載著江總去他家里接人,結果看到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男人上了車。我當時差點兒把剎車當油門踩下去。然后我就問:‘江總,您是gay啊?’”
“江總說:‘嗯,我沒告訴你嗎?’我說沒有。他就說:‘那你現在知道了。’”
負責人站在角落里,看著溫阮給黎晏介紹一會兒要拍攝的內容。
“宣傳片的概念是前世今生,分為兩個部分。今天上午先拍室內的場景,下午拍室外小院的場景。”
第一次來攝影基地,黎晏看什么都很新鮮,他看著古色古香的置景說:“我還以為一天就能拍完呢。”
“有些小成本的片子確實能一天拍完,不過——”溫阮看向坐在監視器前面的女人,朝黎晏靠近,小聲說,“Miranda Tang,上個月剛拿下一個國際電影節短片單元的最佳導演獎,她這個人最注重細節,預計要拍一個星期。”
“是這樣啊。”
會議室中,江裴洲收到了負責人在現場偷偷拍攝的照片。其他的都很正常,只是有一張,黎晏和溫阮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放大后看,兩人的頭發都糾纏到一起了。
“江總,我匯報的數據是有什么問題嗎?”匯報人拿著控制器的手都出汗了。
江裴洲雖然感情方面的神經不怎么敏銳,但他的智商卻不是擺設。他在會上偷偷摸魚看黎晏的照片,耳朵卻仍然關注著匯報的內容。
“今年上半年所有智能家電的銷售額,你說成了去年的數字,不過你后面分析的數據倒是沒出錯。”江裴洲合上電腦,站起身說,“注意細節。”接著便離開了。
秘書拿著江裴洲的電腦和資料,緊跟著也走了。
會議室中大半的人都是在江氏工作十幾二十幾年的老員工了,董事長宣布由江裴洲擔任集團總裁的時候,大家暗地里都在觀望,存了看熱鬧的心思。畢竟他們跟著董事長的時間長了,多少也知道他對自己唯一孩子的教育觀念就是——活著就行。
江裴洲自己獨自在國外上了七八年學,沒有走上歪路就很好了。沒想到從分公司到總部后,這個年輕總裁卻從未掉過鏈子。
仔細一想也說得過去,虎父怎么會有犬子呢。
秘書懷里抱著電腦,剛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江裴洲靠在墻邊,懷里的東西險些被他甩出去。
“陳秘,我下午外出,有緊急的文件現在就送過來給我簽字。”
“好的江總。”秘書把電腦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又按照江裴洲的習慣,將文件擺到桌子的右上角,“您去哪兒?需不需要安排司機送您。”
“去攝影基地。”江裴洲本想說自己去就行,但轉念一想,要是不用司機,到時候自己推車門下車,一點兒也不酷,“安排吧,你下午也跟我一起過去。”
“好的。”
午間休息,負責人收到了總秘給自己發的消息,塞到嘴里雞腿又回到了飯盒里,“這一天天的,打個工還真不容易。”
黑色的豪華轎車駛入基地,惹得路人頻頻回頭。
布置得悠閑自在的小院里,兩位主角一人身著廣袖寬袍,一身身著勁裝短打,正坐在荷花池邊下棋。
黎晏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溫阮出去打電話打了好久,其他人他又不認識,只好無聊地拿起紙筆隨意勾勒了幾個人物剪影。
導演團隊中的美術指導路過看到黎晏的畫,跑去和導演說了幾句。
“去繁化簡卻又不失神韻。”Miranda Tang是華裔,從小在國外長大,普通話帶著廣式口音。
“唐導。”黎晏起身打招呼。
唐容很隨和,她拉開椅子坐下,示意黎晏也坐,“大概十年前,我在青市看過一場畫展,還特意買了一幅畫帶回去收藏。我從你的畫中,尤其是這部分的處理,看出了那位畫家的影子。”
“唐導,您說的那位畫家,是不是叫展意云。”
唐容答:“是,你認識他?”
“他是我的老師,展老師對我幫助很大,受他的影響,我的畫中多多少少會有他的影子,只是我學藝不精,能有老師三分神韻就求之不得了。”黎晏非常謙虛地說。
在江裴洲的授意下,司機把車停在了拍攝現場附近。秘書下車后繞過車尾拉開車門,一只做工考究的皮鞋從車內邁出踩到地面,接著便是穿著西褲筆直修長的長腿。最后,江裴洲站定,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系上了西裝的紐扣,手背上依稀可見青筋浮動。
只可惜,這個霸道總裁的經典下車畫面并沒有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在各自的崗位各司其職。
負責人最先看到了江裴洲,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跑過來。
“他呢?”江裴洲神色不快地問。
負責人:“?”
好在負責人很快就看到了總秘眼鏡鏡片下的眼神,很快反應過來了,“黎先生正在和導演說話呢,我帶您過去。”
“很高興和您合作。”
“合作愉快。”
江裴洲遠遠地就看到黎晏正滿面春風地和一個陌生女人握手。
“好啊,很好。”江裴洲不禁加快了腳步。
在江裴洲怒氣沖沖地開口前,黎晏先發現了他,笑瞇瞇地說:“你來啦!”柳葉眼彎成了兩道月牙,嘴角的弧度特別勾人。
“咳咳。”江裴洲手指虛握抵在唇邊,一本正經地說,“嗯,我過來看看。”
江裴洲在現場,大家都不自在,他待了一會兒就走了,當然,走的時候還揣上了黎晏。
“你剛剛在和導演說什么呢?什么合作?”
“我隨手畫了幾幅畫,唐導說后面能在拍攝現代部分時當作道具。”
黎晏會畫畫江裴洲一直都知道,但他還從沒有見過呢。
見江裴洲一言不發地著看窗外,黎晏湊到他身邊,想要探著頭去看江裴洲臉上的表情。可黎晏剛坐過去,前后排之間的隔板就升起來了。
黎晏:“???”難道我看起來很著急嗎?
江裴洲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貼在自己身邊的黎晏,問:“有事嗎?”
“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沒有。”江裴洲回答得很果斷。
“真的嗎?那我坐回去了。”黎晏抬起小腿往旁邊伸,假裝試探江裴洲的反應。
不出黎晏所料,江裴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扭扭捏捏地說:“我還沒看過你畫的畫呢。”
“就這?”黎晏見江裴洲的襯衫夾歪了,用空閑的那只手把襯衫夾調正,問道,“今天天氣這么熱,你怎么把馬甲穿上了,我記得早上你只穿了襯衫。”
“我冷。”
江裴洲才不會告訴黎晏,馬甲是他下午出發前才穿上的,三件套看起來比較嚴謹。
突然一個急剎車,黎晏撲到了江裴洲懷里,手掌撐在江裴洲的大腿上,摸到了襯衫夾箍在腿上的帶子。
“江總,突然有一只狗竄過去了,您沒事吧?”
“沒事。”江裴洲把黎晏扶好,就像小孩子和同伴吵架,生氣的時候都不愿意碰對方。
黎晏故意問:“家里二樓那幅叫末日游樂園的畫是你什么時候買的?”
“有好幾年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具體是幾年前?”
江裴洲回憶了一下,說:“大概是四年前吧,我放假回國,陪我媽去畫廊買畫,當時看到覺得挺喜歡的,就買了。”
“那你還說你沒有見過我畫的畫。”
“我什么時候——”江裴洲愣住了,眉毛逐漸舒展,眼睛也睜大了,“你說那幅畫是你畫的?”
江裴洲驚喜極了,原來他們早就有交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興沖沖地打開車載電視,“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什么啊?”
“看!”
黎晏定睛一看,原來是《奧特曼全集》。
……
又是一個周六,下午的時候江裴洲接了一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地去公司了,剩下黎晏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里。
“露臺的花好像該打理了。”黎晏自言自語去了露臺,從儲物柜拿出工具修剪枝葉。
有盆花無精打采的,葉子和花瓣都耷拉著。黎晏記得家里好像還有半瓶營養液,不過他在柜子里沒找到,便小聲哼著歌去樓下找。
“叮咚~”
黎晏搬進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門鈴聲,江裴洲和家政阿姨都知道密碼,一般都是直接輸密碼進門。今天阿姨不用來,那應該是江裴洲回來了。
難道是電子門鎖沒電了?
黎晏快步走過去,直接把門打開。
“surprise!”
門外站了一個拉著行李箱的陌生年輕男人,他有著淺棕色的卷發,深邃的五官,看樣子應該是個混血。
從男人的表情來看,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開門的是一個陌生漂亮的東方面孔。
“你找江裴洲嗎?”
“對的!”
“他現在不在家,你先進來坐吧。”說著,黎晏便要幫男人拿行李。
男人認真地問:“你是他的男朋友嗎?”
“不是,”黎晏把大門關上,自我介紹道,“我叫黎晏,是他老婆。”
“天!”男人的表情非常夸張,手臂也情不自禁地擺動著,“他竟然會結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男人顯然對黎晏非常好奇,一直拉著他說話。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人把一塊通紅的無籽西瓜塞進嘴里,三兩下就咽了下去,“我叫胡志強,是江裴洲的高中同學,你可以叫我小強。”
“小、小……”黎晏小了半天,終究還是沒能念出后面那個字。
胡志強看出黎晏為難,無所謂地說:“你也可以和江裴洲一樣叫我阿志。我第一次和江裴洲見面讓他叫我小強,他也沒有叫出口。”
一番溝通過后,黎晏知道胡志強因為和女朋友吵架,一氣之下坐了十幾個的飛機找江裴洲散心。
“我給他發個消息,讓他早點回來。”等了十幾分鐘江裴洲都沒有回復,黎晏猜測他現在應該很忙,便帶著胡志強先上樓放行李。
“這個套間里面臥室的燈壞了,一直沒有修,我現在找人過來修一下吧。”
“不用了。”胡志強問黎晏有沒有梯子和工具,然后自己把燈修好了,“我是研究工業機器人的,這種小問題簡直不在話下。”
胡志強把東西放回原位,拍拍手說:“這間房之前有人住嗎?”
“我住了幾天,后來就搬到另一個房間了,不知道這里的燈怎么突然就不亮了。”黎晏帶胡志強去洗手,問道,“是電線短路了嗎?”
胡志強摸了摸自己的卷發,意味深長地從鏡子看著黎晏說:“是的。”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黎晏看差不多該到準備晚飯的時間了,問胡志強想吃什么。
“吃火鍋吧!”
“是出去吃還是在家里吃?”
“還是在家里吃吧,我不想走路了,只想躺著休息。”
黎晏翻了翻冰箱,在外賣軟件下單了煮火鍋用的食材,過了半個小時東西就送到了。
胡志強肚子餓了下樓,看到黎晏正在洗菜,便問能不能在露臺上吃。黎晏自然沒有意見,兩個人來來回回好幾趟,終于準備好了。
江裴洲看到消息后給黎晏回了電話,說公司有事他走不開,晚飯也不必等自己了,先幫忙招待胡志強。
“咱們兩個先吃吧,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黎晏都聽到胡志強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了。
胡志強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每種肉都夾了一筷子放進滾著紅浪的辣鍋里。
“對了,你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啊?”很少有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會起這么富有厚重時代氣息的名字。
“我爺爺起的。”羊肉卷被切得極薄,幾乎是燙一下就能撈起來。胡志強都沒來得及沾料碟,直接送到了嘴里。過了幾秒,他竟然一邊嚼,一邊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難道是觸及了傷心事?
黎晏自責地抽出紙巾遞給胡志強。然后他便看見胡志強一邊擦眼淚,一邊感慨:“真是太好吃了~”
黎晏小心地說:“你爺爺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哪有,志強是他看電視劇,覺得這名字好聽才起的。”胡志強往鍋里放了一把香菜,吐槽道,“也不知道電視劇有什么魔力,他種地干活幾十年,結果頭發都白了,倒是因為看電視劇看出了近視眼。”
“其實,有些電視劇還是挺好看的。”黎晏小聲說。
“關鍵是他看就看吧,用電視或者平板電腦看,至少屏幕還大一些,可他怕費電,晚上不開燈,黑燈瞎火地用手機看。”說到這里,胡志強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想起不久前半夜被抓包偷看電視劇的黎晏,什么也沒說,默默地拿起蝦滑擠到鍋里。
“阿志,你和江裴洲關系應該很好吧,我想問你一點兒事。”
胡志強拍拍胸口,“我們關系可好了,高中時還一起睡過呢!”
撲通一聲,一長條蝦滑落進鍋里,濺起的湯汁燙到了黎晏的手心。
“你別誤會,”胡志強連忙解釋,“不只是我們兩個,還有好多人一起睡的!”
“好……多人?”黎晏愣住了。
“誒呀是我們高中看球賽因為太困就一起睡在天臺了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喜歡女生的。”胡志強一口氣說完,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可樂,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嗝。
“你剛剛說想問我事情,是不是想問他在高中有沒有談過戀愛?”
黎晏點點頭。
“他……”胡志強想起一件事,“記得剛上高一沒多久,有一天早上江裴洲在柜子里發現一封情書,他直接按照信封上的落款找過去了,然后對那個人說:‘你的東西掉了,請收好,不要再掉到我的柜子里了。’當時我就在現場,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那個人當時就哭著跑出去了。”
黎晏問:“后來就沒人給他寫情書了?”
