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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無人渡我 > 40-48
    銅雀臺

    周宴深愣了一下, 滾燙的眼淚掉到他手背,連著他的心都被揪了一下。

    手邊一時沒有紙巾,他只能用自己的袖口給擦虞喬眼淚, 把她按到床邊坐下, 撈過來床頭的紙巾,一張接一張擦掉她的眼淚。

    虞喬哭得斷斷續續,接過紙巾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低頭悶聲說:“別看我,我哭得好難看。”

    “哪有。”周宴深把人攬到懷里, 輕聲哄,“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

    虞喬額頭抵著他的胸膛,一直抽泣著, 慢慢才緩過來。

    她剛才一下子是真的沒有忍住。

    那晚她被梁淮趕出家門, 無家可歸的時候在學校,真的萬念俱灰到想去死, 想結束那種沒有盼頭的日子。

    可是那一張薄毯, 一瓶水,幾包零食,直接把她從恍恍惚惚尋死的絕望中拉了出來。

    她告訴自己, 虞喬, 你看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還是有人在關心你的。

    后來那一晚, 被帶到休息室里睡覺,那是她十歲到梁家之后, 唯一睡得安生的一夜。

    她差一點就要活不下去了。

    是周宴深救了她。

    又一次。

    他的無心之舉, 是夜幕中撕開的一道口子, 讓她能夠模糊看清腳下的路,不至于一腳踏入深淵。

    她銘記于心這么多年的恩情,真正應該感謝的人居然是他。

    想到這,虞喬鼻尖又忍不住一酸,她低下頭,忍住,慢慢松開揪住周宴深衣服的手,低聲說:“周宴深,你知道那晚我為什么在學校嗎?”

    “是因為梁淮,梁宏生那天不在家,他就不讓我進去。”

    “所以。”她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非常認真地說,“謝謝你。”

    周宴深的指節泛白,他的神色卻仍然是溫柔的,慢慢松開手,撫上虞喬的臉頰:“不要謝我,你要謝的是你自己。”

    他輕輕地抱住她,吻上她的眼皮。

    男人的身軀溫熱,動作卻是輕柔的,像是對待最珍惜的寶物。

    見不得人的傷痛,汩汩流血的裂痕,好像都在一點點被撫平。

    被緩緩重新注入身體的,是他的愛。

    干凈的,純粹的,從一而終的愛-

    次日虞喬有拍攝,容夏需要提前來跟她確定流程,虞喬擔心周宴深會不會介意外人來,早餐的時候委婉問了一下。

    只是沒想到周宴深的反應卻是:“我需要回避嗎?”

    虞喬愣住:“你回避什么?”

    “你的工作人員待會不是會來嗎?”

    虞喬后知后覺,咬著叉子歪頭,笑意盈盈的:“周醫生是想和我談地下戀嗎?”

    周宴深看著她的笑眼,支著臉思索:“大明星的地下男友,聽上去挺不錯的。”

    虞喬撲哧笑出聲:“那別人一定會覺得你要么老要么丑,但一定很有錢。”

    “一定要二選一嗎?”

    “也不是。”虞喬鳳眸彎彎,“也可以特別帥。”

    周宴深端著自己的餐盤起身,從她身邊經過,順手捏了捏她的臉。

    “我先去上班了,你中午記得吃飯,不要因為拍攝就不吃飯。上次在醫院的體檢報告出來了,你血糖過于偏低了。”周宴深換好衣服,在玄關處囑咐。

    “知道了。”虞喬撐著臉看他,揮揮手,“再見周醫生。”

    周宴深拿上車鑰匙,打開門,門外的容夏差點被撞到頭。

    她后退兩步,一抬頭,看到一個格外英俊的男人對她微笑著頷首。

    “她在里面。”他的聲音也清潤好聽。

    容夏慌張地眨了兩下眼睛,眼睜睜看著那男人從自己面前離開,心里炸開一連串的感嘆號-

    周宴深到醫院,先辦了交接班,而后去查房。

    今天有兩臺手術,一臺在上午一臺在下午。上午的手術做完已經是午飯時間點,他從手術室出來便看到虞喬給他發了信息。

    一張午飯圖,還有一張是她今天的妝造圖。

    周宴深揚唇,打字認真地和她聊了幾句。

    下午的手術難度不高,做完之后還沒到下班時間。周宴深寫完醫囑交給護士,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敲了兩下。

    “請進。”

    “周醫生。”護士打開門,“心外請您去一趟。”

    他起身:“心外什么事?”

    “林醫生打電話找的。”護士說,“說有個病人想請您去會診。”

    周宴深到心外的時候,心外的幾位醫生正在對著一張片子討論,看到他來,連忙起身:“周醫生,您來看看這個病人的情況。”

    “什么情況?”

    林醫生把診斷記錄遞過去:“患者25歲,先天性心臟病室間隔缺損,昨天剛做了右心導管檢查,患有肺動脈高壓。”

    周宴深一件件看過去:“如果只是做肺移植的話,可以轉到胸外來。但是他的心臟情況,我個人覺得還是心肺聯合移植會穩妥一些。”

    林醫生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供體在聯系了,我想請周醫生主刀。”

    “沒問題。”周宴深頭也不抬,“現在能帶我去看看患者嗎?”

    “可以,我帶您去。”

    周宴深隨林醫生一起到了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口還站著兩個保鏢。推開門,周宴深的腳步微微駐足。

    林醫生還在旁邊解釋著:“患者是個演員,所以希望我們保護隱私,周醫生諒解一下。”

    看到病房內的人,周宴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患者是叫梁淮嗎?”

    “對,周醫生認識他?”

    站在床邊撥弄著一盆花的人緩緩轉過身來,藍白條紋的病服,長相清瘦單純。

    四目相對,梁淮微微愣住,而后仿佛無害地笑起來:“居然是你。”

    林醫生糊涂了:“你們認識?”

    “認識啊。”梁淮點點頭,手里摩挲著一片花瓣,歪歪頭,“林醫生,方便我跟周醫生單獨聊兩句嗎,我們好久不見了。”

    “那你們聊。”林醫生看了下腕表,“正好我有個病人要去看看。”

    門被從外面關上,病房內歸于寂靜。

    梁淮慢吞吞地走到沙發上坐下,開口:“周醫生,二選一的時刻,你是會為她報仇呢,還是會無愧自己的醫德呢?”

    “二選一?”周宴深走到他對面,坐下,手里的病歷撂到桌上,淡淡道,“該二選一的是你。”

    “我?”梁淮笑起來,“我有什么可選的。”

    “自首,或者我們報警。”

    “哈哈哈哈哈。”梁淮大笑起來,笑夠了才玩味道,“你真天真。”

    周宴深淡淡地看著他:“梁淮,你是不是覺得這么多年過去了,沒有證據就沒人奈何得了你。”

    梁淮收起笑容,手往前撐到桌上,面色忽然變得陰鷙:“我和我姐姐的事情,不需要外人來插手。即使她覺得我做錯了,也該她自己來跟我說。”

    周宴深的神情極冷:“她的仁慈,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她的借口。”

    “那又如何。我們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你算什么,不過是外人而已。”梁淮盯著他說道。

    周宴深對上他的目光,無波無瀾。

    他太過平靜,梁淮一時摸不透,皺皺眉,身子剛想往回撤,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周宴深俯身,攫住他的目光,緩緩道:“你媽媽,你也不在乎了嗎?”

    梁淮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我媽早死了。”

    周宴深慢慢松開他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被騙了,她還活著。”

    梁淮瞳孔驟然放大:“你說什么!你胡說,我媽媽早就因為車禍身亡了。”

    “十八年前,飛霞路發生一起車禍,致車內一女性乘客顱骨受損,送往醫院搶救后變成植物人,但是五天后,她被宣判死亡。”周宴深略帶嘲諷的口吻,“是這樣嗎?”

    梁淮嘴唇發白:“難道不是嗎?”

    周宴深憐憫地看著他:“當時搶救你媽媽的醫院,就是仁和。你媽媽沒死,而是被你爸爸送去了國外的一家療養院。”

    “不可能,不可能……”梁淮雙手顫抖,不斷重復著,不可置信道,“你在說什么,你胡說八道。”

    周宴深打開手機,放到他面前:“很不巧,我有同學在這家療養院工作,這是照片,你可以確認。”

    梁淮猛地抓過來,死死盯著手機里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或許是出于愧疚。”周宴深淡淡道,“你父親入獄前,交足了十幾年的療養費。”

    梁淮的肌肉發抖,咬著牙:“你想干什么,你敢動我媽媽一下,這是犯法的!”

    此言一出,周宴深像聽到什么好笑的話一樣,冷笑一聲:“原來你也知道。”

    梁淮死死攥著手機,骨骼隱隱作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周宴深的眸色像結了冰,“不如說你想干什么。”

    梁淮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盯著手機許久,才慢慢抬起頭。

    “周宴深,”他說,“我說了,我和她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你別不信。”

    周宴深皺起眉。

    病房門從外面被敲響,保鏢打開門,周宴深回頭,微微一怔。

    虞喬在門外。

    他走出去,停在她身邊:“你是來——”

    “我拍攝結束了。”虞喬微笑著看他,視線沒朝屋內落一分,“我來等你一起回家。護士說你在這里。”

    周宴深微微沉默;“你要不要進去——”

    “不要。”虞喬再次打斷他,低頭,牽上他的手,“你到下班時間了嗎?”

    “嗯。”他的目光有點兒深。

    “那我們回家。”

    虞喬讓阿誠下了班,自己坐周宴深的車回家,一路上二人誰都沒有說話,窗外光影不斷掠過車內沉靜的氣氛,映在虞喬微垂的睫毛上。

    車停在車庫,她松開安全帶,側身:“昨天說去散步結果沒有去,今天能陪我在小區里走走嗎?”

    周宴深看了她良久,緩緩動唇:“好。”

    天色已暗,日光收攏入薄薄的云層,唯余琥珀色的晚霞在漸漸低垂。

    虞喬牽著周宴深的手,他穿過她指間的縫隙,變成十指相扣。

    風有些涼,男人的手是熱的。走出幾步路后,虞喬動了動唇:“周宴深。”

    他停步。

    虞喬幾乎沒什么猶豫:“梁淮是不是跟你說,他和我是最親的人。”

    周宴深側身,剛想說什么,虞喬用一根食指抵住他的唇,搖了搖頭:“你聽我說。”

    “當年我們分手之后,梁宏生就出了事,被人舉報經濟造假。他急忙派人來把梁淮帶走,送去了國外。梁淮走之前,跟我說了一件事。”

    說到這里,虞喬頓了頓,吸一口氣,才繼續說:“他說,我和他是親姐弟。”

    周宴深握著她手的力道收緊,眉頭緊皺。

    “我當時也很震驚。后來我想辦法找到了梁宏生的頭發,偷偷去做了基因檢測,證實我確實是他女兒。”

    虞喬蹙了蹙鼻子,接著說:“我接受不了這個巨大的打擊。我之前跟你說梁宏生對我還不錯,其實他對我不是很好。我一直覺得他收養我,已經是大恩,不能再要求什么,可是那天起,我才知道他是我親生父親。”

    “所以,”周宴深的聲音緩緩發啞,“你很崩潰,心理上出現了一些問題,對嗎?”

    “對。”虞喬點點頭,“我那段時間的狀態……很不好。輔導員建議我休學。”

    那段時間,虞喬每天都處于渾渾噩噩之中,無法接受自己被親生父親這樣對待,就連梁宏生入獄,他也只想著送走梁淮,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她知道自己不對勁,看到高樓,她會想爬上去,再跳下來。路上看到飛馳的汽車,她也有想沖上去被撞死的沖動。

    虞喬低下頭,喉嚨微微發哽:“但是有一天,我打開電腦,在郵箱里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未讀郵件。”

    那條郵件,是周宴深發給她的,在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她一直沒登郵箱也就沒看到。他在波士頓,拍了一張落日余暉,海面之上,火紅的晚霞給整片天染上顏色,美得如夢似幻。

    配文只有一句話:

    【可惜你不在。】

    她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所有輕生的想法在那一刻被強烈地驅趕出腦海,她只剩下一個念頭,要好好活著,變回原來的自己,然后去找他。

    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把他的心緩緩收縮成一團,周宴深撫上她的臉,聲音緊繃:“所以這些年,你都——”

    虞喬搖頭:“其實兩年前,我就已經好轉得差不多了,但是……”

    她舔了下唇,有些猶豫地說:“我當時就不太敢聯系你了,因為我怕萬一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或者你已經結婚生子。”

    “但是現在。”虞喬仰頭,伸手抱住周宴深,眉眼彎彎,“我什么都不怕了。”

    暮色一點點消失殆盡,路燈漸次亮起,小區里的噴泉水聲汩汩。

    她眸里映著光,周宴深止不住地泛起心疼。

    她現在云淡風輕地談起這些事,殊不知那些難捱的時光是怎么自己熬過來的。

    周宴深低眸,輕吻她的鼻尖。

    他凝視著她,輕聲說:“你永遠都不用懷疑。”

    “我知道。”虞喬抵著他的額頭,低聲笑,“周宴深,你眼睛里對我的愛,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

    兩人在小區附近的餐廳吃完飯,又散了一會步才回家。

    虞喬下午的拍攝環境在戶外,吹了一身的灰塵,她忍耐多時,到家之后,脫了鞋便立刻進浴室關上門。

    先卸掉臉上的妝,熱水從花灑傾瀉而下,忽然傳來兩聲“篤篤”的敲門聲。

    虞喬關掉水:“怎么了?”

