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這么大的動靜, 但凡有耳朵的都聽說了。唉,說打就打,這太平日子也不知還能過幾天。”
“據說是皇上御駕親征, 看這架勢皇上是想把齊國拿下。”
“說的輕巧,談何容易啊!若萬一敗了, 受苦受罪的還是咱老百姓。”
“這才太平了多久, 唉!”
“當年遼東失守, 是攝政王出馬,才穩定了局勢,如今……”
“你小聲點!”男人四下看了看, 見無人留意他這邊,這才長出一口氣,小聲說道:“你想死嘛, 現在攝政王可是通緝犯。”
“通緝犯又如何?你可別忘了,咱們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全是王爺的功勞, 若非王爺下令建造港口,咱們還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人吶, 不能沒有良心。”話雖這么說, 他還是壓低了聲音。
“唉, 相傳王爺得了重病, 自知命不久矣, 這才帶人離開京都,也不知如今怎么樣了,但愿王爺能化險為夷吧。”
司華遙聽著兩人的對話, 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為趙國付出了這么多, 至少還有人在念著他的好。
“三子,我就知道你們倆在這兒。”門口進來一個男人,朝著鄰桌走了過去。
李三兒笑了笑,不過那笑不怎么好看,好似不怎么待見男人,“姚四兒,你怎么有空過來?最近不是挺忙嗎?”
姚四兒徑直坐到了李三兒身邊,自來熟地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道:“就接了個小活,忙幾天而已。唉,你們聽說了,皇上下令要實施海禁。”
李三兒一怔,和身旁的劉麻子對視一眼,忙問道:“實施海禁?你聽誰說的?消息可當真?”
“我聽姐夫說的,現在衙門里都傳遍了。”
劉麻子眉頭皺緊,道:“若實施海禁,那我們怎么辦,日子還怎么過?”
李三兒拉了拉劉麻子,示意他說話注意些,道:“那你姐夫有沒有說皇上為何要實施海禁?”
姚四兒的姐夫是衙門的捕快,所以衙門里有什么事,姚四兒都知道。
“這不是與齊國打起來了嘛,皇上唯恐他們在海上做文章。”姚四兒喝了一口茶,隨即嘆氣道:“這以后的日子怕是難了。”
劉麻子臉上難掩氣憤,道:“這才過了多久的好日子……”
“麻子!”李三兒連忙出聲阻止,道:“小心禍從口出!”
劉麻子四下掃了一眼,憤憤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姚四兒問道:“你可知從何時開始實施海禁?”
姚四兒答道:“公文已經下了,今日港口所有的船只都必須離港,否則就會被當做意圖不軌者抓起來。”
劉麻子聞言站起了身子,道:“你們慢慢喝,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三兒看著劉麻子離開,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杯中茶喝完,道:“我也得回去瞧瞧,賬我結了,你慢慢喝。”
姚四兒也沒阻攔,笑著說道:“那就多謝了。”
司華遙聞言眉頭皺了起來,看了一眼春海,隨即起身就走。
春海從懷里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了桌上,揚聲說道:“結賬,不用找了。”
店伙計見狀忙說道:“客官,您的茶還沒喝呢?”
“不喝了,銀子在桌上。”春海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店伙計來到桌前,將銀子收了起來,小聲嘀咕道:“這銀子還真是好賺。”
司華遙出了茶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看向春海問道:“若趙國實施海禁,島上的糧食可支撐多久?”
春海笑著說道:“王爺放心,只要不鬧天災,咱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只是一些日用品,可能要拮據一些。”
司華遙點點頭,轉頭看向江林,道:“你去瞧瞧,咱們的船是否離開,若是沒有,便讓他們多采購一些日用品。我們會就近找家客棧留宿,你事后過來找我們便可。”
“是,主子。”江林沒有耽擱,轉身朝著岸邊走去。
春海攔住一名路人,詢問了最近的客棧在何處,三人便找了過去。
掌柜見有客登門,忙招呼道:“幾位爺是想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還有客房嗎?”春海來到柜臺前與掌柜交涉。
“有,天字號有一間,地字號有兩間,您三位要什么房?”掌柜邊說,邊打量著三人。
“這三間我們都要了。”春海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了柜臺上,道:“這是定錢,多退少補。”
“好嘞。”掌柜將銀子收了起來,繞出柜臺,笑著說道:“三位隨我來。”
三人跟著掌柜上了樓,在依次看過房間后,春海說道:“我們還有一人出去辦事,一會兒便會尋來。若有人打聽,掌柜便問他姓什么,若他說姓‘江’,江水的‘江’,便告訴他我們的住處。”
“好嘞,我記下了。”
“還有,午飯直接送上來便可。”
“好。客官還有何吩咐?”
“沒了,你忙吧。”
“幾位好生歇著,有事再叫我。”掌柜點點頭,轉身下了樓。
司華遙來到桌前坐下,抬頭看向姜然,道:“你去據點查看消息,順便去趟衙門,瞧瞧有何有用的消息。”
“是,主子。”姜然領命,走出了房間。
春海拎起桌上的茶壺,發現里面是空的,便出了房門,招呼伙計泡茶,隨后便又回到了房間。
春海倒了杯茶放到司華遙手邊,道:“主子,您有何打算?”
司華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禁微微皺眉,這茶一喝便知是陳茶,味道又苦又澀。他放下茶杯,道:“一路向南。”
“南邊可是戰場,刀劍無眼,奴才擔心主子的安危。”
“什么大風大浪我沒見過,這又算得了什么。”司華遙笑了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靠打仗賺取的家業。”
春海自然不可能忘,只是今非昔比,司華遙的身子經不得折騰。不過他也知道司華遙若是拿定了主意,就算再勸也沒用,只能另辟蹊徑,道:“主子,趙皇御駕親征,京都沒人坐鎮,正是我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只要掌控了京都,那趙國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你能想到這一點,趙韓青又何嘗想不到?他既然敢御駕親征,那便是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怕是不僅沒什么可乘之機,還可能是個引我們上鉤的圈套。況且此次回來,我的目的便是趙韓青,自然要去前線。”
春海愣了愣,隨即猜測道:“主子是打算暗殺趙皇?”
司華遙認真地看著他,道:“春海,放棄復國,并非玩笑。去找趙韓青,我只是想求證一件事,這件事對我十分重要。”
春海雖滿心疑惑,但見他沒有說明的打算,便沒有多問。
一個時辰后,房門被敲響,緊接著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客官,您的飯菜送來了。”
春海應聲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店小二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中端著托盤,笑著說道:“客官,您的午飯。”
店小二將飯菜放在了桌上,“小的方才去敲了地字號的門,沒人應門,可是將飯菜都送來這里?”
“他們還未回來,飯菜不急。”
“是,小的明白。”
店小二想走,被司華遙出聲叫住,道:“你可知這附近哪里有車行?”
店小二隨口問了一句,道:“客官這是想買馬車?”
“來時的馬車太過簡陋,想換輛舒服點的。”司華遙隨意找了個還算合理的借口。
店小二不疑有他,答道:“咱們這兒的車行在城南,您一路往南,走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再找人問‘程遠車行’,很容易便能找到。”
“多謝。”司華遙看了一眼春海。
春海會意,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遞給了過去,道:“我們家主子賞你的。”
“小的謝賞。”店小二忙將銀子接了過來,道:“公子若有吩咐,盡管叫小的,小的定將公子侍候好了。”
司華遙點點頭,道:“去忙吧。”
“那小的告退。”
店小二剛走,江林和姜然便相繼回來了。
司華遙看向江林,道:“怎么耽擱了這么久?”
江林解釋道:“回主子,船上的人手不夠,要買的東西又多,我便留下幫了會兒忙。”
見司華遙看過來,姜然忙從懷中掏出幾封密信遞了過去。
司華遙接過密信,打開后看了看,不禁蹙起了眉頭,道:“楚國有調兵的跡象。”
春海聞言出聲說道:“看來王爺猜得沒錯,齊楚兩國打算聯手抗趙,這下趙國怕是要陷入危機了。”
怎么聽春海的語氣中都有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司華遙無奈地笑了笑,道:“僅一月,趙國便拿下齊國山城和祁縣,有些勢不可擋啊!”
春海聽得一愣,隨即皺緊了眉頭,道:“齊國國力是不如趙國,沒想到竟如此不堪一擊。”
“趙韓青的智謀不輸我,只是以前被我壓制,他沒機會展現實力,如今我不在,他便可以大展拳腳。”以司華遙對趙韓青的了解,他能做到這一步,一點也不意外。
司華遙將密信遞給春海,道:“齊國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蜀王早有反叛之心,有近半的兵力在他手上,若趙韓青和蜀王達成什么協議,那齊國早晚會被拿下。”
春海將掏出火折子,將密信引燃,扔到了一旁的水盆里。
“現在有楚國幫忙,兩面夾擊,趙國也討不了好去。”春海就是看不得趙韓青好。
司華遙聞言頓覺有些哭笑不得,轉頭看向姜然和江林,道;“你們辛苦了,下去吃飯吧。”
“是,主子。”兩人轉身走了出去。
司華遙吃完午飯,照例睡了一個時辰的午覺,春海則趁他睡覺的功夫去了城南,花重金買了車行里最舒服的馬車。
小島上煤炭資源豐富,他們采了煤,運到趙國進行售賣,然后再買糧食和其他物品,總的來說這一年不僅沒倒貼錢,甚至還有盈余,所以司華遙依舊是身價不菲。
經過一夜的修整,司華遙總算休息了過來,第二天一早便乘坐馬車,一路朝南行去。
走走停停近一個月,他們來到了江南地界,發現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大都是拖家帶口,打算北上躲避戰禍。雖然現在的戰事與趙國有利,但戰局難測,說不準會出現什么問題,到時候禍及的還是邊境百姓,所以有錢人家大都選擇北上,隨便找個城市,買個房子就能落腳,待仗打完了,他們還可以回去。
司華遙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問道:“咱們到哪兒了?”
“主子,咱們傍晚時分便能到達蘇州。”
司華遙點點頭,道:“那就在蘇州停一停吧。”
“是,主子。”
正如春海所料,傍晚時分他們便進了蘇州城,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待吃過晚飯,司華遙吩咐道:“姜然,你去一趟邵家,看看他們近況如何。”
“是,主子。”
姜然跟隨邵華在邵家呆過一段時間,對邵家較為熟悉,這也是他這趟要帶姜然來的原因。
姜然趁著夜色,朝著邵家的方向走去,因為目前處于兩國交戰時期,各個城池都開始了宵禁,若是在宵禁期間被抓到,一律按敵國細作處理,而姜然出來的時間剛好處于宵禁期間。
姜然走在陰影里,躲避著巡夜的衙役,來到邵家所在的大宅外,在院外的一棵大樹下頓住了腳步。他仔細著觀察周圍的狀況,確定無人后,縱身一躍跳上墻頭,隨即翻進了院子。
待他進了大宅,不禁心生疑惑,偌大的宅子黑漆漆的,竟然沒有一絲光亮,而且過分安靜,就好似這是一座空置許久的大宅。他快速地在大宅內行走,待一圈走下來,竟沒發現一個人。他隨意地走進一間房,發現里面空蕩蕩的,再進入另一間,也是一樣的場景,大宅內的東西幾乎被搬空,只剩下一些不好帶走的家具。
姜然沒再逗留,縱身跳上院墻,翻出大宅,順利地回到了客棧內。他回來時,司華遙已經休息,索性不是什么刻不容緩的事,便決定明日再行稟告。
第二日清早,司華遙洗漱完畢,便詢問姜然有關邵家的事。
姜然如實說道:“回主子,昨日我去邵家大宅,發現大宅內空無一人,好似已經空置了許久。”
“空置許久?”司華遙的眉頭蹙起,道:“你可知為何?”
姜然搖搖頭,道:“大宅內貴重物品幾乎搬空,只剩下不好挪動的家具,看樣子像是舉家搬遷。”
“早飯后隨我走一趟,我要確定是舉家搬遷,還是被抄”他答應過邵華要確定邵家的安全,便一定會做到。
“是,主子。”
四人用過早飯,便坐上馬車朝著邵家駛去,在距離邵家兩個街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華遙吩咐道:“春海去瞧瞧這附近可有探子。”
春海一怔,隨即說道:“主子是懷疑趙皇在監視邵家?”
“以防萬一。”以趙韓青的性子,定會想方設法地找到他,而與他關系親近的人幾乎都帶去了小島,只剩下邵家并未離開,他不會放過這條線索。
“是,主子。”
春海下了馬車,在大宅附近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馬車上。
司華遙出聲問道:“怎么樣,可有異常?”
春海答道:“不出主子的意料,大宅附近確實有可疑之人,門口的修鞋匠,街邊早點攤子的攤主,都會時不時地看向靠近大宅的行人,應該就是朝廷的人。”
司華遙點點頭,道:“大宅附近可有什么店鋪?”
春海想了想,道:“有個綢緞莊,距離大宅只隔了一條街。”
“走吧,過去瞧瞧。”
春海應聲,駕車前往綢緞莊,待來到門前,司華遙下了車,抬頭看向綢緞莊的招牌-富貴綢緞莊,隨即抬腳走了過去。
店里的伙計見有客上門,忙熱情地迎了過來,道:“這位客官想選點什么?”
司華遙開口問道:“你們這兒可有成衣?”
出于職業習慣,伙計一邊打量著司華遙身上的衣服,一邊答道:“有,二樓有成衣,您隨小的來。”
司華遙跟在伙計身后上了樓,一眼便看到了掛在架子上的成衣,隨口問道:“你們這兒的成衣用的都是什么布料?”
“您幾位這邊坐。”伙計招呼著司華遙等人來到桌前坐下,道:“您別看咱們的店面不大,但布料那是相當齊全,什么棉的、麻的、絲綢的,咱們店里都有。而且制衣師傅的手藝也是一絕,保證您滿意。”
司華遙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你拿幾件絲綢做的圓領袍,給我瞧瞧,顏色要素雅。”
“好嘞,您稍待,小的拿給您。”伙計來到衣架前,挑了兩件圓領袍過來,分別展示給司華遙看,“公子您看,這兩件如何?”
司華遙打量了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布料的手感,道:“做工和料子都還不錯,只是這花樣我不太喜歡,可還有別的?”
“有,不過在三樓庫房,小的這就去給您拿,您稍候。”
伙計將手里的衣服掛好,隨即上了三樓。
春海來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見并無可疑后,便收回了視線。
‘噔噔噔’腳步聲響起,伙計拿著衣服走了下來,道:“公子,您瞧瞧這幾件。”
司華遙仔細瞧了瞧,道:“這幾件看上去還像那么回事。”
見司華遙有買的意向,伙計頓時眉開眼笑,奉承道:“公子好眼光,咱們店里的成衣在整個蘇州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您看隔壁那個大宅沒,之前他們家主子的衣服,都是從我們店里定制的。”
司華遙眼睛一亮,沒想到他還沒開口,伙計便提到了邵家,還真是‘天助我也’,“你說的是我們剛剛路過的那個邵府?”
“沒錯,就是邵府。”伙計殷勤地幫司華遙倒了杯水,道:“聽公子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司華遙點點頭,道:“我們是從南城來的,來蘇州尋親。”
伙計不疑有他,問道:“那公子可聽說過江南四大家族?”
司華遙佯裝驚訝地說道:“你是說這個邵府便是四大家族的邵家?”
“沒錯,就是以書畫著世,讓人拍案叫絕的邵”
司華遙眉頭蹙起,不悅道:“你這伙計,別以為我們是外地人就好騙,那邵府的牌匾落了一層灰,明顯是許久未住人,你這慌說的太過荒唐。”
“公子有所不知。”伙計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這邵府現在確實沒人,而且是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消失無蹤?偌大的家族怎會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你定是又在騙我!”司華遙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小的發誓絕沒有半句虛言。”伙計見狀連忙說道:“這邵家確實是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就在去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據說他們是舉家搬遷,光是拉東西的大車就有二十輛,浩浩蕩蕩地十分壯觀。”
司華遙的眼睛閃了閃,隨即說道:“他們是搬家,你怎會用消失無蹤來形容?這未免太過夸大其詞。”
“小的可沒夸大其詞,自邵家離開蘇州后,便沒了消息,就好似從未有過邵家一樣。”
司華遙好奇地問道:“這是為何?邵家有權有勢,怎會突然搬家,銷聲匿跡?”
“聽說和邵家……”
伙計的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眾人朝著樓梯口看去,只見中年男子走了上來。
伙計見狀連忙上前打招呼,道:“掌柜,您怎么上來了?”
掌柜沒搭理伙計,打量著司華遙四人,道:“幾位來得這么早,想買點什么?”
“買幾件成衣。”司華遙看向伙計,道:“就要你手上的這幾件,算算多少銀子。”
“好嘞。”伙計臉上的笑意更濃。
掌柜見狀出聲說道:“我來吧,你去樓下看店。”
伙計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道:“掌柜,這是小的好不容易談成的,您看……”
“我能跟你爭?少不了你的。”
聽他這么說,伙計這才放了心,將衣服給了掌柜,轉身下了樓。
掌柜看看手中的衣服,笑著說道:“這幾件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絲綢,上面的繡花也是出自最好的繡娘之手,每件的價格都不少于五十兩。若公子都要的話,我便給你便宜點,每件按四十五兩算。五件的話,一共是二百二十五兩。”
“你這料子雖是絲綢,卻并非上好的料子,做工和刺繡只能說尚可,四十五兩一件貴了,我這人雖然不缺錢,卻也不是敗家子。這樣吧,每件二十兩,五件我全要了。”
掌柜愣了愣,隨即說道:“二十兩太少了,連成本都不夠。”
“我家也是做生意的,我給你的是實在價,若掌柜能賣,那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若掌柜不能賣,那我們便去別的綢緞莊瞧瞧。”
司華遙的討價還價有些出乎掌柜的意料,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絲綢所制,身上佩戴的飾物也是極好的東西,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一般這樣的人都出手闊綽,從不跟人討價還價,所以他才故意抬高了價格,想敲司華遙一筆。不曾想他竟看走了眼,司華遙竟一下子說中了他的底價,不禁讓他有些心生警惕,以為真遇到了行
“這位公子,現在這世道不太平,幾乎所有東西都在漲價,您說的那個價格實在給不了。這樣吧,我退一步,您也讓一步,三十五兩一件,若能行,您就拿著,若不行,那您就再看看別”
司華遙果斷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們再去別家瞧瞧。”
見司華遙說走就走,掌柜有些傻眼,眼看著他們來到樓梯口,掌柜有些坐不住,道:“公子且慢。”
司華遙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過去,道:“掌柜還有何事?”
“二十兩便二十兩,我就算虧本賺喝,交公子這個朋友。”
司華遙點點頭,轉頭看向春海,道:“你留下付錢,我出去等著。”
“是,主子。”
司華遙三人下了樓,徑直上了馬車。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春海才從綢緞莊出來,也跟著上了馬車。
“走吧。”
姜然和江林在外駕車,很快便駛出了胡同。
春海好奇地問道:“主子,您以前買東西從不討價還價,這次是為何?”
司華遙做攝政王那段時間,要么在皇宮處理朝政,要么在王府處理朝政,哪有功夫出去買東西,所以春海說的是司南遙。
司華遙在心里罵司南遙是敗家子,嘴上卻說道:“以前我是攝政王,誰敢坑我的錢,除非他不想活了。如今我沒權沒勢,想坑我的人多得是,自然不能一概而論。再說,你沒發現這掌柜有不妥嗎?”
“不妥?”春海愣了愣,隨即問道:“有何不妥?”
“一開始他看我們的眼神不妥,那不是看客人的眼神,他在分辨,我們是去買衣服的客人,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直到我與他討價還價,他才放下了戒備。”
“王爺的意思是這個綢緞莊的掌柜也是朝廷的眼線?”
“十有八九。”司華遙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即便不是,也省了一百多兩銀子,何樂而不為。”
春海這才恍然,道:“主子圣明。”
“銀子不是大風刮來的,如今我們除了賣些碳,又沒有其他收入,總要節省一下,不然只能坐吃山空。”
“是,奴才謹記。”春海出聲問道:“主子,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不著急離開,要確定邵家是自行離開,還是被抓,再另做打算。”
第142章
司華遙在蘇州停留了兩日, 打探邵家的消息,確定他們是搬家,而非被抓后, 便又上了路。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半個月, 終于來到了趙齊兩國的邊境-銘城。因為地處邊境, 又恰逢戰事, 想要進入銘城,必須有身份證明,以及路引, 缺一不可。
春海本是東廠廠公,手下的能人無數,就有造假水平極高的人才, 在出海前便將他們的路引和身份證明弄好了。他們這一路能順利通過,也是得益于手續齊全。
看著城門口排得長長的隊伍, 司華遙微微蹙眉, 若是到他這兒,怕是要排半個時辰, 但要想進城, 這是必須要走的流程。
春海奇怪地問道:“主子, 為何這么多要進城的人?咱們這一路, 見的最多的可是北上的百姓。”
司華遙猜測道:“這些人衣衫襤褸, 面露菜色,怕是周邊村鎮的百姓,他們進城是為了尋求庇護。”
“趙國不是一直在打勝仗嗎?為何會有這么多流民?”
“誰說打勝仗便沒有流民了?這城外住著的百姓多得是, 戰事一起,他們便會收到波及, 不說齊國軍士,就是這附近的山匪,居心叵測的鄰里,都有可能趁亂打家劫舍,這是常有之事。”
“主子說的是,奴才犯蠢了。”
不出司華遙所料,等了半個時辰才輪到他們,春海將準備好的身份證明遞過去,門口的守衛仔細看了看,目光放在馬車上,道:“馬車里是誰?”
春海笑著答道:“馬車里是我們家掌柜。”
他們此行扮做的是行商,司華遙是他們的掌柜。
“讓他出來,我們例行檢查。”
司華遙聽他這么說,掀開車簾走了出來,他和春海都易了容,除非是極為熟悉他們的人,否則不會認出他們的身份。
守衛打量著司華遙,道:“你們是行商?做什么生意的?”
司華遙笑笑說道:“收些山貨和木材。”
守衛審視地瞥了司華遙一眼,又探頭往馬車里看了看,隨后便將身份證明及路引還給了他們,道:“下一個。”
司華遙重新上了馬車,春海緊隨其后,姜然和江林坐在車轅上,架著馬車就進了城。
城中有不少流民,他們沒有居所,只能露宿街頭,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
“黃大善人施粥了,大家快點去啊,去晚了可就沒了。”
那些流民一聽,便隨著人群跑去,轉眼間的功夫,街道便基本清空了。
司華遙看向路邊的一對母女,母親緊緊抱著女兒,神情麻木地看著過往的行人,而她懷里的女孩則雙眼緊閉,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
司華遙出聲說道:“江林,你過去瞧瞧那對母女是怎么回事。”
江林應聲,跳下馬車,朝那對母女走了過去,馬車停在一邊等著他回來。
母親看著江林過來,眼珠雖然在跟隨他移動,神情卻是麻木呆滯的狀態。
江林出聲問道:“這位大嫂,您沒事吧?那邊在施粥,大嫂怎么不去?”
母親只是呆呆地看著江林,并沒有回應。
江林眉頭微蹙,伸手想去摸女孩,那母親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慌忙往后躲了躲,神情激動地質問道:“你想做什么?別碰我女兒!”
見女孩的臉和嘴都泛著青色,江林出聲問道:“大嫂,你女兒是生病了嗎?”
母親低頭看向懷里的女兒,不禁哭了起來,“翠翠,我的翠翠,娘對不起你,娘沒能救你!”