胡志伸出食指搖了搖,“No!自那以后,江裴洲早上一打開柜子,依舊能看到情書,只不過上面不再有署名了。”
怪不得江裴洲會把柜子的縫隙封起來。
“你真的和江裴洲結婚了?領證的那種?”胡志強還是不相信,“真的很難想象他會結婚。”
“為什么?他的條件很優秀,不可能會單身一輩子吧。”
“我是研究工業機器人的,我覺得江裴洲就特別像機器人,一直在按照出生時設定好的程序運行,自動規避風險,完善bug。”胡志強放下筷子,把火力調小,認真說,“你知道他喜歡玩泥塑吧?”
“嗯,知道。”
“他跟我說,他在國內上初中的時候,特別喜歡玩泥塑,甚至可以整夜不睡覺。他父母知道,不過也沒有阻止他。但是他某天突然就把做泥塑的工具都扔掉了,甚至連快做好的半成品也扔了。”
“我問他為什么扔掉,他跟我說:‘我要為出國讀書做準備,那些只會耽誤我學習的時間。’那時候他才不到十五歲,我十五歲的時候還在熬夜打游戲,周一被父母抬著去教室上課。”
“在高中我談的女朋友就沒有斷過,可他卻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后來有一天,我們幾個同學偷偷混進一個gay吧,那里處于三不管的地帶,里面嗯……很亂。”
“之后不久他跟我說,以后估計要一個人一輩子了。他內置的程序檢測到風險,簡單粗暴地截斷了所有未知的可能。你說這和機器人有什么區別。”
黎晏呆愣住了。
江裴洲下班回家看到一樓空無一人,把脫掉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沿著樓梯往上走,越往上火鍋的味道越濃郁。
“Hey!”胡志強看到江裴洲后起身迎上去,展開雙臂就要擁抱,不過被江裴洲躲開了。
“你身上都是火鍋味。”江裴洲在黎晏身邊坐下。
黎晏非常自然地拿過江裴洲手臂上的衣服,放到身邊的空椅子上,問道:“吃晚飯了嗎?”
“吃了一份簡餐。”
“那應該吃得不多,要不你再吃一點兒火鍋?如果不想吃,冰箱里還有中午剩下的粥,我去給你熱一熱。”
江裴洲拉住黎晏的手,不讓他下樓,“就吃這個吧,你幫我下一些牛肉卷。”江裴洲看起來很疲憊。
“好,我再放一點兒菜吧,吃著好消化。”
被冷落的胡志強站在露臺上,突然覺得夜好黑,風好大。“兄弟,你誰啊?是不是被奪舍了?”自己剛剛回憶往昔的長篇大論到底算什么?像個小丑一樣看人家夫夫甜蜜蜜。
在廚房清洗餐具時,胡志強鬼鬼祟祟地問江裴洲:“你怎么突然想結婚了。”
“我爸假裝得了癌癥,騙我去相親。”
“然后你就結婚了?”
“嗯。”江裴洲把洗碗機關上,按下了運行鍵。
“是誰說自己是單身主義的?”
“我啊,不過和黎晏結婚這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嘛,我當時總不能跟我爸說‘你愛治不治,我就是不結婚’吧。”
黎晏收拾完露臺,突然想起來沒找到的半瓶營養液被自己放在餐廳吧臺上的花瓶旁邊了。
他剛走到餐廳,就聽到了江裴洲的話。雖然這件事他心里清楚,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感覺。
黎晏拿起營養液,放輕腳步離開時,江裴洲又開口了。聲音很輕,黎晏卻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和黎晏結婚,挺好的。”
第24章 第 24 章
高中畢業后, 胡志強和江裴洲雖然上了不同的大學,但是一直有聯系,每年也會見面。不過這次見面, 胡志強隱隱約約感覺江裴洲變了。
“你不是被迫和他結婚的嗎,為什么說還挺好的?”
江裴洲把吃剩下的菜放進冰箱,斜倚著墻壁,說:“不知道, 好像我們兩個本該就是這樣的關系。”
黎晏站在外面, 聽到這里就走了,他害怕廚房里的人出來,到時候碰面覺得尷尬。
“那你們有沒有——”胡志強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容,壓低聲音問, “那個?”
“哪個?”
“就是那個啊!”胡志強急得直跳腳, 湊到江裴洲耳邊說了兩個字。
江裴洲一臉驚訝,“我為什么要和他做……那個啊?”
“開心啊!快樂啊!”胡志強像是一個長著角的惡魔,引誘著自帶圣光的天使一步一步向黑暗的深淵走去,“做這種事是很——很——”說到這里,胡志強的話戛然而止,他突然反應過來江裴洲是gay,自己的經驗好像不是那么適合分享給他。
皇帝不急太監急, 胡志強揉著他那頭淺棕色的卷發走來走去。
江裴洲關了廚房的燈, 催促胡志強說:“行了,你不是說累了嗎, 先去休息吧。”然后便朝健身房走去。
“我記得你的臥室是在樓上,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健身。”
健身房放了一套運動服, 江裴洲直接把身上穿的襯衫西褲脫了換上。換完轉身一看,發現胡志強就站在門口, 還朝自己吹了個口哨。
“兄弟,你這身材保持得不錯啊。”
江裴洲沒理他,直接開始熱身。
“我說啊,你有這么充沛的精力,為什么不干點別的。”
“干什么?”
真是不開竅,胡志強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放狠話說:“你以后一定會為自己的遲鈍后悔的!”
胡志強無奈望天,被頭頂的燈光狠狠地晃了眼睛。他突然想起下午修理燈的時候,看到斷掉的電線切口很平整,便問道:“樓上臥室的燈是你弄壞的吧?”
怎么把這件事忘了!江裴洲停下動作警惕地問:“黎晏知道了?”
“我沒和他說。”
江裴洲松了一口氣,要是黎晏知道這件事,不愿意和他一起睡就糟糕了,估計自己很難找到比抱著黎晏還舒服的抱枕了。
胡志強是個閑不下來的性格,一天不出門就渾身難受。他刷社交軟件時,看到青市有一家水上游樂園推出了夏日主題活動,便纏著江裴洲和黎晏一起出門。
“你和Maria這次又是因為什么吵架?”
“Maria?我可能忘記告訴你了,她已經是我的前前女友了。”胡志強做了一個經典的聳肩動作。
江裴洲好像并不意外,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往左轉動,視線一直看著前方的路況。
“我現在的女朋友叫Alice,她是一個化妝師,她上次去一個電影明星家里化妝,竟然看到——”
“阿志。”江裴洲叫了一聲胡志強的名字,提醒他不要把話題扯太遠。
“好吧,看來你對八卦并不感興趣。”胡志強繼續說,“Alice在冰箱里看到一瓶開封的藍莓果醬,她問我:‘你對藍莓過敏,你家冰箱里為什么會有吃過的藍莓果醬?’”
“我說,應該是Katrina買回來抹面包的,她問我Katrina是誰,我說是我的前女友。然后她就質問我:‘既然你和她已經分手了,你為什么不把她買的藍莓醬扔掉,你是不是還對她余情未了?’”
“我的天,我根本不知道我家的冰箱里會有那玩意兒。”胡志強不想和女友因為這種事情再吵下去,就趁著女友睡覺,買了機票直奔機場。
黎晏在一旁默默聽完全程,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來找裴洲這件事,和Alice說了嗎?”
“沒有。”胡志強看到黎晏震驚的樣子,問道,“難道還用說嗎?”
黎晏簡直太好奇了,感嘆道:“你那么多女朋友究竟是怎么追到的?”
“我沒追啊,是她們追的我。”
黎晏回過頭,仔細看了看胡志強的長相,由于是混血的緣故,他的長相比同齡的西方人更年輕一些,而且眉眼間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在說笑間的弧度,確實是有吸引異性的本錢。
正在開車的江裴洲悄無聲息地關掉了導航,裝作無辜地說:“誒?導航怎么閃退了。”
黎晏聽了連忙轉身,幫忙把導航打開。
坐在后排的胡志強對著車里的后視鏡,緩緩抬起手臂,比了一個大拇指。
老婆看我一眼都不行,算你厲害。
在黎晏的建議下,胡志強給Alice發了消息,解釋他正和朋友在一起,但消息發出去后,卻收到了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真是搞不懂她。”胡志強把手機扔到一邊,索性不管了。
夏日的水上游樂園是最不缺少游客的地方,一進大門,到處都是穿著清涼的男男女女,當然了,最多的還是穿著卡通泳衣的小孩子。
黎晏踩著人字拖,和江裴洲胡志強站在指示牌前,商量著要先從哪個項目開始玩。
“咱們去這兒吧。”胡志強指著地圖上東南角的位置說,“闖關沖沖沖,聽起來很刺激的樣子。”
到了目的地后黎晏發現,這里幾乎都是年輕人在玩,看來關卡還是有些難度的。
闖關項目一共設置了七個關卡,闖過到哪一關就會得到一個相應的禮物。黎晏掃了一眼禮物展示臺,發現第七關的禮物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卡通貓咪充氣浮床,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胡志強站在水池邊看一個男生闖關,結果那個男生在第三關就掉下水了。他背著手搖搖頭,像個武功高強的隱世高手。
“我肯定比他厲害。”胡志強興沖沖地往起點的位置走,還不忘叮囑黎晏和江裴洲,幫他記錄瀟灑的闖關英姿。
按照胡志強說的,黎晏打開手機相機,鏡頭追逐著他奔跑的身影。江裴洲也打開了錄像模式,只不過他對著抱著柱子旋轉的胡志強錄著錄著,攝像頭就不由自主地對準了身邊的黎晏。
胡志強真如他說的豪言壯語那樣,利落又瀟灑地闖過了前五關,在準備沖向第六個關卡時,他竟然腳下一滑,直接摔到了水里。
本以為他會郁悶地回來,結果在看到獎品是一個造型炫酷的水槍后,便歡喜地跑去水池邊灌水了。
黎晏點開相冊,查看剛剛拍攝的照片,刪除了幾張身影模糊的照片后,他扭頭看了一眼江裴洲,說:“你錄的視頻呢,給我看看。”
江裴洲唰地一下就退出了相冊,“我好像忘記按錄制鍵了。”
“算了,我覺得阿志應該不會在意的。”黎晏原地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胡志強的身影,便要和江裴洲去遠處找。
“等等。”江裴洲拉住黎晏的手,牽著他走向闖關終點的位置,接著把手機交給黎晏,并說道,“你在這里等我。”
黎晏疑惑不解,不知道江裴洲到底要做什么。
下一秒,黎晏便看見江裴洲指著禮物臺最高最大的獎品說:“你不是喜歡那個嗎?我給你贏回來。”
他是怎么發現的?黎晏的腳像是釘在原地一樣,看著江裴洲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漸走遠。
水池兩邊設置了觀眾席,有些游客玩累了,就會到這里看現場表演,不過大多數都是落水表演,畢竟越到后面的關卡,難度越大。
江裴洲一上臺,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畢竟很少有人不愿看養眼的帥哥。
出發臺上,工作人員身兼多職,在告知江裴洲注意事項后,又舉著話筒熱場,“這位先生,請問您覺得您能闖過幾關呢?”
隔著闖關道具,黎晏站在終點的身影并不清晰。江裴洲目視前方,堅定地說:“我會到終點。”
“哦?看來這位先生非常有信心啊,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工作人員把江裴洲帶到出發點,“預備——開始!”
江裴洲在健身房消耗的時間沒有白費,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就輕輕松松地闖過了前六關。第七關的難度非常大,江裴洲需要抓住固定在半空中吊環,最后再跳到高臺上才算闖關成功。
黎晏站在終點,眼也不敢眨地盯著江裴洲的一舉一動。當江裴洲松開吊環,雙腳穩穩地站在高臺上,黎晏才邁開虛浮的腳步,沖過去將人一把抱住。
江裴洲摸了摸黎晏的頭,說:“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工作人員拿出了一個新的浮床,幫他們充好氣。這時,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胡志強全身濕漉漉地回來了,嘴里叫嚷著:“那些小孩子真是太狡猾了,圍起來攻擊我一個人!”
“來。”江裴洲把浮床遞給胡志強,“咱們去泳池那里吧。”
“好啊。”胡志強把水槍挎在脖子上,美滋滋地搬著浮床說,“真是太感動了,看我沒有闖過去,你還專門給我贏了個最大的獎品。”
走到泳池邊,江裴洲接過浮床,用力拍了拍胡志強的肩膀說:“辛苦了。”然后便把浮床放到水里,對著黎晏招手說,“過來坐上面玩吧。”
“你!”胡志強悲憤地架起水槍就要朝江裴洲臉上噴,也不知是江裴洲運氣好還是胡志強運氣差,水槍的機關失靈,怎么都噴不出水了。
在江裴洲撩了一捧水潑到自己身上后,胡志強哇哇哇地捂著臉跑了。
“他又要去哪兒啊?”
“不管他。”江裴洲下了水,他站在水池里,水位只到他的腰線。
黎晏撐著江裴洲舉起的手掌,穩住平衡,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貓咪浮床上。
“你給我拍幾張照片吧。”黎晏把自己的手機從防水袋里拿出來,遞給江裴洲。
江裴洲在水走到幾米外,就在找角度的時候,有一個女生走到泳池邊半蹲著對他說:“帥哥你好,方便加個微信嗎?”