    周宴深的聲音隔著水霧,朦朦朧朧的:“我下去取個東西。”

    “哦好,你去吧。”虞喬重新打開水。

    洗完澡之后,她拉開浴室的柜子,卻徑直愣在原地。

    剛才太急,忘記把睡衣拿進來了。

    虞喬懊惱,只好隔著門喊周宴深。

    喊了幾聲之后都無人應答,她想起來周宴深下樓去了,應該是還沒回來。

    虞喬對著鏡子稍微擦擦頭發上的水,用寬大的浴巾裹住自己。濕發披在身后,水滴濕噠噠地沒入毛巾中。

    她帶過來的行李箱,阿姨把衣服收進了主臥的衣帽間。昨天穿的睡衣也被阿姨洗了,晾在陽臺上還沒干。

    拉開柜門,虞喬卻犯了難。她帶來的睡衣是睡裙,還是短袖,裙長不過膝蓋,穿著這個睡覺,恐怕夜里裙角會卷上去。

    ……

    她現在又不是在客臥一個人睡。

    虞喬對著衣服發呆,沒聽到客廳處的門響和腳步聲,等她回神的時候,周宴深已經走到了主臥門口。

    “你……”

    “怎么在這站著,不冷嗎?”周宴深順手拿了個干凈的毛巾,走過去,把她的長發攏起來擦。

    方才還沒覺得冷,他這么一說,虞喬渾身忽然打了個寒顫,低頭看到自己浴巾以上裸-露著的鎖骨和肩膀,莫名地耳熱。

    “我忘記拿睡衣了。”她小聲說。

    周宴深認真地給她擦著頭發,垂著眸,眉眼沉靜,襯衫紐扣工整地系到最后一顆,看起來毫無一絲邪念。

    虞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荒唐的感覺。

    柜門是玻璃,她掃了一眼其中倒映的自己,再看一眼周宴深,怎么看怎么覺得荒唐。

    周宴深給她擦完頭發,把毛巾放回去,叮囑一句快點換衣服,轉身就要走的時候,忽然被人勾住手指。

    他頓了一下,懷里忽然貼上一個柔軟的身軀,花香縈滿鼻尖。

    虞喬仰頭,歪著腦袋,十分困惑地看著他:“周宴深,你是不是——”

    話剛說了半句,她被男人陡然暗下來的眸色驚得咬了咬舌尖。

    他一只手扣在她腰后,胸前的浴巾微散,虞喬想動也動不了。

    懷里的姑娘渾身肌膚白得像雪,因為剛洗完澡,泛著珍珠的光澤,濕發垂在伶仃的鎖骨中。

    不用向下看,周宴深也記得剛進門時,浴巾之下,玉骨纖纖的一雙長腿。

    他摟著她的腰,二人身體間溫度節節攀升,額頭相抵,他嗓音清啞:“是什么?”

    “沒什么……”虞喬氣若游絲地說話,感覺呼出來的每一縷氣息都在和他的氣息勾纏升溫。

    方才還覺得有點冷的身體,現下隱隱發燙。

    有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她仰起頭,順從地張開嘴,纏綿的吻落下。

    原本就只是被松松掖著的浴巾好像在散開,周宴深襯衫上的紐扣咯著她的肌膚,他西裝褲的面料也過分冰涼。

    他低著頭吻她,似乎是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一手按著她的浴巾,一手打橫把她抱起來。

    陡然的失重,虞喬從繾綣悱惻的吻中回神,略有些茫然,眼角浸上隱隱的緋紅,唇瓣覆了一層艷色。

    兩步路,她很快被放到柔軟深陷的床品之上,男人的手仍然在她腰下,膝蓋抵著,欺身凝視,眸色深深。

    燈光很亮,虞喬看清周宴深的眼睛,像一泓不見底的深潭,他抬著手,指腹若即若離,從她精致的肩頭向下滑。

    “明天有拍攝嗎?”

    🔒銅雀臺

    窗簾不知何時被合上了, 清淺的月光在窗外,一絲也透不進來。

    屋內氣氛安靜又旖旎,虞喬聽到這句話, 想到那晚她說第二天有拍攝的事, 整個耳根都燒了起來。

    周宴深身上的氣息無孔不入地籠罩在她身周,隔著一層柔軟的浴巾布料,他的掌心溫度灼人。

    虞喬膝蓋微微一動,抵到某個地方,她眼尾微微上揚, 不自知地勾人:“要是我明天有拍攝該怎么辦。”

    周宴深按住她的膝蓋,氣息不穩,壓下身,鼻尖相碰:

    “那我就輕一點。”

    虞喬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的頭發還沒擦干, 水汽潮濕,烘出通身的嫵媚綽約。

    男人的吻很快落下, 封住她的唇, 舌尖描摹幾圈,溫柔但又強勢地,一點點探入。

    虞喬下意識摟住身上人的脖頸, 被吻得動情之際, 板正的襯衫衣領磨到她的胳膊肌膚, 她極淺地皺了下眉。

    口中的呼吸被奪去, 她沒法出聲,只好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周宴深。

    他松開她, 額頭貼著, 眸中是明晃晃的侵略性。

    虞喬微微喘息著, 想抱怨一句,出聲卻發軟,倒像是撒嬌:“你衣服咯到我了。”

    周宴深微微一愣,隨即笑了一聲,嗓音沉沉的。

    她身上的浴巾散得七七八八,他卻仍然是清峻冷淡的白衣黑褲模樣,極度割裂。

    “是我不好。”周宴深把人抱起來,靠到床頭,眉眼在明亮光線下愈發顯得沉靜鋒利,偏偏他是笑著的,像是不染世俗的人為她情動。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將她的手放到自己襯衫第一顆紐扣上,聲線溫柔到像是蠱惑:“那你幫我。”

    心跳成倍加速,虞喬被他帶著,捻開了第一顆紐扣。

    衣領向外翻折,男人的膚色冷白,白色領口之下,藏著一顆若有若無的灰色淺痣。

    后背忽然一涼,周宴深同時從后面解開了她的浴巾。

    虞喬的手碰到第二顆紐扣,微微顫抖。

    男人略帶薄繭的指腹正在順著腰間瘦削的脊柱緩緩向上。

    她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幸而是在他的懷里,才得以支撐。

    但好像也不是很幸運。

    周宴深帶她解著自己的紐扣,吻同時從她睫毛向下,親親鼻尖,臉頰,順著唇,輾轉到她的頸邊。

    虞喬當了多年的明星,于皮膚護理和身材管理上,一向是頂級的。通身的牛奶肌雪白滑膩,完美得像一件藝術品。

    而他好像也在拿她當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一點點地吻著。

    頭腦昏昏漲漲的,虞喬思緒一片混亂,手上無力,在周宴深吻上她耳垂的時候,忽然收緊,死死攥住他的手。

    襯衫已經解到第四顆,她微微一垂眼,視線里全是男人肌理分明的好身材。

    “周宴深……”

    虞喬聲音發著顫,喊他的名字。

    像是最后一根弦突然斷掉。

    在她耳畔的吻停下,一陣天旋地轉之后,手腕被人扣著按在枕邊,男人的吻重重壓下,掠奪著,不給她留一絲呼吸的機會。

    烏黑的發絲層層紊亂在枕間,情迷的意亂節節攀升,虞喬在恍惚間得以大口呼吸到最后一絲空氣,睜眼。看到周宴深撐在她上方,單手解開自己的最后一顆紐扣。

    他低垂下來的眼睫漆黑,額發垂在鼻梁弧線之上,眸色像夜間化不開的海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明目張膽地將她淹沒。

    視線微微迷離,虞喬留著最后的一絲清明:“那個……”

    衣服被隨意地扔到一旁,他喑啞的嗓音在耳邊,落下一聲輕笑:“早就買了。”

    “什么時候……”

    虞喬身上的浴巾一同被抽走。

    “在你說要來主臥睡的時候。”

    主燈被關掉,虞喬仰起脖頸,視線里只剩下朦朦朧朧的壁燈,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那你……為什么……”

    周宴深低下頭來吻她,喘息聲很重:

    “怕嚇到你。”

    “也怕你覺得太快。”

    落地窗外的月光灑在密不透風的厚重窗簾上,發絲上的水汽隨著汗意蒸發,床品聲音窸窸窣窣的。

    她仰著頭,天鵝頸雪白,呻-吟聲仿佛能扼斷人的理智。

    視線里,只剩下起起伏伏的淡藍色燈光,像潮起潮退的海岸,恍惚間,虞喬仿佛又想到了高二剛開學的那個夏日早晨。

    天氣很熱,暈倒的時候她心里無孔不入地蔓延上絕望感,誰知下一秒便落入少年的懷抱。

    他身上的氣息清冽,像一陣海風,驅散周遭所有炎熱的氣息。

    那時虞喬在亮得發白的晨光下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入目便是少年一塵不染的白色襯衫和流暢明晰的下頜。

    日光從他黑發的間隙落下,透過他的肩,最終直直墜入了她心間。

    叫她傾心了好多年。

    ……

    月光一寸一寸爬上梢頭,又漸漸下移。虞喬又熱又累,房間內窗戶關著,她乏力到睜不開眼,于是輕輕嘟囔了兩聲:“周宴深。”

    “嗯?”周宴深把水杯放到床頭柜子上,俯身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來,“怎么了。”

    “熱。”虞喬睫毛都不想抬,撒嬌,“窗戶打開好不好,想吹吹風。”

    “這時候吹風會著涼的。”周宴深碰碰她緋紅的臉,“先喝點水。”

    虞喬撇撇嘴,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她也渴得嗓子干,一口氣把一杯水喝了個干凈。

    喝完,她想找一件衣服套上去洗澡,勉強睜開眼看了一圈,想起來自己剛才是浴巾,于是從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頭戳戳周宴深,控訴他:“你一點都不在意我。”

    周宴深既疑惑又好笑,看著她泛著水光的唇,沒忍住低頭親了一下:“我怎么了?”

    “你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不知道給我找件衣服穿嗎?”

    周宴深啞然失笑:“我這不是想著,抱你去洗澡,洗完澡再穿嗎?”

    “那你倒是抱我去啊。”虞喬伸手。

    周宴深彎唇,心甘情愿地抱起人往浴室走。

    浴缸里熱水已經放好,周宴深低頭,非常紳士地問懷里的人:“要我幫你嗎?”

    ……

    虞喬裹著一件薄薄的毯子,瞪他一眼:“放我下來。”

    誰知真的被放下來,她差點站不穩,幸而男人還緊緊扶著她。

    虞喬披著毯子,烏發在身后傾瀉,掩不好的雪白鎖骨上紅痕點點,她靠著洗手臺,身形纖瘦,輕輕踢他腳尖:“出去。”

    她沒穿鞋,一截腳腕踩著冷色的地板,足弓白皙漂亮。

    周宴深低眸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那你有事叫我。”

    眼前這人已經換回了深色的家居服,洗完澡,身上是干干凈凈的冷香,黑發微濕,看起來清心寡欲。

    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虞喬有些牙癢癢,偏頭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早知道那天就不該來主臥陪你。”

    她的力道實在太清,周宴深低下頭笑:“已經晚了。”

    虞喬戳戳他:“我太相信你了周宴深。”

    “是你太相信我的自制力了。 ”

    洗完澡,虞喬又困又累,徹底睜不開眼,躺進被子里,被人撈到了懷中。

    她迷迷糊糊的,眼皮沉沉,很沒有威懾力地警告一句:“別再碰我了。”

    頭頂傳來一聲低低的笑意。

    這一覺睡得沉沉無夢,之前拍戲累得倒頭就睡的時候也沒有今晚睡得好。虞喬朦朦朧朧再睜開眼的時候,入目一片黑暗。

    她是被餓醒的。

    窗簾拉著,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虞喬想動一動去看看時間,發現自己被人箍在懷里,動彈不得。

    她想拿開周宴深的手,奈何越動,對方力道收得越緊。

    虞喬折騰了一會兒,肚子叫了兩聲,她餓得沒力氣,索性直接喊他:“周宴深。”

    “嗯。”他沒醒,下意識應了一句。

    虞喬手肘碰他:“周宴深。”

    周宴深緩慢地睜開眼,睡眼有些惺忪,一低頭便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直接閉上眼,把人抱到懷里,下巴擱在她肩上,嗓音還啞著:“怎么醒了。”

    “我餓了。”

    “……?”

    “我真餓了。”虞喬從他懷里探出頭,很清醒的樣子,“冰箱里有東西吃嗎?”

    ……

    周宴深快氣笑了。

    他坐起來,睡意全無,伸手去拿床頭時鐘:“現在幾點。”

    “凌晨四點。”虞喬老實說。

    “沒關系,你繼續睡,我自己去吃點東西就行。”

    周宴深撳開燈,指節抵著眉骨揉了一會兒:“你想吃什么?”

    十分鐘后。

    虞喬靠在流理臺邊,看著咕嚕咕嚕煮著的番茄意面,周宴深在水龍頭下沖洗著水果,透明的水流過他的長指,男人的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隱隱顯露,極為賞心悅目。

    水果和意面都被端上餐桌,虞喬卻環視了一圈,下巴指指茶幾:“我能在那兒吃嗎?”

    茶幾和沙發之間空間很大,鋪著厚厚的地毯,她走過去,腦海里忽然閃過一些畫面:“上次我喝醉酒,你帶我來你家的時候,我是不是也坐過這兒。”

    周宴深瞥了她一眼:“還記得呢。”

    “有點兒印象。”虞喬盤腿坐下,周宴深把東西放到她面前,而后坐到她旁邊,把人攬在懷里。

    他眉眼里還染著倦意,虞喬側眸看了一眼,從水果盤中撿了個青提,遞到他唇邊,討好地笑:“謝謝周醫生~”

    周宴深睫毛稍抬,眼底是纖細白皙的手捏著色澤像翡翠的青提,他眉骨動了動,沒接,反而先說了一句:“那你還記得你上次來對我做了什么嗎?”

    “什么?”虞喬有點兒迷糊。

    下一秒,青提被人咬走,周宴深扶著她的后頸,偏頭吻上她的唇,飽滿的青提咬開,清甜的氣息占據齒間。

    一吻結束,周宴深的聲音染上笑意,在她耳邊說:“回想起來了嗎?”