江林仔細看了看女孩,轉身回到馬車旁,道:“主子,那個女孩應該是沒了,我并未察覺到她的呼吸。”
司華遙嘆了口氣,道:“你去給她些散碎銀子,讓她給孩子買口棺材,切記不要多給,以免生出禍事。”
“是,主子。”
在這個到處是流民的地方,錢財對她一名獨身女子來說,極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江林從荷包里掏出一些散碎銀子遞給她,道:“她走了,這些錢給你,好好安葬吧。”
母親兩眼含淚地看著他,猶豫了片刻,將銀子接了過去,哽咽道:“謝謝,謝謝你……”
江林沒再多說,起身回到馬車旁,坐上車轅,駕車離開。
母親抱著女兒,跪在地上,朝著馬車駛離的方向磕著頭。
司華遙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戰亂帶來的后果。”
他們找了家客棧住下,小二帶著他們來到客房,剛想走便被司華遙叫住,“小二,這前方的戰事如何了,能否跟我們說說。”
小二笑了笑,道:“店里的伙計不多,若掌柜發現小的遲遲不下去,又得扣工錢。”
春海掏出一塊碎銀子,道:“我們主子問什么,你就答什么,這是賞錢。”
小二急忙去接,卻被春海躲了過去,道:“你這什么都沒說,就想拿銀子?”
小二訕訕地笑了笑,道:“前方戰事,咱們趙國大獲全勝,不僅拿下了山城,還攻下了祁縣,只是在豫城停了下來,這都僵持了一個月了,也沒見攻破。”
“豫城?”
司華遙搜索劇情,沒想到還真找到了有關劇情。豫城之所以一直無法攻破,是因為他地勢高,城墻高大,要想攻城,就得往上爬,不說那些弓箭,就是從城墻上扔塊石頭,也能砸傷不少人。再加上城中的守將于澤是齊國名將,最擅長地便是守城,他們一時拿不下也屬正常。趙韓青在這里吃了悶虧,損失了不少兵馬,后來還是用了離間計,才拿下豫城。
劇情雖然有這一段,只是與原劇戰事發生的時間不同,至少早了三年,所以豫城現在的守將是誰,是否也能用離間計,便不得而知。
小二嘆了口氣,道:“是啊,據說是豫城守城的將軍太厲害,再加上豫城地勢高,所以一時難以拿下。”
司華遙的眼睛亮了亮,問道:“你可知那守將是誰?”
小二想了想,道:“好像是姓‘于’,對就是姓‘于’,至于叫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司華遙接著問道:“銘城守將是誰,為何城中這么多流民?”
“咱們銘城的守將是孫一初孫將軍,趙國名將,公子沒聽說過?”小二疑惑地看著司華遙。
“我們是北方來的,第一次來銘城,對這里不是很熟悉。”
“北方來的?”小二聞言更加疑惑,道:“現在南方人都往北方跑,您幾位怎么還往南邊來,這里兵荒馬亂的。”
司華遙嘆了口氣,道:“我們是生意人,哪里有錢賺,就往哪里走,都是生活所迫。”
小二不疑有他地點點頭,道:“都不容易。”
“那外面的流民要如何安置,那么多人,不怕鬧出亂子嗎?”
“衙門已經想辦法安置,只是流民實在太多,前方又在打仗,糧食得緊著軍隊,這些流民也只能饑一頓飽一頓。”小二也跟著嘆了口氣,道:“那些流民每天都在門口守著,眼巴巴地看著店里用飯的客人,只能客人一走,就過來哄搶那些剩飯剩菜,看著可憐得緊。可是咱也是窮苦百姓,想幫他們也是有心無力。”
“我們進城時,聽聞有人施粥,好像是姓黃的大善人,他是誰?”
“黃大善人是咱們銘城的活菩薩,他們家經營茶葉生意,買賣做的很大,很有錢。黃大善人跟其他有錢人不同,他樂善好施,很受百姓愛戴。最近戰事一起,城中便多了許多流民,黃大善人便每日在城中施粥,已經三個月了。”提起黃大善人,小二臉上滿是佩服。
“原來如此。”司華遙點點頭,看了一眼春海。
春海會意,將銀子遞給小二,道:“這是你的賞錢,有事我們再叫你。”
小二忙接過銀子,笑著說道:“謝謝幾位爺,小的告退。”
春海出聲問道:“主子,我們還往前走嗎?”
司華遙嗓子突然有些癢,忍不住咳了兩聲。
春海見狀忙關切地問道:“主子,您沒事吧?可用服藥?”
“無礙。”司華遙搖搖頭,道:“姜然、江林,你們前往探查,弄清楚皇上的大營所在,我們暫時在銘城住下,有了消息,馬上回來稟告。”
兩人躬身領命,道:“是,主子。”
司華遙忍不住叮囑道:“切記以自身安全為上,若覺得事不可為,便果斷放棄,不要讓自己置身于危險當中,可明白?”
兩人聞言心中感動,齊聲說道:“是,我們明白。”
姜然和江林領命而去,縱馬出了趙國的邊境。
近段時間的趕路,對司華遙的身體來說是負擔,他可以明顯感受到身體的虛弱,所以便決定在銘城落腳,調養身體,待姜然他們帶回確切的消息后,再動身前往。
未免出現意外,春海親自到廚房給司華遙熬藥,好好地調理了三天,司華遙才覺得好受了許多,而姜然和江林依舊沒有回來。
“三日了,他們還未回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司華遙不禁有些擔憂。
春海寬慰道:“主子莫要擔憂,以他們兩個的武功應該不會有事,大約是被什么事絆住了腳。”
“但愿吧。”司華遙起身,道:“今日感覺身子爽利了些,出去轉轉吧。”
“是,主子。”
兩人出了客棧,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街上的流民又多了許多,他們靠坐在墻角,雙眼無神地看著來往的行人。
“大爺,可憐可憐我們,給我們點吃的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一個流民帶著兩個孩子攔住了一個穿著華服的男人。
男人厭惡地甩開流民的手,道:“拿開你的臟手,知不知道我這身衣服多少銀子,你賠得起嗎?”
“大爺,求求您,給我們點吃的吧,求求您!”
男人見他還要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身上,將人踹了一個跟頭。
兩個孩子哭著喊道:“爹,不要打我爹,不要打我爹!”
男人拍了拍衣服,朝著三人啐了口唾沫,道:“真是晦氣!”
司華遙看了一眼春海,來到賣饅頭的小攤前,問道:“老板,你這饅頭多少錢一個?”
老板笑著答道:“這位爺,咱們的饅頭十文錢一個。”
“十文?”司華遙眉頭皺緊,道:“我記得以前饅頭不是這個價吧。”
老板嘆了口氣,道:“您說的那是以前,現在這年景,糧食的價格翻了三倍不止,我們也只能跟著漲,否則就得虧本。唉,誰沒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司華遙眉頭微蹙,道:“糧價上漲,官府為何不管?”
“今年的糧食因為打仗被毀了不少,家家都勒緊褲腰帶,官府的人也不例外,那些糧商要從外地買糧,再運到銘城,這運送的費用,以及糧食的損耗,人家只漲三倍的價格,已是十分良心。”
司華遙點點頭,道:“你這有多少饅頭?”
“您稍候,我數數。”老板仔細數了數,道:“爺,我這兒還有一百三十個饅頭,您看要多少?”
“我全要了。”司華遙轉頭看向春海。
春海會意,付了銀子。
“這些饅頭分給這些流民,每人一個,不能多拿,可明白?”
老板一怔,隨即感慨道:“像您這么有善心的人不多了。您放心,我定按照您說的做。”
司華遙嘆了口氣,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么多。”
老板揚聲說道:“各位聽好了,這位爺買了一百三十個饅頭,要分給流民,每人一個饅頭,要領的都排好隊。一人只能領一個饅頭,不要多領!”
街上的流民聽到有饅頭可以領,慌忙往這邊跑,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唯恐慢了便沒了饅頭。
“我要,我要,給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
人群越聚越多,都擠在饅頭攤前面,眼看著就要失控,老板急忙叫道:“不要擠,不要擠!排成一隊,不排隊的人不能領!”
“我排了,我第一個,快給我!”
“我也排了,快發饅頭!”
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人,搶了兩個饅頭就跑,其他人見狀也想效仿,被一只手緊緊攥住,隨即甩向一邊,而方才搶饅頭的人也被摔在地上。
眾人一愣,紛紛停下了動作,看向動手的春海。
見眾人的目光集中過來,春海態度強硬地說道:“誰若是敢搶,這饅頭便不發了,你們可想好了。”
春海出手很快,震懾了在場流民,他們相互看了看,規規矩矩地排起了隊。
老板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這些流民無家可歸,饑一頓飽一頓,若當真餓極了,搶了就走,他也沒什么辦法。好在有春海坐鎮,他沒再耽擱,連忙將饅頭發給排好隊的流民,一邊發一邊重復道:“一人只能領一次,一人只能領一次。”
流民拿到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著,很快一個饅頭便下了肚。
有人沒吃飽,便想著再領一次,因為剛剛開始,這里的流民不算多,還能再輪一次。若待會兒人多了,便沒機會了。
老板或許并未發現,可春海發現了,一把攥住他的手,道:“你方才已經領過了,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吧。”
男人狡辯道:“你……你認錯人了,我沒領過。”
司華遙出聲說道:“這些流民和你一樣,也是無家可歸,他們之中有老弱婦孺,也許久沒吃過飽飯,或許你多領的一個饅頭,能救回他們的一條命。”
“你那么有錢,為何不多買點吃的?這點饅頭夠干什么的,根本吃不飽。”男人直接耍起了無賴。
“我是否有錢是我的事,跟你有何關系?你吃了我買的饅頭,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以怨報德,你不感到羞愧嗎?”司華遙一點不慣著他,直接懟了回去,接著說道:“若因為你惹惱了我,這饅頭不發了,他們都得餓肚子,你是否覺得自己吃了,就可以任意妄為了?”
聽到這兒,人群激動了起來,紛紛譴責男人,唯恐惹惱了司華遙,他們連一個饅頭都沒得吃。
“你就是個白眼狼!趕緊滾!”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呸!”
“后面的老弱婦孺都沒這樣,你一個大男人真是不要臉!”
“大家都記住這張臉,以后他就算餓死,也不給他吃的。”
男人見群情激奮,頓時有些害怕,撂下一句狠話,便狼狽地跑出了人群。
隊伍又恢復了秩序,每個領到饅頭的人都會主動向給司華遙行禮。
待所有的饅頭派完,排著隊伍的流民依舊沒有散去,眼巴巴地看著老板。老板則轉頭看向司華遙,卻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無奈地說道:“沒了,沒了,饅頭都發完了!”
人心復雜,得到的會嫌少,得不到會怨恨,司華遙雖然有錢,但幫不了所有人,未免再出現道德綁架的人,惹自己心里不痛快,在饅頭還沒發完時,他們便離開了。
春海猶豫了猶豫,出聲提醒道:“主子,以后這種事還是別做了,太危險了!”
司華遙現在不能動用內力,身邊又只有他一個人,雖然他的武功不錯,但雙拳難敵四手,萬一那些流民一擁而上,那后果將不堪設想,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司華遙明白他的擔憂,道:“嗯,今日行事確實魯莽了些。而且這么做也是治標不治本,要想徹底解決,還得結束戰事才行。只是怕開始容易,結束難。”
“讓開讓開!”一隊衙役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主子小心!”春海忙將護在司華遙身前,看著他們跑過去。
“腳步如此匆忙,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司華遙有些好奇。
春海猜測道:“可能是有流民鬧事。”
春海攔住跟在衙役身后的老丈,道:“老丈,這是怎么回事?”
“黃家出事了,那些進城的流民闖進了黃家大宅,想要仗著人多,搶人家的糧食。”老丈見衙役跑遠了,甩開春海的手,道:“你別攔我,我得過去瞧瞧他們這幫白眼狼長了一副什么嘴臉。”
司華遙和春海對視一眼,也跟著人群走了過去。
當他們來到黃家大宅門前,那些衙役已經把住了大門。身著捕頭服侍的男人掃視著門口眾人,道:“你們都給我聽著,若再有人敢上前一步,統統抓起來!”
方才那個老丈出聲問道:“于捕頭,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們大家伙說說。”
于家嚴掃了一眼人群中的流民,道:“一群暴民沖進黃家大宅進行搶掠,此等行徑實在令人發指!大人說了,這些人統統嚴懲,絕不姑息!”
人群開始沸騰了起來,看向流民的眼神也變了。
“黃大善人日日施粥,養了他們三個月,他們竟不知感恩,做出此等事,簡直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沒錯!這些流民在城里到處流竄,不少人家被偷被搶,絕對不能姑息!”
“把他們趕出去,把這群白眼狼全部趕出城!”
“趕出去!全部趕出去!”
銘城的百姓大聲喊了起來,看向流民的眼神變得不善。
眾多流民也察覺有異,紛紛開始抱團,與他們理論了起來。
“我們沒搶也沒偷,你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們不走!出去就是死,我們哪兒也不去!”
“我們是趙國人,這是趙國的城池,你們憑什么趕我們走?”
司華遙看著對峙的兩方,不禁皺起了眉頭,道:“不對勁。”
春海也察覺有異,提醒道:“主子,未免殃及池魚,我們還是躲躲吧。”
司華遙四下看了看,道:“去那邊的茶樓。”
兩人一起進了茶樓,要了樓上的雅間,正好可以看到黃家大宅的大門口。
就在這時,黃家大宅的大門打開,陸續有衙役走了出來,還有被捆起來的流民,看模樣雙方應該是動了手,幾乎人人臉上都掛了彩。
人群中一個大嬸在地上撿了塊石子,朝被綁的流民扔了過去,罵道:“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銘城百姓見狀紛紛效仿,沒撿到石子的便有什么扔什么。
被綁的流民中有一名女子,看上去二十多歲的模樣,許是因為是女子,那些衙役并未對她動手,是眾人中唯一不帶傷的人。方才銘城百姓群情激奮,拿起石子攻擊,正巧砸在她的頭上,立刻便見了血。她惱恨地掃視人群,道:“黃家施粥了三個月,為何到我們來了便停止施粥?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他們黃家就是假仁假義,是靠施粥賺取名聲,你們這些愚民都被騙了!”
女人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扔下,讓銘城百姓更加激動。
“黃家施粥三個月從未間斷,偏偏你們進城就停了,這是老天不給你們飯吃!”
“就你們這種搶匪,活該沒飯吃,這是老天有眼!”
“沒錯!這種人就不配活著,把他們趕出銘城!”
“趕出銘城!趕出銘城!”
流民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道:“她說的沒錯,黃家已經施粥三個月,分明知道我們都等著喝粥活命,為何今日不施粥?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我們沒有吃的,還怎么活,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看著外面喧鬧的人群,司華遙眉頭皺得死緊,這些流民本是可憐人,如今卻只讓人覺得面目可憎。他記得在現代時,曾看到過一條新聞,說的是一個好心人每天都會給乞丐十塊錢,給了整整一個月,可那天他失業了,在路過乞丐的時候,并未給他錢。乞丐頓時不樂意了,拿著乞討用的紙盒子就沖了過去,質問他為什么不給錢。好心人解釋說他失業了,乞丐依舊不依不饒,甚至對其冷嘲熱諷。這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春海聽得一陣氣悶,道:“主子,您聽聽他們都在說什么?就不該幫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最好!”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司華遙看著樓下對峙的雙方,道:“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
“主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司華遙沉吟片刻,道:“我總覺得這些人在故意煽動雙方的情緒。”
兩人正說話間,對峙的兩方突然動起了手,場面之混亂,就連在場的衙役也壓制不住。
司華遙的眉頭越皺越緊,道:“不對!他們就是在煽動雙方情緒,目的就是讓銘城陷入混亂當中。”
司華遙伏在春海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道:“你現在就去。”
“主子,姜然和江林還未回來,您身邊不能再離人。”
“我現在不過是個行商,誰會對我不利,你快去快回便可。”
見司華遙主意已定,春海無奈地說道;“是,主子。”
第143章
雖然有些擔憂, 春海還是按照司華遙的意思,轉身出了雅間。
司華遙一邊喝茶,一邊留意外面的情況, 如今他的身體比外面的流民還要孱弱,又不能動用內力, 什么都做不了, 也只能靜觀其變。
于家嚴見事態超出掌控, 忙抽出了身上的佩刀,大聲喊道:“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對峙的雙方本就各有怨氣,流民的家被毀, 只能露宿街頭,朝不保夕,這是他們心中的怨;銘城的百姓原本過著安穩日子, 突然闖進來許多不安定因素,整日提心吊膽防著, 這是他們的怨。雙方的怨氣在積攢之后, 本就是一點就著,更何況還有人故意煽動。于家嚴的話, 他們誰也沒放在心上, 該怎么打的還怎么打。
混戰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已有不少人頭破血流, 倒在地上起不來。就在這時, 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出現,將對峙的雙方圍了起來。緊接著人群中走出一個將軍打扮的中年男子,長相普通, 身高中等,因為身上穿著盔甲, 看不出他的身材如何。
混戰的雙方見狀下意識地停了手,就好似寒冬臘月被澆了一盆冷水,終于清醒了過來。
孫一初眼神銳利地掃視眾人,殺伐之氣外放,冷聲說道:“如今戰局緊張,城中的細作終于耐不住性子,決定鋌而走險,試圖在城中制造混亂,讓城中守軍焦頭爛額,無法他顧。”
眾人聽著孫一初說話,心中不由一緊,‘細作’這兩個字分量有多重,即便他們不是當官的,也心知肚明。
銘城的百姓紛紛開口,看向流民的眼神滿是怨恨。
“將軍,是這些流民,他們不僅私闖民宅,還進行搶掠,其行徑實在令人發指!我們也是一時義憤,才跟他們動了手。若當真有細作,也定在他們之中。”
“是啊,將軍,這些流民在城中肆意行竊搶掠,根本未將守軍放在眼里。”
“將軍,為了銘城的安寧,還是將這些流民趕出去吧。”
流民那邊也不甘坐以待斃,紛紛開了口。
“將軍,我們也是趙國百姓,理應受到趙國庇佑,他們卻口口聲聲趕我們走,這分明是想將我們往死路上逼,其心可誅!”
“是啊,同是趙國人,他們憑什么趕我們走?”
“外面兵荒馬亂,出去就是死,我們不出去!”
孫一初無視他們的爭吵,轉頭看向于家嚴,道:“方才擅闖民宅的都是誰?”
于家嚴推了推被五花大綁的流民,道:“回將軍,這些被綁縛的流民是擅闖民宅的人,已悉數被小人拿下。”
孫一初接著問道:“方才還有誰出頭,挑撥兩邊的關系?”
于家嚴愣了愣,隨即問道:“將軍是問銘城百姓這邊,還是問流民?”
“兩邊都問。但凡方才表現得十分活躍之人,統統拿下,全部打入大牢,本將軍要親自審審。”
司華遙正看著外面事態的發展,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春海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司華遙安然無恙,春海不禁松了口氣,道:“主子,事情都辦妥了。”
司華遙點點頭,道:“辛苦了。”
方才司華遙讓春海去衙門,給銘城守將送去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有心懷不軌之人,試圖挑撥銘城百姓和流民的關系,欲行不軌之事。
孫一初在收到紙條后,果斷調人趕了過來,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于家嚴雖然很是疑惑,卻還是按照孫一初說的,指出方才最為活躍的幾人。他每指一人,便有士兵上前,將其控制住,頓時人心惶惶,唯恐自己被抓了去。
被抓的人奮力掙扎,大聲喊道:“將軍,為何抓我們?我們犯了什么錯?”
孫一初淡淡地說道:“聚眾斗毆,意圖不軌。”
“這里的所有人都動了手,為何單單抓我們,這不公平!”
“殺雞儆猴!”孫一初冷眼掃過在場眾人,道:“若再發生一次,所有人都押入大牢,絕不姑息!”
眾人相互看了看,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畏懼。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看打扮應該是流民,他拉著孩子跪在地上,道:“將軍,方才我們也動了手,求您把我們也抓起來吧。”
眾人皆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被抓進好歹有口飯吃,比他們流落街頭,不知何時能有口飯吃強得多。
想通這一點,流民中又有不少人走了出來,搶著說道:“將軍,方才我們也動了手,求將軍將我們也抓起來吧。”
孫一初見狀心里不是滋味,道:“你們放心,皇上已經下令,全國調糧,安置流民,衙門會給進城的流民登記造冊,發放身份證明,拿此證明,便可到衙門領取食物。”
眾人怔了怔,隨即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將軍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有飯吃嗎?”
“什么時候開始?”
……
孫一初抬手壓了壓,道:“此計劃從明日開始。若還有人敢挑唆銘城百姓和流民的關系,本將軍決不輕饒!”
一眾流民跪在了地上,揚聲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黃家大門敞開,一名長相富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來到孫一初近前,行禮道:“草民黃瑞見過將軍。”
孫一初的臉色緩了下來,問聲說道:“黃老爺不必多禮。”
“今日之事勞動將軍,草民實在過意不去。”
“黃老爺為流民施粥三月有余,為衙門減輕不少負擔,我們感激不盡,如今有人膽敢在黃家鬧事,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黃老爺不必客氣。”
看得出來,孫一初對黃瑞很是敬服。
黃瑞向孫一初表達了謝意,隨即看向門外的流民,道:“今日未能施粥,是因為家中出了事,大家放心,稍晚些施粥會繼續。”
流民聞言頓覺十分羞愧,紛紛向黃瑞行禮,“多謝黃老爺。”
孫一初見狀沒再多說,帶著那些鬧事的人離開,一場危機就這樣被化解。
待回了衙門,孫一初命人將人全部送去刑房,隨后看向副手,道:“那個傳紙條的人是誰,可曾查到?”
副手答道:“傳紙條的是個小乞丐,他不認識那個人,只是收銀子辦事。”
孫一初點點頭,道:“把人手撒出去,各個要道都要布置人手,一定要確保有任何異動,都能及時稟告。還有每日進城的人,要嚴查其身份,有任何可疑之人,即刻控制起來。”
“將軍是懷疑齊國要攻打銘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孫一初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是要引起銘城內亂,讓我們無暇顧及其他事。你別忘了,咱們銘城存了什么。”
副手愣了愣,隨即說道:“將軍是指糧草?”
孫一初點點頭,道:“皇上雖然占領了山城和祁縣,卻將糧草放在了銘城,我懷疑他們的目的在此。”
“將軍,那我們該如何做?”
“照我方才說的做。”
“是,將軍,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孫一初接著說道:“另外加緊糧庫的防守,沒有本將軍的命令,除每日的值守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將軍。”
“去忙吧。”
“屬下告退。”
見副手離開,孫一初腳步一轉去了刑房,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撬開他們的嘴巴。
司華遙沒再逗留,和春海一起回了客棧。
又過了三天,姜然和江林依舊沒有回來,司華遙再也坐不住,退掉客棧的客房,便出城尋找,正巧在城門口遇到了歸來的兩人。
司華遙看了看兩人,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找個茶館坐下再說。”
兩人沒有異議,跟在馬車旁,隨便找了間茶館,在雅間內坐了下來。
司華遙直接問道:“你們這一去便是六日,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現在才回來?”
姜然和江林對視一眼,答道:“回主子,我們此行去了山城,也走了祁縣,卻并未找到趙國大軍的影子。”
司華遙聽得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怎會沒找到?他們不是在攻打豫城嗎?”
“豫城外卻有趙國軍隊,不過只有萬余人,并非趙國主力。”
“只有萬余人?”司華遙的眉頭越皺越緊,沉思片刻,道:“難道他們是打算聲東擊西?”
“沒錯,正是聲東擊西。”姜然接著說道:“我們偶然間遇到一小股趙國騎兵,匆匆進入軍營后,又匆匆離開,好似在傳遞消息,便一路尾隨。”
見姜然停了下來,司華遙緊接著問道:“他們去了何處?”