江裴洲拿著手機,左右看了一眼,發現身邊并沒有其他男人后,才對著女生說:“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女生點點頭,期待地看著江裴洲。
“不方便,我已經結婚了。”
“啊?真的嗎?”江裴洲太年輕了,女生顯然不相信他是已婚。
江裴洲便指了指不遠處的黎晏,“我老婆就在那里。”
看清坐在浮床上的人是男性后,女生表現得很失落,“你要是不想給我微信,可以直接拒絕我的,不用隨便指一個同性說自己結婚了。”
江裴洲沒有繼續解釋,直接簡單粗暴地選擇用行動證明。他走到貓咪浮床旁邊,一把勾住黎晏的脖子,嘴巴湊到黎晏臉側,啵唧就是一口。
隨后,江裴洲轉身看向泳池邊的女生說:“你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第25章 第 25 章
女生本以為江裴洲只是隨口找了個理由打發她, 結果他說的竟然是真的。在看到黎晏看向自己的目光后,她自覺羞愧,連忙拉著等在不遠處的閨蜜跑走了。
軟軟的, 嘿嘿。江裴洲咧著嘴,笑得十分傻氣。
“你在……干什么?”黎晏皺眉,臉上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嫌棄,戳了戳江裴洲的肩膀。
“啊?沒什么, 就是那個女生想問我要聯系方式, 我說我已經結婚了,她不相信。”
黎晏把小腿放到泳池里,劃著水默默遠離江裴洲。
“你去哪啊?”黎晏劃得慢,江裴洲邁開長腿快走幾步就追上了。
水波蕩漾, 淺藍色的泳池壁讓水變了顏色, 披上了清涼的外衣。黎晏小腿在水里撲騰,頭也不回地說:“我不耽誤你的桃花。”
怎么還生氣了?江裴洲覺得自己沒有哪里做錯了,就像胡志強覺得那瓶藍莓醬在不在冰箱都無所謂一樣,反正他又不會去吃。
黎晏手腳并用地劃了半天,總覺得位置沒有變化,回頭一看,才發現江裴洲正氣定神閑地拽著貓咪浮床的尾巴, 一臉你逃不開我手掌心的樣子。
“放開!”
“不放。”江裴洲問, “你想去哪?我推你去。”黎晏是一只旱鴨子,這還是在到了水上游樂園之后江裴洲才知道的, 要是早些知道,他絕對不會答應胡志強來這里玩。
黎晏抱著貓咪浮床的脖子, 倔強地說:“不用你,我自己可以。”說完, 他抬起小腿,爬到浮床尾部推開江裴洲的手。
江裴洲堅決不放手,兩人推搡之間,黎晏重心不穩,竟摔到了泳池里。還好江裴洲一直警惕著,趕在黎晏頭部進水之前,把人拉了起來。
“沒事吧?你說你不會水瞎撲騰什么,這下好了,掉水里了吧。”江裴洲嘴上埋怨黎晏,可身體卻很誠實,健壯的手臂緊緊摟著黎晏的腰。
黎晏驚慌失措,腳掌在水里亂踩一通,最后踩到了江裴洲腳背上。冷靜下來后才反應過來,這里的水位并不高。
他抬手按在江裴洲濕漉漉的白色T恤上,后退兩步拉開距離,“謝謝你。”
“對不起。”江裴洲抹掉濺到臉上的水珠,聲音低沉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向你道歉,但是我感覺你好像生氣了。”
江裴洲并沒有做錯什么,黎晏覺得自己的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該和你道歉的,是我朝你亂發脾氣。”
江裴洲的睫毛也濕漉漉的,眼睛黑亮有神,白色的T恤因為浸了水,胸肌和腹肌若隱若現欲遮還羞,比直接赤.裸上半身還有吸引力。
黎晏小臂浮在水面上,被浮動的水波推動,飄到了江裴洲身前。指尖劃過腹部的肌肉線條,黎晏心想:要是假裝站不穩摸一下,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忽然,有兩個戴著卡通游泳圈的小孩子追追打打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黎晏后腰被撞了一下,直接撲到了江裴洲懷里。
太好了!黎晏雙手趁亂在江裴洲腹肌上摸了好幾下。
“手感好嗎?”江裴洲淡定地說。
黎晏渾身一震,緩緩抬起頭看向說話的人,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兩人視線相交,逐漸膠著。
周圍吵鬧的聲音在此刻消失不見,無形中有一個又一個彩色的泡泡從身體中散發出來,漸漸將泳池上方的空氣填滿。
氣氛曖昧流轉,黎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腳下不自覺地又踩上了江裴洲的腳。
突然,一股水柱打到江裴洲身上。
“哈哈哈哈,我把水槍修好了!”胡志強站在岸邊,大笑著報仇。
“是你自己修好的嗎?”黎晏問。
“對啊。”
江裴洲的反應意外得平淡,他好奇地問:“剛剛是哪里出了問題啊?”
胡志強沒有防備地在泳池邊坐下,搗鼓起水槍,解釋道:“就是握把這里,它里面有一個——啊!”
黎晏和江裴洲對視一眼,一人拉了胡志強的一只手臂,把他拖下了水。
“你們兩個合起來欺負我!”胡志強被雙面夾擊,很快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塊干燥的地方了。
在泳池里打鬧一通,三人皆筋疲力盡。
“好餓,先去吃飯吧。”胡志強連上岸的力氣都沒有了,扒在泳池邊無力地蹬腿。最后還是被江裴洲托上去的。
游樂園里售賣的食物味道都大同小異,正值飯點,店里的位置很緊張。他們買了漢堡,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吃。
“阿志,你先去找個位置。”江裴洲把手里的袋子遞給胡志強,拉起黎晏的手就走了。
胡志強左手拎著漢堡小食,右手拎著飲料,嘴里還咬著一只炸雞腿,憤憤地吐槽:“臭情侶。”
“你不會去衛生間還要人陪吧?”黎晏踩著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跟著江裴洲走。
“到了就知道了。”
走了幾分鐘,兩人在一家商店門口停下。
“你要買東西?”黎晏想著來都來了,買點周邊帶回去,也算紀念。
一進門,黎晏的目光就被冰箱貼吸引了,挑了幾個準備結賬。
“你要買衣服?”黎晏去找江裴洲,看到他正拿著兩件T恤比畫著。
衣服胸前的位置印了兩只卡通小貓,一只頭上戴著黃色蝴蝶結,脖子上掛著用粉紅色絲帶串起來的鈴鐺,另一只懷里抱著一個藍色的毛絨球。
剛剛在漢堡店,有好幾個男人都盯著黎晏濕漉漉的上身看,也就黎晏自己沒有發現,站在點餐機前面猶豫是買雞肉漢堡還是牛肉漢堡。
“總穿著濕衣服不好。”江裴洲確定好尺碼后就要去收款臺。
黎晏拉住他,“等一下,給阿志也買一件吧。你說他會喜歡哪種圖案呢?”黎晏站在衣架前挑選,“這件小金毛的怎么樣?和他頭發的顏色很像。這件布偶貓的也不錯。”
江裴洲扒拉了一件和自己一樣尺碼的衣服,直接抽出來說:“他不挑,有的穿就行。”
兩人在店里的試衣間把新衣服換好才離開。
等找到胡志強時,他已經把漢堡吃完了,正癱在長椅上喝可樂。
“給你買的。”江裴洲把衣服扔到胡志強的肚子上。
“天哪,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胡志強直接把上衣脫掉,換上了新衣服,“等等,為什么我這件只畫了一只爪子,你們衣服上的圖案是可愛的小貓咪。”
“不穿就脫掉。”江裴洲把胡志強擠開,騰出地方讓黎晏坐下。
胡志強原本計劃要在青市待三四天的,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主臥把江裴洲搖醒了。
“Alice出車禍了,我得趕緊回去。”
江裴洲一臉懵地睜開眼,緩了幾秒問:“嚴不嚴重?情況怎么樣?”
“Alice她媽媽說是肋骨骨裂。”
黎晏被兩人說話的聲音吵醒,在被子里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里繼續睡。
江裴洲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壓低聲音說:“這個點不太好打車,我送你去機場吧。”
胡志強點點頭就去收拾行李了。
“我去送送阿志。”江裴洲把搭在黎晏睫毛上的頭發撩開,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他有沒有聽到。
事實上,黎晏還真沒聽到,他被鬧鐘吵醒后發現江裴洲不見了,胡志強也不見了,打電話給江裴洲才知道原因。
“你不用給我準備早飯了,我直接去公司吃。”
黎晏還沒醒透,盤腿坐在床上,頭卻沉得抬不起來,還是頂著床頭才坐穩的。
“知道了——”
趕上早高峰,正堵在路上的江裴洲被導航上紅色的線路鬧得心煩,不過在聽到黎晏的聲音后,心中的燥熱緩解了不少。
黎晏保持著坐著的姿勢,竟然又睡著了,最后身子一歪,臉正好倒在手機旁邊。
“黎晏?”江裴洲試探著叫了幾聲黎晏的名字都沒得到回應,便將通話音量調高,終于聽到了沉穩緩慢的呼吸聲。
原來是又睡著了。
綠燈亮起,江裴洲重新啟動車子前,在手機屏幕上按下了錄音鍵。
“江總早。”
“早。”
江裴洲路過秘書辦公室,對站在打印機前的陳杰鳴說:“陳秘,你催一下上周四交到法務的那份收購合同。”
“好的。”
江裴洲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進了秘書室,說道:“公司食堂的飯菜種類太單調了,你去找一下行政,讓他們出份整改方案。”
江裴洲的嘴都被黎晏做的飯養刁了,家里雇傭的家政阿姨手藝不錯,因此他心里的落差并不大,不過對于需要滿足大眾口味的食堂來說,味道就不能和黎晏做的飯相提并論了。
總裁一走,秘書辦公室里面的員工就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江總今天這是去食堂吃早飯了?”
“食堂來來回回就那幾樣,我才來半年就吃膩了。”
“別提了,我已經吃了三年了。”
江裴洲到了辦公室,看到桌子上放著陳秘已經準備好的咖啡。他扶了一下藍牙耳機,笑著說:“現在醒透了吧?”
黎晏睡了回籠覺醒來,震驚地發現手機竟然還在通話中,于是從枕頭底下摸出藍牙耳機戴上。那時江裴洲已經在公司食堂吃早飯了。
“嗯。”
江裴洲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便是拖鞋踩在地上的噠噠聲。
過了十幾秒鐘,黎晏的腳步聲停了,江裴洲聽見一道非常簡短的拉動拉鏈的聲音,手里的咖啡沒有拿穩,直接掉在了杯托上。
黎晏這才發現江裴洲竟然還沒有掛斷電話,生了逗一逗江裴洲的心思,他故意用質問的語氣說:“怎么還不掛電話,后面的你也要聽嗎?”
第26章 第 26 章
江裴洲手忙腳亂地把咖啡杯扶正, 棕褐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蔓延,流到桌沿后直直墜到鐵灰色的西褲上。
黎晏沒聽到回應,又說了聲:“喂。”
“不、不聽。”回過神的江裴洲用那只沒沾上咖啡的手把藍牙耳機摘下來, 接著便卸了力氣向后靠在椅背上。
寬大的老板椅上,江裴洲右手手肘抵在扶手上,懸在半空中的手指濕漉漉的,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貼在一起來回揉搓。
直至感受到干澀的觸感, 他才將桌面的殘局收拾干凈, 又去休息室換了一身新的西裝。
浴室臟衣簍旁邊的地上有一件江裴洲的睡褲,上衣則搭在臟衣簍的鐵架邊上,黎晏猜測應該是江裴洲沒有注意才扔到了地上。
“早上走得是有多急。”黎晏無奈地搖搖頭,彎腰撿起睡褲扔進去。就要轉身時, 他余光掃到地上還有一團白色的東西。
這是……內褲?黎晏用兩根手指小心地捏著內褲邊緣。
也不知道江裴洲的內褲是什么材質做的, 黎晏剛拎起來,順滑的布料就唰地攤開,然后他便毫無準備地看了內褲的正面。
“江裴洲他……好像還是行的。”黎晏把內褲丟進臟衣簍,站在水池前用洗手液仔細地洗手。
吃過早飯,黎晏經過客廳,對著一面空白的墻壁托著下巴琢磨了幾分鐘,找出尺子測量長度, 在備忘錄中記下后就出門上班了。
經過店員的不懈努力, 張勇的減肥計劃初見成效。需要減肥的貓瘦了一斤,帶著貓減肥的店員瘦了五斤。
黎晏看著本就瘦弱的店員姑娘更瘦了, 于心不忍,在她這個月的工資里多加了一筆獎金。
養貓最怕貓生病, 張勇的情況還好一些,給它減肥屬于未雨綢繆。前兩天小白發現有只暹羅貓尿尿不正常, 把它單獨放進小房間觀察后,還發現它尿頻,尿尿時也很痛苦。
有位經驗豐富的員工一看這種癥狀就是尿閉,連忙給它喂藥。
黎晏進門時,暹羅貓正仰著身體躺在貓窩里睡覺,肚皮上還放著一個鵝黃色的小熱水袋。
“你呀,整天跟在別的貓屁股后面埋貓砂,怎么就那么操心。”黎晏趴在地上,用指腹輕而又輕地戳了戳貓咪嫩粉色的鼻尖。
從觀察室出來,黎晏看到小白正蹲在貨架前補貨。
小白今天穿的上衣領口比較寬松,抬起右手擺罐裝零食的時候,他左肩膀大半的皮膚都露在了空氣中。
幾塊深紅色的曖昧痕跡被白皙的皮膚襯得格外惹眼,黎晏就算不想看也實在難以忽視。
小白聽到腳步聲回頭,察覺到黎晏關注的視線后爽朗地笑著說:“跟狗一樣,讓他別啃攔都攔不住。”
“是……章磊?”黎晏蹲下,和小白一起補貨。
“嗯。”與之前的躲閃相比,小白這次的坦然倒是在黎晏的意料之外,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了新的進展。
“對了,老板,我去倉庫拿貨的時候,看到新到的貓薄荷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
黎晏和生產貓薄荷的工廠從喵咪館剛開業就開始合作了,在此之前還從未出現過問題,“我現在去倉庫看一下。”
傍晚,江裴洲到家時,黎晏正蹲在客廳拆一個圓柱形狀的東西。
“拆什么呢?需要幫忙嗎?”