    ……

    腦海里閃過幾個零星的畫面,那一晚,她踮起腳,摟著周宴深的脖頸,主動去吻他。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虞喬臉頰微燒,嘴上還是嘴硬道:“那你可以拒絕啊當時。”

    “我為什么要拒絕。”周宴深反問。

    虞喬微微瞪大眼睛,戳戳他:“難不成喝醉的女人要親你,你都笑納嗎?”

    周宴深笑出聲。

    “笑什么?”虞喬忽然看他不順眼,“我給你打電話你還真來,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嗯。”他坦然承認。

    “你還嗯?”

    周宴深把她拉回來,從背后抱著她,漫不經心地說:“是有點不懷好意。想多見你兩面。”

    如果,如果此生無緣,能再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虞喬在他懷里微微沉默了會兒,片刻后,輕聲說:“周宴深,你能找個東西給我看嗎?”

    “什么?”

    “你畢業典禮的照片,有嗎?”

    周宴深松開她,微微思索:“我找一下。”

    他不愛和別人拍照,畢業典禮的照片統共也只有幾張和教授的合影,黑色學位袍,紅色綬帶,站在臺上對教授微微鞠躬,端正沉靜。

    虞喬看著看著,情緒低落下來,指腹在照片上輕輕滑過。

    這是她錯過的時間,原本他們該一起攜手走過的意氣風發歲月。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照片忽然被人抽走,周宴深把照片塞進抽屜里,看到她隱隱發紅的眼眶。

    “是你告訴我的,過去的都過去了。”他揉揉她的指尖,合攏,“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我知道。”虞喬往他肩上靠,“我只是覺得有點兒可惜。”

    “不可惜。”

    虞喬想了想:“我是不是情緒太敏感了?”

    周宴深低眸,看著她笑:“這說明你是一個好演員,情緒敏感才能更好地入戲。”

    虞喬忍不住,彎唇笑了笑:“就你會說話。”

    周宴深傾身把勺子遞到她手里:“不是餓了嗎,再不吃要冷了。”

    “吃。”虞喬確實是餓了,想到這,她又側眸看了一眼周宴深,“都怪你,否則我也不會被餓醒。”

    周宴深微微挑眉,不說話,貼心地給她遞水。

    虞喬吃飯細嚼慢咽,碎發順著側臉弧度微垂,周宴深伸手給她掛到耳朵上去。

    她是精致華麗的長相,五官每一處色彩都明艷,素顏也像上妝。

    偏偏是微淺的瞳色,弱化了長相的攻擊性,更多溫柔嫵媚。

    天邊隱隱破出一絲亮光,粉金色的微霞從云層之后漸漸露面,每一刻的顏色都不同。

    等她吃完,才發現周宴深支頤著下巴看了她許久,目光映著窗外漸亮的天光。

    “吃飽了?”

    “嗯。”虞喬點點頭,回眸,“天快亮了誒。”

    “還想回去睡嗎?”

    ……

    虞喬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披肩滑落半個肩頭,周宴深長指勾著流蘇,唇角噙著笑意,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她被困在茶幾和他懷間的方寸之地,腰后隱隱的灼意。

    像是什么不言而喻。

    周宴深姿態有點兒懶散,卻錮得她半點都動不了,他若有若無碰著她的肌膚,詢問的語氣:

    “那再做點別的?”

    🔒銅雀臺

    這一次的回籠覺虞喬直接睡到了下午四點。

    好像把前些日子拍戲通過的宵都睡了回來, 渾身疲乏都解去,只有腰間和腿隱隱酸痛,原因無非是被一遍遍占有過。

    聽到被子的動靜, 窗邊的始作俑者放下手里的書, 看向她:“醒了?”

    黃昏如畫,臥室的落地窗浮著一層淺色的紗簾,過濾著如火的暮色,落到周宴深身上,襯出他清朗無二的氣質。

    “幾點了?”

    “四點。”

    ……

    虞喬微微撐起, 頭疼地揉著:“我是幾點睡的,感覺睡了好久。”

    她只記得在客廳,客廳的落地窗很大,三面弧形, 向外看過去, 日出的景致極好,晨光一寸寸從遠方爬上透明的玻璃。

    她的睡裙被沿著相反的方向一寸寸向上推。

    沙發是真皮的, 材質涼又軟, 雪白的肌膚陷入深黑的沙發里,色彩對比拉到極致,強烈的視覺沖擊。

    周宴深吻著她, 裙擺層層疊疊堆在他的手腕之上, 骨節如青山連綿蜿蜒, 雪水在山頂化開, 濕淋淋的。

    他堵著她的唇,嗚咽從齒間逸出, 虞喬的眼尾浸滿了紅色, 睫毛濕漉漉地微顫著, 推開他,伏在他身上喘氣。

    真絲的睡裙尚還好好地穿在她身上,只是材質嬌貴,輕易被揉亂。裙長不過膝,裙擺之下,男人的指腹帶著絲絲涼意和略磨人的薄繭。

    他輕輕吻著她耳下最敏-感的地帶,虞喬渾身仿佛被抽去了骨頭,塌下去,任他為所欲為。

    明亮的太陽逐漸占據東方,日色落進客廳,落在她薄薄的蝴蝶骨上,漂亮的脊背如同大師精心雕刻。

    一室的荒唐無所遁形。

    后來到幾點,虞喬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攀著周宴深的肩,指甲和貝齒都深深嵌在他的肩頭。

    沒想到一覺睡到了下午。

    周宴深走過來,深灰色的家居服,清拓斐然,他坐在床邊,一手把她抱過來:“嗓子怎么還啞了。”

    這一次,是當真沒有了力氣。虞喬甚至懶得同他爭辯,只吐出一個字:“渴。”

    他笑了一聲,輕松愉悅,起身去給她倒水,親自遞到唇邊。

    喝完水,周宴深順手將杯子放到一邊,手探到被子下,不輕不重揉著她的腰:“還疼嗎?”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舒服,虞喬靠在他懷里享受著:“往下一點。”

    男人的手順從地往下。

    “我看你去做中醫也挺好的。”虞喬說,“按按摩什么的。”

    周宴深這一雙手金貴無比,握手術刀的操作穩準利落,稱一句臨床醫學界的圣手也不為過。

    此刻卻心甘情愿地受著指使往上下左右移動。

    酸痛緩解不少,虞喬想起一件事:“你今天不用去醫院嗎?”

    “調休。”周宴深捏捏她的鼻子,“我又不是全年無休的。”

    說著,虞喬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接,是容夏的電話:“姐,你在家嗎?”

    “在。”虞喬坐起來,突然想起來自己明天晚上有個時尚活動要參加,今天下午容夏要帶衣服來給她試。

    那頭容夏聽到這話,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哪個家?”

    “錦云庭。”虞喬掀開被子,“對了夏夏,你和阿誠先去一趟白景灣,把我的衣服和日用品收拾一下拿過來。”

    “好。”容夏答應。

    掛掉電話之后,虞喬下床去洗漱,腳一沾地,軟綿綿地沒有力氣,她直接朝周宴深伸出手。

    容夏來的時候,虞喬還在浴室洗臉,周宴深去開的門,容夏和團隊的其他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見到周宴深,除去容夏之外,其他人俱是齊齊愣在原地。

    容夏十分淡定,喊了一聲:“姐夫。”

    這一聲姐夫如五雷轟頂,把虞喬團隊里的造型師化妝師雷得外焦里嫩。

    周宴深微笑頷首,側身讓路:“我姓周。”

    “周醫生。”容夏補充。

    后面的人畢竟是混娛樂圈的,大場面見多了,立刻反應過來,紛紛笑著問好,客客氣氣地進來。

    虞喬從洗手間出來,打招呼:“下午好。”

    “喬姐好。”

    “喬姐下午好。”此起彼伏的問好聲。

    她剛想去看看衣服,身上忽然落下一件披肩,虞喬回頭,對上周宴深的眼神,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的鎖骨。

    痕跡昭彰。

    虞喬暗暗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轉,攏了攏披肩。

    再回頭,她的小女兒情態已經收起。造型組把備選的高定禮服掛起來,眾人都裝作沒看到她身上的痕跡,介紹推薦著:“因為已經是秋天了,我的建議是造型走輕盈感的路線,這樣可以和季節形成對比,讓觀眾眼前一亮,喬姐,您看這套怎么樣?”

    造型師指的仍舊是來自黎巴嫩一個品牌的高定,飄逸的朱麗葉連衣裙,石英色雪紡面料,質感微透,玫瑰刺繡從腿間晚宴而上,由葉及花,直至胸上。

    “我先試試吧。”虞喬接過裙子,往主臥衣帽間走。

    換裙子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連串的道謝聲。

    虞喬聽見門的開關聲,頭也沒回,衣帽間是玻璃推拉門,她對著一整面的鏡墻整理頭發:“收買我的人呢?”

    “談不上。”周宴深略閑散地靠在她身后柜子上,鏡中四目對視,他笑了笑:“叫了一點咖啡和下午茶給她們。”

    虞喬稍微昂了昂下巴:“好看嗎?”

    ——自然是好看的。

    鏡中人一身清淺如月光籠罩的薄紗朱麗葉裙,淺青的石英色,若隱若現透著肌膚,像夏日遺留的神女。

    周宴深抵著下巴注視了一會兒,直起身,走到珠寶臺,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非常眼熟,是OA晚宴的時候,向云卿買下來送給她的,價值七位數的高定藍寶石項鏈。

    “怎么在你這兒?”虞喬驚訝,“我不是還給向阿姨了嗎?”

    “她送出去的東西,向來絕無收回的道理。”周宴深來到虞喬身后,把項鏈戴在她頸間,攏起長發,純凈的鉆石在頸間光輝閃耀,漂亮的鎖骨上墜著高貴奢華的藍寶石,將整條裙子的氣質一下拔高了了不少。

    他微微扶正她的肩,欣賞著鏡中的絕色美人,手指輕輕從她臉頰滑過,嗓音在耳邊,繾綣溫柔:“過猶不及,這樣很好,不必再配耳飾了。”

    距離很近,虞喬微微側眸,說話聲音輕一點便像耳鬢廝磨:“這么懂啊周醫生。”

    周宴深笑了笑,搖頭:“不懂珠寶。”

    懂你-

    活動在次日晚上,一個時尚紅毯,請來了不少明星。

    虞喬分得一個單獨的休息室,接連不斷地有小明星敲門和她打招呼,她一一笑容得體地應過。

    臨上場前,虞喬補了補妝和口紅,跟著活動方的工作人員走到紅毯候場處。

    在那里,看見了鄔令。

    紅毯還沒開始,按照順序,虞喬在鄔令后面,所以二人候場的位置也是臨近的。鄔令今天穿得格外青春漂亮,看見虞喬,上來就是夸贊:“虞老師今天好漂亮哦,像仙女下凡一樣。”

    “你也很漂亮。”虞喬真心道,“年輕真好。”

    “我沒有虞老師好看啦。”鄔令有些羞澀地說,“我今天本來想去虞老師的休息室和您打招呼的,又看太多人了,怕打擾到您。好在現在還有說話的機會。”

    趁她說話的機會,虞喬再次被她的眉眼吸引,網上總說鄔令和她眉眼之間隱約相似,這話是沒說錯的,只是小姑娘的五官長相要比她更珠圓玉潤一些,顯然是嬌養長大的。

    收回視線,虞喬笑著回她的話:“不打擾,下次直接過來就可以了。”

    “真的嗎?”鄔令眼前一亮。

    “當然。”她一笑起來,頭發上的蝴蝶發飾展翅欲飛,虞喬忍不住幫她扶正,溫聲說,“別亂動,否則等下你的造型師要頭疼了。”

    鄔令有點不好意思:“虞老師你真好。說實話,我每次見到你,都覺得特別親近。您不要嫌棄我話多。”

    “怎么會。”

    紅毯上的燈光設備出了一些問題,工作人員在調整,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有個年輕男人拿著件衣服來到鄔令身邊,給她披在肩上。

    “許助。”鄔令看見這人,朝他身后張望,“舅舅來了嗎?”

    “先生在后面。”被稱作許助的人說,“這里風大,他讓我給您送件衣服。”

    “我不冷,舅舅果然是上了年紀了。”鄔令嘟囔著。

    恰逢這時,虞喬的手機響了,她低頭,是周宴深的電話,于是對鄔令抱歉一笑,起身去接電話。

    鄔令看到來電人,神色微微黯淡。

    紅毯在室外,臨著江邊,候場處不過是搭起來的一間棚子,到處是設備,工作人員亂糟糟地調試著。虞喬提著裙子繞到外側,才接電話:“喂。”

    “結束了嗎?”

    “還沒呢。”虞喬搭著欄桿,江邊有些風大,她肩膀微微瑟縮,“設備出問題了,還沒開始呢。”

    “冷嗎?”電話那頭周宴深的聲音聽起來也隱隱有風聲作響。

    “有點兒。”虞喬實話實說,她隔著欄桿朝海面伸出手,金色的晚霞落到海面上,水波聲聲,一浪覆過一浪,“不過這兒日落真美。”

    “冷不知道穿衣服。”

    這句話同時在耳邊和身后響起,清沉的男聲挾著冷風重疊,虞喬一怔,還沒來得及回頭,一件帶著熟悉的潔凈氣息的外套已經落到了她肩上。

    她回頭,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

    周宴深給她把衣服往前攏好:“今天下班早,來接你。”

    明明才一個白天沒見,虞喬已經覺得有點想他,突如其來出現在她身后,她真的有點驚喜。

    周宴深低頭,輕輕捏了捏她鼻尖:“助理呢,風這么大不知道穿個外套嗎?”