“大軍在冀城外玉林山的山谷埋伏,重創了前來支援的楚軍。十萬楚軍剛出楚國境內,便損失過半,不得不狼狽撤回。”姜然說話時眼睛很亮,眼底盡是佩服和贊嘆。
“他帶兵攔截了楚國的援軍?”司華遙有些驚訝,卻又覺得是趙韓青能做出的事,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很聰明,沒想到他在軍事方面這般有天賦。”
姜然認同地點點頭,道:“怪不得僅休養生息一年多,便敢出兵齊國。”
春海眉頭皺緊,依舊不待見趙韓青,提醒道:“沒想到他藏得這般深,主子千萬要小心。”
司華遙點點頭,道:“放心,我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兩次。”
“我們回來時,趙國大軍已拔營,目的地正是祁縣,所以這才耽擱了幾日。”
“祁縣。”司華遙重復了一句,道:“好,那便去祁縣看看。”
姜然提醒道:“那邊正處戰區,馬車目標太大,怕是一靠近,就會被攔下來。主子的身子不好,又不能長時間騎馬……”
司華遙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寫張字條,你們再去一趟軍營,將紙條綁在箭上,射到軍營當中,隨后即刻返回。”
春海若有所思地說道:“王爺是想將趙皇引出來?”
司華遙點點頭,道:“我們勢單力薄,若是去就是自投羅網,自然是將他引出來,才能確保我們的安全。”
春海接著問道:“那我們要將他引到何處?”
“這附近山中可有落腳之地?”
姜然出聲答道:“西山上有座廟,我們出銘城時,發現流民中有和尚,說他們是西山浮游寺的僧人。因為兩軍交戰,他們怕被禍及,寺里的和尚都下山去云游,待戰事結束再回來。”
“那咱們便過去瞧瞧,若當真有這么一座寺廟,倒是個不錯的落腳之地。”
幾人在銘城買了些干糧,便騎馬來到了西山山腳,馬車暫時寄存在車行,待他們走時再將馬車取出來。
因為距離不遠,幾人慢悠悠地騎在馬上,司華遙并未感到不適,待來到西山山腳,姜然留下看馬,其他三人便徒步上了山。
山不高,三人走走停停,司華遙并未感覺有多累,這還多虧了這一年的堅持鍛煉,約莫一個時辰后,眾人來到了山中的寺廟前。這座寺廟并不大,和普通的兩進院子相差不多,香火應該也不算旺盛,看上山的路和寺廟的破敗就能看得出來。
春海上前拍了拍大門,叫道:“里面有人嗎?”
叫了半晌,也沒見有人應聲,春海轉頭看向司華遙,道:“里面應該沒人。”
“江林,你翻進去瞧瞧。”
江林應聲,縱身一躍跳上墻頭,隨即翻了進去,在寺里轉悠了一圈,發現寺里空無一人,便又翻了出來,道:“主子,里面沒人,看來那僧人并未撒謊。”
“你們誰會開鎖?”司華遙指了指門上的鎖問道。
他們不請自來已是不對,不能再損壞寺中的物品。
“我來。”
江林上前,從頭上拔下發簪,用尖的那頭在鎖眼上捅了兩下,鎖便被打開了。他伸手推開廟門,率先走了進去。
司華遙緊隨其后,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這廟里的佛像被擦得掉了漆,門窗也斑駁不堪,一看就是有了年歲。寺廟雖然破敗,卻被打掃的異常干凈,可以看出廟中的僧人很是勤快。
司華遙在一間禪房內頓住腳步,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兩行字,‘若想見我,便來西山浮游寺,切記只你一人。’
司華遙將紙條折好遞給春海,道:“這次你去吧,你的輕功比他們好些。”
“是,主子。”春海接過紙條,小心放好。
“保護好自己,若事不可為,不要勉強,我們另想辦法。”
“主子放心,奴才定將此事辦好。”
春海沒再耽擱,趁著天亮下了山,在山下找到了姜然。
“你找個地方將馬匹藏起來,上山保護主子。”
“公公放心,有我們在,不會讓主子出事。”
春海點點頭,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當姜然來到廟里時,已到了傍晚時分,江林正在廚房準備晚飯。廚房里鍋碗瓢盆什么都有,唯獨沒有糧食,應該是那些僧人下山前帶走了。好在他們在城里買了些吃食,只要生火加熱一下便可。
江林將飯菜端上桌,道:“主子,飯食簡陋了些,您將就吃點。”
司華遙笑了笑,道:“有餅子有肉,比起那些流民,咱們這伙食算得上豐盛了。你們也別站著了,都坐下一塊吃吧,這種環境沒那么多講究。”
“是,主子。”姜然依言坐了下來。
江林笑著說道:“火上還熬著藥,我得盯著點,待藥熬好了,再吃也不遲。”
見他要走,司華遙叫住了他,道:“待藥熬好了,這餅子和肉又涼了。”
“多謝主子關心,我身子健壯,吃熱還是吃涼,都無妨礙。”
司華遙拿起一個餅子,又夾了一些肉,卷起來遞給他,道:“你拿著這個,吃完了再來拿。”
江林心中感動,伸手接了過來,道:“謝主子。”
司華遙笑了笑,道:“去吧。”
江林轉身回了廚房,大口吃著手里的餅夾肉,吃得格外香,比他吃得任何一頓都香。
司華遙見姜然有些拘束,也給他卷了一張餅,道:“你也嘗嘗,這么吃更香。”
“謝王爺。”姜然接過餅咬了一口,感動道:“確實更香!”
祁縣趙軍駐地,趙韓青正看著手中的地圖發呆,他的思緒十分混亂,不明白哪是現實,哪是幻夢。
他明明過完了這一世,壽終正寢,還重生在嬰兒時期,遇到了同樣重生的司華遙,并與他心意相通。只可惜造化弄人,司華遙先他而去,他謹記對司華遙的承諾,再一切了結后,追隨他于地下。可為何他死后,再次睜開眼睛,卻回到了他攻打齊國時,也就是兩個月前。
回想那一世他與春海的對話,心一下子疼了起來,他回來的太晚了,司華遙已經死了,且已經死了一年多。他想去無名島找司華遙,卻又怕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得到的只是他的死訊。況且,兩國正在開戰,他還占領了山城和祁縣,若貿然撤兵,不僅損失慘重,還有可能招來兩國的報復。他是一國之君,他的一舉一動都關系著萬千百姓的性命,這是司華遙教他的,為了穩住形勢,他只能先派人去尋。
“你到底是生是死?我與你的心意相通,難道只是一場幻夢?”趙韓青伸手捂住胸口,心疼得厲害。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小喜子的聲音,“吳將軍留步。”
“勞煩公公通稟一聲,我有重要的事稟告。”
“將軍稍候。”
話音落下,小喜子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不待他說話,趙韓青率先開了口氣,道:“讓他進來。”
“是,皇上。”
一身戎裝的吳淮銀走了進來,來到近前行禮道:“末將參見皇上。”
趙韓青將地圖放在桌上,抬頭看向他,道:“發生何事?”
“皇上,方才有人向大營射出一支羽箭,箭上幫著一張紙條。”吳淮銀說著將羽箭呈上。
“人呢?”趙韓青皺起眉頭,接過了羽箭,解下了那張紙條。
“末將帶人去追,可那人的輕功很高,末將并未追上,末將辦事不力,還請……”
不待他說完,趙韓青‘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急切地問道:“那人的模樣、身形,你可看清?”
“回皇上,末將無能,光線太暗,只看到一個影子。”
趙韓青看著紙條上的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而且是越跳越快。這字體他再熟悉不過,定是司華遙寫的,且是最近剛剛寫的。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趙韓青激動地紅了眼眶,“他真的還活著!”
吳淮銀奇怪地問道:“皇上,您說的這個‘他’是誰?”
聽他這么說,趙韓青驀然回了神,擦了擦眼角,道:“這張紙條你可看過?”
吳淮銀聞言連忙說道:“回皇上,末將并未看過。”
趙韓青盯著他,道:“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可明白?”
吳淮銀被盯得心里一顫,道:“明白,末將定守口如瓶。”
“朕有急事需出營一趟,大軍便交給你,記住只圍不攻,一切待朕回來再說。”
吳淮銀一怔,隨即問道:“皇上,若是齊國那邊出兵,某將該如何應對?”
“若他們出來,那就打,不過只打不追。還是那句話,一切待朕回來再說。”
吳淮銀點點頭,道:“那皇上何時回歸?”
“三日之內,朕必回。”
“是,皇上,末將遵命。”
趙韓青揮揮手,道:“退下吧。”
“是,末將告退!”
待他走出營帳,趙韓青繞出桌案,緊跟著走了出去,看向小喜子道:“去把朕的馬牽來。”
小喜子一怔,隨即問道:“皇上,夜深了,您這是去哪兒?”
趙韓青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少廢話,去牽馬。”
小喜子心中一緊,連忙應聲,讓人牽來了戰馬。
趙韓青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就不必跟著了,玄影和清影跟著便可。”
不待他回應,趙韓青便騎馬走了出去,一路飛馳趕往銘城。
路上,玄影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我們這是去往何處?”
“無需多問。”
趙韓青不停揮舞著馬鞭,速度已經達到馬兒的極限,他卻依舊覺得太難,恨不能插上一對翅膀,飛到西山之上。
本來需要一日的路程,生生壓縮了一半,天剛蒙蒙亮,他們便來到了西山山腳。
趙韓青翻身下馬,看向玄影兩人,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朕一人上山。”
玄影聞言忙說道:“主子,這里是城外,實在危險,屬下怎能讓您一人上山。”
趙韓青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這是圣旨,若你們敢違背,便抗旨論處!”
玄影跪了下來,道:“主子,現在正值兩國交戰,您若是出了事,那趙國豈不危矣?還請主子三思!”
“是啊,主子,您的安危關乎萬千百姓的生死,還請主子三思!”清影也跪了下來。
“朕主意已定,不必多說。”趙韓青不想與他們浪費時間,道:“若你們敢抗命,朕便要了你們的腦袋!”
趙韓青扔下戰馬,轉身朝著山中走去。
玄影看著趙韓青離開的背影,不由皺緊了眉頭,道:“清影,你在這兒等著,我跟上去暗中保護主子。”
清影起身,擔憂地說道:“可主子若發現你跟著,定會問罪與你。”
“為了皇上的安危,為了趙國,就算被問罪,我也認了。”
玄影沒再多說,縱身一躍便追了上去。
清影見他消失了身影,不禁嘆了口氣,牽著馬匹走向一邊,想找個隱蔽的地方落腳。
趙韓青一路向上,一邊往上爬,一邊尋找著紙條中所寫的浮游寺,而玄影也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浮游寺內,春海腳步匆匆地走向司華遙的臥房,來到門前敲了敲門,道:“主子,奴才回來了。”
司華遙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緩了一分鐘的神,才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春海走了進來,道:“主子,趙韓青上山了,但他不是一個人上的山,暗中還跟著一名影衛。”
春海甩脫追兵后,直接騎馬趕回,不過他并未立即上山,而是在山下等著,就看趙韓青會何時過來。只是沒想到他剛把馬匹藏好,就聽到一陣馬蹄聲,他急忙藏了起來,將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
“這么快?”司華遙有些吃驚,他之前估算過時間,趙韓青就算要來,也該是晚上,沒想到他清早就到了。
“主子,他帶了人上山,明顯心懷不軌。”
“你可知他身邊的影衛是誰?”
“奴才并未見過。”
“你去把他引開。”
春海眉頭皺緊,道:“主子還要見他?”
“這就是我來的目的,豈能半途而廢?”
“可……”
司華遙打斷他的話,道:“好了,我主意已定,不必再說。”
“是,主子。”
第144章
趙韓青剛爬到半山腰, 突然一道身影從眼前閃過,撲向他身后的方向。他下意識地轉身看過去,只見兩道身影已經短兵相接, 其中一個就是玄影。
玄影忙抽出腰間軟劍,一邊應付春海的攻擊, 一邊喊道:“主子, 有埋伏, 你快走!”
趙韓青仔細看著春海,那張臉雖然不認得,可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見趙韓青看著春海發呆, 玄影不禁有些心急,再次喊道:“主子,快走!”
趙韓青的眼睛一亮, 隨即轉身繼續往上爬,絲毫沒有理會兩人的打算。
玄影見狀一愣, 隨即喊道:“主子, 你去哪兒?”
春海見他分神,一掌打在他胸口。
玄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未免自己傷得更重, 他強提內力, 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勢, 雖然往后退了幾步, 到底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玄影看著對面的春海,臉色沉了下來,道:“你是誰, 有何目的?”
春海不想跟他廢話,再次飛身而上, 朝他撲了過去。與他而言,趙韓青不是好東西,跟著他的人也不是好東西。
趙韓青又走了半個時辰,終于找到了浮游寺。他抬頭看了看牌匾,快步走上前,想要推開大門,卻在手即將碰到門時停了手。他伸手捂住胸口,就如夢中躲在草叢看著司華遙一樣,再一次體會到了近鄉情怯的滋味,甚至緊張到渾身冒汗。他理了理頭發,又整了整衣衫,還掏出帕子擦了擦汗。上下打量自己,越看越不順眼,可他出來的匆忙,根本沒帶換洗的衣服。
自我糾結了半晌,他這才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推大門。他以為輕易便能推開,誰知大門竟是從里面閂著,剛剛擦掉的汗又冒了出來,這次不是緊張的,而是尷尬的。當他想要扣門時,大門突然被打開,江林出現在眼前。
“江林!”趙韓青一眼便認出了他,眼中的驚喜顯而易見,江林是司華遙的影衛,只跟在司華遙身邊,他出現就證明真是司華遙約自己來的。
對趙韓青,江林的態度與春海一樣,十分不待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主子在里面等你,進去吧。”
趙韓青絲毫不在意江林對他的態度,只要司華遙還活著,無論怎么對他都行。他迫不及待地進了廟門,在江林的帶領下,來到司華遙的臥房門前。
江林上前敲了敲門,道:“主子,人到了。”
“讓他進來吧。”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韓青的心不自覺地痛了一下,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江林看向趙韓青,警告道:“我不管你是誰,若主子少一根頭發,我絕不會放過你!”
趙韓青沒聽清江林說了些什么,耳邊始終回想著司華遙的聲音。他本能地上前推門,徑直走了進去。
司華遙正坐在桌前喝茶,見他進來,揚聲說道:“江林關門,本王與他要單獨談談。”
江林聽明白了司華遙的意思,雖然擔憂,卻不想違抗他的命令,威脅地看了一眼趙韓青,隨即關上了房門,去了稍遠的地方。
趙韓青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雖然那張臉變了,可他的眼神沒變,趙韓青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見他兩眼含淚地看著自己,司華遙的心微微一顫,出聲說道:“皇上,好久不見。”
“你是……王爺?”
話一出口,趙韓青的眼淚便奪眶而出,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是與我心意相通的司華遙,還是對我心存怨恨的司華遙’。
趙韓青的話讓司華遙微微一怔,隨即想起自己易了容,現在的這張臉不過是相貌普通的年輕男子。他顯然沒有聽懂趙韓青話里的含義。
“本王如今是皇上的通緝犯,自然要喬裝打扮,否則如今怕是已被抓進大牢,平白便宜那些人千兩黃金。”
趙韓青聞言慌忙解釋道:“我并非真的要抓王爺,只是想用這個辦法找到王爺,那不過是權宜之計。”
司華遙看了看對面的位置,道:“坐吧,本王有話要問皇上。”
趙韓青擦擦眼角,溫順地走到桌前坐下,有些緊張地問道:“王爺想問什么?”
司華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說說皇上算計本王的事。”
趙韓青聞言眼中難掩失望,眼前的司華遙并非與他心意相通的那個,看來之前那八年真的只是一場幻夢。
“我只是想拉進我們的關系,并未想過那種藥竟對王爺傷害那么大。不過,不管我的本意如何,王爺的死都與我脫不了關系,是我害死了王爺……”這個問題趙韓青回答過一次,下意識地將之前的答案又說了一遍,雖然改了稱呼,卻忘了改結果,如今司華遙正活生生地坐在他對面。
聽到他的回答,司華遙的心臟漏跳了一拍,眼睛直直地看著趙韓青,道:“是皇上害死了本王?”
趙韓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是……是差點害死王爺。”
司華遙見狀深吸一口氣,道:“皇上說的沒錯,本王確實是九死一生,所以才回來向皇上討個說法。”
“只要王爺肯回來,王爺想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若本王要皇上讓出皇位,皇上也愿意?”
“愿意。”趙韓青忙不迭地點頭,道:“趙國能有今日,一直是王爺在撐著,讓出皇位是應該的。”
司華遙看著他急切的眼神,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道:“本王昏睡了近兩個月,一直處于瀕死狀態,卻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發生的事過于荒誕,卻讓本王難以釋懷。故而回歸趙國,來找皇上解開心頭疑惑。”
“夢?”趙韓青的心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司華遙,道:“王爺都夢到了什么?”
“夢到了過往的一切,可事情發展的軌跡發生了很大變化,比如本王與皇上的關系。”司華遙緊緊地盯著趙韓青的眼睛。
“你是哥哥……”
這幾個字一出口,趙韓青頓時濕了眼眶,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司華遙的心也為之一顫,確定眼前的人便是他要找的那個,眼眶也隨之紅了起來,道:“皇上為何這般叫本王?”
“不瞞王爺,我也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我與王爺相識在四歲,我叫王爺‘哥哥’,王爺叫我‘青兒’。”眼淚奪眶而出,趙韓青的聲音有些不穩,接著說道:“我與王爺心意相通,本期待著能與王爺相伴白首,哪知竟出了意外……”
司華遙聽他這么說,一時也有些哽咽,道:“所以那不是夢?至少不是我一個人的夢。”
聽到這兒,趙韓青便已經確定司華遙的身份,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邊,就好似夢中那般,蹲在他身邊,仰著頭看他,“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司華遙低頭看向趙韓青,他已不再是初見時青澀的少年,短短的時間成長為意氣風發的帝王。不過在他面前,他依舊那么愛哭,依舊喜歡用這種弱者的姿態面對他。
司華遙伸手替他擦去眼淚,道:“在夢中那個世界,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趙韓青忙不迭地點著頭,道:“自我發現愛上哥哥后,就從沒想過要害哥哥,只是哥哥對我忽冷忽熱的態度,讓我惶惶不安,我只是想拉進我們的關系,沒想到那藥對哥哥的傷害那么大。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司華遙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道:“那在那個世界,到底是誰害死了我?你查出來了嗎?”
“是小孔子。”趙韓青緊緊握住司華遙的手,哭著說道:“都是因為我,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聽到小孔子的名字,司華遙微微怔了怔,隨即說道:“是你身邊的內侍,被投井的小孔子?”
趙韓青點點頭,道:“是,就是他。”
“在那個世界我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要殺我?”司華遙頓了頓,隨即猜測道:“難道他也是重生的?”
“是,在夢中他和我一樣,也是重生而來,他一直以為是我殺人滅口,害死了他,便想找我報仇。可因為我有那段記憶,對小孔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直未重用他,他無法接近我,也沒辦法找我報仇,于是便想到了這個辦法來報復我……”
小孔子重生后,也曾想利用自己熟知劇情的優勢,一步步往上爬,效仿司華遙狹天子以令諸侯,或者直接改朝換代。只可惜無論他怎么努力,趙韓青總是視而不見,甚至連接近他的機會都不給。
這讓小孔子有強烈的心理落差,心中的恨意越發強烈,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報復,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等到了機會。雖然他無法接近趙韓青,卻一直在暗中觀察,在加上前世的記憶,他得出結論,趙韓青對司華遙產生了禁忌之戀。于是他決定殺了司華遙,讓趙韓青嘗嘗痛失摯愛的滋味。
只是他面臨的還是同樣的問題,他根本無法接近司華遙。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偶然的一次機會,他偷聽到一段對話,是一個小太監在給一名宮女講故事,故事中提到了毒蜘蛛。小孔子靈光一現,想到了謀害司華遙的辦法,于是花高價弄來一只毒蜘蛛。
利用小喜子能經常進出房間的便利,將毒蜘蛛弄到他的身上,帶進司華遙所在的房間。
聽完趙韓青的講述,司華遙皺緊了眉頭,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這計劃漏洞百出,不確定性太多,竟然成功了?你的調查是否有遺漏,許是有人利用了他的方法,讓他當了替死鬼呢?”
趙韓青明白司華遙的感受,他當初得知真相時,也是這般懷疑,于是派人重新調查,可查來查去,事實就是如此,司華遙就是死在小孔子的手中。
“我派人查了許久,但凡接觸過他的人都過了一遍,事實就是小孔子是殺害你的兇手。”
司華遙有些無語凝噎,堂堂戰神沒有死在戰場上,竟死在了一名內侍手中,不得不說這種死法是相當憋屈。
“那小喜子呢,他沒事吧?”
“小喜子也被咬了,不過他沒事。哥哥之所以會……是因為哥哥本就中了毒,蜘蛛的毒素誘發了哥哥體內毒素發作。”
聽完整件事,司華遙沉默半晌,隨后自嘲地笑了笑,道:“那老和尚的佛珠保了我一次,卻依舊抵不過天意,這是否就叫‘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是我不好,原以為留哥哥在宮中,我便能好好保護哥哥,沒想到哥哥竟做了我的替死鬼。”
聽趙韓青這么說,司華遙微微怔了怔,突然想到了司南遙。他曾說過,他與趙韓青苦苦糾纏了三世,第一世他死在了趙韓青手中,第二世和第三世趙韓青都死在他手中,而他穿越到這里后,卻接連兩次因趙韓青而死,難道他是在為司南遙還債?以化解兩人之間的恩怨?
想到這兒,司華遙又將司南遙拉出來罵了一頓,突然眼前一黑,緊接著唇上便傳來溫潤柔軟的觸感,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
蜻蜓點水般的吻,趙韓青很快便拉開距離,緊張地看著司華遙的反應。
司華遙與他對視,看到了鳳眼中的緊張和期待,面前的人已經成年,并非夢中的孩童模樣,不用再等著他長大。司華遙沒有猶豫,低下頭吻上他的唇,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再相見時心中澎湃的情感無法壓抑,心中對彼此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高昂,不過一個簡單的吻,便足以勾起他們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哥哥……”
趙韓青一聲難耐地呢喃,喚回了司華遙的神智,趙韓青正坐在了他的腿上,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掛著,露出大片胸/膛,而自己正埋首他的胸/前。
見他停下了動作,趙韓青睜開鳳眼,眼睛霧蒙蒙的,半瞇著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渴望,“哥哥,為何停下?”
看著他這副模樣,司華遙的心臟忍不住為之顫動,心中的欲/火熊熊燃燒,恨不能將他燃燒殆盡。只是他并未繼續,而是將趙韓青的衣服拉好,聲音暗啞地說道:“現在正值兩國交戰,皇上不能受傷。”
“一次,只一次,不會受傷!”趙韓青握住司華遙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讓他看清自己眼中的渴望,道:“哥哥,給我可好?”
兩人對視良久,終究是對彼此的渴望戰勝了理智,他們遵循自己的內心,釋放著心中濃烈的情感,抵死纏綿……
“哥哥,叫我青兒。”
“青兒……”
趙韓青只覺得自己飄在半空,踩在潔白的云團上,腦海一片空白,只隨著云團飄來蕩去,但他并不會覺得害怕,因為耳邊是司華遙的聲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許是太久未嘗過□□的滋味,兩人都有些放縱,雖然確實只做了一次,卻折騰了一個時辰,兩人都有些筋疲力盡,這才罷休。
趙韓青窩在司華遙懷里,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心里無比喜悅,他們終于在一起了,無論是心還是肉/體。
被他摸得有些癢,司華遙伸手捉住了他的手,“可有傷到?”