黎晏用剪刀把塑料包裝剪開,用身體遮擋著,不讓江裴洲看里面的東西,“你先上樓換衣服吧。”
等江裴洲換好居家服下樓,黎晏已經把磁吸白板固定在了大理石墻壁上。
“這面墻每天都要經過好幾次,但是看起來空蕩蕩的,我就想裝飾一下。”黎晏把打印出來的照片用磁貼固定好,還把在水上游樂園商店買的冰箱貼也貼了上去。
“這是照片墻?”江裴洲看出來了,也動手一起幫忙。
昨天黎晏拍了很多照片,其實他也是存了私心,借機可以和江裴洲拍合照。不過在布置照片墻的時候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特意把他們和胡志強的三人合照放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江裴洲把地上的包裝袋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回來才發現照片墻最顯眼的位置都是三人合照,甚至還有胡志強的單人照片。
黎晏拿著彩色畫筆,在白板上畫畫做裝飾。江裴洲趁對方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把他和黎晏的雙人照挪到了中間。
“這是……那兩件衣服上的圖案?”
“嗯。”黎晏下筆非常流暢,不一會兒兩只俏皮可愛的貓咪就出現在眼前。
江裴洲挑了一只畫筆擠到黎晏身邊,在抱著藍色毛絨球的貓咪旁邊寫上“小洲”,又在系著黃色蝴蝶結的貓咪旁邊寫上“小晏”。
江裴洲笨拙地解釋道:“呃,給它們起個名字,比較好區分嘛。”然后就扔下畫筆跑去餐廳吃飯了。
黎晏面無表情地看著江裴洲堪稱幼稚的一連串動作,自己拿起一支紅色的彩筆,在兩只貓咪中間畫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愛心。
做完這一切,他咧著嘴角收拾好畫筆,才慢悠悠地去吃晚飯。
吃飯吃到一半,江裴洲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記得告訴阿姨,接下來這幾天只準備一個人的飯菜就好了。”
黎晏夾著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偏著頭問:“為什么?”
“剛到家就想和你說的,結果忘記了,我明天下午去申市出差,直接從公司去機場。”
黎晏筷子夾著的蘆筍掉回了盤子里,他頓了一下,重新夾到碗里后問:“去幾天?”
“兩三天?或者三四天。要是談判不順利,估計一個星期也回不來。”
一個星期也不夠嗎?黎晏劃開手機,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如果出差需要一個星期,那就趕不及了。黎晏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飯,收拾餐盤時險些沒拿穩。
吃完飯,江裴洲說他有份文件需要審批,先上樓去書房處理。不過沒過幾分鐘,他又跑了下來。
“書房的電腦怎么都開不了機了,你的電腦能接我用一下嗎?”
黎晏洗完杯子,正在擦水漬,聽到江裴洲的話后手上動作沒停,回答道:“用吧,沒密碼。”
下午小白說完新到店的這批貓薄荷有問題,黎晏就去倉庫看了,果真和之前提供的貨不一樣。
把事情和工廠老板反饋過后,黎晏就在等消息。
新消息提示音響起,黎晏點開微信一看,是工廠老板的消息。
與此同時,書房里的江裴洲打開電腦,看到屏幕下方的微信圖標閃爍著,他下意識地順手點開,看到聊天頁面中右側的頭像后,才意識到這是黎晏的微信賬號。
江裴洲本想直接關閉頁面,可奈何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黎晏發的那條消息。
黎晏:【趙哥,這次的貨不純啊。】
江裴洲瞬間精神起來,坐在椅子上,連后背都挺直了。
不過在看到黎晏給趙哥的備注后,江裴洲松了一口氣。“賣薄荷的趙哥”,黎晏應該是和這個人買調酒用的薄荷葉吧。
樓下沙發上,黎晏正在回趙哥的消息。原來是工人誤操作機器,把次品裝灌到了優品的包裝瓶里。
因為是合作過很多次的老客,還給自己介紹了不少新客戶,趙哥道歉的態度非常誠懇,他表示明天會重新把貨寄過來,這次貨物的錢就免了。
黎晏:【既然沒有對我造成損失,那錢還是要付的,您明天把貨發過來就好。】
江裴洲看著黎晏的回復,都能想象到他打字時眉眼溫柔的樣子了。
沒一會兒,書房的門就被敲響了,江裴洲趕緊把微信的頁面關掉。
“進來吧。”
黎晏端了一杯蜂蜜檸檬水放在桌上,“出差帶的行李有什么特殊要求嗎?我現在幫你先收拾出來吧,一會兒你再自己看看,有沒有需要再添的。”
“沒什么特殊要求,衣服都帶西裝就可以。”江裴洲喝了一大口檸檬蜂蜜水,嘴巴里面被酸酸甜甜的味道占據,“對了,再帶一兩身休閑裝吧。”
“行,我知道了,你先忙吧。”
黎晏先從衣帽間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個行李箱,將洗漱護膚這些零碎的用品先裝好。把江裴洲的衣柜門都打開,黎晏從頭到尾掃視一遍,不禁嘆了一口氣。
年紀輕輕的,衣柜里一大半都是西裝,其次是休閑裝,最后才是運動裝。
也不用特別挑選,衣服的顏色大同小異,雖然黎晏學習畫畫有十幾年,但有幾件衣服,黎晏是真分不出來它們的顏色有什么區別。
挑完衣服,黎晏又搭配了配飾。
“電腦用完,我給你放回去了。”江裴洲進來時,黎晏正在挑領帶。
“你說這個領帶夾配哪條領帶要好一些?”黎晏左手手臂上搭著四條領帶,右手掌心托著一枚白金領帶夾。
江裴洲拿起領帶夾,小指不經意間劃過黎晏掌心,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沿著手臂,竄到了黎晏心里。
“嗯……”江裴洲依次對比一番說,“還是這個藏藍色的吧。”
明明領證后的那次出差,江裴洲就離開過不止七天,可這次黎晏卻很不舍。
房間內黑漆漆的,黎晏翻了個身,睜大眼睛努力看身邊的人。按理說往常,江裴洲已經睡著了。
黎晏壯著膽子,把手放在床單上,慢慢向江裴洲靠近。很快,他就碰到了江裴洲溫熱的掌心。
一點一點地貼上去,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這是食指,這是中指……黎晏想象著自己的手指可以像水一般融進江裴洲手里。可想象總是美好的,才滑過兩根手指,江裴洲就醒了。
他一把就將比自己小一號的手扣住,直至十指交纏。做完這一切,他的眼睛依舊緊閉著,只是似睡似醒地說:“乖,快睡吧。”
第27章 第 27 章
江裴洲的話有魔力, 黎晏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很快便睡著了。
吃過早飯,黎晏站在電梯口前,親眼看到電梯門關上, 江裴洲一手扶著行李箱,另一只手揮動著和黎晏告別。
“黎先生,花瓶里面的花都枯萎了,要不要扔掉啊?”家政阿姨問。
黎晏放下筆, 才恍然發現原來家里角角落落的花都已經失去了活力, 花瓣皺皺巴巴地縮成一團,看起來可憐極了。
“都扔掉吧。”黎晏對阿姨說。
自從江裴洲出差不在家后,黎晏就沒有管過它們了。他接了一個商業插畫的活兒,在家空閑的時間都坐在電腦前趕工。
覺得自己在房間里太冷清, 他特意把電腦搬到客廳, 隨便點開一個熱度高的搞笑綜藝當背景音。
也不知道江裴洲的工作進行得順不順利,眼看他的生日就要到了,要是趕不回來,自己準備的禮物只能延后送了。
遠在一千多公里外的申市,夜已深,躺在行政套房兩米大床上的江裴洲又滾了一圈。頭壓在鵝絨枕頭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讓本就失眠的江裴洲心情更差了。
實在忍無可忍, 江裴洲打電話對電臺說:“麻煩送一個乳膠枕到2212。”
新的枕頭很快送到, 高度合適,軟硬合適, 也不會發出煩人的聲音,可江裴洲依舊沒有絲毫睡意。
自己已經到申市三天了, 除了第一天飛機落地后黎晏主動發來過消息,此后便毫無動靜。難道他就不關心我吃得怎么樣, 睡得怎么樣,工作順不順利嗎?
不行,不能我一個人睡不著。既然他不問我,那我就問他。
江裴洲拿到手機一看,才發現竟然已經半夜兩點半了。這個時間,估計黎晏早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
偃旗息鼓的江裴洲突然想起來那則和黎晏的通話錄音,立刻找出來從頭開始播放。好像在家里一樣,黎晏就躺在自己身邊。
江裴洲聽著耳邊傳來的呼吸聲,眼皮變得酸軟沉重起來,漸漸地眼睛緊閉,終于睡著了。
第二天在餐廳吃早飯時,陳杰鳴看到江裴洲眼下的黑青嚇了一跳,斟酌著問:“江總,您昨晚沒休息好嗎?”
此次收購公司,江父出國前調研就已經做完了,江裴洲第一次半路接手,還是個不小的項目,因此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陳杰鳴原來是助理秘書,總秘調到分公司出任管理層后,他升職成了秘書辦公室最大的頭兒,直接受江裴洲領導,可見江董事長對他的期待。
“嗯,有點兒失眠。”江裴洲一口一個,很快便把白白胖胖的蝦仁餛飩吃完了。然后一口氣喝掉了半杯水。
明明面皮里面包著的餡料都差不多,可嘗起來卻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黎晏做的可比這個好吃多了。
“江總,按照昨天會上復盤的情況看,對方堅持不了多久了,松口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陳杰鳴以為江裴洲是因為收購的事情才失眠的,試探著說,“我帶了褪黑素,今天晚上您要不要吃一顆試試?”
江裴洲知道自己是因何失眠,更何況昨晚的錄音很有效果,就拒絕了。
出發去談判之前,江裴洲特意讓同行的女員工用化妝品把他眼下的黑眼圈遮住了,人不能輸,陣也不能輸。
今天的談判比較順利,只要再改動一下合同的細節,很快就可以正式簽約了。江裴洲心里也輕松不少,但仍然緊繃著神經,不到最后一刻決不能松懈。
傍晚,江裴洲翻看資料時心血來潮,特別想給江父打個視頻電話。這次他沒有提前發消息詢問,在估算過當地時間后,直接撥了視頻電話。
不過等待的音樂聲沒放多久,視頻電話就被拒接了。就在江裴洲想要再撥過去時,江父打了回來。
“爸,我還以為您已經休息了呢。”
江父看起來瘦了一些,大晚上還戴著一頂鴨舌帽。“沒有,我和你媽正看電視劇呢,婆婆兒媳吵架,看起來還挺上癮的。”
江裴洲將這幾天出差的情況和江父說了,江父沉思半刻,開口說:“這是在問我的意見?”
江裴洲笑了笑,沒有說話。
“裴洲,其實你心里已經有想法了對不對?”江父看到江裴洲點頭后,欣慰地說,“放手去做吧,江氏集團早晚是你的,我和你母親永遠都是你的后盾。”
“好,我明白了。”江裴洲說話時語氣很堅定。
江父換了一只手拿手機,鏡頭掃過頭的側面,江裴洲發現江父頭發的顏色看起來比出國前淺了不少,便問是怎么回事。
“你媽媽讓我染的,說這樣看起來顯年輕。”說著,江父又把帽子往下按了按。
“爸,你把帽子摘了讓我看看。”
江父的眼神明顯躲閃,說話的聲音也變小了,“我覺得不好看,還是別看了。”
江裴洲沒有多想,還以為江父是不想讓自己老婆聽到才心虛的,又聊了幾句才掛斷視頻。
大洋彼岸的江父扔掉手機,將頭上的棒球帽摘掉,一把薅掉假發,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妻子說:“還發達國家呢,連一頂黑色的男士假發都買不到,早知道來的時候從國內帶了。”
“還好兒子沒有發現。”江母坐到江父身邊,看著他耳朵上方那彎月形狀的手術痕跡安慰道,“沒事,再過一段時間頭發就長起來了。”
經過漫長的等待,黎晏的車終于修好了。再次見到自己那輛白色的小車,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黎晏上車后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整,這時不管是去店里還是回家,都有些尷尬。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遲遲沒有想出個結果。
等紅燈時,黎晏無聊地打量起周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將車開到了江氏集團總部的辦公園區外面了。
杜然:【我家寶寶回來了,你什么時候來拿東西?】
這下有去處了,黎晏按下語音回復道:“我現在就過去。”然后便驅車去了杜然家。
杜然之前的家有兩層,按理說他和云也兩人住也夠用,偏偏云也是個模特,原本設計衣帽間時,已經把空間特意加大了,但還是不夠用。
后來又騰出來一個次臥,但地方的大小不會變,新的衣服鞋子包包可是源源不斷地進門。前段時間他們搬了新家,除了暖房那天,黎晏是第一上門。
黎晏知道杜然家的密碼,因為提前打了招呼,所以便直接進門了。一進門,他便看見客廳地上攤開放了四個最大號的行李箱,周圍還有大大小小七八個紙箱子,上面貼著國際運輸的標簽。
“來了啊,晏哥。”云也端著淺金色的托盤從廚房走出來。
黎晏小心繞開地上的箱子說:“我還以為走錯門了呢。”
云也身高有一米九,上身穿了一件淺藍色絲綢和蕾絲拼接設計的襯衫,下身則是一條裙褲,這樣少見又大膽的男士穿搭,也只有像他種經常走T臺的模特穿起來才不會違和。
雖然一身衣服都是寬松的版型,但是云也穿上并不顯得臃腫,反而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云也把托盤里面的果汁和水果擺到黎晏面前,自己則端著一碗綠油油的沙拉吃起來。
一陣腳步聲響起,杜然手里拎著一個米白色的包下了樓,路過黎晏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一個行李箱旁邊,從里面撿起一個包說:“寶寶你看,我就說你已經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包了,你還不相信!”