    虞喬彎唇,因為過長的等待而稍稍有點煩躁的心情都變好了:“快上場了,就沒想著要穿外套。”

    她笑靨如花,周宴深低頭看著,忍住吻她的沖動,只是在衣袖遮掩的地方,微微加重力道摩挲了兩下觸感細膩的腕骨。

    手機屏幕亮起,上面是容夏提醒她紅毯要開始了,虞喬戀戀不舍:“我要上場了,那你去休息室等我好不好。”

    “去吧。”周宴深松開她的手。

    “你的外套。”她說著要脫下來。

    “風大。”周宴深阻止她的動作,“穿著吧。”

    休息室和候場區是兩個方向,虞喬走出兩步,再回頭發現周宴深還站在原地看著她,他只穿著一件白襯衫,黑色長褲,暮色里海風拂過他的衣袖,好看地讓人心醉。

    她提著裙子,一步三回頭,終于走過轉角,才徹底看不見周宴深的身影。

    轉角處有一個男人在打電話,虞喬沒注意差點碰上他,好在容夏及時趕到,扶了她一把。

    “抱歉。”那人回身,沉穩成熟的一張男人面孔,看不出具體年齡,像是四十出頭。

    虞喬下意識檢查裙子有沒有破損,確認好后,松了一口氣,抬頭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差點撞到您了。”

    男人看清她的臉,忽然愣住,眉頭緊緊一皺。

    虞喬顧不得這些,紅毯快開始了,她把身上的外套脫給容夏,囑咐她送去休息室,而后便回到自己候場的位置。

    鄔令看到她回來,有點兒沉默。

    虞喬坐到她旁邊,過一會兒聽見她小聲說:“虞老師。”

    “嗯?”虞喬側眸。

    鄔令看起來有點兒為難的樣子,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虞老師,你剛才是去接你男朋友的電話嗎?”

    虞喬微愣,忽然想起來鄔令是喜歡周宴深的。

    “虞老師你別誤會。”鄔令連忙解釋,“我不是要打探你的私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虞喬笑笑,坦然承認:“是。”

    鄔令神色黯淡下來,虞喬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這時候無論她說什么,大概都像是在炫耀。

    好在工作人員很快過來通知她們要開場了,才緩解這微微的尷尬。

    迎著晚霞海風,周遭燈光齊齊亮起,將紅毯照得璀璨生輝,活動正式開始。

    虞喬作為出場順序靠前的開場嘉賓,隨著音樂走上紅毯,無數個直播鏡頭對著她,裙擺隨風晃蕩,她一笑,整個人輕盈得仿佛要隨風飛起來,彈幕前直接炸開了鍋,直言開場便艷壓群芳。

    夕陽沉進海底,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虞喬提著裙子,打開休息室的門,周宴深正坐在里面沙發上,翻著一本以她為封面的雜志。

    “結束了?”他合上雜志起身。

    “嗯,待會兒再去拍一張大合照就可以了。”

    容夏見狀,機靈地說:“姐,您先坐一會兒,我去車上給您拿換的衣服。”

    門被貼心地關上,休息室內只剩二人,周宴深直接走到門邊彎腰把人抱起來,抱到沙發上坐著。

    虞喬的神經松懈,察覺到他的掌心順著向下,握住她的腳踝。

    小腿肌肉瞬間緊繃:“周宴深,你干什么?”

    “看看這雙鞋磨不磨腳。”周宴深解開她鞋子的水晶搭扣,瞥她一眼,好笑道,“想哪去了。”

    “還不是你不當人。”虞喬嘟囔著,細閃高跟鞋從她腳上掉落,腳上雪白的肌膚沒有被磨的痕跡。

    周宴深看著,眼神微暗,指腹摩挲了兩下她腳踝上的骨頭:“這次倒是沒有。”

    “上次那是尺碼的原因。”虞喬說著說著,忽然覺得不對勁,小腿被握到男人的掌心,溫度灼人。

    她腳背不自覺蜷曲,伸手去打他兩下,眼周一圈點著亮晶晶的妝,瞪起來毫無威懾力,反而更添幾分瀲滟。

    周宴深勾了勾唇,松開她的腿,將她裙擺整理好。

    虞喬松了一口氣,轉而道:“你這么不當人,不知道醫院那群暗戀你的女醫生護士知道了會不會心碎。”

    聽她這一段陰陽怪氣的吃醋,周宴深笑意更深:“我怎么不知道醫院里有人暗戀我。”

    虞喬翻了個白眼:“上次Alin媽媽住院,我不過在醫院待了幾天都知道胸外的周醫生,人長得英俊,潔身自好還單身,喜歡他的小姑娘能繞你們仁和三圈。”

    越說越荒唐,周宴深笑出聲:“你這都從哪聽來的。”

    虞喬戳著他的鎖骨:“她們聊天都這么說的,”

    “那她們說錯了,我不是單身。”

    虞喬哼了一聲:“說不定你故意在醫院說自己單身呢。”

    她今天這支口紅為了搭配衣服,選的是微亮的豆沙色,疊加一層唇彩,瑩光閃閃的,好看極了。

    勾人的顏色映在周宴深眼底,他低下頭,呼吸拂在她臉頰:“那我明天到醫院就說,我不是單身。”

    癢絲絲的,虞喬的氣息加重,她用手抵在他胸膛前,嘟起唇:“離婚有孩子,更吃香了。”

    周宴深抵著她額頭,笑聲低低,潔凈的氣息和她身上的花香纏繞,像霜雪中熱烈綻放的紅梅。

    二人就要接吻之際,忽然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虞喬摟著周宴深的脖頸,唇停在離他一厘之寸。

    容夏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小心翼翼地提醒:“喬姐,合照快開始了,主辦方來催您了。”

    “來了。”虞喬松開,稍微向后退,仰面:“那我先過去。”

    “去吧。”周宴深壓下神色,給她把鞋套回腳上,整理好她微亂的裙身,“我在這等你。”

    虞喬對著鏡子,稍微補了下口紅,打開門,和容夏一起離開。

    她前腳剛離開,后腳休息室的門再度被敲響。

    “是不是忘什么東西了?”周宴深起身,拉開門,看到門外的年輕男人,神色微頓。

    “請問這里是虞喬小姐的休息室嗎?”年輕男人客客氣氣。

    “是。您是?”

    “我們先生想見虞小姐一面。”

    “她不在。”周宴深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

    “您是?”

    周宴深頓了頓:“我是她的未婚夫。”

    🔒銅雀臺

    合照拍完, 陸續又拍了一些宣傳的合影,虞喬上線發了個微博,心情很愉快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我們可以回家了。”虞喬推開門, 休息室里卻沒有人。她愣了一下, 聽到腳步聲,周宴深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你去哪了?”虞喬提著裙子,好奇。

    “去了趟衛生間。”周宴深神色沒有異樣,伸手攬過她的腰,“可以回家了嗎?”

    “嗯。”虞喬笑眼彎彎, “你等我換個衣服。”

    虞喬換完衣服,讓團隊的人都下班,自己坐上周宴深的車。

    早上出門之前向云卿給周宴深打過電話,要他今晚回家吃飯, 虞喬當時剛醒,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隨口問了一句, 被向云卿聽到了。

    于是事情就演變成, 要周宴深帶著她回家吃飯。

    虞喬不知道其他人見男朋友的媽媽是什么情況,但在她這里,向云卿實在是對她過分的好。無論是上學的時候, 還是后來她和周宴深不在一起, 又或是現在。

    向云卿從不多問, 每次見到她都是自然而然地關心, 也不會與她談及周宴深相關的事。

    虞喬低頭摸摸手機的盒子,她剛才換衣服的時候, 把項鏈也摘下來了。

    “周宴深。”

    “嗯?”

    周宴深在開車, 聞言微微側眸。

    “向阿姨有什么愛好嗎?我想給她買點禮物。”

    周宴深笑:“你想給她買什么?”

    “我不知道。”虞喬也在思索, “翡翠,翡翠怎么樣?送向阿姨一對翡翠鐲子或者耳墜。”

    “她首飾臺上的首飾堆得都快放不下了。”周宴深語氣無奈,“你可別再說送她首飾了。”

    這下虞喬更苦惱了:“那怎么辦,我也沒給長輩送過禮,你們家又什么都不缺。”

    路遇紅燈,周宴深將車停了下來,側身捏捏她的臉:“送茶葉吧,向老師喜歡喝茶。”

    “茶葉?”虞喬思忖,“那我回頭問問藺醫生有什么好的茶。阿姨喜歡喝什么茶?”

    “白毫銀針。”周宴深說,“在你后面。”

    “嗯?”虞喬一愣,回頭果然看到后座上放著一個包裝講究的盒子。

    “你買的?”

    “我幫你買的。”周宴深隨意地說。

    “你——”虞喬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心里又酸又甜,復雜的心情匯成氣泡往上冒。

    此時車正好拐進周家別墅,繞過噴泉林蔭道,周宴深把車開進院子里,側眸看見副駕駛座人看著自己的盈盈目光。

    “這么感動?”他把車停好,伸手去勾她的下巴,“那要不要報答一下?”

    虞喬的瞳仁在車廂里像蘊滿了溫柔如水的月光,她難得的沒有反駁他,反而傾身上前,主動獻吻。

    在休息室里未得到的香氣延續到了車里,柔軟的唇貼上來,她閉著眼,睫毛漆黑纖長,舌尖抵著他的唇,一點點向里。

    周宴深只頓了下,很快掌心按著她的后腦勺,反客為主地深吻。

    虞喬揪著他的衣服,長發盈滿他的發絲。

    直到車窗被人從外面提醒似的敲了兩下,二人才反應過來,虞喬心一跳,臉色漲紅,直接躲進了男人的懷里,額頭還磕到了周宴深的下巴。

    周宴深沒有管外面的人,手仍然撫著她的發絲,低下頭:“不如我們回家吧。”

    虞喬又羞又鬧,擰了兩下他胳膊:“你閉嘴。”

    周宴深笑聲低低。

    又過了一會兒,二人才下車,虞喬拿著后座的茶葉走進了周家。

    這一次來和上一次不一樣,客廳里除了向云卿,還有一個長相儒雅溫和的中年男子在看報紙。

    虞喬立刻猜出這是周宴深的父親。

    果不其然,她進門之后,那男子放下報紙,對她溫和地笑了笑。

    向云卿起身,吩咐阿姨開飯,而后關切地問虞喬:“工作剛結束嗎?”

    “對的阿姨。”

    “餓了吧,我今天燉了燕窩,你睡前吃一點,先吃晚飯。”向云卿牽過她的手,和她一起往餐廳走。

    原本見到周父,虞喬還有點兒緊張,但餐桌上,周父看出了她的緊張,笑著問道:“喬喬現在經紀約是在哪個公司啊?”

    “在華延娛樂,叔叔。”

    “華延的老板我見過,人還可以。”周父聲音和善,“拍戲辛苦,以后多抽點時間回來吃飯,讓你向阿姨給你準備好吃的。”

    虞喬慢慢放下了緊張。

    她晚上習慣性吃得少,向云卿和周淮山也沒有逼她多吃,二人吃完飯便回了房間,把空間留給周宴深和虞喬。

    虞喬上次來周宴深的房間還是高中的時候,這一次再進來,心境卻是大不一樣。

    周宴深在洗澡,她站在書柜前,很大的一整面書柜墻,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最觸手可得的大多是醫學類。

    這里到處都是周宴深年少生活過的痕跡,書桌上有放在筆筒里的鋼筆,還有他用過的筆記本,從前的教科書。

    置物架上有兩排,擺放著很多相框,虞喬一一看過去,是周宴深從小到大的照片,從面容清俊的孩童時期,到高大清朗的意氣少年,他始終沉靜,只是眉眼越發清晰工整。

    落地窗旁有一張讀書椅,深灰色,伴著一盞高腳落地燈,虞喬高中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坐在那里。

    從書架上抽了一本雜志,她坐到那張讀書椅上,后背陷進柔軟的墊子里,把書蓋在臉上。

    周宴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差點沒看到她在哪。

    椅子寬大,她又瘦,整個人躺進去薄薄一層,從側面幾乎看不見。

    落地燈開著,淺黃的光暈柔和,蓋在臉上的雜志被掀走,虞喬睫毛微微動了動,呼吸里是男人頭發微濕的潮氣,她假裝睡著,沒動。

    下一秒,她的頭發被人勾起來,輕輕掃著她的頸窩,癢癢的,虞喬鼻尖一皺,一抬手拍走周宴深的手。

    周宴深勾唇彎眸,手指繞著她柔軟的發絲。

    椅子軟軟的,虞喬躺著很舒服,不想動,她突發奇想:“誒,我當時來這里喊你的時候,你第一眼見到我,當時是不是以為在做夢。”

    周宴深微微俯身,手撐在椅子兩旁:“對。”

    “那你當時是夢見我了。”虞喬翹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看著他,眼睛亮亮的,“當時是什么想法?”

    周宴深低下頭,鼻尖碰到她的鼻尖:

    “和現在一樣,想吻你。”

    呼吸交織,水汽混著沐浴露的香氣盈滿身周,因為距離太近,虞喬不由自主地放輕聲音:“原來你那么早就開始覬覦我了。”

    微濕的黑發垂在她漂亮的額頭上,周宴深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微微挑眉:“那你當時靠近,是想干什么?”

    “是……”虞喬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有些面紅,難以啟齒道,“我說是想數你的睫毛你信嗎?”

    “信。”

    周宴深偏頭,唇擦著她的鼻尖臉頰,在她耳畔流連,不輕不重咬了下她的耳骨。

    一陣電流順著神經滑過,虞喬輕輕咬唇。

    男人的低語順著廝磨,穿過她的耳廓:

    “要不要再數一次?”

    ……

    虞喬沒怎么和長輩同住過,猜測著大概需要早起,睡前特地訂了七點半的鬧鐘,準備用來叫醒自己和向云卿一起吃早飯。

    結果在鬧鈴響之前,她先被周宴深吵醒,男人冰冰涼涼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虞喬困頓得壓根睜不開眼睛,憑著肌肉記憶嘟囔:“幾點了?”