趙韓青忙不迭地搖頭,道:“沒有,哥哥很溫柔。”
司華遙替他攏了攏頭發,猶豫了猶豫,還是問道:“夢里我死了,你查出真相后,都做了什么?”
趙韓青抬頭看向司華遙,“沒了哥哥,我活著也沒了意義,便追隨哥哥而去,我不想哥哥等我太久。”
意料之中地回答,卻讓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不悅地說道:“以后不許做這種傻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可曾想過你死后,你的父皇母后會有多傷心,他們對你的疼愛,你都忘了嗎?”
“哥哥,我錯了,你別生氣。”趙韓青眨了眨鳳眼,頓時有淚光閃爍,道:“我知道那么做不對,可哥哥不在了,每過一日,我都會覺得痛苦萬分。”
司華遙見他這樣,明知道他有演戲的嫌疑,卻還是忍不住心軟,緩下了語氣,道:“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更何況你還是一國太子,身上擔負的是一個國”
“在哥哥回京時,母后便已懷了身孕,只是她并未聲張。盡管我多番防范,還是沒能阻止趙明羽的降生,這就是天命。”
司華遙一怔,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但……下不為例,可明白?”
“嗯,明白。”趙韓青果斷點頭。
司華遙看著他的反應,總覺得有幾分敷衍,只是他了解趙韓青的性子,偏執又不顧一切,即便現在答應,但事到臨頭他該怎么做,還是會怎么做,所以他只能盡量活得久一點,陪他久一點。
司華遙拍了拍趙韓青,道:“我去讓他們燒點水,你好沐浴。”
“好。”趙韓青慵懶地撐起身子,讓司華遙起身下床。
司華遙看看地上的衣服,眉頭微蹙,卻還是撿起來披在了身上,臟點就臟點吧,總不能裸奔吧。他打開房門,來到了院子里,揚聲說道:“江林。”
江林聽到召喚,縱身躍下,看向司華遙的眼神有些復雜,即便他離得遠,聽不到兩人的說話,但趙韓青無所顧忌的叫聲,只要在院子里,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而他內力深厚,自然聽得更加清楚。
“主子,您忘了他如何算計您的,您怎么……”出于私心,江林不想司華遙和趙韓青有任何瓜葛,因為自覺告訴他,趙韓青對司華遙來說是不同的。
“他也是被人算計。”司華遙打斷江林的話,道:“我與他的事,你們無需過問,我心中有數。”
“主子……”司華遙眼中的不悅,將江林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里,道:“主子,這里是佛寺。”
司華遙聞言怔了怔,隨即轉身看向佛堂,他把這回事忘得一干二凈,究根結底是因為他不信佛。他頓時覺得有些懊悔,道:“是我的不是,確實不該在佛門清凈之地做這種事。你去燒些水來,我要沐浴。”
“主子,您的身子才恢復些許,不易……縱欲。”
司華遙心里有些尷尬,道:“我知道。”
江林雖然心里難受,卻并未多說,轉身去了廚房,這里雖然沒有糧食,水和柴火還是有的。
司華遙衣衫不整,不便在外久呆,便徑直回了房間。
一炷香后,江林和姜然將浴桶抬了過來,將準備好的熱水倒了進去,隨后便退出了房間。
司華遙本想讓趙韓青先沐浴,卻受不住趙韓青的糾纏,便與他一起進了浴桶。趙韓青見自己得了逞,便不老實地四處點火,被司華遙用發帶綁住了雙手。
“男子與男子行房事,本就有違天和,多了更是傷身,你若再胡鬧,待沐浴完畢,你自己去別的禪房睡。”
“哥哥,我不敢了,你別生氣。”趙韓青跪在浴桶里,眼巴巴地看著他,雙手還被倒綁著。
這樣的畫面讓司華遙不禁想起他初來時的那日清晨,頓時感覺一陣口干舌燥,忙轉移話題道:“你轉過去,我幫你清理。”
趙韓青溫順地轉過身,趴在了浴桶上。
司華遙看著他完美的身體曲線,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隨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認真地幫他清洗著身子。
隨著他的動作,平靜的水面漾起漣漪,一圈又一圈……
司華遙見狀心中苦笑,這不是在幫趙韓青,這是在考驗自己的定力,好在他忍住了,為他清理完畢后,便起身出了浴桶。
趙韓青換上司華遙的中衣,爬上床窩進司華遙的懷里,還舒服地蹭了蹭,就好似一只慵懶的貓兒。
司華遙摩挲著他的耳垂,道:“昨日一夜未睡,睡會兒吧。”
趙韓青應了一聲,抱著司華遙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司華遙睡了約莫一個時辰,便醒了過來,看看依舊在沉睡的趙韓青,嘴角勾起笑意,這種睜開眼便能看到愛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司華遙輕輕地挪動著趙韓青的身子,想要起身下床,卻被趙韓青睡眼朦朧的趙韓青環住了腰,“哥哥要去哪兒?”
司華遙替他攏了攏頭發,溫柔地說道:“時辰到了,我該喝藥了,你繼續睡,我不會走。”
“哥哥保證!”趙韓青撒嬌似的看著司華遙。
“我保證你一醒來,便能看到我。”
“好。”趙韓青這才放心地松了手,重新躺好又睡了過去。
“主子。”
司華遙一出門,就看到了春海,問道:“那影衛在哪兒?”
春海答道:“被奴才綁了,關在柴房。”
司華遙點點頭,道:“帶我去瞧瞧。”
春海應聲在前面帶路,時不時地回頭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司華遙清楚他想說什么,直接打消了他的念頭,道:“我主意已定,你們無需多說。”
春海怔了怔,無奈地應聲道:“是,主子。”
兩人來到柴房門口,春海上前推開了房門,司華遙緊接著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玄影。
“果然是你。”
司華遙易了容,玄影并未認出,聽到他這么說,眼中閃過疑惑,隨之而來的便是憤怒,不過礙于被堵上了嘴巴,他也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把他放了吧。”司華遙說完轉身就走。
春海聞言忙追了出去,道:“主子,還是等他主子醒了再放人吧,以免節外生枝。”
司華遙想了想,道:“也好。”
江林端來藥碗,道:“主子,您該喝藥了。”
司華遙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了個干凈,隨后喝了口溫水漱了漱口,嘴里的怪味這才減輕了不少。
江林沉默了片刻,道:“主子,您還回島嗎?”
司華遙明白他們在擔憂什么,道:“我說那里是家,是真心話。既是家,當然要回。”
“那咱們什么時候回去?”
“現在戰局緊張,暫時回不去,待戰事結束再回。”
春海問道:“主子的意思是要幫助趙……趙皇攻打齊國?”
“是有這么打算。”司華遙深吸一口氣,道:“如今三國戰事已起,想要停戰,怕是不易,若讓兩國緩了過來,那趙國必將危矣,所以為今之計只能打到底。”
若與之前的幾十年一樣,三國能保持和平的狀態,那便不易挑起戰爭,可如今戰事已起,想要停戰,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所以只能繼續打下去,直到天下一統。
第145章
趙韓青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才醒了過來。正如司華遙所說, 他一睜眼,便看到他正坐在窗前看書。
趙韓青起身下床,赤著腳走了過去, 將司華遙手里的書拿開,彎下腰湊到他面前, 笑瞇瞇地說道:“哥哥看我吧, 我比書好看。”
若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 司華遙定會覺得油膩,可這話出自趙韓青之口,他非但不會那么覺得, 還會覺得他說這話時十分可愛。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司華遙揚起嘴角,道:“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你有什么?”
“哥哥想要黃金屋,我便給哥哥建一座, 哥哥想要顏如玉, 我便自薦枕席。哥哥你說,我是否比這書好?”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 道:“許久未見, 皇上臉皮的厚度更上一層樓啊。”
趙韓青笑著拱拱手, 道:“嘿嘿, 多謝哥哥夸贊!”
司華遙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 道:“你啊你,這副模樣哪里像是個皇帝。”
趙韓青依偎到司華遙身邊,道:“在哥哥面前, 我只是青兒,不是皇帝。”
司華遙會心地笑了笑, 道:“餓了吧,我讓他們去給你準備飯菜。”
趙韓青笑著應聲,“好。”
司華遙吩咐春海準備飯菜,隨后又回了臥房,告知趙韓青,玄影被關在柴房。
趙韓青眉頭微蹙,道:“膽敢違抗君令,便讓他在柴房好好反省吧。”
趙韓青說話時,無意識地釋放出的氣勢,與他在司華遙面前的溫順和討好,形成鮮明對比,也讓司華遙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禁在心中吐槽:果然是人都不能免俗。
一炷香后,飯菜上桌,今日與昨日不同,不止有飯有菜還有肉,甚至還準備了湯,這些都是姜然和江林專門下山買的。
趙韓青給司華遙盛了碗湯,放到他的手邊,道:“哥哥是打算在這里常住嗎?”
“有何不可?”司華遙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也好,這里距離祁縣只需一日的路程,若是我想哥哥了,便騎快馬趕來。”
趙韓青不想和司華遙分開,但他必須回前線,又不想司華遙跟著,那是戰場,刀劍無眼,司華遙的身子太弱,若有個萬一,他不想重蹈覆轍,所以留在這里便是最好的選擇。
司華遙聞言有些意外,他以為趙韓青會纏著他,要么留在這里,要么讓他跟著去前線。不過他很快便想到趙韓青的經歷,也就釋然了。
“據說大軍在豫城停留許久,一直未曾攻克,這是為何?”
趙韓青喝了一口湯,“哥哥有所不知,豫城并非無法攻克,這只是我為齊楚兩國制造的假象。”
“為的是引楚軍過來救援,你好進行突襲?”聽他這么說,司華遙不禁恍然,他已經經歷過一次,自然知曉如何攻破豫城,卻遲遲不肯動手,只能是另有隱情。
“真是什么都瞞不了哥哥!”趙韓青看著桌上的飯菜,奇怪地問道:“哥哥不是愛吃魚嗎?為何今日沒準備?”
司華遙苦笑著說道:“我在島上時,幾乎頓頓吃魚,就算再喜歡,也吃膩了。”
趙韓青心疼地說道:“哥哥受苦了。”
司華遙搖搖頭,道:“我很喜歡島上的生活,沒有爾虞我詐,人人悠然自得,那是我們向往的世外桃源。”
趙韓青聞言頓時緊張了起來,伸手攥住司華遙的手,道:“哥哥還要回去?那我怎么辦?”
“我確實要回去,卻并非不回來,可以在趙國待一段時間,在島上待一段時間,就當度假了。”
“從趙國到無名島,光是路上便要耽擱兩個月,這一個來回就是四個月,哥哥在島上總要住上一段時間,那我們豈不是一年都見不到。”趙韓青說著垮下臉來,委屈巴巴地看著司華遙,道:“哥哥,一年啊,我受不住怎么辦?”
“你可聽過小別勝新婚?”司華遙見他這副模樣,眼中閃過笑意,道:“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總會缺少新鮮感,感情也會隨之變淡,偶爾的離別正好能解決這個問題,何樂而不為。”
“不會的,我與哥哥在一起,永遠不會膩!”
“島上的人是隨我離開的,我不能棄他們于不顧,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當然,若趙國這邊足夠安定,皇上也可隨我去島上小住幾日,體會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
趙韓青的眼睛一亮,道:“那這皇帝我不當了,我隨哥哥去島上生活。”
司華遙挑了挑眉,道:“那皇上打算將皇位傳給誰?”
“趙明”趙韓青頓了頓,接著說道:“若哥哥對他不滿意,那就挑個哥哥滿意的,我讓位給他,跟著哥哥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趙韓青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好,漂亮的鳳眼越發亮了起來。
“人生在世,除了享樂,還有責任。皇上有皇上的責任,我有我的責任,我們可以享受情愛帶來的愉悅,卻不能拋下自己的責任,尤其是皇上,你的一舉一動,關乎……”
“關乎的是萬千百姓。”趙韓青蔫蔫地接了話,道:“哥哥的話,我一直記著,若非如此,我早就拋下一切去找哥哥了。”
司華遙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皇上能記在心里,我很欣慰。皇上也不必想太多,至少在拿下齊國之前,我不會走。”
“哥哥一直都不贊成開戰,為何不阻止我?若是哥哥開口,我定會照哥哥的意思做。”
趙韓青知道司華遙的真正身份,清楚他討厭征戰,只是從他們見面到現在,他從未提過要求他停戰的想法。
“若大軍開拔之前,我定會勸阻皇上,可如今戰事已起,想要徹底結束,就只能繼續打下去,完成天下一統,這樣百姓才能得到長久的太平。”
這里的三國很像現實歷史中的三國,你想吞并我,我想吞并你,人的欲望便是如此難以滿足,所以只有天下一統,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哥哥的意思是要助我拿下齊國和楚國?”
司華遙點點頭,道:“我希望戰爭能早點結束。”
趙韓青眼睛一亮,道:“楚國如今最有可能做皇上的是楚熙,哥哥不打算顧念舊情?”
“我當初幫助楚熙確實有私心,可如今我們各為其主,也只能忘卻過去,正視我們的關系。”
“那哥哥當初為何要幫楚熙?”一想到司華遙在臨走之前居然幫了楚熙,趙韓青心里就覺得有些酸。
“先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關于這個問題,司華遙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我扶植他,是為了和你作對吧’,便想著以后找機會再解釋。
見司華遙不想說,趙韓青也沒有糾纏,不過心里還是會忍不住失望,還有些忐忑。
清影見趙韓青和玄影遲遲不下山,心中十分擔憂,索性找個地方將戰馬藏起來,上山查看情況,誰知竟誤打誤撞地找到了姜然藏馬的地方。四匹馬,那對方至少有四個人,而趙韓青和玄影只有兩人,這么久還沒下山,說不準已被人控制住。
清影沒再猶豫,將戰馬拴好,以最快的速度上山,尋尋覓覓半晌,終于在天黑前找到了浮游寺。他并不知趙韓青來的便是這里,只是他在山里轉了許久,除了這里沒有發現任何人,只能先進去瞧瞧,即便他們沒在這里,也能查問一些情況。
清影來到院墻前,縱身一躍跳上了墻頭,隨即翻入院子。可還不待他站穩,一道黑影便撲了過來,他來不及多想,運起內力急速后撤,拉開兩人的距離,緊接著抽出兵刃,警惕地看著對面。
突然,一陣涼意自脖頸處傳來,他想要低頭查看,卻聽身后有人說道:“刀劍無眼,我勸你不要亂動。”
“看來你們早知我要來。”清影不敢再動,看向對面的黑影,道:“他們人呢?”
“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蠢得很!”春海輕蔑地看著他。
“我奉勸你們最好放了我們,否則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好大的口氣!”春海的臉色沉了下來,道:“說你蠢貨,你還真是蠢貨!既然我們都要死無葬生之地了,為何還要放了你們,你們自己蠢,還把我們當傻子?”
清影被罵得變了臉色,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春海不想再與他廢話,道:“把他綁了,扔進柴房。”
江林上前打掉他手中的長劍,二話不說直接將他綁成了粽子,還不知從哪兒拿了塊布,直接塞進了他嘴里。
清影只覺得嘴里的布又濕又咸,還有一股子餿味,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江林和姜然架起江林來到柴房,打開門便將他推了進去。
玄影一看是清影,‘嗚嗚’地叫了兩聲,眼中盡是失望之色。清影見狀不禁有些赧然,也‘嗚嗚’地叫了兩聲。
春海來到禪房門前,抬手敲了敲房門,隨即說道:“主子,方才來了個小賊,試圖進來偷東西,被我們抓了,扔進了柴房。”
司華遙聽得一怔,不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就先關著吧。”
“是,主子。”
司華遙看向趙韓青,道:“他們也是擔憂皇上的安危,如今這樣關著,不怕寒了他們的心?”
“忠心固然重要,但除了忠心,我還要他們的絕對服從,尤其是身邊的親信。”
司華遙贊同地點點頭,道:“你打算何時回軍營?”
“兩日后回營。”
司華遙見趙韓青回答得干脆利落,很明顯是早有打算,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聽皇上這般說,像是早有打算,這‘兩日’可是與攻打豫城的日期有關?”
“哥哥聰明絕頂,真是什么都瞞不了哥哥。”趙韓青沉吟片刻,道:“在去突襲楚軍之前,我讓人給豫城副將關究送了一封信。”
“關究?”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司華遙忍不住搜索了一下劇情,這個關究正是攻破豫城的關鍵,道:“聽說關究和于澤素來不和,皇上如此做,莫非是離間計?”
“是,關究和于澤不和,是因為兩人的立場不同,一個是保皇黨,一個是蜀王黨,平日里沒少作對,相互攻訐更是家常便飯,其實不必費心去挑撥。我讓人去給關究送信,不管信中內容是什么,于澤都會對其產生懷疑,再讓人在他們耳邊吹吹風,讓他們內亂,那豫城便唾手可得。”
“城中有趙國的細作,還是兩人的身邊人?”
趙韓青點點頭,道:“是,關究的小妾湘蓮是我們的人。”
聽他這么說,司華遙便明白了其中關竅,道:“若我沒猜錯,皇上所說的送信只是做做樣子,只要湘蓮對外不小心透露一句,傳到于澤的耳朵里便可,然后讓湘蓮在關究耳邊吹吹枕邊風,那你這離間計便成了。”
“哥哥說得一點不差。”趙韓青崇拜地看著司華遙,道:“我來之前剛剛收到湘蓮的傳信兒,信中說關究收買了不少人手,打算三日后對于澤動手,到時混入城中的細作,趁亂打開城門,那豫城便是我們的了。”
司華遙點點頭,道:“未免出現意外,皇上明日便回吧。”
“明日?”趙韓青委屈巴巴地看著司華遙,道:“我這才剛和哥哥溫存了一日。”
司華遙無奈地說道:“戰局瞬息萬變,皇上是主帥,本就不該在交戰時離開太久。況且以后的日子還長,我們有的是時間,不在乎這一兩日。”
“那哥哥能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司華遙不禁有些好笑,道:“看來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這兒等著我呢。”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趙韓青‘嘿嘿’笑了兩聲,撒嬌道:“哥哥就答應我嘛。”
“先說說什么要求,我再考慮是否要答應。”
“下次我回來,我們能否做兩次?”趙韓青說也就罷了,還伸出了兩根手指。
司華遙見狀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哭笑不得,沒想到他竟將這種事說的這么直白。
“皇上,我之前便說過,現在兩國正值交戰,你又是主帥,不能任性妄為!”
“我知道。”趙韓青忙不迭地點頭,道:“我會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過拿下豫城后,大軍總要休整,抽出一日與哥哥溫存,也不行嗎?”
司華遙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好。”
趙韓青一怔,沒想到司華遙竟這般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眼睛亮的好似一百瓦的電燈泡,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司華遙本想逗逗他,可他這副模樣,突然改變了想法,兩人是情侶,做令兩人都能愉悅的事,又有何不可,何必扭扭捏捏。
兩人用完早飯,便出了房門,打算在四周散步消食,趙韓青瞥了一眼司華遙的手,走上前一把攥住。
司華遙轉頭看了過去,雖然他面上帶著笑,眼中卻有一絲緊張,分明是在強作鎮定。司華遙眼底漾起笑意,掙開趙韓青的手,隨即與他十指相扣。趙韓青先是一怔,隨即又喜笑顏開,將司華遙的手握得更緊。
司華遙抬頭看向天空,忍不住感嘆道:“今日的星空真美!”
趙韓青也跟著看了過去,笑著說道:“天空很黑,星星很亮,就像哥哥的眼睛。”
司華遙聞言眼底的笑意更濃,他并非第一次戀愛,但心動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這大概就是彼此相愛與單相思的區別吧。
“哥哥。”趙韓青依偎在司華遙身邊,仰頭看著他,道:“此時此刻我覺得很幸福!”
司華遙掙開他的手,將他攬進懷里,忍不住喟嘆一聲,道:“我亦是!”
趙韓青抱住司華遙的腰,道:“哥哥的身子現在如何了?”
“還好。多虧了章轍和江林帶回來的回春草,否則我不會有今日。”
“回春草?”趙韓青緊了緊手臂,道:“那種藥很難尋嗎?”
“藥只有在西南才有,而且采下后還有時效,若不能在這個時效內配制成藥,便如雜草一般,沒有任何作用。”
“那我多派些人,讓他們去西南尋藥,這樣哥哥就不怕沒藥調理身子。”
“也好。不過藥方只有章轍知道,還需從他那兒拿了藥方,再做打算。”
“那哥哥明日便讓人回去取藥方,這里若是人手不夠,我便讓玄影他們留下保護哥哥。”
“我在這里呆著,又不出去,用不了那么多人。倒是皇上,身處戰場,身邊不能少了人。”那段似夢似幻的記憶中,司華遙切切實實地體會了征戰沙場的危險,忍不住叮囑道:“戰場上刀劍無眼,皇上還要小心謹慎,切莫貪功冒進!”
“哥哥放心,有哥哥在這里等著我,我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趙韓青頓了頓,接著說道:“哥哥還是喚我‘青兒’吧,叫皇上太過生疏。”
“叫‘皇上’叫習慣了,不必總是改口。況且,只要心里有彼此,稱呼不過是個代號,無所謂什么。”
這些都是小事,趙韓青也并未糾結。
春海看著相互依偎的兩人,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他能感受到司華遙發自內心的喜悅,這是他跟隨司華遙這么多年,從未感受過的。他本應為司華遙高興,可就是看趙韓青不順眼,就好似自己辛辛苦苦種的小白菜,被一頭豬給拱了的感覺。
春海上前幾步,道:“主子,山上涼,又起了風,未免感染風寒,您還是回去吧。”
不待司華遙說話,趙韓青率先開了口,語氣中難掩關切,道:“確實有風。哥哥,我們趕緊回去吧,千萬別著涼。”
司華遙松開了懷抱,道:“好,那就回去吧。”
趙韓青很自覺地拉住司華遙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依偎著回了浮游寺。
春海看著趙韓青的小動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即跟了上去,道:“主子,禪房里的床太小,怕是睡不下兩人,為保證主子能休息好,奴才讓江林收拾了另一間房,您看是否讓趙皇去那間房睡。”
趙韓青聞言不悅地瞥了春海一眼,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若哥哥嫌禪房里床小,那便再搬一張過來,兩張床并在一起,便不小了吧。”
春海沒理會趙韓青,繼續勸道:“主子,這里是佛門凈地,還是避諱一些的好。”
“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們都做了,這時候再講什么佛門凈地,實在太假,佛祖反而會不悅。況且,哥哥又不信佛,何必忌諱那么多。”趙韓青直接懟了回去。
春海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道:“趙皇可以不在意主子的命,但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能不在意,主子的命便是我們的命,容不得有半點差池。”
“我何時不在意哥哥的命了?你……”
“別吵。”見兩人要吵起來,司華遙忙出聲阻止,道:“明日皇上便要離開,今日便不必麻煩了,便與我一起吧。”
春海一聽趙韓青明日就走,難看的臉色緩和了些許,道:“是,奴才遵命。”
雖然這一局是趙韓青贏了,可他怎么都高興不起來,春海他們都是司華遙身邊最信任的人,在司華遙心中的分量很重,只是他們對他相當排斥,而他又因為要打仗,不能時常留在司華遙身邊,若他們在司華遙耳邊時不時說他幾句壞話,時間一長,難保司華遙不會聽進心里。想到這兒,趙韓青心里更加沒譜,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春海,思量著要怎么才能將他們拉攏過來。
司華遙將趙韓青的小動作看在眼里,不難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禁感覺有些好笑,不過他并不打算插手。他對春海等人的感情很深,在他眼中他們是伙伴、是親人,若趙韓青能得到他們的認可,那就再好不過。
兩人洗漱過后,便相繼上了床,趙韓青依舊穿著司華遙的中衣,依偎在他身邊,一起看著書。
“哥哥,聽婉容皇姐說,在你們那個世界,已經很少有人看這種書,而是看……看什么來著?”