黎晏看向云也,竟然看到云也咀嚼綠色菜葉時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滿足,便深知模特這個行業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哦,那就是記錯了,我還以為我沒有呢。”云也盤著腿,懶懶散散地看著杜然在眾多箱子中間上躥下跳。
“算了,有兩個也好,擺一個背一個嘛。”杜然放下米白色的包,又拿起一個黑色的小羊皮包。
云也把吃了一半的沙拉放下,突然說:“這個包我好像也買過。”
“沒有!”杜然說得非常肯定,“你之前買的是周年紀念的限量版,那個包的鎖扣和這個不一樣。”
“不會吧,我怎么記得是一樣的。”
“絕對不可能,那個包就在你包柜第三排左數第五個格子里,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去拿下來給你看。”
“你是猴子嗎?上上下下的沒完沒了吧。”云也抽出紙巾擦嘴,站起身走到其中一個行李箱旁邊,拿出一個層層包裹的盒子。
“晏哥,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黎晏把盒子打開,仔細拿出里面的東西。云也瞥了一眼杜然,杜然非常有眼色地喊智能語音助手關窗簾。
家里的智能語音助手都被杜然改成了云也的聲音,肉麻死了。當著其他人的面,云也實在叫不出口。
黎晏打開機器看了,效果著實漂亮。給江裴洲準備生日禮物還挺棘手的,他想要什么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黎晏只能往巧思和誠心方面下功夫了。
看完了禮物效果,杜然指揮智能語音助手拉開窗簾,非常自然地吃起云也剩下的沙拉,邊吃邊問黎晏:“你家那位什么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
杜然驚訝,“你沒問問嗎?”
“這次他出差處理的工作很重要,又比較棘手,我不敢給他發消息,害怕打擾他。”
“真的一條消息都沒發?”杜然不相信,又不是中學生談戀愛,手機還能被家長收走。
“發過。”黎晏說,“他落地之后問過。”
杜然對云也是藏不住事情的,黎晏和一見鐘情的男人閃婚這件事早就從杜然大嘴巴里說給云也聽了。
聽到這里,云也跟著吃驚,“早安和晚安也沒發過?吃了什么也沒問過?”
黎晏搖搖頭。
“我追我家寶寶的時候,恨不得一天去幾趟廁所都和他說。”杜然十分激動,恨鐵不成鋼地給黎晏出主意,“你得主動啊!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還分開好幾天都不聯系。”
“他有沒有給你發消息啊?”云也問。
黎晏搖搖頭。
“完了。”杜然一拍腦門,“過段時間你們父母也應該回來了,到時候他一定第一時間和你離婚。”
云也見黎晏臉色不對,抬起長腿對著杜然就是一腳。
“晏哥你別聽他瞎說,出差在外不比在家里,忙起來忘記發消息也說得過去。不如你現在給他發個消息,看看他的反應。”
杜然表示同意,“問問看,反正不吃虧。”
黎晏拿起手機,斟酌過后過去發過去三個字。
黎晏:【吃了嗎?】
“你怎么發這個?”杜然腦袋湊過來說,“你該發我想你了。”
“去去去,趕緊去做晚飯,別在這里亂出主意。”
到了飯點,黎晏順其自然留下來吃晚飯。他和杜然去廚房做飯,云也則留在客廳收拾行李。
黎晏正切黃瓜絲呢,就聽在客廳的云也喊道:“晏哥,你手機響了。”
黎晏趕忙洗了手跑過去,拿起手機一看,正是江裴洲發來的消息。
江裴洲:【正在吃,你吃了嗎?】
接著便是好幾張照片,黎晏看著背景像是酒店的自助餐廳。
每張照片下面都配了一行點評。意大利肉醬面下面配的是“肉醬齁咸”,揚州炒飯下面配的是“米飯邦硬”,清炒時蔬下面配的是“沒放鹽”……
黎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上是隱藏不住的笑意,回復道:“你吃的東西怎么亂七八糟的。”
江裴洲:【吃了幾樣覺得不好吃,就每樣都嘗嘗,結果都不好吃。】
江裴洲:【[小狗打滾.jpg]】
“從哪兒找來的這么像自己的表情包啊。”黎晏順勢坐在沙發上,問他哪天回來。
江裴洲:【后天或者大后天吧。】
云也看剛剛還喜笑顏開的黎晏又變得心事重重,便問怎么回事。
黎晏把江裴洲不能趕在他生日那天回來的事情說了,結果云也聽了說:“他不回來,你就去找他唄。他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工作吧?總有吃飯和睡覺的時間。”
黎晏聽了一下子被點醒了,哪有那么多的顧慮,就算在江裴洲生日那天能和他面對面說幾句話也好啊。
“你說得對。”黎晏拿起禮物就匆匆往門口走,“你和杜然說一聲,我回去準備,晚飯我就不吃了。”
還好黎晏在之前加過江裴洲秘書的微信,要到酒店的位置和房卡是輕而易舉的事。陳杰鳴得知老板娘要過來給老板過生日,自然是萬般支持。
黎晏到家就訂好了機票,還提前訂好了花束和自助做蛋糕的店鋪。
第二天,黎晏坐了早班機飛去申市。好久沒有做蛋糕了,黎晏怕自己手藝生疏,特意趕在自助蛋糕店剛開門營業時就過去。
做蛋糕時,店員一般都會在操作臺附近,可以及時給顧客提供幫助。
不過今天這位客人,不但人長得漂亮,就連做蛋糕時候的動作也賞心悅目,就是……畫在蛋糕上面的圖案很出乎意料。
“您這么年輕就有小孩了啊?”店員問。
黎晏抬頭回答:“我沒有小孩。”
“啊?”店員指了指蛋糕上面的奧特曼圖案問,“那是送給弟弟的?”
按年齡算,江裴洲也算是弟弟了。黎晏微笑著點點頭說:“是,他喜歡這個。”
按照預想的時間,黎晏拿著蛋糕去了酒店,因為陳杰鳴提前和前臺打好了招呼,黎晏順利拿到了房卡進門。
規劃好位置后,黎晏便開始打氣球,才打好了一半兒,突然門被人敲響了。
黎晏萬分忐忑地從貓眼往外看,發現原來是花店的人來送花,把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江裴洲提前回來了。
一切布置完畢,黎晏拉上窗簾,打算江裴洲一進門自己就把禮物打開。可他早晨起得太早,再加上酒店的窗簾遮光效果一級棒,室內像夜晚一樣漆黑,困意擋都擋不住。
黎晏算了算時間,離秘書說的結束時間還早,就脫了鞋上床,打算小睡一會兒。不過他低估了自己,沒一會兒便睡熟了。
從公司出來,江裴洲一行人坐上商務車回酒店。
上車時,江裴洲問陳杰鳴:“陳秘,你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剛才您在會上的發言簡直太精彩了!”
江裴洲似信非信,但還是隱約感覺不對勁。
回到房間,江裴洲發現客廳擺放的椅子好像和早上出門前的位置不對,不過他沒有多想,以為自己記錯了。不過走到臥室外看到房門緊閉,他一下子就警惕起來。
江裴洲放輕腳步走到門外,聽到里面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音,猛地把門推開,借著門口擠進去的自然光,他看到床上的被子里,有一道明顯的起伏痕跡。
黎晏聽到動靜醒來,短暫懊惱自己竟然睡過后,欣喜地起身給江裴洲驚喜。不過他還未開口,就聽到江裴洲冷冷地說:“不管你是誰,立刻從我的床上滾下去!”
第28章 第 28 章
江裴洲強忍住怒火, 心想一次兩次還不夠,那些人怎么又往他的房間塞鶯鶯燕燕。
黎晏剛醒,腦子還迷糊著。聽到江裴洲說的話, 他掀開被子起來,彎腰穿好鞋子,揉著眼睛轉身。
此時江裴洲冷著臉站在門前,啪地一下拍下臥室燈的開關, 看清房間內的布置后, 又看到黎晏站在床邊正疑惑地看著自己,頭發被睡得亂糟糟的。
“你怎么來了?”江裴洲邁開長腿,幾步就走到黎晏身前,一把撲上去。黎晏沒有防備, 被推著后退了好幾步, 險些撞到墻上。
江裴洲笑得眼睛都彎了,嘴巴咧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臉上傻里傻氣的笑容和他身上嚴謹的西裝十分不搭。
“我來……給你……過生日……”黎晏被江裴洲的手臂緊緊勒著,都要喘不過來氣了。
雙手按在江裴洲胸前,雖然隔著層層衣料,黎晏似乎也能隱約感受到江裴洲胸膛中的火熱心臟正在強烈地跳動著。
手指用力,黎晏終于把兩人之間空出了安全的距離。
“謝謝你。”這對于江裴洲來說, 是實實在在的意外之喜。
黎晏笑了, 伸出食指在江裴洲額頭中間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說:“你還沒有看我送給你的禮物呢, 怎么就謝我了?”
“我不管。”江裴洲拉著黎晏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說, “能在生日這天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
黎晏被這直白的話弄得臉頰發燙,連忙躲開江裴洲的視線, 跑到衛生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
平復心情后黎晏走出衛生間,就看到江裴洲正站在桌子前,彎腰仔細打量蛋糕上面的圖案,鼻尖都要貼到透明包裝盒上了。
“看什么呢?”
江裴洲左右晃著腦袋看了半天,抬頭問黎晏:“一般不都是畫奧特曼打小怪獸嗎?怎么這個蛋糕上面畫的是奧特曼和一個小男孩。”
“是我畫的不好看嗎?還是你不喜歡我設計的圖案?”黎晏摸著包裝盒側面的藍色絲帶,內心忐忑不安。
“挺好看的。”江裴洲把臉從蛋糕上方移開,后知后覺地說,“是你畫的,是你設計的?那這個蛋糕也是你親手做的了?”
黎晏裝作淡定地點點頭。
江裴洲恍然大悟般指著小男孩說:“這個畫的是你?”
“嗯。”
江裴洲聽了便開始拆絲帶,嘴里還嘟囔著:“我要吃這個,畫著奧特曼的另一半給你吃。”
“你先別急。”黎晏搬過椅子讓江裴洲坐下,拿起一旁包裝精美的花束。
選花的時候,店員給黎晏推薦的花束搭配既漂亮寓意又好,但他總覺得還是太普通,便親自選了二十五種花包扎,雖然顏色各異,但是色彩搭配和諧亮麗,只是看著便能感受到一種勃勃的生機,鮮活又熱烈,就像江裴洲本人一樣。
江裴洲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地抱著花束,跳脫的顏色和黑色沉重的西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身體不能動,可江裴洲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黎晏的一舉一動。
他看著黎晏把蛋糕擺好,插上蠟燭,從盒子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圓球后,關掉了臥室的燈。
窗簾依舊緊閉著,房間內的燈光來源是那兩簇搖曳的燭火。
江裴洲黑色的瞳仁中倒映著跳動的火苗,還有一張溫柔的漂亮面龐。黎晏屏住呼吸,按下了星空燈的開關。瞬間,燦爛的星河從遙遠的天邊出現在眼前。
在充斥著神秘氣息的點點星光中,黎晏解釋道:“這是你出生那天的星空。”接著,他彎下腰,視線與江裴洲的目光相交,一字一句地認真說:“裴洲,生日快樂。”
江裴洲半天沒有動作,一言不發地直愣愣盯著黎晏。看了一會兒,把黎晏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喂。”黎晏小聲提醒江裴洲,“該吹蠟燭了。”
江裴洲依依不舍地的將目光移動到那兩簇存在感極強的火苗上,在黎晏輕哼的生日歌中,江裴洲吹氣熄滅了蠟燭。
在黑暗中,黎晏唱完了一首完整的生日歌。尾音落下,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
氣氛漸漸變得凝重,好像周圍的氧氣都被那兩根數字蠟燭燃燒殆盡了。
江裴洲把花放到桌子上,抬手在身前揮動,摸索到了一處觸感軟綿的皮膚,這是黎晏的肚子。
接著,江裴洲的手指向外延伸滑動,繞過黎晏單薄的側腰,最終停到后腰中間那處淺淺的凹陷中。
一下又一下,江裴洲的指尖順著黎晏身體的走勢滑動。
黎晏感覺江裴洲的指尖帶著火星,點燃了埋在他身體里的煙花,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自己的后腰逐漸蔓延至全身。
黎晏瑟縮著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可后路被堵,他只能向前走去。
江裴洲的眼睛已經熟悉了黑暗,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黎晏臉上害羞的神情,素日上翹的微笑唇此時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中間的唇珠顯得更飽滿了。
眼看黎晏的身體軟得站不穩,江裴洲手指用力,在后腰上輕輕向下按,“坐我腿上,好不好?”
