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終章
等周不仁跟蘇棋走出屏障時, 這才發現此處竟形成了一大片瀑布,無數的陣法口對著人界屏障,水流從里面全部傾斜而下,數百尺的距離濺起無數的白色水花。
那瀑布聲也震耳欲聾。
四周還有在這里巡視的弟子, 各大宗門家族也紛紛開始重新聚集。
修真界內來了不少凡人, 如今洪水正在漸漸退去, 而那些凡人也在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修士安排之下安穩生存。
如今看來,凡人跟修士共存這件事是已經注定的了。
周不仁一路帶著蘇棋朝著宗內回去,好在之前周不仁有意讓自己的幾個弟子歷練了一二。
即便他不在,后續那幾個弟子也做得不錯。
而他的大弟子也成為了代理宗主,在這段時間內將宗門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周不仁回去后簡單梳理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然后就宣布了閉關。
原本他還擔憂宗門會內亂,看到自己的那幾個弟子如此出色, 周不仁也終于松了口氣。
蘇棋則是回了霧雪峰。
依舊是千里冰封的景象, 霧雪峰太冷了,峰頂的積雪數年都未曾融化過。
以往不覺得, 現如今再回來, 卻覺得怎么如此之冷。
他離開后,霧雪峰的宮殿都被大雪覆蓋了許多, 走廊處更全部被冰柱封住,入眼看到一絲生機, 只有死氣沉沉。
他以往是如何在霧雪峰居住下來的?
蘇棋簡單巡視了一圈,又去了他師尊的衣冠冢那里。
好在他師尊的衣冠冢倒沒這么變化,他本有意想給他師尊上柱香, 然而無論如何都點不燃。
于是蘇棋也就放棄了。
他看著憐風仙尊的墓碑, 還是忍不住想起上一世谷聽風跟憐風仙宗的事。
在這里,他們共用一體, 是最親密無間之人,卻也是世間最遠之人。
以前不懂,現在倒能理解憐風仙宗的執著,為何非要給谷聽風一具身體。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蘇棋站在墓碑前許久,這才說道,“師尊,就此別過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還會不會回霧雪峰,或許還會回來,或許不會。
至于周不仁,蘇棋想到此,卻依舊覺得有幾分惆悵。
等到周不仁閉關后,蘇棋就出了宗門。
他什么都沒留下,也沒什么都沒帶走。
洪水過后,許多凡人都安居樂業起來,一開始凡人跟修士之前難免會有一些矛盾。
久而久之,那些凡人也自己圈地定居下來,大多數的修士也不怎么主動去招惹凡人。
不過短短幾十年,倒也相安無事,甚至越發和諧。
凡人渴望修仙登道,便是想盡辦法拜入名門正派,有機緣跟天賦的,入道后倒也能跟修士們無二。
有的修士不愿修行,也甘愿成為凡人,跟他們一同生活。
蘇棋一開始在修真界里游歷,他走過了許多地方,也看多了人情冷暖。
他沒想過回臨淵仙宗,外面的天地,對他來說也很好。
后來蘇棋走累了,就在一處城鎮居住了下來。
此處是凡人跟修士混合的城鎮,許多凡人在此處定居,然后那些修士也會到這里來短暫休息幾日。
總體而來,這里很是安寧。
蘇棋在這里定居了十年。
這些年來,蘇棋改修了功法,畢竟重來幾次了,再加上這次游歷心境有所變化。
他的修為進步得很快,如今已到了分神期。
偶爾看著那些凡人一家團聚,歡聲笑語,蘇棋也覺得有些恍惚。
之前的修真界太過冰冷,廢人就會永遠被人看不起,而凡人也永遠無法窺探天道,如此這般,倒是和諧許多。
又過了幾年,蘇棋打算繼續啟程。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胸口莫名疼痛了一下。
想到了什么,蘇棋打開門,周不仁站在門外。
周不仁身上的氣勢消散了幾分,如今的他看起來就跟一個凡人一般,但又讓人不敢忽視,更讓蘇棋猜不透修為。
能這般的,看來周不仁的修為又突破了。
如此看來,他日成仙成神,怕也不是沒有可能。
周不仁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蘇棋注意到周不仁拇指上的扳指不見了。
周不仁知道蘇棋的意思,于是說道,“臨淵仙宗的宗主禪讓儀式,并未邀請太多人,故而如今修真界應當還未傳遍這件事。”
上次洪水過后,臨淵仙宗已成為了修真界第一仙宗,如今周不仁退位,為了什么?
周不仁上前一步,蘇棋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周不仁卻是繼續上前,一步又一步將蘇棋逼入了房間之中。
“我不是沒想過來找你,但我肩上有我的責任,我不是一個耽于情愛之人,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禪位后,我第一時間就來了。”
蘇棋退到了墻壁上,于是只是抬頭看向周不仁。
周不仁目光之中帶著一分受傷,“蘇棋,你不該如此對待一個真心待你之人。”
蘇棋有些愧疚的移開了視線,“是我對不住你。”
周不仁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他以為他見到蘇棋會很生氣,很惱怒,會不甘。
可最終只能化作一句,
“我不怪你。”
畢竟做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想到此,周不仁目光松動了一二,“最后一次,蘇棋,我只問你最后一次。”
蘇棋看向周不仁,心跳卻很快。
周不仁的目光依舊真誠,“你到底心里有沒有我,你若有,今后天涯海角,我都隨你,也絕不讓有人欺你辱你,今后若能有緣飛升,也必定與你一同,絕不相棄。”
蘇棋安靜的看著周不仁。
周不仁繼續說道,“若是沒有,今日你堂堂正正告訴我,今后我也必定不再糾纏,你我今后便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周不仁伸出手放在蘇棋的胸口上,步步逼近,仿佛要將對方的一切都融入進眼底。
“告訴我,你到底要什么?”
蘇棋嘴唇動了動,在看到周不仁的目光時卻又敗下陣來。
他嘴角扯動了一下,有些無力的倒在周不仁的身上,額頭磕在周不仁的胸膛上。
良久,他才說道,“我只是害怕重蹈覆轍,我不是有意傷你。”
“你我都是不敢將心意展露出來之人,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折磨我,折磨我一年又一年,我想過放下,但又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抱歉。”
“今后你想去哪兒?”
蘇棋想了想,“原本是打算一路往西,如今有你作陪,倒想南下了。”
“好,我陪你。”
“嗯。”
“以后不要這樣了。”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好。”
他們走后,一陣風起。
像是誰的低喃,又像是無望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