“是電子書。”司華遙解釋道:“我們那個世界電子設備十分發達,很多書都被上傳到網上,可以下載看,也可以在線看。”
趙韓青好奇地看著司華遙,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網上?那是什么網?下載又是什么?”
“網是指網絡,是虛擬的,并非你想象的漁網,或者其他真實存在的網。怎么和你解釋呢,這其中涉及了太多的知識,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講不清楚。”
“沒關系,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哥哥可以慢慢跟我講。”
司華遙一怔,隨即笑著說道:“皇上說的對,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總能跟你講清楚。那今日我們就先講電吧。”
“好,都哥哥的。”
“電是……”
司華遙將書合上,耐心地跟趙韓青講著,什么是電,怎么獲取電,電的功能等等。趙韓青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問上幾句,有時問的問題連司華遙也答不上來。兩人就這么一問一答,時間便從指縫中溜走,直到后半夜,趙韓青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絲毫沒有睡意。
司華遙將書放在桌上,吹熄了桌上的蠟燭,道:“夜深了,快睡吧,明日皇上還得趕路。”
“時間為何過得這么快?”趙韓青抱進司華遙,趴在他的身上,道:“哥哥,我現在還沒離開,便已經開始想你了,你說我該怎么辦?”
“油嘴滑舌!”司華遙輕撫著他的頭發,忍不住叮囑道:“明日回去時,不必太趕,路上定要多加小心。”
“嗯,哥哥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定平安歸來。”
第146章
第二天清早, 精準的生物鐘,讓司華遙準時醒來,轉頭看向依舊在沉睡的趙韓青, 未免吵醒他,并未如往常般起身, 而是閉目養神。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 趙韓青終于有了清醒的跡象, 在司華遙懷里蹭了蹭,睡眼朦朧地睜開雙眼,見司華遙正看著他, 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哥哥。”
司華遙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道:“睡飽了?”
趙韓青撒嬌地蹭了蹭, 道:“沒有,不想起床。”
司華遙聞言有些無奈, 道:“若是在京都, 此時都快散朝了,你還沒睡飽?”
“不一樣, 在哥哥懷里總覺得睡不夠。”許是真的沒睡醒, 趙韓青說話時帶著些鼻音。
脫口而出的情話, 還是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候說出, 讓司華遙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道:“快起吧,早點往回趕,還有時間休息。”
趙韓青耍賴地抱緊司華遙, “不想起,哥哥容我再睡會兒, 就一會兒。”
司華遙無奈地笑了笑,道:“你不起,我總要起,喝藥的時間到了。”
聽司華遙這么說,趙韓青隨即松了手,道:“那我們一起。”
司華遙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想要拿捏趙韓青真得很簡單,因為在他愛他。
兩人起床后,一起用了早飯,趙韓青還想再磨蹭一會兒,卻被司華遙狠心地趕出了廟門。與他一同被趕出來的,還有被綁了一天一夜的玄影和清影。
趙韓青明白司華遙這么做,是想他不必那么趕,無論是路上,還是回營后,都有休息調整的時間,這樣才能有足夠的精神,去應對瞬息萬變的占據,所以他雖然很是不舍,卻并未過多糾纏。
玄影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他們是誰?為何對主子如此無禮?”
趙韓青冷眼看了過去,道:“他是誰,你們無需過問,也不準對任何人提及,否則軍法處置,絕不輕饒!”
玄影見狀心中一緊,躬身說道:“是,主子。”
“這次你違抗君令,私自上山一事,沒那么容易了結,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朕暫時給你記上,若再犯一次,你們便自裁謝罪。”他是帝王,他要的是身邊的人絕對服從,而不是打著為他好的名義,違抗他的命令。
玄影聞言心里一陣發寒,和清影對視一眼,齊聲說道:“是,屬下遵命!”
三人沒再多話,很快便下了山,在清影的帶領下,來到藏馬之處,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好在城外已經沒了人,否則他們的馬還真不一定能留住。
春海一直尾隨在后,將他們的行蹤看在眼里,直到他們走遠,才重新返回山上。
一路飛馳電掣,天剛暗了下來,他們便來到了營門前,亮出令牌后,相繼進了大營。
“皇上,您終于回來了!”小喜子欣喜地迎了過去。
趙韓青邊走邊問道:“豫城可有消息傳出?”
小喜子如實答道:“回皇上,我們并未收到消息。”
“那齊國那邊可有襲擾?”趙韓青掀開帳簾,大步走了進去。
“沒有,皇上走的這兩日,齊國那邊很是安靜。”
趙韓青點點頭,道:“吩咐下去,一切照原計劃進行。”
“是,皇上。”小喜子應聲,躬身退出營帳。
趙韓青坐在沙盤前,不禁長出一口氣,道:“能否成功在此一舉了!”
明日晚上才會動手,他有足夠的時間休整,簡單洗漱之后,便躺上了床,之前并不覺得不妥,現在總覺得床太大,也太冷清。他輾轉反側許久,臨近天亮才算睡了過去。睡到午時,他終于醒了過來,整個人精神煥發,斗志高昂,只等晚上好好打一場。
豫城將軍府,于澤正在用晚飯,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道:“參見將軍。”
于澤見狀眉頭皺緊,問道:“可是趙國發起了攻擊?”
“不是。”管家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于澤,道:“這是奴才方才收到的,請將軍過目。”
于澤打開紙條一看,臉色頓時變了,道:“此消息可為真?”
“奴才剛收到消息,便過來稟告將軍,并未查證。”
于澤緊接著問道:“這紙條是誰給你的?”
“門房的人說是一個小乞丐送來的,他們查問過,是有人給了小乞丐銀子,讓他給門房傳的消息。”
“那人是男是女,長得什么模樣?”
“據說是名女子,她戴著面紗,小乞丐看不清她的面貌。”
于澤猜測道:“是名女子,又能獲知這般絕密的消息,看來此人是關究身邊之人。”
“想來是看不慣關究叛國,才冒險送來的消息。”管家頓了頓,焦急地問道:“將軍,我們該如何應對?”
于澤忙說道:“你去把陳輝叫來,我有事吩咐。”
“是,將軍。”管家一如來時,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于澤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前幾日他便收到關究與趙國秘密聯絡的消息,只是有些懷疑是趙國用的離間計,雖然他與關究素來不和,但他以為在這種事關國家危亡的關鍵時刻,身為武將應該清楚該如何做,沒想到他竟因私人恩怨選擇叛國。
等了沒一會兒,管家便將陳輝帶來了,行禮道:“參見將軍。”
于澤擺擺手,直接將紙條遞給陳輝。
陳輝接過紙條看了看,也隨之變了臉色,道:“將軍,此事是真是假?”
于澤搖搖頭,道:“今日是你值守,你去軍中巡查,不會引人懷疑,若有任何異動,馬上回來稟告。”
“將軍,既然我們得到了消息,為何不提前動手?”
于澤蹙起眉頭,道:“這紙條不知是真是假,萬一是趙國的離間計呢?在這種危亡時刻,最重要的是全軍上下都能萬眾一心,若因此惹惱了關究,便得不償失。”
“若萬一是真的呢?”陳輝擔憂道:“關究的目標是將軍,您不能坐以待斃,以防萬一,還是先抽調兵馬保護將軍府為上。”
于澤沉思片刻,道:“你拿著我的令牌,三更過后再調兵,趕來將軍府。”
陳輝聞言一怔,隨即說道:“將軍的意思是將計就計?”
“在這種危機時刻,他若當真選擇叛國,那就該殺!”
“是,將軍。”陳輝領命而去。
關究的書房內,湘蓮正為關究泡茶,親信楊榮前來稟告:“將軍,咱們的人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可出發。”
關究滿意地點點頭,道:“老子忍了這么多年,這次終于能出這口惡氣了。”
湘蓮將倒好的茶放在關究手邊,魅惑一笑,道:“將軍英明,只待過了今晚,那于澤就是投敵叛國的惡賊,不止他要死,他們全家一個也跑不掉。如此一來,不僅將軍出了氣,還為王爺掃除一個禍害,這就是一箭雙雕啊!將軍之智謀,奴家佩服!”
關究被捧得心花怒放,捏住湘蓮的下巴,笑著說道:“美人這張小嘴就是甜,本將軍喜歡。”
“奴家能討將軍喜歡,那是奴家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湘蓮抱住關究的脖子,順勢坐在了他腿上,道:“將軍,奴家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美人有話直說便可。”關究邊說,邊對湘蓮動手動腳。
湘蓮嬌嗔地按住關究的手,道:“將軍,正事要緊,待過了今晚,將軍想如何,湘蓮便如何,絕對讓將軍滿意。”
關究雖然被勾得心癢難耐,卻也清楚今晚的行動至關重要,道:“美人可要記好自己說的話,待明日本將軍定好好侍候你。”
“討厭!”湘蓮不輕不重地打了關究一下,接著說道:“將軍,未免咱們的人中混入細作,知曉咱們的計劃,奴家以為還是提前動手為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于澤在劫難逃!”
關究聞言臉色一變,嚇了湘蓮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讓他產生了懷疑,剛想開口補救,就見關究勾起嘴角,用力捏住她的臉,道:“美人不止有美貌,還很聰明,不愧是本將軍的人。”
臉被捏得很痛,湘蓮卻笑了起來,道:“奴家是將軍的人,自然要事事為將軍著想,奴家的榮華富貴,還指著將軍呢。”
“好,待本將軍做了這一城之主,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關究轉頭看向楊榮,道:“你去通知兄弟們,半個時辰后行動。”
“是,將軍。”楊榮轉身離開。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于澤并未將家人送出將軍府,而是將他們悄悄安置在密室之內。
夜半三更,距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于澤身穿鎧甲坐在正廳,等著關究的到來,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管家急匆匆地跑進來,許是太過著急,被門檻絆了一下,踉蹌地往前沖,差點摔在地上。
于澤見狀心里一驚,忙起身問道:“怎么了?”
管家喘了口氣,道:“將軍,他們來了,關究的人已將將軍府團團圍住!”
“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怎么可能……”于澤突然頓住話頭,道:“難道那張紙條是關究讓人送來的,咱們中計了!”
“中計?”管家愣了愣,隨即問道:“那我們現下該怎么辦?”
于澤的臉色異常難看,道:“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派人翻墻出去,去軍營通知陳輝救援。”
“是,將軍。”
于澤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道:“你記住,我們能否活下來,就看是否有人能逃出去,叫來救援。”
“是,將軍!”事情緊急,管家急忙跑了出去。
于澤起身,走出正廳,來到了院子里。
‘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門房的人被撞倒在地,顧不得身上的疼,急忙爬了起來。
一隊手持兵刃的齊國士兵沖了進來,隨后便是罪魁禍首關究。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大門,看向院子里的于澤,見他鎧甲在身,神情微微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卻被他強行甩了出去,事到如今,就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道:“呦,這不是于將軍嘛,這大晚上的不請自來,還請于將軍海涵。”
于澤冷眼看去,道:“關究,我本以為你除心胸狹隘以外,還算個男人,沒想到竟勾結楚國,意圖投敵叛國,真是武將之恥!”
聽于澤這么說,關究的臉色沉了下來,道:“于澤,你處心積慮地陷害我,我豈能坐以待斃,今日便將你拿下,投敵賣國的罪名你背定了!”
“我陷害你?我何時陷害過你,你……”
不待于澤說完,耳邊響起一陣破空聲,一支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關究射了過去。
“將軍小心!”
關究不愧是馳騁戰場的老將,緊急關頭躲了躲,那支弩箭‘噗’的一聲,射在了關究的手臂上,并未傷到要害。
“啊!”關究痛呼出聲,低頭看去,那弩箭竟將他的手臂射穿。
于澤見狀猛地回頭,掃視身后眾人,臉色難看地說道:“誰動的手?”
眾人一臉無辜,道:“將軍,沒有您的命令,我們怎敢動手。”
關究不由怒火中燒,抬頭看向于澤,道:“與你共事多年,沒聽說你竟喜歡唱戲。想殺我,就直說,何必裝腔作勢!”
于澤想要拖延時間,沒想到暗中竟射出一支弩箭,勾起了關究的怒火,急切地解釋道:“方才的冷箭分明是有人在故意為之,目的就是挑起我們內斗。關究,你為官多年,這點事都看不透?”
關究冷聲說道:“于澤通敵賣國,人人得而誅之,殺!”
于澤的臉色愈發難看,“關究,你敢!我可是齊國二品武將!”
關究不想再與他廢話,冷聲喝道:“殺!”
全副武裝的士兵朝著將軍府的護衛很快短兵相接,廝殺聲、慘叫聲、兵刃的交擊聲,撕破了寂靜的夜,讓人不寒而栗。
于澤見狀抽出兵刃也沖了上去,事到如今只能撐多久是多久,至少在援軍來之前,保住密室里的妻兒。
于澤的護衛雖然個個是好手,只可惜雙方人數懸殊太多,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落入下風。尤其是于澤,是關究的重點照顧對象,七八個人圍著他打,打倒一個,又有兩個沖上來,即便他武功不弱,也只有招架之力。
關究一咬牙拔出手臂上的弩箭,轉頭看向身邊的護衛,道:“拿箭來。”
護衛一愣,隨即將背后的弓箭取下來,遞給了他。關究搭弓上箭,對準場中的于澤,瞅準時機,一箭射了過去。
破空聲響起,于澤本能地看過去,見關究放冷箭,忙一把拉過一名士兵,擋在自己面前。箭穿過士兵的身體,士兵噴出一口鮮血,后知后覺地低頭看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對面的于澤。鮮血噴在臉上,一股濃重的腥味,于澤將士兵的身體踹到,抬手格擋看過來的鋼刀。
關究見未能命中,心中氣悶,再次搭弓上箭對準于澤,尋找出箭的時機。
有了方才的驚險,于澤不得不分神留意關究,原本就只是招架的他更加吃力,被人抓住空子,一刀砍在了背上。劇痛傳來,于澤悶哼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沖,而就在這時關究的箭射了出去,正中于澤的腹部。
“將軍!”管家見于澤被打倒在地,心中一驚,不由大喊出聲。
于澤不敢怠慢,強忍著劇痛,以最快的速度踉蹌地爬了起來。可他身邊的敵人太多,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他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手中的佩刀好似千斤重。
關究得意地看著他,隨后將手里的弓箭遞給護衛。而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又是一陣破空聲響起,緊接著一支弩箭射了過來,關究來不及躲閃,身上又挨了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關究身子一僵,一把將身邊的護衛拉至身前,擋住了自己。
關究強忍著劇痛,從護衛身后探出頭來,兇狠地說道:“殺!把于澤給我殺了!誰能殺了他,賞銀一千兩!”
有錢能使鬼推磨,聽關究這么說,士兵們活絡了心思,紛紛上前對準于澤就砍,力竭的于澤已無招架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刀砍在自己身上,隨后不甘倒下,最后看去的方向正是管
管家明白于澤的意思,悲痛地點了點頭。于澤見狀吐出一口氣,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楊榮揮揮手,示意眾人停手,隨后蹲下身查看于澤的狀況,道:“將軍,于澤已死。”
關究嘴角揚起,咧開嘴笑了笑,想要說話,卻吐出一口鮮血。
楊榮見狀大吃一驚,忙問道:“將軍,您沒事吧?”
關究擦掉嘴角的血,道:“我福大命大,怎會有事?你帶人把于澤的家眷都帶出來。”
楊榮看了一眼關究胸口的弩箭,道:“將軍,您受傷了,還是先請大夫為將軍診治為好。”
關究眉頭一皺,道:“照我說的做!”
“是,將軍!”
楊榮帶人去了后院,不過很快他便又回轉,關究正坐在正廳,讓大夫為他治傷。
關究見只有他一人進來,不由皺緊了眉頭,道:“人呢?”
楊榮答道:“回將軍,屬下沒找到于澤的家眷。”
“沒找到是什么意思?”關究不悅地說道:“咱們的人一直監視著將軍府,他們沒有出去過,就在這座將軍府內,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搜,給老子一寸一寸地搜,看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將軍。”楊榮又帶人退了下去。
大夫剛給關究把完脈,不待他說話,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士兵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將軍,不好了,陳輝帶人沖了進來!”
“陳輝?”關究聞言下意識地站起身,回想于澤身上穿的盔甲,道:“陳輝怎會帶人過來,到底是誰泄露的消息?”
大夫見狀急忙說道:“將軍,千萬莫要動氣!”
關究轉頭看向大夫,想要說話,只覺得喉頭一熱,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后眼睛一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
大夫見狀神色中閃過驚慌,忙跪在了地上,道:“將軍,那一箭傷了您的心脈,您怕是命不久矣。”
關究一怔,隨即捂住了胸口,發怒道:“胡說八道!來人!”
‘噗’,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將軍,您千萬不能動怒,否則后果……”
虛弱的感覺奔涌而來,關究終于相信了大夫的話,眼中閃過恐懼,急切地說道:“本將軍命令你,馬上給我治傷,否則我現在就砍了你!”
大夫跪在地上,求饒道:“將軍已經回天乏術,小人已是束手無策,求將軍大發慈悲,饒小人一命!”
關究又想動怒,突然眼前一黑,緩了好一會兒,看向來報信的士兵,道:“去找楊榮。告訴他,殺……殺光這里所有人,否則投敵叛國的罪名就是他的。”
士兵有些怔忪,一時沒反應過來。
關究以為他聽到自己快死了,便生了二心,心中惱怒,道:“你們殺了主將于澤,不止陳輝不會放過你們,皇上也是。若想活命,只能殺了陳輝,他和于澤通敵賣國,你們動手是為民除害……還不快去!”
“是,屬下這就去。”士兵聽明白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在他出去后,關究又吐了一口血,他伸手去抓大夫,卻眼睛一黑,倒在了椅子上。
身后的護衛連忙上前,扶住關究的身子,喊道:“將軍,將軍,您怎么樣了?大……”
他剛抬起頭,脖頸突然一涼,緊接著劇痛傳來,鮮血噴濺而出,他轉頭看過去,只見大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正冷森森地看著他。
大夫推到護衛,又在關究心口處補了一刀,確定他已死后,在他身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背起藥箱走了出去。
陳輝得知于澤被殺的消息,不由怒火中燒,下令圍剿。而楊榮也收到了關究的話,明白他說的沒錯,他們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下令迎戰。于是一場內亂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湘蓮帶著人來到了城門處,城門守衛攔住了他們,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湘蓮拿出關究的令牌,道:“奉關副將之令,出城求救。”
守衛接過令牌看了看,隨即和同伴對視一眼,道:“于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請回。”
湘蓮轉頭看向身旁的男子,道:“將軍有令不得出城,那我們回去該如何交代?”
男子無奈地說道:“直言便可,這是于將軍的命令,我們也沒辦法。”
湘蓮點點頭,看向守衛,道:“勞煩將令牌還我。”
守衛見狀上前一步,將令牌遞了過去,湘蓮在接的同時,按動袖箭的開關,弩箭射了出去,正中守衛的咽喉。
混戰一觸即發,湘蓮雖是女子,確有不俗的身手,殺起人來毫不手軟,轉眼間便有兩人死在她手上。
湘蓮見有援兵趕來,忙叫道:“我來攔著,你們去開城門!”
湘蓮雖然身手不錯,氣力卻不足,還是由男子去開城門快些。
只是援兵來得很快,他們的人手不足,湘蓮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受了傷,見有人想要過來幫忙,大聲叫道:“不必管我!開城門!”
同伴聞言心中焦急,卻也知道若城門打不開,他們都得死,且死得毫無價值,他們必須以大局為重。
湘蓮拼勁全力阻攔援兵,可她畢竟只是一名女子,怎能攔住那么多全副武裝的士兵,被一□□中,逼到了墻上。而其他人也硬扛著那些人的刀槍,將城門打開了一條縫。
她看著緩緩被打開的城門,不禁落下淚來,吐出一口鮮血,呢喃道:“我終究是回不去了……”
第147章
見城門被打開, 城外的趙國大軍一擁而上,沖了進去,控制了城門, 僵持了近月有余的交戰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
身著盔甲的趙韓青來到湘蓮身前,翻身下馬, 看著她身上被洞穿的傷口, 眼中滿是心疼和悲痛, 伸手輕撫她大睜的雙眼,輕聲說道:“辛苦了,朕會將你送回故土, 好好安葬。”
若非有她和她的同伴,他們要攻破豫城很難,若是拖得久了, 說不準最后的戰局會如何,經此一役, 他們將名垂青史。
陳輝和楊榮正打得如火如荼, 手下士兵也死傷無數,他們心里都清楚, 今日誰能活著從這兒出去, 誰就掌握話語權, 所以他們之間只能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就在此時, 門外的人急匆匆跑了進來, 腳下一絆摔在了地上,氣喘吁吁地大喊道:“不……不好了,趙軍殺進來了!”
交戰雙方下意識地停了手, 茫然地看向陳輝和楊榮。
陳輝率先反應過來,沖上來揪住士兵的衣領, 道:“趙軍怎么可能殺進來,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我……我沒胡說,他們殺進來了,真的殺進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厚重的鎧甲的撞擊聲,隨即一隊人馬闖了進來,他們身上穿的正是趙國的鎧甲。
楊榮怔怔地看著進來的趙軍,不敢置信地說道:“怎么可能,你們怎么可能進得來?”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轉頭看向陳輝,質問道:“你們當真叛國!”
陳輝頓時變了臉色,道:“楊榮,你休要血口噴人!”
“城門守將是于強,于澤的堂弟,若不是你們叛國,趙軍怎么可能進得來!”
陳輝神色一滯,道:“這定是趙軍的陰謀,我們從未叛國!”
趙軍大將姚敏秋見他們事到如今,依舊是狗咬狗,不禁一陣冷笑,道:“降者不殺,否則殺無赦!”
“陳輝,你這個叛徒,我楊榮與你們不共戴天!”楊榮四下看了看,大聲說道:“兄弟們,今日趙軍……”
不待他說完,一支長箭射出,正中他的咽喉,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拔,鮮血頓時噴濺而出,他猶如出了水的魚兒,努力地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抽搐了幾下后,便失去了生息。
眾人被這一幕驚住,沒想到趙軍竟然說動手就動手,完全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姚敏秋冷眼掃過眾人,道:“如今城門失手,城中到處是我趙國大軍,識時務的便放下武器,還能茍一條活命,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們可要想清楚。”
陳輝看著倒下的楊榮,猛然醒悟,他們都中計了,關究沒有叛國,他們是中了離間計。只是現在醒悟為時已晚,豫城城門大開,他們唯一的依仗沒了,更何況還是如今這樣的局面。只是他是齊國武將,怎能不戰而降。
“殺!為了齊國,殺!”陳輝揮舞著佩刀便沖了上去。
齊國士兵對視一眼,亦握緊手中的兵刃,朝著趙軍沖去。
姚敏秋看他們的眼神變了,明知必死無疑,還拿起武器往前沖,這才是真正的士兵。但作為對手,他們之間只有你死我活,他揮了揮手,頓時箭雨飛落,慘叫聲再次響起,沖過來的齊國士兵紛紛倒下。
趙韓青沒費多大功夫,便拿下了豫城。事后,他下令軍隊不許驚擾豫城百姓,違令者軍法處置。
城中百姓原本人心惶惶,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唯恐有趙國軍士闖進來。可等了一日,也沒聽到動靜,大膽的人便打開房門探頭往外看,發現有趙國軍隊在巡邏,卻沒有進民宅的打算。
趙韓青更是找來城中素有威信之人,讓他們出面穩定民心,一開始大家還半信半疑,可接連數日也沒見趙軍闖進家門,便慢慢放心下來。大膽的人甚至和往常一樣出攤,一來二去出來的人也就多了,對趙軍的排斥也越來越小。
這些都是趙韓青在回來之前,司華遙親叮嚀萬囑咐的事,趙韓青很自然地執行,他現在就是個盲目戀愛的愣頭青,但凡司華遙說的話,他一律照辦。
執行下來效果是明顯的,趙韓青很是驕傲,這么聰明的人是他的人,怎能不得意。
浮游寺中,司華遙在禪房練字,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春海推門走了進來,道:“主子,您該喝藥了。”
司華遙放下筆,將藥碗接了過來,道:“皇上走了幾日了?”