江裴洲說完,才發現因為喉嚨發緊,自己說話的聲線比以往都要低。
“嗯。”黎晏回答的聲音細若蚊吟,若是不仔細聽,根本都聽不見。
黎晏側身坐在江裴洲大腿上,一點兒也不敢松懈,身體都是僵直的。他根本沒想到江裴洲會突然開竅,最關鍵的是,他什么都沒準備呢。
事實上,江裴洲確實沒有存那種心思,兩人上次意外的親吻讓他意猶未盡許久,今天氣氛都被推到這兒了,在黑暗中被無線放大的膽量也催著他蠢蠢欲動。
在漆黑一片中親黎晏一下,跟青天白日里的江裴洲有什么關系。
江裴洲把黎晏往懷里摟,這才感覺到對方軟綿綿的身體像生銹的機器人一般,“你身體怎么這么僵?”
“我……有點兒怕。”
江裴洲大手摟著黎晏的腰,“你怕什么,我又不會讓你掉下去。”
我是怕這個嗎?黎晏在心里尖叫。
江裴洲看黎晏的表情是真的害怕,便抬起黎晏貼著自己身體的左手臂,順勢搭在自己脖子上,“你勾住我的脖子,這樣就不會掉下去了。”
黎晏低著頭,發現自己掌心都是汗。悄悄在他衣服上擦一擦,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江裴洲抬起左手,托起黎晏的下巴。就在這時,江裴洲放在公文包里面的手機響了。振動的聲音被桌板無限放大,讓人不想忽略都難。
“先接一下吧,萬一是工作電話呢?”黎晏推推江裴洲的胸口。
江裴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本想先把黎晏放在地上,可黎晏此時的腿像面條似的,根本站不穩。
“啊。”
在黎晏的小聲驚呼中,江裴洲單手用公主抱的姿勢輕松地把他抱起。
江裴洲先走到門邊,把燈打開。站在原地適應燈光的光線后,江裴洲又抱著黎晏從公文包中拿起手機。
“是阿姨視頻電話。”黎晏掙扎著想要自己站到地上,“你把我放下吧。”
不過江裴洲置若罔聞,先把人放到床上,才點開響個不停的手機。
“兒子,生日快樂!”視頻電話一接通,江父那張大臉就把屏幕擠滿了。
“去去去,你擋住我看兒子了。”江母把江父推開,“我們特意算了時間,這個點你談完工作,肯定一個人在酒店孤零零得非常寂寞。”
江父補充道:“是的,這個時候你最需要的就是父母暖心的祝福了。”
“爸媽,謝謝你們的祝福。不過……你們想多了。”江裴洲把手機屏幕向□□斜,屏幕那邊的兩人看到坐在床上的黎晏都愣住了,互相給對方揉了揉眼睛,又一起湊到屏幕前。
“叔叔阿姨好。”黎晏乖巧地打招呼。
“誒呀小晏,你長得比小時候還要漂亮啊。”
“你現在在申市?是專門過去給小洲過生日嗎?”
黎晏點點頭,“嗯,是的。”
江裴洲轉換到后置攝像頭,給父母看黎晏精巧的布置,還特意給蛋糕來了個大特寫。
“這些都是小晏準備的?”江母問。
江裴洲把攝像頭切換回來,坐到床邊,自豪地點點頭。
“真好,你們兩個好好的就行。”江母說著說著,竟然流下了眼淚。
江父也早已悄悄紅了眼眶,輕輕拍著妻子的背。
“你們兩個出去一趟怎么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
黎晏悄悄捏了一下江裴洲的手,主動問道:“叔叔阿姨,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裴洲和我很想你們。”
“快了,再過幾天就回去。”
掛斷視頻電話,黎晏發現自己比剛剛坐在江裴洲懷里還要緊張。
氣氛被打斷,江裴洲也沒有那些旖旎的心思了。他把窗簾拉開,又關了燈和星空燈。
“來吃蛋糕。”江裴洲朝黎晏招手。
黎晏從床上爬下來,慢吞吞地走過去。這一天不是趕路,就是爭分奪秒地做準備,他沒怎么正經吃東西,此時蛋糕也成了珍饈美味。
江裴洲吃了兩口,咬著勺子喊,“完了,我忘記拍照了。”
“沒事,我做完之后拍了。”
“那你一會兒記得發給我。”江裴洲吃了兩口蛋糕,發現黎晏吃得香噴噴,好像他那塊比自己的更好吃,便大爺似的下命令說,“給我挖一勺你的嘗嘗。”
黎晏舔掉嘴角的奶油,含糊著說:“味道都一樣。”
“不行,我是壽星,你要聽我的。”
黎晏瞥了一眼鬧小孩子脾氣的江裴洲,換了一個新的叉子,從自己托盤中挖了一塊沒有動過的蛋糕。
“啊——”
怎么還換了一個新的叉子,江裴洲腹誹。看著眼前像逗小孩一樣的黎晏,江裴洲才不會聽話呢。
他看到黎晏手指關節沾到的奶油,便繞開叉子,直接含了上去。
黎晏捏著叉子末端的把手,看著叉子上面搖搖欲墜的奶油,動也不敢動。此刻的自然陽光充沛,黎晏甚至可以看到江裴洲嘴邊細小的絨毛。
江裴洲也是壞極了,他吃掉奶油離開就算了,可偏偏離開時還伸著舌尖重重地舔了一下。
“你——”黎晏扔掉叉子,羞得直跺腳,無可奈何地轉身跑到衛生間去洗手了。
心滿意足的江裴洲把自己的那塊蛋糕吃掉,又抱著花全方位多角度地拍了十幾張照片。
“你在里面已經有十分鐘了。”江裴洲溜達到洗手間門外,說完還像流氓似的吹了個口哨。
“這就出來。”黎晏抿著嘴打開了門。
江裴洲逗他,“蛋糕還吃嗎?”
“不吃了。”
“那咱們去吃大餐。”江裴洲打開衣柜,大搖大擺地脫掉西裝,換上一身休閑的裝扮。
“我、我出去等你。”黎晏側著頭離開了臥室。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二十分鐘后就到了。
“蟹蟹?”黎晏站在一處仿古大門前看門上的牌匾,“這個名字倒有趣。”
“請你吃全蟹宴。”
這是一處仿江南風景設計的建筑,比起飯店,黎晏認為這里更像是會所。
穿著古代長裙的侍者在前方引路,黎晏小聲問:“這里應該要提前預定吧。”
“嗯。”江裴洲擋開探到回廊上的枝條,回答道,“不過我不需要,想來就來。”
也是,和江裴洲相處久了,黎晏常常會忽略江裴洲的身份。
他們去的包間位于位置最高,視野最好的小樓上。推開窗戶,夕陽的金光灑到樹上,更添一種別樣的風味。
用餐過半,服務員端來一碗長壽面。
江裴洲吃著吃著,感覺味道不太對,用筷子一撥,發現碗底都是紅紅的枸杞。
“這是它們家的特色嗎?”黎晏還是第一次在長壽面里面看到枸杞。
“應該……是吧。”江裴洲一看就猜到是誰的手筆,他吃了一半兒把碗放到一邊,不愿意再吃了。
黎晏又把碗端到了江裴洲面前,“長壽面不能省的,一定要吃完。”
最后,江裴洲不情不愿地把面吃光了。
離開前,江裴洲讓黎晏在觀景的長廊處等他,自己去找個人。
黎晏拍了幾張景色的照片后,坐在池邊的石凳上看圓滾滾的錦鯉打發時間。
幾位精英打扮的人說笑著走來,在不遠處停留了一會兒,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了過來。
“先生,請問你是一個人嗎?”
黎晏聽后轉身。
男人看到黎晏的長相后眼睛瞬間亮了,不禁又走近了兩步,“見面即是有緣,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不方便。”
見黎晏拒絕后,男人不愿放棄,饒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關鍵時刻,一道冷冽的男聲從竹林后傳出,“他已經結婚了。”
黎晏訝異,因為這并不是江裴洲的聲音。
男人又向黎晏確認,親耳聽到后才死心離開。
“你認識我?”黎晏朝竹林的位置說。
過了幾秒,一個穿著藏青色繡綠色竹葉長袍的男人手拿折扇走了出來。側身繞過石桌時,黎晏這才發現男人的長發及腰,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如綢緞一般漂亮。
“你認識我?”黎晏又問了一遍。
等男人走近后,黎晏看到男人左邊的耳垂上戴了一片竹葉形狀的長耳墜。
“認識,但沒見過。”男人說。
黎晏正在腦子里努力搜尋有關眼前這號人物的信息時,遠遠聽到了江裴洲帶著怒氣的聲音:“你個老二,讓我好找!”
男人臉色瞬間變了,也大喊道:“什么老二,叫二表哥!”
“我才沒有這么神神叨叨的二表哥。”江裴洲跑過來,把黎晏護在懷里,好像眼前的男人會把黎晏吃掉修煉一樣。
“在下沈玉枝,在家行二,是你老公的表哥,你跟著他叫二表哥就行。”
江裴洲無視行禮的沈玉枝,拉著黎晏就走。
沈玉枝閃身攔住二人,“小三,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也太沒禮貌了吧。”
“呸!什么小三,我排第三,后面還有四五六呢!”
“噗嗤。”
爭吵的二人同時看向笑出聲的黎晏。
黎晏費力地憋著笑,朝沈玉枝說:“二表哥好。”
沈玉枝換上十分欣慰的神情,并沒有再和江裴洲吵嘴,頗為嚴肅地說:“都到這兒了,還不回沁園去看看,外婆前些日子總念著你。”
提到外婆,江裴洲也收了小孩子性子,認真回復:“知道了。”
“行了,話帶到,我先走了,沁園見。”
沈玉枝身影漸遠,黎晏終于憋不住,埋在江裴洲胸前笑出聲,“哈哈哈哈小三……哈哈哈……”
回酒店這一路,黎晏都不能直視江裴洲,一看就會笑出聲。
到房間后,早就習以為常的江裴洲此時顯得有些無辜,問道:“真的有那么好笑嗎?”
“一點點。”黎晏伸出拇指和食指,比畫出一小節距離。
“誒呀~”這回換江裴洲撲到黎晏懷里,只不過身形大只的江裴洲一下子就把人撲倒躺在床上了。
黎晏望著房頂,手掌揉著江裴洲的頭發,“行了行了,不笑了。”
江裴洲抬頭,“真的?”
“真的!”
瞧見窗外天已黑,黎晏說:“我沒訂房間,今晚睡你這兒,可以嗎?”
江裴洲正在給氣球放氣,聽了這話想都沒想就說:“你要是不住這里,半夜覺得空調冷了,你踢誰一腳,讓他給你調溫度啊?”
黎晏被江裴洲的話懟得啞口無言。
不過很快,黎晏就忽然想起來下午和江裴洲初見時他說的那句話了,怎么琢磨都覺得不對勁。
看著江裴洲的背影,黎晏試探著問:“你這床,還有別人躺過嗎?”
第29章 第 29 章
江裴洲背影瞬間一僵, “什么別人,哪里有別人?”
這表現不對勁,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黎晏晃悠著走到江裴洲身后, 輕輕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與自己面對面。
“真的?”
放掉氣的氣球皺皺巴巴地縮起來,江裴洲拿在手里,不自覺地用手指揉捏著。
“真的, 這張床只有你和我躺過。”江裴洲把垃圾都塞到一個袋子里, 拎著就要往外走,“我先去扔垃圾。”
“回來。”黎晏著急,伸手想拉住江裴洲的上衣,結果手一滑, 竟然勾住了腰帶, 反倒鬧得自己耳垂瞬間漲紅了。
這下好了,兩個人都變得不自在了。黎晏別別扭扭地去行李箱里找換洗的衣物,準備洗澡。江裴洲別別扭扭地去客廳扔垃圾。
“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別生氣。”江裴洲站在臥室的門邊,半邊身體掩在墻壁后面。
黎晏把睡衣扔到床上,站在原地看江裴洲,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上揚, “你還沒說就知道我會生氣?我有那么容易生氣嗎?”
江裴洲又把身體往墻后面藏了藏, 骨節分明的手指扒在門框上,可憐兮兮地說:“你現在就已經生氣了。”
“?”黎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肌肉果然緊繃著。他拍了兩下自己的臉,微笑著示意江裴洲進來, “來,我不生氣, 你說吧。”
“哦。”江裴洲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先把黎晏扶到床邊坐下,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布局,搬著椅子,挑了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了。
“其實我第一天來的時候不住這間房。那天我剛進門,就看到床上躺著一個女人,然后我就趕緊退出去了。”
江裴洲觀察著黎晏的神情,繼續說:“一開始我以為是前臺把房間弄錯了,后來才知道是有人安排的。”
黎晏仍舊微笑著看向江裴洲。
“然后我就換了一間房,那些人誤會了,以為我換房間是因為不滿意床上人的性別。第二天飯局過后,我回房間又發現床上躺著一個男人……就這樣,我就住到現在這間房了。”
江裴洲說完,忐忑地看著黎晏。
“那個男人,長得好看嗎?”黎晏說話的聲線和平日并無區別。
“啊?”江裴洲沒想到黎晏會問這個問題,“沒看清,我回來的時候房間里黑漆漆的,他一開口,把我嚇一跳。真的,特別可怕。”
黎晏聽完,在心里默默反思。如果沒有記錯,自己并沒有在江裴洲面前大吵大鬧地發過脾氣,怎么他會這么害怕自己呢?