    “還早。”周宴深嗓音溫柔,撫著她的頭發,“你放心睡,我去上班了。起來想回家叫司機送你。”

    虞喬困得迷迷糊糊,他說的一長串話,落到她耳朵里只剩下了一句“時間還早,放心睡。”

    于是她真的放心睡了過去。

    她平時工作飛來飛去的,酒店住慣了,根本不認床,哪都能睡。

    這一次沒有工作的壓力,也沒人來打擾她,虞喬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

    盯著手機上的數字,虞喬有點兒崩潰,她給周宴深發信息,問他起床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她的鬧鐘。

    周宴深:【我給你關了。】

    虞喬剛想發問號過去,他又補了一句過來,是語音,帶著隱隱無奈的笑意:“我爸媽不在意這些,你平時什么樣子,在他們面前就可以是什么樣子。”

    虞喬給他回了一個小貓無語的表情包。

    洗漱完,換好衣服,從窗戶里看出去,陽光和煦,天氣很好。

    向云卿在后花園廊下的桌椅上坐著,泡了一壺茶,在批改著什么東西。

    她是大學老師,虞喬猜測可能是論文試卷一類的。

    “喬喬。”向云卿看見她,很自然地打招呼,“醒了,去餐廳吃早飯了嗎?”

    “還沒。”虞喬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不晚吧。”向云卿看一眼手表,“十點而已,之瑤在家都要睡到下午。”

    “之瑤回來了嗎?”

    “她找了個公司上班,離家里遠,搬去公司附近住了。”向云卿無奈,“隨她吧,開心就好。”

    她說著放下手里的論文:“走,阿姨陪你去吃早飯。”

    “阿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虞喬受寵若驚,“您忙您的。”

    “我不忙。”向云卿笑著嘆了口氣,“我沒有女兒,宴深和他哥哥從小我就不怎么管,所以不太懂你們年輕人,要有什么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記得跟阿姨說。”

    “沒有沒有。”虞喬連忙搖頭。

    “那就好。”向云卿和她一起走到餐廳,“你喜歡吃什么,中午我讓阿姨準備。”

    “我都可以的阿姨。”虞喬乖乖地說,想了想問,“周宴深中午回來嗎?”

    “他們醫院有食堂,應該不回來。”

    虞喬點點頭:“那我去給他送飯吧。”

    她明天有個節目錄制在青港,今晚的航班飛過去,還沒跟周宴深說這件事。

    向云卿用保溫盒將飯菜裝好,而后吩咐司機送虞喬去醫院。

    路程不算太近,虞喬為了給周宴深一個驚喜,沒跟他說,反而假惺惺地在微信上問他吃飯了沒。

    周宴深沒回復,想來應該在忙。

    虞喬隨手點開朋友圈往下滑。

    她工作忙,閑暇時不愛玩手機,所以朋友圈有很多沒看的內容,翻著翻著,虞喬忽然停下。

    居然有一條是周宴深發的。

    在虞喬的印象里,周宴深也和她一樣,不太愛用社交軟件,更是從來不發朋友圈。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金色的海面,晚霞秾釅,大片大片鋪在天邊,女人淺青色的紗裙與發梢迎著海風微微揚起,背影昳麗美好。

    一張照片,配文只有兩個字:

    【和她。】

    時間是昨晚十一點五十,她睡著之后。

    虞喬手指停在那張照片上,微微愣片刻,勾起唇角。

    是因為她昨晚在休息室的話嗎,所以他萬年空白的朋友圈,出現了一條內容,昭彰地給所有人看。

    網上近些年很流行安全感這個說法,虞喬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安全感,唯獨在和周宴深的感情里,她很少患得患失。

    大約是因為他給足的安全感,讓她從內心深處確定,他眼里從來只有她一個人。

    莫名地,虞喬想起高中時代的一件小事。

    那會兒是高三,某次考試過后,虞喬忽然被班主任老劉叫到辦公室。

    她一頭霧水,老劉叫她去辦公室里的茶水間門后待著,不一會兒,隔著門傳來了老劉和周宴深的交談聲。

    虞喬當時便明白了老劉的意思,他找周宴深談話,讓她在后面聽著,好叫她死心。

    但結果并不如老劉的意,少年沒有否認,也沒有逃避,而是坦蕩認真地說:

    “老師,是我喜歡虞喬,不關她的事。您找我就行,不要再找她了。”

    🔒銅雀臺

    到了醫院, 虞喬讓司機先回去,自己提著飯盒在電梯里按了六樓。

    她知道周宴深的辦公室在哪,先敲敲門, 里面沒有聲音。剛要推門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這是醫生辦公室, 不能隨便進。”攔住虞喬的是一個小護士,正在寫著報告單,頭也不抬,“你找誰?”

    虞喬摘下口罩,客客氣氣:“不好意思, 我找周宴深。”

    “周醫生。”那護士頓了頓,皺著眉頭抬眼,看到虞喬的一剎那呆住,狐疑地又看了兩眼, 瞳孔放大, “你是那個,是虞喬嗎?”

    虞喬點點頭, 承認:“對。”

    護士嘴巴張成個O型, 結結巴巴:“天吶,我居然見到明星了,可以跟我合照嗎?我妹妹特別喜歡你。”

    虞喬答應了, 合照完, 護士才想起來正事:“您是病人家屬嗎?周醫生去病房看病人了, 現在是午休時間, 要找周醫生您等下午吧。”

    “我不是病人家屬。”虞喬說,“我是他女朋友。”

    這下護士手里的本子差點被嚇掉。

    虞喬溫和禮貌地又問了一句:“我可以進去了嗎?”

    “可, 可以……”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 干凈整潔,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虞喬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忍不住低頭給周宴深發信息:【你在哪?】

    信息剛發完,門外“咚咚”兩聲敲門聲。

    心里一喜,她過去開門,門外卻不是周宴深。

    施文雨一身白大褂,清秀文靜,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虞喬。”施文雨很快笑起來,和她打招呼,“周宴深在嗎?”

    “他不在。”虞喬側身,“我也在等他。”

    “那能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嗎?”施文雨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聽診器,“他上午來我們科室看病人,聽診器忘記帶走了。”

    “好。”虞喬接過來,猶豫了下,“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施文雨溫聲道,“我只是來還個聽診器。對了,你最近身體怎么樣,感覺還好嗎?”

    沒想到她還記掛著自己的身體,虞喬有點兒動容:“挺好的,上次謝謝你。”

    施文雨搖搖頭:“你客氣了。有空再來我給你測個血糖。”

    “好。”

    “那我先走了。”施文雨雙手插進口袋里,和虞喬道別。

    經過護士臺的時候,有護士和施文雨打招呼:“施醫生怎么來我們胸外了?”

    “來給周醫生送個東西。”左右是午休時間,也沒什么事,施文雨走過去,“最近忙嗎?”

    “我們胸外哪有不忙的時候,手術一臺臺輪得飛起。”護士吐槽道,“誒不過我跟你說,我今天聽說了一個非常震驚的消息。”

    “什么消息?”施文雨說著,遠遠看點周宴深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護士立刻咳嗽了兩聲,欲蓋彌彰地打招呼,“周醫生。”

    周宴深點點頭,算是應下。

    “周醫生。”施文雨喊住他,“你聽診器上午落我們那了,我剛給你送辦公室去了。”

    “謝謝。”周宴深頷首,沒有什么表情。

    “喬喬在你辦公室,我給她了。”施文雨補了一句。

    周宴深神情立刻頓了一下,手里的病歷本合上,徑直往辦公室去,步伐加快了許多。

    旁邊的護士震驚:“施醫生,你認識周醫生女朋友,哦不,那是虞喬啊!”

    “對。”施文雨說,“我和她是同學。”

    “天吶!!!”護士震驚道,“剛才虞喬說她是周醫生女朋友,我還在想我是在夢里嗎?不過后來一想也是,周醫生這么年輕優秀,家世又好,我們普通人本來也配不上人家。”

    施文雨看著男人遠去的挺拔背影,贊同地點了點頭。

    護士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艷羨地看著周宴深,略有些感慨地說:“周醫生真的很帥啊,就是那種我覺得如果退回學生時代,我一定會暗戀他的學神校草。”

    施文雨收回目光,笑了笑:“你高中時候暗戀過別人嗎?”

    “暗戀過啊。”護士撇撇嘴,“不過他比周醫生差遠了。高中的時候還算清秀,不過前幾天我去參加他婚禮,誰知道他現在變成油膩的中年男人了,濾鏡咔一下就碎了。”

    施文雨有些失神地聽著,半晌,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你怎么了施醫生?”護士以為自己戳到她傷心事了。

    施文雨笑著搖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想,暗戀最好的結局,大概是少年永遠是少年吧。”

    他經歷時光的洗禮,再站到她面前,仍然紳士,干凈,一塵不染。

    是她心底永遠無可忘懷的白月光。

    施文雨斂睫,隨意地擺了擺手:“走了。”

    忽然就想起高中時代,那時她戴著厚厚的眼睛,學習刻苦成績卻算不得太好,長相普普通通,性格內向,沒有什么朋友。

    有一次意外來了月經,她在走廊上渾然不覺,后面路過的男生三三兩兩嘰嘰喳喳地笑,不懷好意。

    施文雨察覺到有什么不對,腰間忽然被人系上了一件校服,她回頭,虞喬從側面攬著她的肩,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褲子臟了,我陪你去衛生間。”

    她的臉騰一下變紅,那些男生的調笑在此刻顯得格外側耳,虞喬轉身瞪了他們一眼,虞喬長相漂亮明艷,在年紀里都是出名的,那些男生霎時住了嘴。

    去完衛生間之后,施文雨想去和班主任請假回家,但她性格實在過于內向,在辦公室門口徘徊了許久,都沒有勇氣打開那扇門。

    最后是周宴深從辦公室出來,看到她,問:“你要進去嗎?”

    她低下頭,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少年幫她推開門,在門上敲了兩下:“劉老師,您現在有空嗎?”

    “你不是剛出去,又有什么事嗎?”

    “我沒事。”少年慢悠悠的,給她讓路,“施文雨找您。”

    施文雨知道,他只是舉手之勞,在辦公室里時,就看到她在外面躊躇猶豫想進又不敢進。

    就像虞喬一樣,只不過是路過,順手幫了她一下。

    他們才是絕配-

    “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周宴深關上辦公室的門,“等多久了?”

    “沒有多久。”虞喬眼尾微揚,起身上來想抱他,“想給你個驚喜嘛。”

    周宴深卻退后一步,脫掉自己的白大褂,去里間用洗手液仔仔細細洗了手,再出來時攬她的腰:“特別驚喜,你吃過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和向阿姨一起吃的。”虞喬嗅嗅他襯衫上的味道,過分冷冽潔凈的消毒水味。

    她像小貓一樣,周宴深低頭睨了她一眼:“你在干什么?”

    “你不覺得這個味道特別好聞嗎?”虞喬仰頭,在腦海里搜尋形容詞,“特別的,干凈。”

    “消毒水味能不干凈嗎。”周宴深哭笑不得。

    “你不懂。”虞喬撇撇嘴,和他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你要是天天化妝,在脂粉氣里泡著,你就會覺得這個味道很干凈了。”

    “是嗎?”周宴深以手指去抬她的下巴,在她發絲聞了聞,“哪有脂粉氣。”

    虞喬側眸:“你失去嗅覺了。”

    周宴深順勢親了下她鼻尖:“我聞得到,是香氣。”

    虞喬忍不住翹唇,推推周宴深:“吃飯。”

    周家廚師的手藝很不錯,普通的食物也做得驚喜可口。周宴深吃著飯,虞喬重新翻到那種朋友圈照片:“這是你昨晚拍的嗎?”

    “你看到了。”周宴深喝一口水。

    “拍得還挺好看。”虞喬幾不可察地彎彎眸,而后抬頭忽然說,“手伸過來。”

    周宴深半挑眉,還是依言伸過去。

    虞喬左手和他十指相握,細白漂亮的手指與男人明晰突出的骨節交疊,拍了一張照片。

    拍完,她先發給Alin,問自己能不能發微博。

    Alin回復得很快:【你等會,先讓我聯系一下公關,盡量在你發之后把輿論往祝福的方向引。】

    虞喬回了一句OK,而后看了一眼手表:“周宴深,跟你說一件事。”

    “怎么了?”周宴深合上保溫盒,聽到她嚴肅的口吻。

    “我下午要飛青港,去錄節目。”

    周宴深稍稍有些意外:“去幾天。”

    “三四天左右。”

    “好。”周宴深點點頭,“幾點的航班,我送你。”

    虞喬漂亮的眼睛瞪著他。

    “怎么了?”周宴深不解。

    她忽然撲上來,手圈住他的脖頸,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就這個反應嗎?一點都沒有不舍得。”

    周宴深唇角微揚,抱住懷里的人,手擱在她腰上隔衣摩挲了兩下,溫聲:“我舍不得,你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

    虞喬朝后仰面,看著他,言之鑿鑿:“但是你起碼要表現出一點不舍的樣子嘛。”

    話音剛落,周宴深掌心托著她的后腦勺,徑直吻了上來。

    緊密、濃烈、不由分說的一個吻,她差點在他懷中窒息。

    虞喬手掌抵在他胸膛前,自作孽不可活地,輕輕地喘著氣。

    長度過膝的風衣之下,周宴深的手撩起她的毛衣下擺,力道微重地摩挲著一小塊肌膚。

    “怎么辦。”他說,“我后悔了,能不去嗎?”

    虞喬不說話,她伏在周宴深肩上,唇被親得微微紅腫,報復性地動了動腳,用自己鞋尖輕輕撩起周宴深的西裝褲,在他腳踝上若有若無地蹭了蹭。

    抱著她的人的呼吸陡然加重,力道收緊,虞喬悶悶地笑出聲。

    “虞喬。”他聲音有點兒啞,喊她的大名,帶點兒威脅,“你真的不想走了是嗎?”