聽司華遙提起趙韓青,春海下意識地皺眉,卻還是如實答道:“回主子,五日了。”
“五日了……”司華遙一口氣將藥喝完,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接著說道:“若事情進展順利,他應該已經拿下豫城。”
“主子,您真的打算在此常住?這里要什么沒什么,上山下山十分麻煩,不利于主子靜養。”春海不想司華遙的注意力在趙韓青身上,強行轉移話題。
“這里清凈,最適合靜養,可是你們上山下山覺得煩了?”
春海聞言忙說道:“不是,主子,奴才沒那個意思。”
司華遙哪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沒那個意思,那就安心在這兒呆著。”
拿下豫城后,趙韓青并未停留,連夜行軍趕往歷城,他讓一隊人馬穿上齊國軍士的衣服,佯裝豫城守軍,拿著于澤的令牌過來求援。
天將亮未亮,歷城城門外,一隊人馬沖了過來,城頭的齊國守軍很快便反應過來,一邊命人去傳信,一邊拿出弓箭,接連射箭阻止他們的靠近。
城頭的守軍大聲喊道:“來著止步!”
千戶裴燼勒住馬頭,回頭看向身后的旗手,道:“揮旗。”
旗手領命,揮舞著手中的齊國大旗。
裴燼揚聲喊道:“我們是豫城的守軍,奉于將軍之令,前往歷城求援。”
城頭守軍出聲問道:“有何憑證?”
裴燼答道:“我們有于將軍的令牌。”
城門守將喬梁得了消息,大步登上城樓,聽到了方才的對話,道:“讓他們將令牌放進籃子。”
籃子緩緩放下,城頭守軍再次喊道:“將令牌放進籃子里。”
裴燼翻身下馬,將身上的令牌放進籃子里,籃子隨即被拉了上去。
喬梁拿出令牌仔細辨別,并未發現不妥,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將軍,天還未亮,此時開城門是否不妥?”
“豫城還在堅守,難不成趙軍還能越過豫城,來到咱們這兒?”喬梁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質疑他的命令。
“將軍,還是稟告孫將軍一聲吧。”
喬梁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道:“開城門,出了任何事,我擔著。”
“是,將軍。”守軍無奈只得領命,跑下了城頭,對門口的守軍說道:“喬將軍有令,開城門。”
門口守軍聽得一愣,卻也沒有多問,抬起門閂將城門打開。
裴燼一看他們當真開了城門,也是微微一怔,隨即翻身上馬,招呼眾人緩緩靠近。見他們沒有阻攔,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進了城門,他們二話不說,揮刀砍向守軍,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趙韓青遠遠看到城門打開,立即抽出佩刀,直指歷城,道:“城門已開,給朕殺!”
騎兵頓時翻身上馬,朝著城門沖了過去。
城頭上的喬梁剛轉身準備下去,突然聽到一陣震天響的馬蹄聲,茫然地回頭,卻發現黑壓壓地趙國大軍沖了過來。他被嚇得肝膽欲裂,忙喊道:“快關城門!快關城門!”
裴燼等人在城門處左沖右突,攔住過來支援的齊國士兵,他們只需支撐到大軍進城即可。
“射箭!射箭!”喬梁忙命令道:“阻止他們!阻止他們!”
可是為時已晚,趙國騎兵的速度非常快,盡管有弓箭手盡量阻攔,還是被他們闖了進來。
喬梁面色蒼白,在他下令打開城門的那一刻開始,歷城的結局便已注定。而他就是那個引狼入室的罪人。
激戰很快開始,趙國大軍猶如潮水般涌入歷城,大街小巷皆傳來廝殺聲,城中百姓家家關門閉戶,安靜的仿佛與外面是兩個世界。正如喬梁所想,在他下令開城門時,一切皆以注定。
本來兩人約好,待趙韓青拿下豫城,便回浮游寺,可過去了半月,人也沒回來,司華遙忍不住擔憂,派姜然前往探聽消息。
又等了三日,姜然這才回返,風塵仆仆,一身狼狽。
司華遙讓春海給他倒了杯水,問道:“前方戰況如何?”
姜然喝了口水,道:“趙軍大獲全勝,不僅拿下了豫城,還在一日之內拿下了歷城。”
“連下兩座城池?”不說姜然,就連司華遙也十分驚訝,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姜然雖然身體十分疲憊,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道:“趙軍拿下豫城后,趙皇讓部下化妝成齊國軍士的模樣,前往歷城求援,歷城城門守將竟當真給他們開了門,他們進入城門后,偷襲了城門守將,拼死阻攔齊國軍士關閉城門,讓趙國大軍入內,城門守將見大勢已去,便宣布投誠。”
司華遙聽得一陣無語,道:“城門守將怎會輕易給人開門?”
“應是他們手中有令牌,或者是密信,騙取了守將的信任。”
司華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笑著說道:“皇上確有領軍天賦。”
春海聞言很是不以為然,道:“只能說歷城的城門守將太蠢,在如此緊張的時刻,竟能輕易打開城門。”
“皇上在豫城停留了月余,遲遲拿不下,這便讓歷城守將有些掉以輕心。再加上豫城被攻破聲音不大,別說歷城,就是豫城百姓也被蒙在鼓里。皇上這時趁機派人前往歷城,并不會引人懷疑,更何況他們手中有豫城守將的令牌或者密信,歷城守將打開城門也算說得過去。”
“主子有所不知,趙皇當真用兵如神,在拿下歷城后,他竟率軍返回銘城,在培縣伏擊了前來救援的楚國大軍,以五萬的兵力對抗楚軍十萬,而且還打勝了!”姜然興奮地猶如自己打了勝仗一般。
“培縣?”司華遙吃驚地看著姜然,忍不住贊嘆道:“他竟料到楚國想繞后切斷趙軍退路,與齊國前后夾擊的想法,不愧是能一統天下的帝王之才。”
春海聽后面色有些古怪,道:“若換成主子,定也能做到。”
司華遙好笑地看向春海,道:“我雖能料到,卻未必能將時機掌握得這般恰到好處。皇上在領軍方面確實是天縱奇才。”
“那是碰巧了。”春海根本不買賬,道:“反正在奴才心中,他連主子的手指頭都比不上。”
司華遙聞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長出一口氣,道:“他沒事便好。”
“主子,我覺得趙皇這一兩日便會上山。”
對于趙韓青,姜然之前也不待見,不過他卻是最早接受趙韓青的人,因為他覺得只要司華遙和趙韓青在一起能夠開心快樂,那就沒什么問題。再加上趙韓青這幾場仗打得實在漂亮,讓他心生佩服,便逐漸對趙韓青改變了態度。
司華遙點點頭,道:“皇上這半月東奔西走確實勞累,也該歇幾日了。姜然,你下山買些好菜,給皇上好好補補。”
“是,我這就下山。”
見姜然轉身要走,司華遙又叫住了他,道:“還是讓春海去吧,這幾日你也辛苦了。”
姜然看了一眼春海,笑著說道:“多謝主子關心,我不累。”
“主子讓你歇著,你便歇著,哪那么多話。”春海頓了頓,接著說道:“主子放心,奴才定將此事辦好。”
“嗯,去吧。”
春海沒再多說,轉身出了禪房。
姜然有些擔憂地說道:“主子,春海公公對趙皇有些意見,您讓他去,是否有些不妥?”
姜然倒不是懷疑春海要謀害趙韓青,但捉弄倒是極有可能。
“無妨。”司華遙笑了笑,道:“我相信春海懂得輕重。你回房歇著吧,這幾日辛苦你了。”
“好。主子若有事,叫我一聲便可。”這幾日來回奔波確實有些累,姜然也沒矯情,轉身離開了禪房。不過江林被司華遙派去拿藥方,若春海再下山,那就只剩下他自己,所以才會這么說。
司華遙點點頭,道:“去吧。”
確定趙韓青安全無虞,司華遙便放下了心,重新坐下,繼續練字,很快便靜下心來。雖然他們剛確定關系不久,但彼此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會心生不滿或者埋怨,因為在他們心里國家大義,重于兒女私情。
一天很快過去,司華遙靠在床頭看了會兒書,便吹熄了燭火準備睡覺。半睡半醒間,他突然聽到了打斗聲,瞬間清醒了過來,隨即起身下床,打開門一看,院子里站著五個人,這五個人全是熟人,春海、姜然背對著他,與趙韓青、玄影、清影三人對峙。
司華遙無奈地問道:“你們在做什么?”
春海瞪著趙韓青,道:“主子,某些人不走門,喜歡做賊。”
玄影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道:“放肆!你竟敢……”
“不得無禮。”趙韓青出聲打斷玄影,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司華遙,那么久未見實在想得很。
司華遙挑了挑眉,看向趙韓青,道:“做賊?”
趙韓青解釋道:“哥哥,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們休息,故而讓玄影翻墻而入,幫我打開院門。”
見他風塵仆仆,一身狼狽,司華遙頓覺一陣心疼,道:“下次走門,皇上好歹是一國之君,行宵小之事,傳出去實在難堪。”
“好,聽哥哥的。”趙韓青朝著司華遙走去,直接繞過了春海和姜然。
聽到趙韓青的稱呼,玄影和清影皆是一愣,隨即想要跟上,卻被春海和姜然攔了下來。
春海譏諷道:“還想被扔進柴房?”
玄影的臉色越發難看,道:“你當真以為我怕你?那日若非我分神,你怎么可能抓到我!”
“成王敗寇,還嘴硬,嘖,果然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春海這話是明著嘲諷趙韓青,絲毫沒有掩飾的打算。
司華遙面色一沉,道:“你們若是很閑,便沿著山路跑上十個來回。”
春海見司華遙面露不悅,見好就收,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錯。”
司華遙見狀緩了神色,道:“去燒點熱水,讓皇上沐浴。”
春海不情不愿地應聲,“是,主子。”
趙韓青看向玄影和清影,道:“你們也去幫忙。”
“是,主子。”玄影和清影對視一眼,也是一臉的不服氣。
司華遙無視眾人,拉著趙韓青進了禪房,燭光下他看清了趙韓青的模樣,兩眼青黑,胡子拉碴,哪里還有一點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心疼地說道:“皇上怎么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我本想偷偷進來,讓玄影他們燒點水,洗漱一番,再來見哥哥,卻忘了春海和姜然都是高手,我們剛剛進院子就被發現了。”趙韓青上前攥住司華遙的手,道:“哥哥不會嫌棄我吧?”
司華遙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道:“你何種模樣,我不曾見過,若嫌棄,又怎會和你在一起。”
“嘿嘿,哥哥最好了!”趙韓青接過水杯一口氣喝完。
“坐下歇歇。”司華遙拉著他坐了下來,道:“聽說皇上用兵如神,竟接連拿下豫城和歷城,還成功粉碎了齊楚兩國前后夾擊的陰謀,我對此十分感興趣,皇上不妨仔細說來聽聽。”
趙韓青愣了愣,眼中閃過惱怒,道:“哥哥聽誰說的?”
司華遙將趙韓青的表情看在眼底,很快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好笑,道:“某人爽約,我總要知道緣由,便派人去查,才得知皇上種種豐功偉績。”
“我并非言而無信,只是戰局猶如風云變幻,轉瞬即逝,我不想浪費如此好的機會,便命人急行軍,一舉拿下歷城。后來又得到探子稟告,說楚國大軍有異動,便又馬不停蹄地去伏擊,實在分身乏術。”趙韓青眼巴巴地看著司華遙,道:“哥哥,你不會怪我吧?”
司華遙涼涼地看著他,道:“在皇上心里我就這般分不清輕重?”
“不是,怎么可能!哥哥深明大義,一心為民,是我一生追隨的榜樣。”趙韓青抱著司華遙的手臂,討好地笑著。
“溜須拍馬。”司華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你接連拿下豫城和歷城,再加上之前的山城和祁縣,齊皇那邊怕是要坐不住了。”
“哥哥這都知道?”趙韓青驚訝地瞪大眼睛。
司華遙看得一陣好笑,道:“演得過于浮夸。”
“嘿嘿,下次注意,爭取演得好點。”趙韓青停頓了停頓,道:“齊國想要和談,三日后進行。”
“那楚國那邊呢?”
“楚國那邊暫時沒有消息。”
“拿下豫城可曾出現意外?”
“為了打開城門,潛伏在豫城的人死了多半,活下來的只有三人。”趙韓青明亮的鳳眼浮現悲痛之色,隨即深吸一口氣,道:“不過他們的計劃大獲全勝,豫城守將于澤和副將關究都死了,我們才能那么順利地接管豫城,并急行軍趕往歷城。”
司華遙聞言心里沉甸甸的,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們的尸體都找到了嗎?”
“找到了,我已傳令下去,將他們送回故鄉,好好安葬。”
司華遙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戰爭,首當其沖的便是生命的隕落,所以要盡快結束征戰。對了,蠻人那邊也不能不防,不排除他們會趁機開戰。”
“我知道,已經做了部署。”趙韓青靠在司華遙身上,道:“若能早些回來,這場戰爭就不會有,我只想安穩的和哥哥一起生活。”
“天不遂人愿,既然開始沒有回頭箭,那便一往無前。”
“嗯,有哥哥在,我心里安穩。”趙韓青笑彎了眉眼。
兩人正說話,門外傳來春海的聲音,道:“主子,水燒好了。”
“進來吧。”
房門被打開,春海率先走了進來,隨后進來的是玄影和清影,兩人抬著浴桶,看上去十分吃力。司華遙有些奇怪,當他們見浴桶放下時,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原來是浴桶里已經灌好了水,浴桶的重量,加上水的重量,不吃力才怪。司華遙看看兩手空空的春海,清楚玄影和清影定是被算計,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禁有些好笑,卻沒有多說什么。
姜然最后進門,手上拿著趙韓青要換洗的衣服,將東西放下后,眾人相繼離開房間。
春海在走到房門口時,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司華遙,道:“主子,佛門清凈地,還是要注意一些,況且趙皇東奔西走這么多日,身子也受不住。”
司華遙聽得一怔,臉上頓時有些火辣辣的,道:“馬上就要入秋了,我那大氅的毛領舊了,你去捉只兔子回來,要雪白的毛色,一點雜色都不能有。”
春海身子一僵,清楚司華遙這是惱了,在借此警告他,道:“是,奴才這就去。”
見房門關上,司華遙轉頭看向趙韓青,道:“皇上聽到了,這里是佛門重地,不能行茍且之事,自己乖乖去沐浴。”
“哥哥又不信佛,況且‘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只要我們心中有佛,佛祖不會管我們做了什么。”趙韓青眼巴巴地看他,道:“哥哥可是答應過我,待我回來便做兩次,不能食言!”
第148章
“是皇上爽約在先, 怎能怪我食言?”司華遙推了推他的身子,道:“快去沐浴,皇上這身上都臭了。”
聽司華遙這么說, 趙韓青忙松了手,抬起手臂聞了聞, 隨即訕訕地起了身, 道:“確實有些味道, 那我先去沐浴了。”
“去吧。”司華遙見狀眼底泛起笑意,想要拿捏他輕而易舉。
趙韓青本打算叫上司華遙,兩人一起洗, 可身上的味道實在是一言難盡,戀愛中的人最怕的就是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趙韓青也不例外, 便打消了這個主意。
司華遙起身上了床,拿起書看了起來。
趙韓青瞥了一眼, 又抬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 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早知道就洗了澡再來了, 他肯定是嫌棄我了。
趙韓青磨磨蹭蹭地脫著衣服, 還時不時地故意發出一些聲音, 可司華遙好似沉浸在書中, 完全沒有看過來地打算, 趙韓青不禁有些挫敗,賭氣地脫掉身上的衣服,抬腳邁進了浴桶。
司華遙瞥了一眼, 方才雖然并未看他,但清楚他在做什么。他不看, 并非嫌棄,而是心疼他這段時間的東奔西走,不想讓他太累。
熱水浸濕皮膚,趙韓青忍不住喟嘆一聲,說不累那是假的,只是他不想讓司華遙擔憂。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一會兒,又認認真真地清洗了身子,當然還有頭發,最后抬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待確定身上香噴噴,并無異味后,這才起身邁出浴桶。
赤身站在浴桶前,趙韓青拿起帕子,眼睛時不時地看向司華遙,心不在焉地擦著身子,期待著司華遙聽到動靜能看過來。可司華遙依舊沉迷在書中,甚至連抬頭都沒抬頭。
“這到底是看得什么書,有我好看嗎?”
趙韓青心中郁悶,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走到床前,道:“哥哥,后背我夠不著,你幫我擦擦。”
司華遙靠坐在床上,趙韓青站在床邊,他的視線剛從書中移開,便看到了……司華遙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慌忙移開視線,抬頭看向趙韓青,若無其事地接過帕子,道:“你轉過去。”
見他赤身裸體,司華遙依舊面不改色,趙韓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山上還是有些冷,我上去,哥哥再幫我。”
司華遙聞言蜷起腿,讓出了位置。趙韓青抬腳上了床,隨后背對著司華遙,跪坐在床上。
完美的身體曲線呈現在眼前,尤其是結實的腰身和臀/瓣,眼前的畫面有多么強烈的沖擊性,只有司華遙自己清楚,尤其面前這人還是自己心愛之人。他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壓下心中升騰而且的欲/望,抖開被子給他蓋上下半/身,這才拿起帕子給他仔細擦著頭發。
雖然很享受司華遙溫柔的對待,可趙韓青心里就好似貓抓一樣-癢癢的,他更享受兩人融為一體的感覺。見勾引不成,趙韓青索性轉身抱住了司華遙的脖子,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司華遙微微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化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兩人都氣息不穩,才氣喘吁吁地分開。
趙韓青漂亮鳳眼蒙上水霧,直勾勾地看著司華遙,軟軟地問道:“哥哥,我身上還臭嗎?”
司華遙搖搖頭,道;“不臭。”
趙韓青大膽地用腿環住司華遙的腰,“那哥哥還在等什么?”
司華遙的眼神一暗,道:“不等什么,馬上開始。”
……
筋疲力盡的趙韓青,癱軟地趴在司華遙身上,大口地喘息著,司華遙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過了好一會兒,腦袋才恢復清明。他抬頭看向司華遙,忐忑地問道:“哥哥為何不要我?”
“不想你太累。”司華遙揉了揉趙韓青的腦袋,道:“睡吧,很晚了。”
趙韓青聞言心里感動,又有些愧疚,道:“可哥哥很想……”
“忍忍就好,我對這種事并不熱衷。”司華遙親了親趙韓青的額頭,柔聲說道:“乖,睡吧。”
趙韓青回吻了一下司華遙,道:“哥哥,讓我來幫你。”
“不……”司華遙來不及拒絕,便被趙韓青吻住的雙唇。
……
愚熄……
“別……”司華遙白皙的手指插進趙韓青的發間,“臟。”
趙韓青抬頭看向他,“哥哥,交給我,可好?”
看著他的眼睛,司華遙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很快他便被溫熱包裹,大腦像是觸電一般,一片空白。
……
看著司華遙蒼白的臉上泛上紅暈,看著他睿智的眼睛被□□占據,趙韓青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哥哥,我愛你。”
司華遙漸漸回了神,轉頭看向他,道:“我也是。”
趙韓青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在司華遙懷里找個舒服的位置,很快便進入夢鄉。司華遙也很快便睡了過去,心中感嘆自己的幸運,能在這樣一個世界,找到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第二日,兩人都睡過了頭,直到晌午十分才醒過來,趙韓青像一只饜足的貓兒,在司華遙懷里蹭了蹭,笑著說道:“能睜開眼就看到哥哥的感覺真好!”
司華遙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該起了,不然早飯要和午飯一起吃了。”
趙韓青撒嬌道:“可我不想起,就想窩在哥哥懷里。”
司華遙聞言挑了挑眉,道:“皇上這是想做個昏君?”
趙韓青撐起腦袋,感慨道:“我終于能體會那兩句詩意思了。”
司華遙感興趣地問道:“哪兩句詩?”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的《長恨歌》?”司華遙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是把我比作楊玉環?”
趙韓青忙說道:“楊玉環怎能與哥哥比。我只是深刻體會到了唐明皇的苦楚,明明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偏偏要起床去面對那群有事不出頭,無數喳喳叫的蠢貨,實在是一件讓人無比痛苦的事。”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道:“你這比喻倒是新奇。”
“滿朝文武真正能辦事、肯辦事的有幾個,我早就看透了。”
司華遙總是忘記他已經經歷過一世,且活到了六十歲,早就不是青澀的少年。究根結底,是因為趙韓青總是以弱者的姿態面對他,讓他有種隨時能駕馭他的錯覺。
司華遙摩挲他的耳廓,道:“沒有那些大臣,皇上怎能放心在外征戰?雖然他們有時候不太中用,卻并未一無是處。”
“讓他們沖鋒在前,他們怕死,那就讓他們坐鎮京中,若這也辦不到,那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趙韓青很享受司華遙這種親昵的小動作。
“事實證明,你能在前線高歌猛進,他們還是有點用處。”
趙韓青不情不愿地說道:“算是有點用處吧。”
“好了,別磨蹭了,快起了。”
見司華遙要更衣,趙韓青赤著腳下了床,走上前說道:“我來給哥哥更衣。”
司華遙愣了愣,倒也沒攔著,就當做情侶間的小情趣。只是趙韓青明顯不規矩,兩只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還時不時地蹭著他的身子。
司華遙無奈地鎖住了他的雙手,道:“再不規矩,今晚便去別的禪房睡。”
趙韓青仰頭看他,可憐兮兮地說道:“哥哥,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要趕我走。”
司華遙松了手,道:“快點更衣,不準再磨蹭。”
趙韓青不敢再招惹司華遙,忙不迭地應聲道:“好。”
兩人洗漱過后,春海便端了藥過來,不滿地瞥了趙韓青一眼,道:“主子,您今日的喝藥時間過了。”
司華遙出聲說道:“晚一會兒便晚一會兒,無妨。”
不待春海說話,趙韓青率先開了口,道:“是我不好,下次我會注意。”
春海一怔,臉上的表情緩了緩,道:“奴才去把飯菜端來。”
見春海離開,趙韓青愧疚地說道:“哥哥,是我任性了,保證下不為例。”
與趙韓青而言,司華遙的身體比什么都重要,春海方才的話讓他警覺,他不能因自己的任性,而有損司華遙的身子。
司華遙安慰道:“一次兩次沒什么大礙,不必放在心上。”
司華遙不在意,但趙韓青在意,且牢牢記在了心里。
與司華遙呆了一日,趙韓青便要返回山城,那里是約定的和談的地點。剛剛相聚,又要分開,趙韓青很是不舍。
司華遙仔細思量了思量,也是時候出現在眾人面前,便決定和趙韓青一起前往。趙韓青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曉他們的關系。
春海去銘城取了馬車,一行六人便趕去山城。而浮游寺,司華遙讓春海等人收拾好,又買了些米面和銀子,當做借宿的費用。
和司華遙在一起的趙韓青,活像是他的掛件,就連坐在馬車上,也必須緊緊靠著,但凡司華遙離開他超過十公分,他都會靠過去。司華遙很是無奈,卻也享受這種被人粘著的感覺。
眾人來到山城城門處,玄影亮出身上的令牌,城門的守衛仔細查驗后,便將他們放進了城門。
馬車在原山城守將于關山的府邸前停下,守門的侍衛見是玄影二人,連忙迎了過來,行禮道:“參見二位大人。”
玄影等人翻身下馬,來到車前說道:“主子,咱們到了。”
趙韓青掀開車簾走了出來,卻并未放下車簾,而是回頭看去。緊接著司華遙從車內走了出來,那張絕美的臉出現的瞬間,在場的人都陷入呆滯當中,直到趙韓青不悅地干咳了一聲,才猛地回過神來。
玄影和清影也不例外,司華遙的易容是在車上取下的,他們并不知情。當他們得知面前的男人是攝政王時,趙韓青的所作所為便有了合理的解釋,只是他們還是難以接受。明明現在司華遙勢單力孤,為何不將他抓起來,而是和以前一樣甘愿做他的禁囹。
趙韓青率先跳下馬車,隨即伸手去扶。司華遙無奈地笑笑,將他的手握住,也隨之步下馬車。
趙韓青可是一國之君,卻在司華遙面前做著奴才才做的事,這讓在場眾人有些不適,只是他們不敢說。
趙韓青掃了眾人一眼,道:“愣著作甚,還不參見攝政王!”