“唉。”黎晏嘆了口氣,走到江裴洲身邊,把他那顆快要炸毛的腦袋摟進懷里,嘴里小聲哄著說,“不怕,不怕。”
“不過他肯定沒有你好看。”江裴洲額頭不知輕重地抵著黎晏小腹的軟肉,把黎晏弄得面紅耳赤的。
黎晏伸出手指把江裴洲臉頰的肉扯開,臉瞬間圓了一圈,少了幾分凌厲的感覺,整個人變得幼態了不少。黎晏又將手指并攏,捧著江裴洲的臉往中間擠,兩片嘴唇被迫分開,拱成一個圓圓的形狀。
“干嗎~”江裴洲不理解,剛剛還溫柔地摸著自己頭發的人,為什么現在卻扯著自己的臉頰來回揉捏。
江裴洲的牙齒排列得很整齊,舌頭無助地在口腔里亂撞,不時舔一下干燥的嘴唇。
黎晏喉嚨發緊,眼神開始飄忽。
“口水,”江裴洲無辜地握住黎晏的手腕,“要流出來了。”
像是忽然聽到一陣余音悠長的鐘聲,黎晏眼神恢復清明,手上動作松開,轉身拿起睡衣進了浴室。
半個小時后,黎晏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看到江裴洲腰板挺直地坐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擺弄一枝淡粉色的非洲菊。
“你怎么把花都折斷了?”
江裴洲正聚精會神地準備壓花,根本沒注意黎晏已經洗完澡了,冷不丁出現在身后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指尖捏著的花瓣險些被扯得四分五裂。
“明天我們就不在這里了,路上帶著一捧花不方便,還不好保存,我就想先把花壓在書里。”
江裴洲低眉斂目,寬大的手在桌面上方紛飛,靈巧地把花瓣放在紙巾上,鋪滿一頁后,把書頁往后面翻,繼續重復動作。
等花瓣全部夾在書中后,江裴洲用包裝蛋糕的絲帶把書綁緊,最后又把書放進塑封袋里,才算告一段落。
“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黎晏說。
“以前看我媽媽做過,她喜歡壓花做成畫,擺在家里很好看。”江裴洲把多余的花枝歸攏到一起,看向黎晏,“我也把你送我的花做成一幅畫,擺到咱們家里好不好?”
咱們家……黎晏沉默著,下午那通視頻電話,江母說他們過幾天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也不知道那處房子自己還能不能住下去。
“你不喜歡嗎?那我做成書簽好了。”
黎晏回過神,說:“還是做成畫吧。”
“好。”江裴洲欣喜地應下。
黎晏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一時竟忘記了繼續擦頭發,水珠匯集到發梢,最后落到江裴洲的手臂上。
“怎么不把頭發吹干?”江裴洲把自己手臂上的水漬抹去,抬手想摸黎晏的頭發,快要觸碰到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是臟的。
黎晏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揉了一通,“沒找到吹風機,就用毛巾擦了。”
“在洗手臺下面的柜子里,我去拿。”
“誒,不用。”黎晏攔住江裴洲,抬起下巴朝窗戶的方位虛點了一下,“外面暖和,我站在那兒再擦幾下就干了。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洗澡吧,明天咱們不是還要去吳市嗎?”
黎晏奔波了一天,沒等江裴洲從浴室出來,他就躺在床上睡著了。要是仔細聽,就能聽到他因為勞累發出的輕微鼾聲。
不知怎么回事,江裴洲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在第二次還是第三次醒來后,一看時間,發現才過三點鐘。
他把手機屏幕點亮放在枕頭上,借著光看向身邊熟睡的人。
黎晏身上的被子蓋得特別嚴實,不但手臂脖子被蓋住,甚至連下巴都藏在了被子里,整個人只露出一塊臉部的皮膚。
江裴洲伸手去摸黎晏的額頭,發現觸感冰涼,不禁笑著在心里感嘆:果真是累了,要是換做在家里,他早把自己踢醒去調溫度了。
可能是相處得熟了,連黎晏本人都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已經在日常相處中向江裴洲撒嬌了。
把溫度調高了兩度,江裴洲撐著腦袋,側躺著看黎晏。
酒店環境太干燥,黎晏的嘴唇都泛白起皮了。江裴洲知道黎晏帶來的洗漱包里面裝了好多小號的瓶瓶罐罐,便起身去翻找,果真讓他找到一支潤唇膏。
江裴洲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捏著唇膏趴在黎晏枕邊時,真的切實感覺自己和做賊也沒什么兩樣了。
只不過賊為財來,他為的卻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笨手笨腳地涂完唇膏,周圍的空氣泛著奶呼呼的味道。江裴洲定睛一眼,唇膏的管子上寫著“牛奶味”三個字。
手機屏幕自動熄滅,江裴洲閉眼躺下,迷迷糊糊中感覺鼻子一熱,抬手摸上去竟然摸到一股濕濕熱熱的液體。
捂著鼻子去衛生間一看,果然。
“都多少年沒有流鼻血了。”江裴洲非常郁悶,思來想去,罪魁禍首都應該是那碗加了超多枸杞的長壽面。
折騰了一個晚上,江裴洲早上還是被黎晏叫醒的,眼袋和臥蠶擠到一起,添了幾分憔悴。
吳市距離申市并不遠,高鐵只需半個小時就能到。
剛坐到座位上,江裴洲就跟被迷暈了似的,歪到黎晏肩膀上睡著了。
黎晏沒想到江裴洲外婆家和自己家距離這么近,中間只隔了一個市。江裴洲的父母說他們過幾天就回來了,那自己父母到時也會一起回來,自己正巧可以回家看一看,就是不知道江裴洲到時候是回青市,還是和自己一起回家。
黎晏左半邊身體被江裴洲靠著,右手拿著手機正在看店里的監控。他出門前都安排好了,幾天不去店里是沒有問題的。
臨到站前,黎晏算好時間把人叫醒,下車時江裴洲的腳步看起來還是虛浮的。
黎晏無奈地牽著江裴洲的手,提醒他該上臺階了,注意腳下。
出了高鐵站,黎晏晃了晃身邊暈乎乎的江裴洲,“清醒一點兒,咱們該朝哪邊走啊?”
江裴洲歪歪斜斜地靠在黎晏身上,跟橡皮糖似的黏得緊緊的,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黎晏把左手握著的行李箱拉桿放開,撓癢癢似的捶了捶江裴洲的胸口。
“哇,好痛,你竟然打我。”江裴洲捂著胸口,表現出十分疼痛的模樣。
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著,路過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一對出來玩兒的小情侶。
江裴洲按住黎晏肩膀,正作勢躲開對方的拳頭時,余光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正和藹地朝他笑著,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誒?”黎晏見江裴洲臉上玩笑的表情變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問道,“你認識他嗎?”
江裴洲點點頭。
中年男人個子不高,比黎晏還要矮一些,但身材很精壯,目光炯炯有神。
“周叔,您怎么親自來了?”江裴洲說話時站得挺如松柏,聲音清亮,哪有方才昏昏沉沉的樣子。
周自山恭敬地說:“三少,是老夫人的吩咐,他很想你。”
江裴洲不以為意,“您凈哄我,我要是自己回來,哪有這種待遇。”說著,他小聲對黎晏說,“你跟著我叫周叔就行。”
黎晏聽了連忙問好,“周叔好。”
江裴洲拉起黎晏的手,介紹道:“這是黎晏。”
要是按照家里的規矩,周自山理應稱呼江裴洲的伴侶一聲三少奶奶,可黎晏不是女生。
“黎少爺好。”周自山說。
黎晏哪里被這樣稱呼過,覺得周自山的禮太重,剛想要推脫,就見江裴洲輕輕碰了碰自己的手肘,示意自己應下。
往后備箱放行李時,周自山自然地把這活兒攬了下來。
江裴洲打開車門,讓黎晏先上車,“他就這樣,讓他改也改不過來。”
“他是?”周自山像是江裴洲長輩,可舉止卻又不像。
“周叔全名叫周自山,他十幾歲就跟著我外公一起走南闖北。那時不比現在,到處都很亂,有一次遇險,我外公替他擋了一刀,從那以后,他就一直跟在我外公身邊。現在都到了退休的年紀,但還是閑不下來,偶爾和他女兒一起打理生意。”
短短幾句介紹,再加上觀察江裴洲的態度,黎晏就清楚周自山是怎樣的人了。
周自山話不多,非常沉穩,開車時一句話都不會主動說。
上車之后,江裴洲就開始給黎晏介紹外婆家的情況。黎晏看了一眼認真開車的周自山,湊到江裴洲身旁咬耳朵,“你剛剛那副睡不夠的樣子都是裝的吧?”
江裴洲沒有找借口,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昨天晚上你是睡得舒服了,我翻來覆去地都沒睡好。”
“我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少污蔑我。”
“是是是,睡得特別香,呼嚕一聲比一聲高,我給你涂潤唇膏你都沒有反應。”
“啊?我昨晚打呼嚕了?”黎晏意外之余,還是抱了懷疑的態度,“你別是編謊誆我呢吧。”
“嘖,你不信?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江裴洲點開錄音文件,把手機湊到黎晏耳邊聽。
黎晏偏著頭仔細聽,一張白皙的臉蛋由白變粉,又變成緋紅的顏色,比路邊綠化帶中盛開的郁金香花瓣還要奪目。
音樂播放完畢,自動播放下一條錄音文件。黎晏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江裴洲察言觀色,立刻把手機拿回來塞到口袋里。
“你的癖好還挺獨特。”黎晏伸手去搶手機。
江裴洲緊貼著車門,無辜地望著車窗外,“什么啊,你聽錯了吧。”
兩人的舉動被周自山收到眼底,他一路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快到臨近沁園的交叉路口時,江裴洲說:“周叔去正門,你把我們放在那兒,我們自己走進去。”
周叔抬頭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隔著車窗看風景的黎晏,說:“好。”
“三少,黎少,我先回去了,去告訴老夫人一聲。”
江裴洲揮手,目送車子遠去。
無行李一身輕,黎晏站在高大的牌樓前,看著三三兩兩的游客問:“不是要去你外婆家嗎?你帶我來景區做什么?”
江裴洲默不作聲,伸出食指指了指牌樓上的牌匾。
黎晏抬頭望去,只見兩個瀟灑靈動的行書字體——沁園。
“沁園。”黎晏不敢置信地問,“這是你外婆家?”
“算是,也不算是。”江裴洲帶著黎晏從沁園的正門進去,邊走邊說。
“原來這里只是一處普通的古鎮,當年外公和外婆想要安定下來,就買下了這里的地。后來鎮上的年輕人流失嚴重,剩下的人年紀漸漸大了,我外婆就找人開發成了景區,留在鎮上的人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
“沁園有三個大門,這里是正門,和這里對著的是后門。”江裴洲指了一個方位,“這兩個門一般都是游客進出比較多。”
說著,江裴洲又指向另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個側門,家里人通常都走那邊,剛才周叔要是從叉路向左拐過去,就能到側門了。”
第一次帶人回家,還是走正門比較好。江裴洲心里盤算著小九九。
鎮上臨街的民居都改成了店鋪,黎晏隔窗望進去,發現招牌和布置的現代氣息并不濃厚,再加上時不時地有穿著古裝的游客走過,還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小洲回來了。”面店的老板扶著窗戶,探身吆喝。
“是啊,王叔忙著呢?”
王叔走出來,熱情地邀請江裴洲進去吃面。
“不了,我外婆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呢。”
“這次還帶了朋友回來啊?”王叔這才注意到江裴洲身邊的黎晏,“瞧這小伙子,長得真俊。”
“我老婆誒,當然俊!”江裴洲一把摟住黎晏的腰,說話時別提有多得意了。
沿街的老板和伙計大多都認識江裴洲,黎晏被江裴洲帶著一路走一路停,笑得臉都要僵了。
后來江裴洲帶著黎晏穿過一條小巷,走到了臨河的街上。河邊的樹大多枝葉繁茂,翠綠的枝條優哉游哉地晃著。臨近正午,走在下面確實涼快不少。
“你……”黎晏突然停下了腳步,連帶著江裴洲也停了下來。
“怎么了?”
“你干什么要和大家那么說啊。”黎晏不理解。
“說什么?”
“就是……說我是……你老婆。”黎晏說話的聲音越說越小。
江裴洲笑了,反問道:“你不樂意?”
黎晏抿著唇,睫毛撲閃著,眼巴巴地盯著江裴洲。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江裴洲特意湊到黎晏耳邊說,險些碰到黎晏冰涼柔軟的耳垂。
距離吃過早飯的時間也有幾個小時了,黎晏忽然在風中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出聲。
“餓了?”