    “沒有啊。”虞喬見好就收,松開腳,無辜地說,“阿誠和夏夏已經快到醫院樓下了,我要先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還有。”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周醫生,你怎么這么不經撩啊。”

    最后下樓的時候,是周宴深送虞喬下去的,她風衣里的襯衫是真絲材質,微微有些皺,臉上戴著口罩,只眼尾處有些紅。

    航班是晚上六點,九點左右,虞喬抵達節目組訂的酒店。

    旅途疲憊,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一個Alin的未接電話,還有她發過來的簡明扼要的一條微信:【看到給我回個電話。】

    虞喬邊擦頭發,邊將電話回了過去。

    “喂,Alin,我剛才在洗澡,怎么了?”

    “你到青港了嗎?”Alin問。

    “剛到。”虞喬披著浴袍,懶散地在沙發上坐下,“節目組請的嘉賓人還沒到齊,導演說明天再見。”

    Alin嗯了一聲然后說:“有幾個導演遞了新的本子過來,你要不要看看?”

    “電影電視劇都有。但電影遞過來的總體質量不高,不少導演都在觀望,可能得等白色雪山上映之后遞過來的才會多。”

    虞喬沉吟:“那還是算了,如果接一下小制作,這不相當于打聞渡的臉嗎?”

    “我也是這么想的。”Alin說,“我幫你篩了幾個電視劇的本子,都是正劇風格,你有空看看,給我答復。今年上半年的那部劇播出效果很好,年底的視后希望還是挺大的。”

    掛掉電話,節目的工作微信群里工作人員在發著一些明天節目錄制的時間表和流程。虞喬粗粗看過之后,換了pad翻看Alin發來的劇本。

    她其實不是很喜歡上真人秀,大部分時候都是為了配合劇的宣傳,或者一些推不掉的人群。

    看著看著劇本,虞喬打定主意,以后讓Alin少給她接一些綜藝。

    要走大熒幕的路,還是少在公眾面前頻繁露面比較好。

    青港的天氣灰蒙蒙的,氣溫偏低,第二天節目錄制前,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原本的戶外拍攝不得不改用戶內的方案。

    雨連綿不斷下了三天。

    這個真人秀形式比較特別,請的都是女明星,有年齡大的,也有年齡小的,但總體上都沒什么矛盾,節目錄制一直都順順利利的。

    虞喬之所以接下這個綜藝,是因為這期和她一起做飛行嘉賓的是沈霓。

    她為數不多的圈內好友。

    沈霓因為行程原因,節目錄制的第三天才到場。

    她來的時候虞喬正在化妝,今天上午天氣難得放晴了一會兒,導演抓住這個機會,讓女明星們都換上原本準備好的旗袍,去戶外拍照。

    “虞老師——”化妝室的門被推開,沈霓笑著進來,身后還跟著跟拍攝像。

    真人秀幾乎是全天拍攝,虞喬習慣性掛起笑容,只是多了幾分真誠:“怎么現在才來?”

    “這不是工作原因嗎?”沈霓剛下飛機,還戴著口罩,當著鏡頭的面湊近,感慨,“喬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別貧了。”虞喬輕輕拍她胳膊,“快化妝,你看后面這一架子的旗袍,導演組可是下血本了。”

    “我看看。”沈霓走過去,摸上一件孔雀藍的旗袍,高領全開襟,珍珠扣,經典胸腰省,攏出曼妙曲線。

    這旗袍質地服帖柔順,唯獨裙擺處拿金紫雙線沿邊刺繡花瓣圖樣。

    “這是什么花?”沈霓俯身,“是鳶尾嗎?”

    “對。”虞喬沒回頭,閉著眼睛,化妝師正在給她刷睫毛,她睫毛本就長又濃密,只需輕輕刷幾個。

    沈霓走到她旁邊,搭著她的肩,鏡頭一直在拍著,沈霓沒話找話:“你知道鳶尾花的花語是什么嗎?”

    虞喬睜開眼,在鏡頭前配合地笑盈盈道:“不知道。”

    不過她確實是不知道,隨手選中這件旗袍,不過是想到之前在周宴深儲藏室看到的那一盆鳶尾。

    沈霓說:“鳶尾是愛的使者,象征戀人間的思念。”

    虞喬微微一愣。

    工作人員從外面敲門,推開,催促:“沈老師,我們該去化妝了。”

    “來了。”沈霓順手拍了拍虞喬的肩,“待會見。”

    “待會兒見。”虞喬回神,微笑。

    沈霓走后,虞喬需要換衣服,跟拍攝像也隨之關了鏡頭。

    試衣間里,虞喬撫著裙擺處的鳶尾,忽然揚唇,換好之后,拿起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張圖片發給周宴深。

    圖片只拍到裙擺刺繡的部分以下,內收的鉛筆擺,開叉到膝蓋處,孔雀藍的織錦緞半掩,露出的一截小腿雪白玲瓏。

    她噙著笑打字:【好看嗎?】

    不一會兒,周宴深回復:【好看。】

    虞喬:【這是鳶尾,剛才有個朋友跟我說了鳶尾的花語,你猜是什么?】

    對話框那頭耐心地回復著:【是什么?】

    虞喬:【是思念。】

    回完這一句,虞喬聽到外頭工作人員在喊她的名字,她合上手機,出去時把手機給了容夏。

    有沈霓在,這一天的錄制比之前要輕松許多,虞喬覺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九點,導演拍板,錄制結束。

    虞喬和沈霓一起坐著保姆車回酒店,路上又下起了雨。

    青港地處江南,秋季總是陰雨連綿,空氣中透著絲絲的寒意。

    路上,虞喬和沈霓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錄制了一天,二人多少有些疲憊。

    虞喬想起早上和周宴深發的信息,她一天沒來得及看手機,現在打開微信,里面有各種工作的消息,倒沒有周宴深的。

    他工作忙,虞喬知道,這幾天因為錄制的原因,加上周宴深加班,二人聊天也是草草幾句結束,更別說電話和視頻。

    虞喬看向窗外,雨勢加大,車窗上痕跡蜿蜒,她用手擦了擦霧氣,莫名有些悵然。

    不過幾天而已,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黏人精。

    虞喬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到酒店門口,保鏢先撐起傘,虞喬身上裹著白色的羊絨披肩,黑發被潮濕的雨風掀起。

    她和沈霓的房間在不同的兩個方向,二人在大廳里道過別,虞喬乘著VIP電梯上樓,她的發梢末端被隱隱打濕,垂在纖薄的后背上。

    刷卡,進門,虞喬彎腰,把珍珠白的小皮鞋脫下。

    她今日盤的是低盤發,一半用玉簪盤起,一半順著垂落胸前。妝也是化妝師精心設計過的,柳葉眉,眼線微微上挑,將一雙鳳眸勾得眼波漣漪,唇與眼影都是玫瑰色。

    “叮咚——”門鈴聲從外面響起。

    虞喬剛把鞋脫掉,下意識以為是容夏來送東西,沒多想就打開了門。

    門外卻不是容夏。

    來人身上氤氳著微冷的潮濕夜雨,長風衣的面料挺括,酒店走廊幽暗的光打下來,襯得他整個人過分清絕。

    一滴雨順著周宴深手中黑傘的傘面滑下。

    虞喬手還扶著門,寂靜之中,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夢里,呆呆張開嘴:“你……”

    他仿佛是笑了:“我怎么了?”

    “你怎么來了……”虞喬緩慢找回自己的心跳。

    雨傘靠在墻邊,周宴深往前一步,松松摟住她的腰,低眸看著她,目光里混著叫人心悸的深情:

    “不是你說想我?”

    🔒銅雀臺

    酒店房門一關, 密閉的房間內瞬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被摟上腰,肌膚相觸,感受到男人溫熱的體溫, 跳動的心跳, 虞喬才有種他真的來到這里的實感。

    方才在車上,她還對著窗外想他,如今這一刻,想念中的人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虞喬仰面,眸光有些茫然, 還沒回過神來:“你是因為我說想你,才過來的嗎?”

    玄關處的照燈不甚明亮,她看到周宴深低下頭:“不是。”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因為我也想你。”

    聲音低低的, 氣息拂在她的頸間, 虞喬眼里的神色微動,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她抬手摟上周宴深的脖頸, 上半身微微往后仰, 及腰長發垂到他的胳膊上,滑過手腕,癢癢的。

    四目相對, 不知是誰主動, 纏綿的吻一觸即燃。

    酒店房間里浮著溫暖的豆蔻木棉香, 二人身上原本都帶著雨涼風冷, 此刻被屋內的熏香烘著,烘出了別樣的情愫。

    虞喬身上的旗袍是極貼身的尺碼, 腰部收束, 細腰纖纖, 幾乎是一掌可握。

    周宴深掌心扣著她后腦勺,唇舌相抵,尋到她口中越發深處的香氣,將她按向自己,拇指和食指捏到溫潤的玉簪,輕輕一抽,如瀑的青絲瞬間傾瀉,在腰臀之間的曲線晃蕩。

    他的衣服被她緊緊攥著,虞喬一面回應著他,一面身體越發無力,忽然周宴深抱著她換了個方向,她被按在門上,他護著她的腦后,再度低頭掠奪她的氧氣。

    層層堆疊的熱氣從深處涌出,虞喬感覺到周宴深擱在她腰后的那只手往前,逡巡到她身前的紐扣,捻開了一開。

    注意到她失神,周宴深的舌尖忽然掃過她的上顎,一陣酥麻,又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她唇。

    “你……別……”虞喬無力地抵著他的胸膛,旗袍開叉之上的第一顆珍珠紐扣已經被解開,雪白的緞面內襯若隱若現。

    周宴深的掌心貼著內襯,溫度燙得驚人。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嗓音里是明晃晃的欲-念:“別什么?”

    虞喬微微地喘息著,緋紅從耳根蔓延到臉頰,她被親得聲音也柔了下來,低低軟軟的:“別弄壞了,旗袍是節目組的,很貴。”

    “很襯你。”周宴深貼在她耳邊說。

    的確是很襯她,濃郁的孔雀藍,襯得她膚白勝雪,每一處都嚴絲合縫,單單只是站在那也身姿窈窕,風情動人。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虞喬唇角微翹,她唇碰到男人耳后微熱的肌膚,尾音絲絲像浸在蜜里,勾著他的神經:“你喜歡嗎?”

    回答她的是從腰部逐漸往上解的扣子,珍珠盤扣,每解一顆都有圓潤的聲音。

    全開襟的旗袍,盤扣蜿蜒直到漂亮的頸間。

    解到最后一顆,周宴深俯身吻住她的唇,將人打橫抱起,嗓音清啞:“我送你。”

    旗袍掉落在玄關處,虞喬身上只剩白色的真絲吊帶內襯,薄薄的一層,裙長不過膝蓋。

    她被抱到浴室,花灑打開,熱水掉落在地面,氤氳出一室的霧氣。真絲沾了水,緊緊貼著身,周宴深的手從裙擺之下深入,吻從她唇間輾轉到雪白的天鵝頸,精致的鎖骨,留下印記,再度往下。

    他的唇好燙,手也燙,快感堆疊,虞喬死死咬著下唇。

    “別——”

    眼尾滲出勾人的緋紅,氤氳在霧氣里,她仰頸,壓抑地低-喘。

    熱水錯落,窗外雨聲連綿,樹葉在風雨中簌簌作響,風越涼,玻璃上的霧氣越朦朧。

    虞喬的指尖扒著霧面的玻璃,不斷下滑,最后死死劃著周宴深的肩。

    “周……”她出口不成調。

    “嗯。”他的聲音沙啞。

    蝴蝶骨優美纖薄,緊緊繃著,弧度極其漂亮。

    虞喬低頭,牙齒將他肩頭咬出深深的紅印。

    換來男人低啞的笑,笑聲混著蒸騰繚繞的霧氣,一同消散在窗外逐漸瓢潑的大雨中。

    結束時,虞喬連指尖都是粉的,一點都抬不起來。

    周宴深用浴巾抱著她,抱回床上,幫她穿睡衣。

    窗外的雨漸漸變小,淅淅瀝瀝地打著樹葉,夜色深沉,華燈漸下。

    周宴深傾身,關掉頂燈,只留床邊的臺燈,再回身時,虞喬躺在他懷里,忽然抬頭,報復性地咬了一下他的鎖骨,還在齒間磨了磨,咬出一個鮮明的牙印。

    周宴深低頭笑:“還想咬哪,我脫了衣服給你咬。”

    “流氓!”低低的小聲憤恨。

    周宴深悶聲笑,摟著虞喬,不輕不重地幫她揉著腰。

    虞喬在被子里踢他的腳尖,抬著漆黑卷翹的睫毛:“周宴深,你的良心是選擇性上線嗎?”

    她泫然欲泣的時候,淚珠掛在睫毛上將掉不掉,被他細致溫柔地吻去。

    也只有吻是溫柔的。

    “一直都在。”周宴深失笑,薄唇輕揚。

    虞喬撇撇嘴,躺在他懷里舒服的位置。

    燈光是暖黃色的,不刺眼也不過分黯淡,酒店的溫度和香氣都宜人,虞喬雖然累,但是暫時沒有什么困意,便扯扯周宴深的衣袖:“你明天要上班嗎?”

    “不上班,我請了三天假。”

    “真的?”虞喬陡然開心起來,“我接下來三天也沒有通告,那我們不如留青港玩吧。我這兩天吃了好多好吃的糕點,明天帶你去。”

    周宴深摸著她的頭發,笑意微淡,沒說話。

    察覺到他的沉默,虞喬仰頭:“怎么了,你不想在這玩嗎?”