玄影和清影對視一眼,行禮道:“參見攝政王。”
“參見攝政王。”其他人見狀紛紛行禮,盡管他們滿心疑惑。
司華遙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看向趙韓青,道:“皇上,有事進去再說吧。”
“好。”趙韓青沒意見,下意識地讓司華遙走在前面。
司華遙見狀會心一笑,道:“皇上請。”
趙韓青這才回過神來,率先走了出去,不過剛走出一步,便回頭看司華遙是否跟上。司華遙眼中的笑意更濃,抬腳走了過去,兩人幾乎是并肩走了進去。
府內的人聞聽趙韓青來了,慌忙過來見駕,在看到司華遙時不禁一陣怔忪,隨即回過神來,行禮道:“末將等參見皇上。”
眾人在猶豫片刻后,接著說道:“參見攝政王。”
趙韓青滿意地點點頭,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謝王爺。”
將軍府里住著的是趙韓青派來駐守山城的李肅,以及他的副手劉志和,都是趙韓青麾下大將。為官多年自然認得司華遙那張臉,只是沒想到司華遙竟會出現在山城,而且是和趙韓青在一起。
“攝政王回歸,與朕與趙國都是大喜事,你們該高興才是。”
“是。”李肅笑著接話道:“王爺回歸,確實是大喜事,末將這就讓人準備酒菜,為王爺接風。”
“酒菜先不急,讓人打掃好院子,這兩日我們便這里宿下。”
“是,末將這就讓人去準備。”
趙韓青轉頭看向司華遙,道:“王爺旅途勞頓,隨朕一起去廳中喝茶。”
司華遙笑著說道:“勞皇上掛心。”
在外還是要給足趙韓青面子的,畢竟他是一國之君。
兩人一起來到正廳,相繼落了座,下人端上茶點,放在兩人手邊。
春海突然出聲說道:“王爺喝不慣別人泡的茶,還是由奴才重新泡吧。”
司華遙明白春海信不過這里的人,唯恐他們對他動手,畢竟他的人都帶去了無名島,留在趙國的都是趙韓青的人,萬一有個一根筋,非要為國盡忠,殺掉他這個篡國者,那便太悲催了。
趙韓青聞言微微一怔,隨即說道:“那就把茶具拿出來,由春海來泡吧。”
春海接著說道:“皇上,這泡茶十分考究,對茶和水的要求十分嚴格,奴才需從源頭挑起。”
“好,那你去吧。”
春海的擔憂不無道理,司華遙自然不會阻攔。
春海轉頭看向李肅,道:“李將軍,勞煩派人給咱家帶個路。”
李肅久經官場,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雖有不滿,卻不敢多說,招來手下,帶春海走了出去。
司華遙淡淡地瞥了一眼李肅,將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問道:“李將軍,齊國的使臣可到了?”
李肅忙答道:“回王爺,還未到。”
“皇上,和談明日開始,他們卻到現在還不見人影,看來齊皇對此次和談并不重視。”
趙韓青點點頭,道:“確如王爺所說,沒有誠意的和談,只能浪費時間。”
司華遙微微蹙眉,道:“皇上可在趙楚邊境加派人手?”
“王爺的意思是他們在拖延時間?”趙韓青瞬間明白了司華遙的意思。
“不無可能。”司華遙頓了頓,接著說道:“楚國接連兩次出兵援助齊國,在他們看來已與齊國綁在了一條船上,若齊國被滅,那楚國危矣,所以他們不可能放任趙國覆滅齊國。”
趙韓青點點頭,看向李肅,道:“山城交給劉志和,朕給你三萬人,你負責攔截楚國的援軍。”
李肅說道:“皇上此事還未有定論,或許是齊國使團在來的路上被什么事被絆住了,要不我們再等等?”
趙韓青面色一沉,道:“戰局瞬息萬變,若真如王爺所說,楚國大軍突然出現,與齊國前后夾擊,那我們又該當如何?”
李肅心中一緊,忙起身說道:“是,末將愚鈍,皇上恕罪。”
趙韓青緩了神色,道:“事不宜遲,點齊兵馬,馬上出發。若因此誤了事,朕決不輕饒!”
“是,末將遵命。”李肅不敢再耽擱,大步流星地離開。
司華遙看向趙韓青,道:“皇上就不怕本王判斷錯誤?”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被人抄了后路,那我們就危險了。況且不過分兵三萬,若齊國這邊有變,照樣能將他們打回去。”
見他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司華遙眼底漾起笑意,這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模樣。不過他知道,趙韓青在他面前,依舊是那個愛哭又愛撒嬌的少年。
在將軍府住下以后,司華遙便和趙韓青分了房,這里人多眼雜,又是兩軍交戰的敏感時期,還是注意一些為好。趙韓青滿心的不情愿,卻知道司華遙說得在理,便應了下來。
是夜,司華遙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窗前一陣異響,猛地睜開了眼睛,隨后便聽到春海的聲音響起,“深更半夜,藏頭露尾,定是小賊,若再不離開,別怪我不客氣!”
趙韓青剛溜到司華遙臥房的窗邊,一把匕首便抵住了脖子,隨后身后便想起了春海的聲音。
跟在暗處的玄影見狀忙現身,道:“住手!”
趙韓青見狀忙輕聲說道:“你們小點聲,莫要驚動他人!”
春海譏誚地笑了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皇上這般所為與掩耳盜鈴又有何異?”
玄影壓低聲音,道:“春海,你怎敢對皇上如此說話!”
在司華遙的易容卸去后,春海也卸下了易容,玄影自然認得。
“這怎么能叫掩耳盜鈴?”趙韓青將脖子上的匕首往外推了推,朝玄影揮揮手,示意他離開,隨后又看向春海,道:“春海,當年的事確有我的責任,這事我認,也從未推脫。我知道你對王爺忠心耿耿,心疼王爺死里逃生,所以對我心有怨恨,這些我都明白。即便你對我不假辭色,我也忍氣吞聲,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在王爺心里,你們是家人是伙伴,我不想讓王爺為難,也為你們這樣的主仆情而感動。但有一點,我想你記住,王爺在我心里分量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包括我這條命。”
春海絲毫不買賬,道:“皇上心機深沉,就連王爺都栽在了皇上手中,奴才可不敢信。”
見春海油鹽不進,趙韓青很是無奈,道:“王爺的智謀如何,天下無人能及,他都能信我,你為何不信?”
“奴才是吃一塹長一智。”春海收起手里的匕首,道:“人常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王爺縱然再聰明,也是身在局中,難免會出現判斷錯誤,當奴才的自然要為王爺多長個心眼。”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春海這話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就好似在說他是個戀愛腦,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趙韓青看著春海一陣無語,這倔脾氣一上來,也不打算翻窗了,直接往臺階上一坐,道:“嘿,今兒我還就跟你杠上了,我就不信你是塊石頭-油鹽不進。”
春海看他這副架勢,眼角不禁抽了抽,道:“奴才很忙,皇上若想找人談心,請移步。”
“不行,就是你,必須是你!”趙韓青擼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模樣。
不止春海無語了,就連旁邊的玄影也是,心里思量著是否先走一步。
司華遙實在聽不下去了,揚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春海瞧了一眼趙韓青,利落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玄影見狀也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趙韓青看著恢復寂靜的院子,得逞地勾起唇角,起身來到窗前,翻窗進了房間,心里得意地想道:“跟我斗,你們還嫩了點。”
司華遙靠在床頭看過去,好笑地說道:“若讓別人知道堂堂一國之君,竟喜歡翻墻爬窗,是否會笑掉大牙?”
“誰敢笑,我把他大牙拔下來。”趙韓青利落地爬上床,窩進司華遙懷里,道:“還是在哥哥懷里睡覺踏實。”
司華遙無奈地笑了笑,道:“那便睡吧,明日早起,再爬回去。”
趙韓青抬頭看向司華遙,道:“哥哥,我不想偷偷摸摸的,我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哥哥是我的!”
司華遙明白他的心情,道:“皇上可知趙國百姓如何評價我?又將如何評價我們的關系?”
趙韓青撐起身子,直視司華遙的眼睛,道:“哥哥何必在意別人說什么,只要我們過得幸福不就好了。”
司華遙一怔,不禁長處一口氣,道:“你說的對,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別人說什么,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可。”
趙韓青眼睛一亮,隨即說道:“那哥哥是同意公開我們的關系?”
“順其自然便可,不必刻意去公開。”
“嗯,聽哥哥的。”
雖然沒達到自己預期的結果,但可以不必刻意保持距離,已經算不錯了,至于以后如何,慢慢來便可,反正司華遙只能是他的。
“睡吧,夜深了。”
“嗯,哥哥好夢。”
兩人相擁而眠,睡得很香很沉。
齊國的使團在和談當日晌午到達山城,剛好是他們約定的和談時間,這就相當于他們是踩著點來的。
趙韓青很是不悅,言之齊國并無誠意,取消此次和談。
第149章
在趙國駐軍的虎視眈眈下, 齊國使團個個心驚膽戰,若不是顧及自己的顏面,強作鎮定, 怕是會腿軟地走不動道。
就在雙方僵持時,司華遙突然開了口, 道:“你們傳信兒給齊皇, 讓他派個能做主的過來, 派你們這種話都說不利索的人有何用處?”
“請問這位大人是……”使團中終于有人開了口,是個看上去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名叫余華知, 就任齊國鴻臚寺卿。
不待司華遙說話,趙韓青率先開了口,“與朕共掌天下的攝政王。”
“攝政王?”余華知怔怔地看著司華遙, “攝政王不是……”
雖然他并未把話說完,司華遙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微微一笑, 道:“本王不過是出游散心,不曾想竟被人傳重病垂危, 還有這么多人相信, 看來不少人盼著本王死啊。”
余華知急忙辯解道:“外臣并無此意, 還請王爺莫要誤會。”
司華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道:“你是誰來著?”
余華知臉色一僵, 隨即答道:“外臣余華知,就任鴻臚寺卿一職。”
司華遙敷衍地點點頭,絲毫不在意他是誰, 道:“那就勞煩余大人將本王那幾句話轉達給齊皇。”
余華知聞言連忙求情道:“王爺,我們之所以此時才來, 實在是路上遇到了意外,為了能準時參加和談,我們幾個整整走了三十幾里路,還請王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余華知雖然未曾見過司華遙,卻對他有所耳聞,自以為開戰以來,一直是司華遙在幕后指揮,那趙韓青只不過是個擺設,所以才會略過趙韓青,向司華遙求情。
“三十幾里路啊,那可真是勞累諸位大人了,本王還真有些過意不去。”司華遙笑了笑,就在眾人以為他會松口時,接著說道:“那請諸位再走三十幾里地回去吧。來人,送客。”
使團眾人相互對視一眼,司華遙對他們的輕視,讓他們覺得恥辱,可形勢比人強,山城此時被趙國占領,身邊都是趙國軍士,一個弄不好他們的小命就得交代在這兒。
余華知見事不可為,也不再糾纏,道:“外臣會將王爺的話如實轉達,外臣等告退。”
司華遙沒說話,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余華知轉頭掃了一眼使團的眾人,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對視一眼,緊隨其后。
見眾人離開,趙韓青出聲問道:“大軍在外一日,糧草便消耗一日,時間久了,怕是個大問題,哥哥這么做是否另有深意?”
“皇上以為他們方才是想來和談的態度嗎?”
趙韓青一愣,隨即說道:“王爺的意思是他們當真是在拖延時間?”
司華遙點點頭,道:“方才本王只說了一句,他們只求了一次情,便順其自然地認下了本王的說法,這明顯不同尋常。”
對于司華遙的判斷,趙韓青從不懷疑,接著問道:“那王爺以為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司華遙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們想拖延時間,那我們就遂他們的意,皇上多派些人去支援李將軍,說不定會有一場大戰等著他們。”
“好,就按王爺說的辦。”
不出司華遙所料,楚國大軍于當日夜間到達湖城,打算急行軍前往山城,沒曾想又在半路被攔截,十萬大軍損失慘重,其中領軍的將領被重傷活捉,僅有一小半人倉皇逃離。趙國乘勝追擊,又斬獲頗多,一直追到楚國邊境。
這一場仗,齊國損失了三座城池,而楚國損失了二十萬大軍,兩國皆元氣大傷。
趙國軍士對司華遙的態度發生轉變,讓他們不禁想起司華遙領兵時的從無敗績。而趙韓青又刻意在眾人面前推崇司華遙,讓他們不由懷疑這場征戰之所以這么順利,都是司華遙在幕后操縱。
就在一切順利進行時,遼東那邊傳來消息,說蠻人有異動,司華遙與趙韓青商議過后,由司華遙繼續在齊楚兩國周旋,而趙韓青帶人快馬加鞭趕去遼東。
兩年后,司華遙帶兵攻入齊國京都,而楚國新皇楚熙,愿俯首為臣,將楚國并入趙國版圖。自此,持續近三年的大戰終于結束。安頓好一切后,司華遙便帶著楚熙前往京都受封。
大軍凱旋,趙國百姓歡欣鼓舞,夾道歡迎,街道兩邊人擠人,都墊起腳尖看向領頭的豪華馬車,只可惜馬車被厚重的車簾擋著,他們什么也看不到。不止百姓看不到,就連那些出城迎接的官員,也未見到司華遙的面,出面應付他們的是此次的領軍大將李肅。
經過兩年的相處,李素對司華遙徹底改觀,儼然成了他的死忠粉,對他唯命是從,怕是趙韓青說話都不好使。
馬車徑直在攝政王府門前停下,姜然提前回來打點,早早就等在王府門前,見馬車駛來,連忙讓人把門打開,春海架著馬車直接進了王府。自始至終,司華遙都沒露面。
李素等人護送司華遙回府后,便又前往四方館,安置楚熙等人。
勒停馬車,春海掀開簾子看了進去,道:“王爺,咱們到了。”
司華遙的身子本就不好,還在邊關一呆就是兩年多,邊關條件艱苦,長期作戰之下,糧草損耗嚴重。到了后期,士兵們每日的飯食都是定量,司華遙為了鼓舞士氣,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別說調養身子,正常的營養都跟不上,以至于他的身子日漸虛弱。
再加上回京又是長途跋涉,幾千里之遙,一走就是幾個月,盡管春海想著法的給他進補,體重還是下降嚴重,如今已是枯瘦如柴,虛弱地走幾步都得喘一喘。
司華遙在春海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環境,不禁長出一口氣,道:“終于到了。”
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馬車,他現在一看見馬車就頭暈目眩,渾身發軟,就好似暈車一樣。
春海每每看到他都覺得無比心疼,相對的,他對趙韓青的怨念也日漸加深,道:“王爺,奴才扶您進屋歇著。”
司華遙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沒逞強,在春海的攙扶下回了臥房,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王爺,王爺……”
耳邊傳來春海的說話聲,司華遙努力睜開雙眼,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床帳愣了會兒神,這才轉頭看了過去,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回王爺,現在已是傍晚時分,您睡了三個多時辰了。”春海邊說,便扶著司華遙靠坐在床上。
“我竟睡了這么久。”司華遙有些驚訝,道:“還沒做夢,看來這身子是真的太虛弱了。”
春海將藥碗端了過來,道:“王爺,藥熬好了,您趁熱喝了吧。”
司華遙一口氣把藥喝完,又漱了漱口,方才問道:“可有皇上的消息?”
“皇上已在回京的路上。”雖然對趙韓青怨念頗深,春海還是如實地回答,他知道司華遙心里沒有一刻不掛念著趙韓青。
“那就好。”司華遙點點頭,繼續問道:“楚熙可在四方館安置?”
“王爺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您現在只需好生調養身子便可。”
“無名島那邊可有消息傳來?”要操心的事太多,他不能真的不管不問。
“有。”春海將袖中的密信取了出來,遞給司華遙,道:“洪陽說島上一切安好,讓王爺不要操心。”
司華遙打開密信看了看,笑著說道:“沒想到短短三年,島上竟多了百余人。”
春海也跟著高興,道:“無名島的生活一日好過一日,還修起了城墻,架上了火炮,就算當真遇到海盜襲擾,也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自從司華遙和趙韓青確認關系后,司華遙便讓趙韓青調了十門火炮,送至臺城,交由司華遙的暗線手上,運回了無名島。
“他們在那里安了家,便不愿再回來。”
司華遙曾向無名島傳信兒,若是愿意回的,直接坐船回來便可,卻無一人愿意回來,包括邵華和宮憐。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后來方知是江林回去后,說了他和趙韓青的關系,邵華和宮憐得知后,便打消了回趙國的念頭,應該是不想讓他為難吧。
“王爺,還有一個消息。”春海有些難以開口。
司華遙見狀出聲說道:“你有話直說便可。”
春海猶豫片刻,道:“明遠公子遇害了。”
司華遙愣了愣,隨即問道:“何時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三年來司華遙一直在尋找喬明遠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消息,夢中他應該是被趙韓青抓到,一直帶在身邊。他還曾為此向趙韓青求證過,趙韓青也說確實有這段記憶。可事實卻是,喬明遠并未被趙韓青抓住,也不曾隨軍南下。其中還有一點不同,記憶中他要打的是楚國,因為楚國在邊境陳兵三十萬,可醒來后,打的卻是齊國。
司華遙和趙韓青也為此感到困惑,能夠造成這種局面的,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蝴蝶效應,劇情發生了變化。而這只蝴蝶并非他們,或者說不止他們。面對這些未解之謎,就算聰明如兩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年前,明遠公子為師門報仇,寡不敵眾,深受重傷,不久后便死了。咱們的人找到了明遠公子的墳,他還留下一封信,交給為他收尸的人,說若有朝一日有人來尋他,便將信代為轉交。”春海說著將信拿了出來。
司華遙接過書信,封皮上寫著‘王爺親啟’四個字,這是喬明遠寫給他的。他拆開信封,打開信紙仔細地讀著,待他讀完,不禁紅了眼眶,將信紙重新放入了信封中。
王爺:
當您看到這封信時,明遠已然不在,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留下一封信給您。
明遠這一生十分不幸,幼時父母雙亡,成年后又被逐出師門,甚至差點死于非命,是王爺救了明遠,給了明遠衣食無憂的生活。
明遠初時雖然恭順,心中卻對王爺之所為嗤之以鼻,將王府視為藏污納垢之所。后才知,那座我曾極度排斥的王府,是我這短暫一生唯一的歸宿,而王爺是我唯一可以依賴之人。
王爺,明遠食言了,不能去往無名島,陪伴、照顧王爺,只因師門被滅,明遠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此仇不報,明遠不配為人,望王爺體諒。
明遠不知王爺能否收到這封信,也不知何時能收到,只是在彌留之際,王爺是明遠唯一的念想。若有來世,明遠想與王爺早點相遇。
最后,明遠祝王爺身體康泰,長命百歲!
喬明遠敬上
司華遙擦了擦眼角,道:“好好謝過那個留信之人。”
“王爺放心,他們已然謝過,還給他留了一百兩銀子。”
司華遙點點頭,道:“派人去宜州、禹州,半月內本王要看到賊首。”
宜州是逍遙宗所在,禹州是明心宗所在,便是他們聯合滅掉了三清宗。這三年為了尋找高明遠,司華遙一直都有派人盯著。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司華遙叮囑道:“當年誰動了手,便抓誰,殺人償命,誰也說不得。”
“是。王爺,此事交給奴才便可,您千萬不要太過傷懷。”
高明遠的臉在他腦海中浮現,兩人的對話好似還歷歷在目,可如今……
司華遙沉沉地嘆了口氣,道:“唉,沒想到當年一別,竟成了永別。”
春海也隨之嘆了口氣,道:“世事無常,誰也預料不到。”
“你去吧。”
“是,奴才告退。”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睡不著,司華遙輾轉反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可沒睡多大會兒,他聽到門外有動靜,便又清醒了過來。
春海惱怒道:“王爺身子極為虛弱,皇上若當真心疼王爺,便不該深夜前來打擾。”
趙韓青自知理虧,道:“兩年未見,朕實在想得很,等不及明日再來。”
“皇上……”
房門被打開,打斷了兩人的對對話。
司華遙出現在門口,看向門外的趙韓青,不甚明亮的月光映照出他的輪廓。兩年未見,他似乎又長高了些許,身子更顯高大健碩,與自己形成鮮明對比。
春海回了神,忙關切地說道:“王爺,夜里冷,您怎么這么就出來了?”
司華遙的注意力全在趙韓青身上,根本沒聽清春海在說什么,趙韓青亦是,除了司華遙,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皇上,回來了。”司華遙嘴角勾起微笑,率先開了口。
“哥哥……”兩個字一出口,趙韓青忍不住紅了眼眶,兩年未見司華遙較他離開時消瘦了許多,兩頰好似沒了肉,眼窩也陷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病弱膏肓一樣。
司華遙笑著伸開手臂,趙韓青沒再猶豫,三兩步沖上前,將司華遙緊緊抱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只是懷抱里的身子消瘦太多,只剩下一把骨頭。
司華遙環抱住趙韓青,此時此刻的感受是那么真實,他確實是長高了,也壯了,身高已經隱隱有超過他的跡象。
春海看著相擁的兩人,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多說什么,無奈地嘆了口氣。
最初的激動以后,趙韓青松開司華遙,彎腰將他抱起,道:“哥哥,外面冷,我們進去說話。”
司華遙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他還從未被人公主抱過,實在有些尷尬,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放我下來,成何體統。”
“我也曾被哥哥抱過,哥哥忘了?”趙韓青大步走向床邊。
“那怎么能一樣。”
燭光下看得更為真切,司華遙蒼白的臉上泛上淡淡紅暈,趙韓青微微一怔,隨即愣愣地說道:“哥哥可是臉紅了?”
司華遙惱羞成怒,使勁兒扯了扯趙韓青臉上的肉,道:“胡說八道什么,還不放我下來!”