黎晏捂著肚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先帶你去墊墊肚子。”江裴洲拉著黎晏來到一家點心鋪子。店里面積很小,只放了兩張小木桌,此時也都已被坐滿了。
“桂花奶奶。”江裴洲朝柜臺后面的小門喊。
不多時,一個滿頭白發的瘦小老太太就掀開碎花布簾走了出來,臉上的皺紋都被笑容撐開了不少。
“快讓我看看。”桂花奶奶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江裴洲默契地彎下腰,讓老人摸自己的頭發和側臉,“好久沒看見你了。”
“哪有,五一才回來過。”
“都三個月了,這還不久嗎?”
江裴洲說:“您這兒還有點心嗎?我老婆聞到香味,都餓了。”
桂花奶奶眉頭的皺紋擠成一團,問道:“你結婚了?快讓我看看,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姑娘。”江裴洲笑了。
黎晏適時走到老人面前,“奶奶好。”
“是個男娃?”桂花奶奶扶著遍布劃痕的老柜臺,慢慢地自言自語般說,“前陣子我的一個老姐妹跟我說,她小孫子在和一個男孩子談戀愛。唉,你們這些年輕娃娃高興就好。”
桂花奶奶朝黎晏湊近,瞇著眼睛認真打量了一會兒,說:“是個好孩子。”
然后老人就背著手進了后廚。
“桂花奶奶的眼睛不好,前些年左眼忽然看不見了,剩下這只眼睛慢慢地也模糊了。”江裴洲小聲解釋。
不一會兒,桂花奶奶拿著一個小袋子出來了,她拉過黎晏的手,把袋子放在他手里,一樣一樣地介紹說:“這是赤豆豬油糕,這是黃松糕,這是定勝糕……都是剛出鍋的,你趁熱吃啊。”
說完,老人拍了拍黎晏的手,轉身就離開了。
“桂花奶奶,你不收錢嗎?”江裴洲喊。
老人沒有回頭。
江裴洲掏出手機,掃柜臺上的二維碼,轉過去兩百塊錢之后拉著黎晏就跑。
“快走!一會兒她該追出來了!”
黎晏被江裴洲帶著,在暗影浮動的河邊奔跑,空氣中泛著潮濕的氣息,心中某個陰暗角落暗自生長的種子早已悄悄發芽,貪婪地吸收著養分頑強生長。
“好了,我覺得桂花奶奶再年輕二十歲也追不上了。”黎晏扶著石橋的欄桿,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早說讓你跟我一起鍛煉了。”江裴洲神態自若,他指了一處長椅說,“你先坐那里歇一會兒。”
接著,江裴洲從石橋上面走過,在一家茶樓外和伙計不知道說了什么,便拿著一只茶壺兩只茶杯回來了。
江裴洲倒了一杯茶,茶味四溢,他遞給黎晏前聞了聞說:“今天的是老白茶。”
“你好像沒付錢。”
“這是給路過的人解渴喝的,不要錢。”
“這么好。”黎晏口渴,一口氣就喝光了。
黎晏把茶杯還給江裴洲,翹著腿靠在長椅上,悠閑自在地感嘆:“在這里好舒服,感覺整個人都慢下來了。”
“你要是喜歡,我們每年都回來住一陣。”江裴洲脫口而出。
黎晏聽了,扭頭看向身邊的人,剛要說話,就發現橋對面有一個穿著黃裙子的小女孩正鬼鬼祟祟地朝他們這邊看。
小女孩察覺到黎晏的視線,轉身就跑遠了。
“你看什么呢?”
“好像有個小女孩一直在看我們。”
江裴洲并沒有在意,“可能她喜歡看帥哥吧,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厚臉皮。”黎晏小聲吐槽。
江裴洲從袋子里拿出一塊點心,掰了一半分給黎晏,“你剛剛想和我說什么?”
黎晏拿著熱乎乎的點心,把心一橫問道:“你說‘我們每年都回來住一陣’,這里的‘每年’究竟是幾年?”
第30章 第 30 章
“每年, 當然是每一年了!”江裴洲張嘴咬了一大口赤豆豬油糕,“這個豬油糕要趁熱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江裴洲幾口吃完, 抱怨道:“今天晚上要加練了。”
“每年啊。”黎晏咬了一小口點心,嘗了嘗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但仍然小口小口地吃著,“其實我就是隨口一問。”
能做到言而有信, 句句有回應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黎晏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找不相信江裴洲的借口。
只要期望值降低到極點,就不會失望。
“你不喜歡這個口味嗎?”江裴洲注意到黎晏咬下好幾口, 卻仍然是輕傷的點心。
“不太喜歡。”
江裴洲喝了一口茶, 把剩下的點心從黎晏手里拿過來,直接塞到嘴里。
“誒!是我咬過的。”黎晏到底是慢了一步,眼看著江裴洲三四口就把豬油糕吃完了。
“別浪費嘛。”江裴洲手指油乎乎地舉著。
黎晏見了,從自己隨身背著的小包里掏出酒精濕巾遞給江裴洲,“快擦擦。”
“你這里……”黎晏發現江裴洲嘴角有一小塊赤豆的殘渣,非常順手地拿起紙巾給他擦嘴。
粉紫色的定勝糕拿在手里特別可愛,咬下去軟軟糯糯。吃著吃著, 黎晏想起來貴柜臺上的二維碼問:“桂花奶奶年紀大了, 用二維碼收款弄的明白嗎?”
“她現在還用帶按鍵的手機呢,當然不會掃碼付款這種新奇的東西。”
黎晏吃得嗓子有些干, 忙喝了一口茶,“哦, 也是。不過她家孩子應該會幫忙的。”
“沒有孩子。”江裴洲起身,將用過的濕巾扔進不遠處的仿木樁外形的垃圾桶, 又走回來坐到黎晏身邊,看著河里的水流。
“桂花奶奶三十多歲的時候,唯一的孩子意外沒了,她的眼睛就是那時哭傷的。后來一直和丈夫生活,不過前幾年她丈夫也走了。”
“店里的收款碼,都是景區的管理人員幫忙弄的。現在游客幾乎都用手機支付,在這里像桂花奶奶那樣被科技拋下的人有很多,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聽了桂花奶奶的故事,黎晏嘴里甜滋滋的點心越吃越沒有味道。
江裴洲觀察黎晏的表情,見他情緒低落,便將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給他聽。
“桂花奶奶特別喜歡小孩子。我小時候嘴特別饞,有一次跑到桂花奶奶的店門口站著,因為沒帶錢,也不說話,就看著別人吃東西。”
“她發現之后給了我好多好吃的點心,我說我沒帶錢,她就說是送給我吃的,不要錢,然后我就接下了。后來回家,外婆知道我白拿人家的東西,讓人揍了我一頓,還拿走了我的零花錢,給桂花奶奶送了過去。”
“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小孩,家里的長輩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的。”黎晏聽了江裴洲小時候的經歷,倒是很意外。
“哪有,寵著是一回事,嚴厲是另一回事,我外婆她還親自動手打過我呢!”
黎晏好奇,“打你?為什么啊?”
“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吧,我帶著幾個伙伴一起去沁園外面的河里游泳。游到一半被路過的大人發現了,然后……”江裴洲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被人按在長凳上,外婆拿著板子打我的屁股。”
“她一個富家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知道為什么力氣那么大。被打之后半個月我都是趴著睡覺的,現在屁股上還有一道疤呢。”
“真的?”黎晏之前并沒有注意過。
“你不信?”江裴洲朝黎晏湊近,挑了一下眉毛說,“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黎晏被氣笑了,追著江裴洲就要打他。
江裴洲繞著長椅和大樹,靈巧地挪動腳步。
忽然,黎晏看到石橋對面的位置又站了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樣貌看起來很眼熟。
這次的小女孩江裴洲也看到了。
雖然是正午太陽正旺盛的時候,但是站在樹蔭下的黎晏還是從身后感覺到了一股涼氣。
江裴洲好像認識那個小女孩,朝她招手,想讓她過來,但是女孩卻蹲下躲起來了。
“你認識她?我剛剛就看到她了,不過她當時穿了一條黃色的裙子,沒想到這么快又換了一身衣服。”
江裴洲沒回答,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兒,紅裙子女孩就主動走了過來,手腕上的電話手表鈴聲還在響著。
“你——”江裴洲彎腰,拉起女孩的左手,撥開表帶仔細看了看手腕的皮膚,抬頭問道,“你妹妹呢?”
女孩朝江裴洲做了一個鬼臉,默不作聲地跑到黎晏身后躲了起來。
江裴洲無奈,把茶壺和茶杯還給茶樓,順便捉了藏在里面的黃裙子女孩。
“她們是雙胞胎啊。”黎晏看著外形外貌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孩說。
“我經常分不清她們,一般都是根據左手手腕上的痣認人,有痣的是姐姐,沒痣的是妹妹。”
江裴洲說完,兩個女孩哈哈大笑,“姐姐”竟然把手腕上的“痣”擦掉了,“妹妹”則舉著手腕對黎晏說:“三表嫂,你老公的智商好像不太高。”
“還嘲笑我呢,你們兩個人穿的難道就好看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兩個cos西紅柿炒雞蛋呢!”江裴洲叉著腰,至少在氣勢上是毫不遜色的。
江裴洲追著兩個女孩在青石板路上跑,跑一段距離還不忘回頭看看黎晏有沒有跟上。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一處老宅前,透著一股深遠的神秘感。
江裴洲的外婆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喜歡上了來家里修葺房屋一窮二白的小伙子,后來小伙子外出闖蕩打拼,還真賺到一筆錢。可外婆的父母根本不把這點錢放在眼里,但奈何唯一的女兒寧死也不嫁他人,最后無奈讓兩人結了婚。
婚后,江裴洲外公的生意興隆,家業也漸漸大了。
江裴洲的外婆生了三個孩子,老二是江裴洲的母親,其余兩個是兒子。
雙胞胎女孩排行第四第五,是江裴洲三舅的孩子。
老宅正門大開,一位兩鬢斑白的女人正站在一旁,她見到幾個小輩走來,忙出來迎接,“你們可算來了。”
“周嬸。”江裴洲點頭打了招呼,一手抓著一個女孩的手臂,對她們說,“別再跑了,小心摔著。”
女孩們掙脫開,躲到周嬸身邊,頭碰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黎晏跟在江裴洲身后進了門,繞過石雕影壁后,入眼便是高低錯落的景觀,流水潺潺聲不絕于耳。
“這里只是你外公外婆在住嗎?”黎晏拽了一下江裴洲的袖子問。
“還有三舅一家常住,我們家和大舅家一般都是節假日或者寒暑假會回來,那時候園子里最熱鬧了。”
走了好一會兒,黎晏才看見住宅區。
第一次見江裴洲的長輩,進門前,黎晏悄悄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外婆外公,我來了!”江裴洲牽著黎晏走到兩位老人面前,看了一眼電視屏幕說,“那個穿綠衣服的人是兇手,就是他殺了魔尊全族。”
外婆放下老花鏡,串著珍珠的眼鏡鏈在胸前晃出了白影,“還好我已經看過了。”說完,她看了一眼站在江裴洲身邊的黎晏,雙手交疊地在羅漢床上坐好。
“咳咳。”外婆咳嗽兩聲提醒躲在報紙后面偷看兩個小輩的外公。
“回來了啊。”外公放下報紙,一臉嚴肅地抬手指了一下黎晏,“這是誰啊,也不介紹一下。”
周嬸端了茶水放在小茶幾上,笑著說:“也不知道是誰,一趟一趟地打發人出去看。剛在院子里走了好幾圈才回來,渴得一口氣把剩下的半壺茶都喝完了。”
被戳穿的兩位老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外公外婆,這是黎晏,我帶他過來給你們看一看。”
“外公外婆,你們好。”黎晏內心不安,雖然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但一直都有人持反對的態度,并不認同。越是上年紀的人,越是這樣。
“黎晏。”外婆小聲念了一遍,仔細打量著說,“是晚凝的孩子吧?”
“是,張晚凝是我媽媽。”
“那就對了。”外婆朝黎晏伸手,江裴洲輕推著黎晏的肩膀。
黎晏一頭霧水地在羅漢床上坐下。
舉止端莊的老人雖然年老,但眼睛卻依然明亮,她回憶著二十多年前的景象說:“你小的時候,你父母還帶你來過這里呢。”
江裴洲搶在同樣疑惑的黎晏前面說:“啊?我怎么沒有印象?”
“當時你還在你媽媽肚子里,當然沒有印象。”外公哼了一聲說。
外婆繼續對黎晏說:“那時候你長得就白白嫩嫩的,我可喜歡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二十多年過去,咱們還真成了一家人。”
黎母從未和黎晏說過這件事,此時聽老人用溫和的嗓音說出口,竟讓他想到了命中注定四個字。
外婆陷在回憶里,從江裴洲呱呱墜地到長成如今高大的模樣仿佛只是轉眼間的事情。“歲月當真是不饒人啊,我也要老的走不動路嘍。”外婆感慨地在黎晏手背上拍了拍。
“誒?”外婆拍了兩下感覺不對勁,低頭看看黎晏的兩只手,又扭頭看看站在一旁的江裴洲的手,問道:“你們的結婚戒指呢?”
話音剛落,兩人面面相覷,頓了幾秒后黎晏解釋道:“我不喜歡戴戒指,就沒準備。”
可外婆活到這個歲數,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沒經歷過,她只用一句話就點出了困住二人的關鍵問題。
“你們兩個是打量著糊弄我,過段時間就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