    周宴深搖搖頭,低眸看著她,抬手,手指輕輕撫她的眼睛:“喬喬,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怎么了?”他鄭重的語氣,虞喬略微有點兒茫然。

    “梁淮放棄手術了。”

    虞喬微愣,片刻后,她平靜地哦了一聲。

    周宴深手指停留在她的頰邊,輕聲問:“那天我和梁淮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虞喬抿唇,不想騙他:“差不多都聽到了。”

    頓了頓,她又說:“我到梁家的時候,梁淮的媽媽就已經不在了。梁淮應該是在他媽媽去世之后脾氣古怪起來的,梁宏生帶他去醫院看過,醫生說是巨大打擊造成的心里創傷,讓他變成了極度焦慮的癡迷型依戀人格。”

    周宴深沒說話,安靜地聽著。

    虞喬垂下睫毛,微微顫了顫,聲音低下去:“周宴深,我知道你一定不理解我為什么不報警。一個是因為我當時狀態不好,無暇顧及。第二個原因就是,我還是沒有狠下心來。”

    周宴深嘆了口氣,更緊地抱住她,吻落在她額頭。

    “我知道。”他很輕地說。

    太過溫柔的安慰,虞喬鼻尖一酸,手去摟他的腰:“周宴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我沒有親人,沒有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梁淮他,他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我,我……”

    她是在把心剖給他看,埋在最深處的痛。

    “你放心。”周宴深說,“梁淮他應該只是要先去看他媽媽,他在國外做手術也是一樣的。”

    虞喬搖搖頭:“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關系,我不會原諒他的。如果他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一定會把他送進警局。”

    她從他懷里抬頭,手覆在他的手上,眸中滿是真摯:“周宴深,你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有你在,我覺得有沒有親人,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甚少說這樣的話,柔軟而動容的表白,像是混著溫水的刺,倒進周宴深心里,密密麻麻的痛,溫溫和和的洗滌。

    心痛也心軟。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深:“喬喬,你不是沒有親人的。”

    虞喬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兒惘然。

    周宴深頓了頓:“你在海邊走紅毯那天,有人來敲休息室的門,說想見你一面。是你舅舅,認出了你。”

    巨大的信息量砸到虞喬腦海,砸得她腦子發懵:“什么?”

    周宴深說:“意思是,你有親人,有舅舅,有外公。DNA檢測昨天出來了,是真的。”

    虞喬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她消化著周宴深話中的意思,良久,呼出一口氣,回到他懷里,沉默不語。

    周宴深的吻落在她發間,低聲說:“他們住在北城,如果你想見見他們,我陪你去,如果你不想見,我們就回陵江。”

    “無論如何,都有我陪著你。”-

    飛機落地北城是第二天下午。

    路上很順利,沒有堵車,北城道路寬闊,交錯縱橫,司機一路往西開,把他們送到大院中去,獨門獨戶的三層老房子,帶著庭院,院中有樹有井,看得出是上了年頭的房子。

    車剛停下,便有人來開門,引虞喬走上門口的三階樓梯,保姆很規矩,沒有多打量虞喬,只是將她帶到書房門口,替她敲了兩下門:“老先生在里面等您。”

    虞喬手心不自覺滲出細密的汗,周宴深握緊她,低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門內傳來渾厚的一聲:“進來。”

    周宴深推開門。

    房內的人也與此同時從麒麟椅上起身,聲音溫和低沉:“喬喬。”

    虞喬心底霎時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的中年男子,可不正是當時她在海邊差點不小心撞到的人。

    當時那人抬頭,看到她一瞬間臉色微變,她并沒有多想。

    周宴深禮貌地伸出手,同他交握:“虞先生。”

    虞世南微微頷首,他身后坐著輪椅的白發老人轉過身來,看到虞喬,渾濁的眼底神色復雜。

    虞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陌生的人,陌生的感覺。

    虞老先生的視線先落到周宴深身上,微微瞇了瞇眼:“你是……周儉之的孫子?”

    周宴深道:“虞老先生好眼力。”

    虞老先生嘆了口氣:“我哪還有什么眼力,世南提前跟我說了而已。我和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戰友,后來你爺爺調任陵江。以前交通不發達,一晃幾十年過去,你爺爺都不在了。”

    “爺爺跟我提過您。”

    “都老了,罷了。現在再見,也是緣分。”虞老先生擺擺手,“世南,我書桌第三層抽屜里還有他爺爺年輕時候留下來的東西,你去拿給他吧。”

    虞喬不是傻子,聽出來這是要和她單獨說話。

    她看向周宴深,周宴深對她安撫地笑了下,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掌心,她心跳慢慢平復下來,松開了他的手。

    門被從外面關上,書房內只剩熏香裊裊,虞老先生看著她:“坐吧。”

    “是,喬喬,對嗎?”

    虞喬坐下,微微點頭:“您可以叫我虞喬。”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虞老先生神色有些回憶。

    虞喬干巴巴地說了句是。

    虞老先生看著她疏離的樣子,動了動唇,最終,長嘆一聲。

    “是我的錯,喬喬,你受苦了。”

    虞喬沒有在書房里待很久,大概半小時左右就出來了。

    她婉拒了虞老先生讓她留下來吃飯的請求,跟著保姆下樓,庭院里有一棵梨樹,周宴深和虞世南在樹下聊天。聽到腳步聲,周宴深先轉過身來。

    看到她,周宴深唇角微揚,虞喬走過去,他牽上她的手。

    她對虞世南客氣拘謹地笑了笑。

    “不留下來吃晚飯嗎?”虞世南挽留。

    “不打擾了。”周宴深禮貌地笑,“天色不早,我們就先走了。”

    虞世南點點頭,也沒有多挽留,只說:“我派車送你們。”

    看著二人相攜而出的背影,虞世南聽到身后的輪椅聲,回頭:“您怎么出來了。”

    虞老先生坐在廊下,目光深遠:“世南,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對你妹妹說那番話,她們母女是不是就不會飄零多年。”

    “我記得小時候您說,如果家里再有小輩女孩出生,名字就用喬和令兩個字,取美好之意。姝兒給女兒取這個名字,想必沒有怪過您。”

    虞喬先生扶著輪椅:“但愿如此吧。”-

    從虞家出來,一路上虞喬都很沉默。

    回到周宴深在北城的房子,上次二人在這里住過,虞喬才微微有了些落地的實感。

    進門,換鞋,外套掛到衣架上。周宴深剛關上門,她轉身就抱住他。

    感受到懷里人的依賴,周宴深低頭,撫著她的后背。

    虞喬在他懷里,悶悶道:“他跟我說,我媽媽上高中的時候偷偷和一個大學生談戀愛,被他發現了,他罵了我媽媽一頓,把她關在家里不許她出去。后來我媽媽偷偷離家出走,那段時間郊區恰好發生了火災,有一具女尸和我媽媽身形年齡和相仿,所以家里人都以為她死在那場火災里了。”

    周宴深聽她說完,彎腰把人抱到沙發上。

    虞喬靠在他胸膛里,繼續低聲說:“我小的時候,我媽媽常說,她是怕給家里丟人才跑出來的。我猜她那時候是已經懷孕了,找到梁宏生,梁宏生不肯負責,她又不敢再回家,才自己養著我。”

    周宴深下巴擱在她頭頂,沉默地聽著。

    “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他突然說。

    虞喬仰面,額頭擦過他的下巴,沒聽清:“什么?”

    周宴深低眸,輕聲說:“如果十歲的時候遇到你,我一定把你帶回家。”

    這樣,他的姑娘就不用和梁家扯上瓜葛,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虞喬原本還有些低落的心情因為周宴深的這一句話煙消云散,她彎唇:“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對不對,宴深哥哥?”

    周宴深陡然瞇眼,虎口掐上她的下巴:“你叫我什么?”

    “我什么也沒叫。”虞喬笑瞇瞇的,腳尖輕輕蹭他的腿,“不過我聽說,某人自稱是我的未婚夫,嗯?”

    話音剛落,腳踝被人鉗住,周宴深低頭,咬她的鎖骨。

    “別啊,癢——”

    很輕很輕的力道,更像是吻,虞喬脖頸發癢,笑鬧著推開他,身上的V領松松散散,鎖骨往下的肌膚,雪白起伏。

    周宴深扣著她的腰,邊吻她,邊往她手腕上戴了個東西。

    冰冰涼涼的,虞喬下意識抬手:“什么啊?”

    輕盈剔透的一個翡翠手鐲,戴在她的皓腕上,煙霧繚繞的深綠色飄花,漂亮脫俗,襯得她肌膚吹彈可破。

    “為什么突然送我手鐲。”虞喬語氣疑惑,剛說完,門鈴被人按響。

    她從周宴深身上下來,去開門,來人是某家蛋糕店的外送,客客氣氣:“請問是虞小姐嗎?”

    “我是。”

    “祝您生日快樂,您的生日蛋糕,請簽收。”

    虞喬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身份證上的日期和真實生日不是同一天,劇組,品牌方和圈內其他好友都是按照她身份證上的日期給她慶祝的。

    這么多年,虞喬也懶得解釋,一直糊里糊涂地過。

    但其實今天才是她的生日。

    周宴深接過她手里的蛋糕,輕輕捏了下她鼻尖:“連自己生日都忘了。”

    他把蛋糕拎到餐桌上,拆開白色的緞帶,蛋糕上的翻糖小人穿著漂亮的公主裙,翩翩起舞。

    虞喬愣愣地跟過去,摸著手腕上的鐲子,她分不出翡翠的好壞,只知道她手腕上這只純凈得沒有一絲多余雜質,漂亮極了。

    客廳的燈光暗下來,周宴深垂著眸,點亮蠟燭,暖黃色的燈光照在他鼻梁上,影影綽綽地晃著。

    他坐在蛋糕旁邊,五官攏在柔和的光里,看著她:“許愿嗎?”

    虞喬眼眶涌上熱意,她動動唇:“我沒有什么愿望。”

    周宴深想了想,笑著看向她:“那我先許一個?”

    虞喬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燭火微晃,周宴深的眸光沉靜,他看著蠟燭,說:“希望我們喬喬以后吃到的蛋糕,都是完整的。”

    虞喬睫毛猛地顫抖。

    他記得她說過的話。

    周宴深握著她的指尖:“到你了。”

    虞喬搖搖頭,她手指寸寸覆上他的掌心,臉龐映在光影里,漂亮的眼睛格外動人。

    “周宴深,”她說,“我不想許愿,我想吻你。”

    🔒銅雀臺

    沒有人吃蛋糕。

    蠟燭在漸漸融化, 蠟油滴在蛋糕上,奶油軟軟地塌下去了一小塊。

    燭火的光芒映在虞喬雪白的背上,將她的肌膚染成同奶油一般的質感, 隨著她的動作起伏搖曳。

    客廳的燈光暗下去, 微弱的線燈籠罩著黑色的沙發,長發散落在肩,她跨在周宴深身上,咬著唇,提著一口氣, 緩緩向下。

    攀在他肩上,虞喬耳邊是男人的悶喘。

    “喬喬。”周宴深咬她的耳骨,廝磨之際,嗓音啞得不像話, 呢喃她的名字。

    虞喬長長呼出一口氣, 學著他的樣子,張口在他耳畔慢慢地舐咬, 出聲柔到極致:“你喜歡我嗎?”

    “喜歡。”他毫不猶豫地吐出兩個字。

    薄削的肩被烏黑的發蓋住, 垂到胸前,黯淡的光影里,黑與白與紅, 交織出生香的艷骨。

    周宴深扶著她的腰, 掌心燙得驚人, 尋到她的唇, 緊緊吻住。

    夾雜著歡-愉的,致命的折磨。

    她難得的主動, 難得的, 將自己全身心奉上, 在他耳邊問他喜不喜歡她。

    怎么可能不喜歡呢,懷里的姑娘,是初見之時,周宴深就想帶回家的人。他所有的青春年少,都與她有關。

    未來也是,他心甘情愿與她糾纏一生-

    霧氣在浴室上方繚繞。

    虞喬沒了力氣,任由周宴深抱著洗澡,他勾起她的頭發,一縷縷吹著,她頭發又長又多,他耐心地吹了好久。

    洗完,回到臥室,不算特別熟悉的地方。虞喬躺到床上,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日蛋糕,閉著的睫毛睜了開。

    “沒法吃了。”周宴深的嗓音有些倦倦的慵懶,“明天重新買。”

    虞喬可惜地嘆了一口氣,那蛋糕看著味道應該還可以。她重新躺回周宴深的懷里,感受到他的體溫,打了個哈欠,不過腦地說:“沒關系,我已經吃到最好的生日蛋糕了。”

    周宴深下巴抵著她額發,半闔的眼眸睜開。

    虞喬后知后覺自己說了什么話,下巴已經被周宴深挑起,對上他帶笑的眼眸。

    他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意味深長地說:“沒有吧。”

    虞喬臉微紅,張口咬住周宴深的指尖,瞪了他一眼,眼波不自知地流轉出媚色。

    周宴深笑意加深,食指指腹微微加重力道按在她的牙齒上,湊近她的耳邊,聲音含笑:“用點力。”

    她狠狠咬了一下他的指尖,手拽著他的衣領,順勢去咬他的唇。

    “周醫生。”虞喬故意說,“我要是給你咬破了,你到醫院別人問你,你該怎么說?”

    話音剛落,陡然間天旋地轉,她被男人壓在身下,手腕也被扣到頭頂。

    周宴深俯身,嗓音沉沉地問:“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有通告?”

    虞喬假裝聽不見,無辜地眨了眨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回答什么?”周宴深另一只手順著她的脊背向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你想讓我怎么說?”

    虞喬渾身瞬間繃緊,她仰頭,鼻尖碰到男人的鼻尖,呼出的氣息漸漸又有升溫的趨勢。

    “有沒有通告?”他貼著她耳邊,又問了一遍。

    代以回答的是被子下她輕蹭他的腳尖。

    月升月落,過分綿長的夜色,融化在一室繾綣中。

    次日虞喬直接睡到了下午,腰酸背疼,她是被Alin的電話轟醒的。

    懶懶地翻了個身,床頭柜上有一杯溫水,里面放著根吸管,她一邊喝,一邊聽著Alin接下來工作的安排。

    虞喬估算著時間:“Alin,今天過年那段時間幫我空出來,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空多久?”