趙韓青見狀‘嘿嘿’笑了兩聲,將司華遙輕輕放在床上,道:“哥哥先歇著,我去沐浴,待會兒來陪哥哥。”
司華遙一把拉住了他,道:“你身上沒有異味,今日夜深了,明日再洗吧。”
接到的消息是這兩三日才能回來,可他今日便回來了,很明顯這傻子是沒日沒夜地趕路,這才提前幾天回到京都,他自己不覺得,可司華遙心疼。
趙韓青抬起手臂聞了聞,道:“還是去洗洗吧,泡個熱水澡,還能解解乏。”
見他堅持,司華遙也沒再阻止,“那我吩咐他們準備熱水。”
“哥哥好生躺著,我自己去便可。”
趙韓青彎腰在司華遙唇上親了親,青黑的胡茬扎得司華遙下意識地往后縮,趙韓青卻以為自己嘴里有味道,急忙說道:“我這就去漱口。”
見他會錯了意,司華遙解釋道:“不是你嘴里有味道,是你的胡子太扎人。”
趙韓青伸手摸了摸下巴,果然很是扎手,訕訕地笑了笑,道:“那我沐浴后,再刮刮胡子。”
司華遙聽得一陣好笑,道:“那我先睡了,你折騰去吧。”
“成,哥哥先睡,我弄完了自己上床。”
見他轉身往外走,司華遙無奈地搖搖頭,兩年未見,個子是長高了,心眼卻沒了。
趙韓青在隔壁泡澡,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還漱了口刷了牙,保證自己上床時,渾身香噴噴,沒有一點異味。收拾停當,趙韓青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又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脫鞋上床躺在里面,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最后輕輕地抱住司華遙的身子,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司華遙睡覺很輕,趙韓青進門上床,他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并未睜開眼睛。趕了許久的路,想來他也累了,不如讓他早點休息,反正人已經回來了,有的是時間說話。
兩人相擁而眠,很快便睡了過去,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這次是趙韓青率先醒了神,抬頭看向司華遙,見他還在睡,便輕手輕腳地起床,隨后開門走了出去。
司華遙睜開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心中有些奇怪,每每與他一起入睡,趙韓青總會賴床,為何今日竟自覺地起了身。
沒過多大會兒的功夫,房門再次被打開,趙韓青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司華遙已經醒了,放輕的腳步恢復正常,笑著說道:“我剛去了廚房,將哥哥的藥端來了,還有些熱,要放一放才能喝。”
司華遙忍不住揚起嘴角,原來是去給他端藥了,怪不得,“皇上昨日睡得可好?”
“好著呢,只有睡在哥哥身邊,我才能睡得又香又踏實。”趙韓青將藥碗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
“皇上不是過幾日才能回來嗎?怎的提前回來了?”
趙韓青在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司華遙的手,“實在是想哥哥,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司華遙既心疼又無奈,道:“遼東那邊戰況如何?”
“蠻人賊心不死,打退一次,隔年又來,實在是令人厭煩。”
提起蠻人,趙韓青就覺得頭疼,不把他當回事吧,他就跳出來蹦跶,把他當回事吧,草原這么大,又摸不到他的蹤影,實在讓人厭煩。
司華遙了解趙韓青的痛苦,明朝前期的皇帝都是馬上皇帝,最為有名的永樂帝朱元璋,跟草原鄰居打了一輩子,也沒能將他徹底打服。
“齊楚兩國已被平定,在外征戰的將領也已回歸,便派幾個能力不錯的去守遼東。你這個皇帝不能總在外邊。”
“嗯,我是不想再與哥哥分開了,我要把哥哥養得白白胖胖的。”
“你當是養豬?”司華遙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皇上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后宮可還有佳麗三千等著皇上,皇上總不能住在本王這攝政王府吧。”
“哥哥,這事我想了許久,我打算把后宮的嬪妃遣散,讓她們各自回去,另行婚嫁。”
“她們都是苦命人。”司華遙嘆了口氣,道:“這樣吧,愿意回去的,便送出宮,另行婚嫁。不愿回去的,便另行安置。”
趙韓青眉頭微蹙,道:“另行安置?安置在何處?”
“皇家別院。”司華遙再次嘆了口氣,道:“雖然你并未碰她們,但她們名義上已是有夫之婦,回到家中定會被人說三道四,家中長輩通情達理還好說,若食古不化,那受罪的便是她們,所以此事定要問過她們的意愿。”
趙韓青點點頭,道:“好,聽哥哥的。”
偌大的一個國家,還能養活不了她們?
“楚熙隨我一同來的,已經入住四方館,皇上打算如何封賞?”
“就封個楚王吧,然后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就憑楚熙對司華遙的感情,趙韓青就不可能讓他留在京都,離得越遠越好。
趙韓青的小心思,司華遙怎會不懂,道:“楚熙投誠,省去了我們很多麻煩,皇上對他的態度稍微好點。”
“哥哥放心,該怎么做,我心中有數。”趙韓青用手背試了試藥碗的溫度,隨即端了起來,道:“哥哥,溫度剛好,把藥喝了吧。”
司華遙接過藥碗,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藥日日喝,頓頓喝,也不知要喝到什么時候。”
趙韓青不禁心疼不已,道:“我保證只要哥哥好好調養,不出一年,不,兩年,就不用再喝藥。”
司華遙笑了笑,道:“我也只是發發牢騷,皇上不必在意。”
司華遙端起藥碗,將藥一口氣喝完。趙韓青又將倒好的茶遞給司華遙,讓他漱了漱口。
“哥哥稍待,我去把飯菜端來。”
“剛喝完藥,嘴里不是滋味,待會兒再吃吧。”
“好,那就待會兒再吃。”
第150章
趙韓青在攝政王府呆了三天, 守了司華遙三天,幾乎是寸步不離。當然,以司華遙如今的身體狀況, 兩人在一起也只是說說話聊聊天。
有趙韓青的陪伴,司華遙確實感覺日子好過了許多, 只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 宮中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他處理, 總是賴在他這兒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他一狠心,讓春海把趙韓青趕了出去。
趙韓青不情不愿地回了宮, 一共辦了兩件事,一件是封賞楚熙,正如他說的, 封為楚王,世襲王爵, 擁有自己的封地, 封地內的產出歸他自己所有;擁有自己的護衛隊,當然護衛隊的人數是有規定數額的, 不能超過五千人。
第二件事就是遣散后宮, 按照司華遙的意思, 愿意回家的, 便放回去, 另行婚嫁,嫁妝由皇室出。不愿意回家的,便送去皇家別院, 衣食住行一如既往,皇室養她們終老。
第一件事辦得很順利, 楚熙雖然不滿趙韓青對他的態度,但成王敗寇,他也只能受著。
第二件事并不順利,滿朝文武吵得熱火朝天,說什么沒有這種先例,還說皇嗣是立國之本,有的為這事在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跟死了親爹似的;還有的甚至提出罷工,尋死覓活作為要挾。
趙韓青就一個態度,想致仕的,派人送走,想反悔門兒也沒有。尋死覓活的,直接讓人給他一把刀,該往哪兒下刀,自己掂量。整一個混不吝,這事誰也阻止不了。
“朕來說,是用嘴巴和你們說,若攝政王出面,那就不是說說而已,你們自己思量。”
趙韓青一句話,讓滿朝文武安靜了下來,司華遙的威懾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許是因為司華遙回京后,便一直未曾露面,這滿朝文武才蹦跶得這么歡暢,驟然聽到‘攝政王’三個字,他們這才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猛然想起這么個煞神,以及他以往的戰績。
趙韓青很滿意他們的表現,自己鎮不住,司華遙能鎮得住,還能讓他們給拿捏住?真是笑話!
當司華遙得知這個消息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傻子真的不是在敗壞他的名聲?
為了讓趙韓青長個記性,當晚便讓他搬到了客房睡,還專門讓春海守夜,無論趙韓青使盡手段,也沒能靠近司華遙的臥房。
回京的第七日,司華遙經過調養,精神好了許多,正坐在花園喝茶曬太陽。
春海上前稟告:“王爺,楚王求見。”
司華遙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請他進來吧。”
“是,王爺。”
楚熙在春海的帶領下,走在攝政王府的院子里,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致,心中感慨萬千,若當年他跟著司華遙離開,是否守在他身邊的就是他?
司華遙看著遠遠走來的楚熙,也有些恍惚,當年那個少年已經褪去了青澀,變成了能夠獨當一面地男人,只可惜他生不逢時。
楚熙來到近前,行禮道:“熙兒參見王爺。”
司華遙擺擺手,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必對本王行禮。”
“無論到何時,熙兒只是熙兒,見到王爺就該行禮。”
司華遙見他堅持,也并未多勸,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坐吧。”
“謝王爺。”楚熙坐到了司華遙的身邊。
春海招呼下人,給他奉了杯茶,隨后退到了司華遙身后。
司華遙轉頭看向他,道:“楚王此來所為何事?”
“進京后,事務繁多,一直未能過來探望王爺,不知王爺的身子可好些?”
司華遙笑了笑,道:“經過幾日的調養確實好了些,若你前幾日來,說不準還見不到本王。”
“趙國能有今日全靠王爺,王爺可要保重自己才是。”
“聽你這話,本王怎么覺著這其中有幾分怨念?”
楚熙愣了愣,隨即說道:“熙兒不敢。”
“你歷盡千難萬險才掌控的楚國,卻要雙手奉上,楚國百姓對你的評價更是褒貶不一,有的贊揚,有的咒罵,你可曾后悔?”
“楚國地處西南,地廣人稀,為了馳援齊國損失近二十萬,是楚國的一半兵力。若領軍者是別人,或許還有取勝的可能,可對手是王爺,我就算打光手里的所有人,最后的結果還是一樣,又何必拉著那么多人去送死。”
司華遙被夸得有些不自在,道:“你這么做保全了楚國境內無數百姓的性命。”
楚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還是那句話,若換成別人,我不會輕易認輸,因為是王爺,因為了解王爺,我料定楚國百姓不會被虧待,才寧愿背負罵名,前來投誠。”
司華遙深吸一口氣,看著他鄭重地說道:“你放心,本王不會虧待治下子民,這是本王對你的承諾。”
楚熙釋然地笑了笑,道:“多謝王爺。”
司華遙感慨道:“遙記得當年初見你時,還是一副膽小怯弱的少年模樣,如今長成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真是恍如隔世啊!”
楚熙期待地看著司華遙,道:“王爺,若當初我隨您離開,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看著他眼睛,司華遙恍然大悟,原來他對自己也動了情,“本王獨愛皇上,其他人與本王來說,可以是朋友,可以是親人,唯獨不可能是愛人。”
“那邵華、宮憐……他們呢?”
“本王將他們視作親人。”
楚熙怔怔地看著司華遙,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王爺可知您這么說,會有多少人傷心?”
“本王以前是做過許多錯事,今后會努力去補救,只是本王心中只有皇上。”
楚熙苦笑地嘆了口氣,道:“不瞞王爺,我曾無數次幻想,若當初真能與王爺聯姻,該是多幸運的事。只可惜……王爺能否告訴我,皇上到底好在哪里,能得到王爺如此青睞,并將他視作唯一?”
“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司華遙以前也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可自從和趙韓青確定關系后,他就相信了。
司南遙與趙韓青糾纏了三世,依舊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系,而他來到這里不過一年,兩人便對彼此動了心,雖然其中有些波折,但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這就是注定的緣分。
楚熙聞言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說道:“那我祝王爺與皇上白首偕老,至死不渝。”
“多謝。”
楚熙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道:“王爺,后日我便要啟程去往封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今日能否多陪王爺待會兒。”
“自然可以。”司華遙端起茶杯,道:“這茶是皇上剛送來的貢茶,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
“好。”
奉天殿內,趙韓青無精打采地聽著殿中那些大臣面紅耳赤地爭執,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昨夜和春海斗智斗勇,他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又聽他們念經似的爭吵,把他的瞌睡蟲都勾出來了。
小喜子見狀忍不住小聲提醒道:“皇上,李大人在詢問您的意見?”
趙韓青下意識地問道:“他方才說了什么?”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殿中眾人聽到,方才還吵得起勁的眾人安靜了下來。
小喜子忙小聲提醒道:“皇上,李大人在說明年春闈。”
因為打仗的問題,三年一次的會試一拖再拖,現在仗打完了,還打勝了,趙國的版圖增加了一半,官員變得緊缺,確實需要會試來填補這個空缺。
“你們爭的無非是主考官的位置,不過你們舉薦的人并非朕心中鐘意的人選。”趙韓青頓了頓,接著說道:“蔣沖何在?”
蔣沖雖然之前聽命于司華遙,卻并非他的人,所以當初司華遙并未帶他走,如今依舊是刑部尚書。
蔣沖出列,行禮道:“臣在。”
“此次春闈的主考官是攝政王,你來做王爺的副手。”
趙韓青之所以選蔣沖,一是因為他的人品,一是因為那個似夢似幻的世界里蔣沖和司華遙是好友。
蔣沖一怔,隨即領命道:“是,臣遵命。”
滿朝文武爭了一個早上,爭得面紅耳赤,口干舌燥,結果被趙韓青一句話給否決。
“退朝。”趙韓青說完,起身就走。
小喜子忙唱道:“退朝!”
一眾大臣跪倒在地,揚聲說道:“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趙韓青進了隔間,他們才相繼站了起來。不少人圍向蔣沖,就有方才爭執的雙方,一個是吏部侍郎李暉清,一個是內閣成員馮兆軍。
李暉清似笑非笑地說道:“恭喜蔣大人,此次會試成為副主考。”
蔣沖淡淡地看著他,道:“多謝李大人。”
蔣沖是尚書,李暉清是侍郎,官階比他大,即便他在吏部,也沒必要太過忌憚。
馮兆軍出聲說道:“沒想到攝政王對會試感興趣。不過蔣大人與攝政王多有接觸,交給蔣大人確實更為合適。”
提起司華遙,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想想他之前的作為,也有些慶幸他們沒有被選中。
想到這兒,李暉清又有些幸災樂禍,道:“馮大人說的沒錯,皇上慧眼識珠,蔣大人確實最為合適。”
蔣沖點點頭,道:“攝政王在外征戰兩年有余,打下了齊國,讓楚國俯首稱臣,為趙國擴大了一半的領土,注定將名垂青史。與王爺交好,是我的榮幸。抱歉,我還需去攝政王府探望,就不陪諸位閑聊了。”
蔣沖為官多年,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若與他們相比,他寧愿與司華遙交好,至少他是真正為國為民在辦事。
看著蔣沖的背影,眾人面色各異,李暉清冷笑一聲,道:“哼,這蔣大人還真是識時務。”
馮兆軍瞥了李暉清一眼,朝著眾人拱了拱手,也隨之離開。
趙韓青下了朝,徑直前往攝政王府,一夜又半天未見司華遙,實在是想得很。剛來到門口,他便看到了路邊聽著的馬車,轉頭看向門口的侍衛,問道:“這是誰的馬車?”
“回皇上,今日楚王來探望王爺,這是楚王的馬車。”
“楚王?”趙韓青聞言皺緊了眉頭,道:“他何時來的?”
“回皇上,來了一個多時辰了。”
趙韓青沒再多問,腳步飛快地朝著趙韓青的院子走去,剛進院門就看到兩人正坐在陽光下喝茶聊天。看著兩人嘴角的笑意,他怎么看怎么覺著礙眼,故意干咳了一聲,邁著四方步走了過去。
司華遙看過去,見是趙韓青,隨口問道:“皇上今日怎的回來得這么早?”
楚熙起身行禮道:“楚熙參見皇上。”
趙韓青無視楚熙,看向司華遙,道:“王爺是嫌朕回來早了,打擾了你們的雅興?”
聽著他陰陽怪氣,司華遙不禁有些好笑,道:“皇上是吃錯藥了,還是沒吃藥?”
趙韓青大步走到司華遙身邊,握住他的手附在胸口,裝腔作勢地說道:“王爺怎知朕心口疼的毛病犯了?”
司華遙哪能看不出他在演戲,道:“既然皇上老毛病犯了,那就趕緊回臥房躺著。春海,還不趕緊送皇上過去。”
春海聞言應聲道:“是,王爺。”
見春海朝他走了過來,趙韓青忙往司華遙身后躲了躲,道:“朕突然覺得好了些,就不必回臥房了。況且楚王來訪,朕作為主子,總要好好待客才是。”
司華遙眼底的笑意更濃,道:“皇上確定心口不疼了?”
“不疼了,看到王爺,朕就好了,看來王爺當真是朕的良藥。”
司華遙哪能不明白趙韓青的小心思,擺明了是在向楚熙宣示主權,不過他倒是不介意趙韓青這么做。
“皇上乃是一國之君,說話怎能如此輕浮?”
“在哥哥面前,我只是青兒。”趙韓青抱著司華遙的手臂,撒嬌道:“哥哥有所不知,今日在朝堂上他們為著明年會試一事,爭得不可開交,吵得我腦仁疼。”
“哦?都是誰在爭?”司華遙轉頭看向春海和楚熙,道:“再去搬把椅子。楚王也坐吧。”
楚熙坐回了原位,心里卻不是滋味。他在鬧,他在笑,兩人的親昵是自然而然的,沒有絲毫刻意,他們之間已經沒了其他人的位置。
“吏部侍郎李暉清、內閣馮兆軍。”趙韓青譏誚地笑了笑,道:“他們那點小心思,我心中有數,無非是想拉幫結派,制衡我這個皇帝。”
司華遙挑挑眉,道:“那皇上是如何處置的?”
趙韓青如實說道:“我就說這次會試的主考官是哥哥,又指定了蔣沖為副主考,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提起蔣沖,司華遙難免會想起那個世界他們在一起的過往,不過他回到京都后,并未去尋他,而是將那份情感放在了心里。
司華遙涼涼地看著他,道:“所以皇上又把本王搬出來做擋箭牌?”
想到昨夜的遭遇,趙韓青暗叫不好,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哥哥千萬別誤會,我只是想讓哥哥趁此機會發展發展勢力,收一收門生。把他們調教好,頂替那些不聽話的人,讓他們統統收拾鋪蓋卷滾蛋。”
司華遙聞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皇上就這么放心本王?”
“別說人了,就是這皇位,只要哥哥要,我也給。”說到這兒,趙韓青垮下了臉,道:“事實卻是,我想給,哥哥不要。”
司華遙見狀不禁輕笑出聲,道:“本王累了這么久,就想退休享清福,皇上還是不要打本王的主意為好。”
“是是是,沒什么大事,我保證不勞動哥哥。”趙韓青賠笑道:“這不是會試一推再推,實在不能再延期,我又不放心那些滿心鉆營的大臣,只能勞動哥哥了。”
司華遙勉為其難地說道:“行吧,本王便勉為其難應下了。”
趙韓青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
見兩人如此,楚熙心里酸澀難忍,起身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
司華遙微微一怔,隨即說道:“楚王不留下吃午飯?”
看著楚熙難看的臉色,趙韓青心里樂開了花,巴不得他馬上就走,嘴上卻說道:“對啊,楚王來都來了,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多謝皇上、王爺盛情,小王不日便要離京,有太多東西要準備,實在不好怠慢。”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多留了,待日后有機會再見。”
“好,小王告辭。”
楚熙深深地看了司華遙一眼,隨即轉身離開,他終究不屬于自己。
“楚王就這么走了?”趙韓青假惺惺地叫了一聲,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司華遙看得一陣好笑,道:“皇上滿意了?”
趙韓青清楚自己的小心思瞞不過司華遙,道:“哥哥,這小子趁我去上朝,過來找你,明顯沒安好心。”
“人家只是馬上要走了,這才來告別,哪里沒安好心?”
“他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他就是在裝可憐,哥哥可不能被他給騙了。”
司華遙調侃道:“要說裝可憐,誰能比得過皇上,方才是誰說自己心口疼來著?人家西施那是西子捧心,皇上是東施效顰。”
“我雖不如西施貌美,卻也高大英俊、氣宇軒昂,東施與我怎能相提并論?”趙韓青靠在司華遙身上,可憐巴巴地說道:“哥哥莫非嫌棄我了?”
“好了,不跟你貧了,坐了這么久有點累,陪我走走吧。”
“前幾日我看那邊梅花已經長了花骨朵,咱們就瞧瞧開了沒。”趙韓青扶著司華遙起了身,一起走向梅園。
日子過得飛快,司華遙回京都也有一月有余,眼看著到了臘月,王府的下人也忙活了起來,該買的買,該打點的打點,好似每個人都有忙不完的活計,唯有司華遙例外。
他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爾在書房看看書、練練字,原本瘦下去的肉,在趙韓青和王府所有人的努力下,終于長了回來,臉色也紅潤了些許。
春海招呼下人將飯菜擺上桌,親手給他盛了碗粥,道:“王爺,今兒臘八,廚房里熬了臘八粥,您得多喝點。”
司華遙聞言頓覺哭笑不得,道:“就你們這個喂法,本王早晚胖成球。”
“哥哥,胖點好,抱起來舒服。”
司華遙嘴里的粥差點沒噴出來,道:“若皇上嫌棄,便找個抱起來舒服的。”
趙韓青忙解釋道:“不嫌,我怎么可能嫌棄哥哥,我只想哥哥的身子能再壯實些,少生病。”
春海沒好氣地瞥了趙韓青一眼,道:“之前兩年王爺的身子虧得狠了,現在才算補回來一半。再說了,胖點怎么了,王爺就算再胖,也沒人敢說什么。”
“得,本王喝,你們別一唱一和的。”
兩人聞言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嫌棄,又各自轉開了視線。
司華遙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又濃了幾分,這段時間以來,春海雖然依舊對趙韓青不假辭色,卻極少在他面前說趙韓青的不是,這證明春海已經習慣并接受了趙韓青的存在。
春海請示道:“王爺,這幾日又有不少人松開名帖,您看……”
司華遙想也不想,直接說道:“不見。”
“是,王爺。”
趙韓青隨口說道:“哥哥就不問問都是誰嗎?”
“本王現在只想休假,好好調養身子,其他事一概不管。更何況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韓青點點頭,道:“說得也是,哥哥好生修養,只待來年會試再出面便可。”
很快便來到了臘月二十三,司華遙的身形恢復到以前的狀態,那種極度虛弱的感覺也消失不見,憋了三個月的他想出去轉轉,順便買些年貨。趙韓青非得跟著,本想罷朝一日,司華遙沒讓,只等他散了朝,回到攝政王府,兩人這才結伴出了門。
看到店里的紅蠟,趙韓青突然問道:“哥哥可還記得蠟花?”
司華遙轉頭看向他,道:“青兒怎知蠟花?”
趙韓青神情一滯,訕訕地說道:“有關哥哥的事,我自然要知道。”
“所以青兒還是派人監視了我?”
“那不是監視,是保護。”見司華遙變了臉色,趙韓青立刻認慫,道:“哥哥,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實在那個似夢似幻的世界,司華遙便已經知道他有派人留意自己的動向,否則也不會自己有點動靜,他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趙韓青在向他坦白的時候,潛在的意思也告訴了他這一點,只是戀愛中的人智商普遍下降,趙韓青一時沒反應過來。
司華遙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出來,趙韓青這才反應了過來,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哥哥,你又逗我!”
“想做蠟花?”
趙韓青忙不迭地點頭,道:“聽玄影說你們在院子里做蠟花,熱熱鬧鬧,其樂融融,而我卻在空蕩蕩、冷冰冰的東宮呆著,還得參加勞什子宴會。哥哥不知我當時有多羨慕。”
聽起來確實有幾分可憐,司華遙爽快地說道:“成,那就買些紅蠟,院子里的花樹多得是,隨便你怎么折騰。”
春海在一旁聽著,話都聽得懂,可意思沒聽明白,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主子,蠟花是什么?”
“蠟花是蠟燭做的花。”司華遙隨口解釋了一句,道:“現在跟你說,你也無法想象,待回去做出來,你便知道了。去買些紅蠟和白蠟,多買些,都來試試,過年嘛,總要熱熱鬧鬧。”
“是,主子,奴才這就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