    “一個月吧。”咕嚕咕嚕喝完水,視線里出現男人的長腿,虞喬把杯子遞給他,昂了昂下巴,示意自己還要一杯。

    周宴深低頭揉了揉她的頭發,去給她倒水。

    虞喬掀開被子下床,昨天的衣服已經沒法穿了。她打開衣帽間,里面竟然有幾套嶄新的衣物,應該是周宴深提前叫人給她準備的。

    手指在一排排衣服上滑過,耳邊Alin粗粗估算一會兒之后:“后天是白色雪山的粗剪觀看,十二月一號星云獎頒獎,你上次確定的那部戲五號開機,這部劇你的戲份不算多,我估計年前能拍完,那年后一個月就不給你接工作了。”

    虞喬點點頭,拿下一件厚毛衣,一條牛仔褲,再搭長款保暖的羊絨大衣:“就這樣,辛苦你。”

    “不辛苦。”Alin笑了一下,“正好年后我也打算休息一下。”

    “什么?”虞喬手頓住,“我沒聽錯吧,工作狂要休息。”

    Alin無奈:“你沒聽錯。我又不是鐵打的。今年過年打算去南方旅個游,放松放松。”

    “你自己嗎?”虞喬順口問。

    電話那頭卻沉默了一秒。

    虞喬敏銳地嗅到什么八卦,試探性地道:“跟邵書白一起嗎?”

    Alin還是不說話。

    虞喬知情識趣:“那我們一起好好休息吧,正好給容夏也放個假,今年我給她包個大點的紅包。”

    掛掉電話,虞喬換好衣服,出來時窗外已經是暮色黃昏。

    她和周宴深一起吃了飯,二人回陵江的航班是晚上。

    虞喬穿好鞋在門口等周宴深,晃蕩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鐲,晶瑩剔透,越看越好看。

    周宴深從玄關處處出來,便看到她偏頭稀罕手鐲的可愛表情,笑了笑:“喜歡嗎?”

    “喜歡。”虞喬轉了一下,觸手瑩潤,“好漂亮的鐲子,干干凈凈的。”

    周宴深看了眼她空白的右手:“有機會碰到水頭好的,給你湊一對。”

    二人牽著手下樓,司機等在樓下,北城的冬天夜晚來的早,到機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虞喬在vip休息室的衛生間里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她擦干凈手,看到是陌生的號碼,皺了皺眉,那些被私生打擾的不好的回憶涌上心頭,但還是接了電話:“喂,你好。”

    “你好,虞小姐。”對方是個年輕的男聲,準確叫出她的名字,客氣地自我介紹道,“我姓馮,是梁淮先生委托的律師。”

    聽到梁淮兩個字,虞喬立刻就想掛電話。

    “您等等。”這位姓馮的律師仿佛預判到她要做什么,語速極快地說,“請您給我一分鐘時間。梁淮先生委托我,將他在陵江市西林海苑23棟的別墅無償贈與您,您看您什么時候有時間來辦個手續。”

    西林海苑,是梁家曾經的別墅,虞喬和梁淮在那里長大。

    她面無表情:“我不要。”

    律師有些為難:“梁淮先生說,如果您不愿意接受,可以自行處置。”

    虞喬握著手機,走出洗手間,遠遠看到在沙發上的周宴深,她動了動唇:“捐了吧。”

    “您確定?”

    “嗯。”虞喬淡淡道,“麻煩您把房子賣了,賣的錢都捐給患有心臟病的貧困兒童。”

    說完,她徑直掛掉電話,手機落回包里。虞喬從旁邊的咖啡廳買了兩杯咖啡,回到周宴深身邊。

    “怎么想起來喝咖啡。”周宴深接過咖啡,順手摟著她,“不怕晚上失眠嗎?”

    聽到這話,虞喬剛喝進去一口的拿鐵差點給自己嗆死在口罩里,止不住地咳嗽。

    周宴深遞紙巾給她,輕拍她的后背:“你怎么了?”

    虞喬瞪了他一眼。

    周宴深微微有些疑惑。

    虞喬微微掀開口罩擦拭嘴角,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己。

    周宴深不過就說了個晚上睡不著,她居然下意識地想歪了,真是色令智昏。

    周宴深看著她稍稍有些變紅的耳垂,忽然勾唇,摟著腰湊到她耳邊含笑道:“想哪去了,嗯?”

    最后一個字的尾音上揚,清沉的嗓音剮蹭著耳膜,虞喬伸手推拒:“才沒有。”

    周宴深扣下她的手腕,隔著口罩,若有若無地親了下她的臉頰:“沒事,睡不著的話,我陪你。”

    我陪你三個字被刻意加重了語氣。

    虞喬在心里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買這兩杯咖啡。

    沒一會兒,廣播里傳來提示登機的播報聲,二人在夜色漸深的時候回到了陵江。

    之后的兩天,周宴深幾乎是每天都忙到深夜。虞喬在家鉆研下部戲的劇本,晚上常常是在沙發上看著看著就睡過去了,而后被周宴深抱回床上。

    深秋風涼,他身上是醫院潔凈的氣息,會先脫掉外套,再俯身來抱她。

    虞喬白天的時候抽空去了美容院和瑜伽館,臉頰肌膚越發細膩,仿佛吹彈可破。

    周宴深洗完澡才過來吻她。

    細細密密的吻,從眼睫一路到鼻梁,臉頰,紅唇。她被吻得癢癢的,伸手摟住男人的脖頸,仰頸柔軟地回應著。

    “累嗎?”一吻結束,虞喬睜開眼,鼻尖貼著鼻尖問他。

    周宴深傾身關掉燈,抱著她,深夜寂靜,低語更顯溫情:“不累,只是比以前更想快點下班。”

    她蹭蹭他的頸窩,嗅著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自知地說:“是因為想快點見到我嗎?”

    周宴深笑,在黯淡的光里逡巡到她的唇:“真聰明。”

    最后睡前,虞喬打著哈欠,模糊中聽到周宴深問她明天是不是有工作。

    她已經困得眼皮沉沉,含混地說有。

    其實也算不上是工作。《白色雪山》的粗剪出來了,聞渡邀請所有演員和出品方以及一些業內人士一同先觀。

    試映會是在次日下午,一個私家影院,虞喬向來習慣性早到,到的時候里面的人只有零星幾個,她找到貼有自己名字的位置,脫了外套放下而后去洗手間。

    通往洗手間的那一條長廊燈光微暗,虞喬從洗手間出來,手機在包里震動兩下,她低頭找手機的時候,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虞喬手里的動作停下。

    黑色長褲,白色毛衣,瘦削身形,往上,是梁淮那張一如既往具有欺騙性的少年面龐。

    “姐姐。”光線只打到他的腳下,他隱在黑暗里,輕聲喊她。

    虞喬身周是淡色的光暈,她停下腳步,看著梁淮,不說話。

    不遠不近,兩步的距離,這一次,梁淮沒有冒犯地再上前。

    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顧自道:“我去了新加坡的療養院,我媽媽確實在那里,她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她的生命體征都很平穩。”

    光影半明半昧,走廊另一側偶爾傳來腳步聲和人聲交談。

    梁淮看著她,動了動唇,像是想說什么。

    虞喬手里拎著的包落在身側,她淡淡道:“如果你想說對不起的話,沒有這個必要,我不會原諒你。”

    聽到這句話,梁淮原本猶豫的神色上浮現一抹落寞的釋然。

    他低聲說:“我知道。”

    虞喬不看他,無波無瀾地說:“借過。”

    梁淮側身讓路,她從他身邊走過,梁淮轉身看著她走遠的身影,忽然出聲:“姐姐,再見。”

    虞喬的腳步停頓一瞬。

    很輕的自嘲被微微作響的空調風聲送到她耳邊:

    “不對,是后會無期。”-

    回到影院,這次不少人已經落座。虞喬和一些相熟的演員打過招呼,入座的時候發現自己旁邊是鄔令。

    鄔令看到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扭捏,又像是激動。

    虞喬沖她微笑著點點頭,剛坐下,聽到她小聲地喊了一句“表姐。”?

    虞喬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側身:“你喊我什么?”

    “表姐……”鄔令看著她,聲音弱弱地,“舅舅和我說,你是家里去世的小姨的女兒,我們是表姐姐。”

    “等一下。”虞喬有點亂,微微錯愕的看著鄔令,看著這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孔。

    她突然想起來鄔令也是芒果過敏。

    “你媽媽……”

    “我媽媽叫虞嫻。”鄔令連忙說,“我是跟我爸爸姓。”

    困惑的關系在一瞬間理清,虞喬突然之間多了個妹妹。

    往日不算太熟的工作同事忽然之間變成妹妹,她有點適應不過來這種轉變,頗顯尷尬地對鄔令笑了笑。

    左邊是鄔令,右邊的位置空著,上面沒貼名字,虞喬沒話找話:“這位置是誰的,人來了嗎?”

    “還沒。”鄔令回答,“我沒看到。”

    之后二人又陷入詭異的尷尬中,打破尷尬的是鄔令,她小小地喊了一聲:“表姐。”

    虞喬側眸,鄔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表姐,后天是外公的生日。舅舅說,這次不宴請賓客了,只家里人聚在一起吃個家宴,讓我問問你有沒有空來。”

    虞喬微微頓了一下。

    鄔令連忙補了一句:“外公和舅舅都很希望你能去。外公說,他有東西要給你。如果你沒空的話,那家宴可以推遲到你有空的時候。”

    虞喬后天倒是沒有通告。

    她動動唇,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想一下吧。”

    鄔令理解地點點頭:“好。”

    影院里人漸漸坐齊了,只有虞喬旁邊的位置還空著,趁著電影開始前的幾分鐘,虞喬低頭給周宴深發信息,問他今晚幾點下班,有沒有空一起吃晚飯。

    發完之后,她關掉手機,聞渡拿著話筒在臺上致辭,說完,影廳的燈暗下來。

    虞喬認真地盯著大熒幕看電影片頭,沒注意到有人悄無聲息地坐到了她身邊的位置。

    熟悉的清冽氣息傳來。

    虞喬茫茫然回頭,在黯淡的電影打光中看到周宴深。

    男人明顯是匆匆趕過來的,一向扣得平整的襯衫領口有些松散,額前黑發也微微凌亂。

    “你……”她下意識放低聲音。

    周宴深的手,在暗處摟上她的腰,含笑在她耳邊用氣聲說:“你第一部電影的首映,幸好沒錯過。”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說?”虞喬從巨大的驚喜中回神,撓撓他的掌心。

    二人靠得很近,男人的嗓音很低,卻清楚的送到她耳邊:“下午有個手術,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趕得及。不確定的事情,不想讓你期望又失望。”

    片頭的配樂結束,電影的畫面緩緩拉開。

    虞喬在幕布的白晝光中側眸看著周宴深,四目對視,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個完整的自己。

    遺憾的缺口被他用溫柔和耐心一點點修補,她覺得心底滿滿當當,再無缺失。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散場的時候,鄔令看到了虞喬旁邊的周宴深。

    二人相攜,虞喬原本以為小姑娘會尷尬,沒想到鄔令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表姐夫。”

    虞喬只得在周宴深耳畔給他解釋。

    外面月色已經琳瑯,虞喬坐上副駕駛,在手機上找到自己想吃的餐廳,導航定位。

    陵江的晚高峰很堵,路上,虞喬想起鄔令說的家宴事情,決定征求一下周宴深的意見。

    周宴深手搭在方向盤上,前方車流擁堵,他倒沒見一點不耐煩,只是問她:“你想去嗎?”

    虞喬微微沉默,她也有一點兒糾結。

    周宴深看了她一眼,說:“后天是周日,你如果想去,我陪你一起。”

    糾結了一個晚上,虞喬還是決定去赴宴。

    出發之前,她原本想去古董店挑一件禮物,可沒想到周宴深已經準備好了,一件紅珊瑚雕刻擺件,雕的是麻姑賀壽。珊瑚色彩鮮艷,雕刻也栩栩如生。

    虞喬側眸問他:“你會緊張嗎?”

    周宴深笑,握住她的手:“我不緊張,我怕你緊張。”

    虞喬淡淡呼出一口氣,搓搓手心:“我確實不太知道怎么和長輩相處。除了向阿姨之外。”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虞家的這次家宴具體會有多少人。

    車子仍舊駛到上次的老宅,這次出來迎接他們的是鄔令。北城已經開始飄雪,她帶了個毛絨絨的白色帽子,彎彎眼眸:“表姐,我等你好久了。我把我夏天時候釀的青梅酒挖出來了,你要不要嘗嘗?”

    虞喬猶豫:“可以,但我酒量不太好。”

    “放心啦,度數很低,我酒量也很差。”鄔令開開心心地拉著她的手往屋里去。

    屋內烘著地暖,人倒不多,只有鄔令一家和虞世南。

    鄔令悄悄趴在她耳邊說:“表姐你放心,今天外公沒有叫旁支的叔叔們過來,就我們一家。”

    “喬喬,宴深。”虞世南起身,淡笑,他身上有一種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氣勢,“你們到了,先去樓上書房吧。”

    虞喬點點頭,回身看到周宴深在身后,多了幾分安心感。

    “那你們快去吧。”鄔令識相地松開她,“別讓外公等久了。”

    虞喬和周宴深上到二樓書房,推開門,虞老先生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淺淺淡淡落下的雪花。

    “來了。”虞老先生轉身,披在腿面的毯子上放著一份文件,他朝虞喬招招手,“喬喬,過來。”

    虞喬松開周宴深的手,走過去。

    文件遞到她手里,虞老先生溫和地說:“快到年底了,外公也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這便當今年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虞喬低頭,看到手里的文件是一份北城幾處房產的轉讓協議書。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這,不太合適,我不能要。”

    “收下吧。”虞老先生拍拍她的手,“這原本都是你媽媽的。”

    虞喬不知道怎么推讓,她回頭看了一眼周宴深。

    虞老先生又在她耳邊嘆了一口氣:“喬喬,外公虧欠你太多了。”

    周宴深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里的文件,拉著她的胳膊讓她后退一步,到自己的身后。

    窗外雪光微亮,他微微俯身,把房產轉讓協議書放到虞老先生旁邊的實木茶幾上,客氣禮貌地說:

    “您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但您放心,有我在,她什么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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