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秦老先生談完事后, 已經(jīng)六點半了。
沈長凜比他結(jié)束得還要早,在瀛洲的事忙完后,干脆沒有離開, 準備用完晚餐后帶謝沅一起回燕城。
剛剛霍陽來過, 兩個人不知道是吵架了還是怎么,謝沅的眼眸紅腫,像是哭過一樣。
她今天倒霉, 待在房間里時也不小心跌傷了。
膝上的腫處看起來頗為駭人。
家庭醫(yī)生來得很快,已經(jīng)幫忙處理過了。
上過藥后,柔膝隱匿在雪白的裙擺下,只微微顯露少許紅痕。
沈長凜脾氣算不上好,但對謝沅一向疼寵。
她偶爾做了錯事, 也不太舍得管教,幫人處理后續(xù), 更是輕車熟路。
不過這兩年來,沈長凜的控制欲要比之前強上許多, 管教謝沅也更嚴格, 跟尋常的父母全然是逆著來的,他對她身邊人的管控,更是越發(fā)嚴苛。
孩子年歲已經(jīng)大了,就是有些自己的想法也無妨。
尤其是秦承月的事過后,秦老先生更這樣認為。
長輩們以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地長大,孩子們會更加親密,將來做夫妻也更加和睦, 可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謝沅和秦承月認識多年, 時常一起出去。
可兩人就是對彼此沒生出絲縷的情絲。
反倒是和早就明知絕無可能的人,產(chǎn)生了緣分, 彼此之間,有了相互的糾纏。
還是孩子的幸福要更重要一點,只要不是太過分,想同什么樣的人在一起,其實都是無妨的。
秦老先生本就不在乎門第,現(xiàn)在做了曾祖輩分的人,更是不在乎這些。
但沈長凜顯然不是這樣想的。
如果由他來給謝沅選丈夫,那挑選出來的人一定是在各方面都最優(yōu)秀杰出的人,出身,身份,相貌,能力,不能有一樣是有疏漏的。
霍陽在很多地方,都不會符合沈長凜的要求。
甚至謝沅跟霍陽親近,或許都是沈長凜不能接受的。
秦老先生過去的時候,沈長凜的暗怒仍然未消,謝沅大抵是剛被他斥責過,眼眸紅著,頭也低低地垂著,坐都不敢跟他坐太近。
但只是這么一個席位的距離,他也不能忍。
沈長凜聲音很輕,卻明顯帶著冷意:“過來,沅沅。”
謝沅怕他,但是一點也不敢拒絕他,抿了抿唇,便提著裙擺站起身,很乖地在他身邊坐下。
人在身邊坐下后,沈長凜的容色才算是稍霽。
在別處他或許還會顧忌謝沅的臉面,但在家里,他才不是那位溫柔的沈總,沈三公子矜傲貴重,是再陰晴不定又冷情嚴苛的人。
別說旁人,在外祖父秦老先生的跟前,沈長凜也依然是那樣。
他骨子里帶著點偏執(zhí),決定好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忤逆,誰也不能跟他明擺著逆著來。
見到秦老先生過來,沈長凜的容色也沒轉(zhuǎn)變,他心情不好,沒人敢去招惹,李秘書本想給謝沅解圍,最終也沒敢開腔。
因是要送謝沅走,晚餐很豐盛,而且多是她喜歡的。
她性子緘默,但在瀛洲這邊過得很放松,每天又做很多事,用餐時總會講發(fā)生的事。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活潑開朗一些的小姑娘又安靜下來,垂著眸乖順地執(zhí)餐叉,一句話也不敢多言,更是不敢看向沈長凜一眼。
說是疼孩子呢,動怒的時候,也是真的狠心。
秦老先生緩聲說道:“沅沅,你的腿好些了嗎?”
他有意緩和氣氛,但謝沅還沒開口,沈長凜便輕聲說道:“已經(jīng)好多了,就是磕碰了一下,等回去要是還不好,我讓專職的醫(yī)生再過來一趟。”
他掀起眼皮,說道:“您就不用多操心了。”
沈長凜的語氣輕飄飄的,暗含的意味卻很清晰明確。
謝沅執(zhí)著餐叉的手抖了一下,差些要將餐叉落到地上,她緊抿著櫻唇,眼眸也垂得更低-
用完餐后,沈長凜就準備帶謝沅離開。
她的小行李箱東西很少,都是裙子,早先便已經(jīng)收拾好了。
沈長凜和秦老先生還有事要談,謝沅坐在加長的轎車里,思緒煩亂,快雜糅成一團麻。
她緊握著手機,給沈宴白回消息。
【我們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了,哥哥,大概十一點左右到家。】
車里有小墊子,謝沅的臀/肉腫得很疼,方才用晚餐時就快被折磨死,如果不是姿勢不太雅觀,她都想要趴著了。
但膝蓋也跪腫了,趴著同樣難受。
她很久沒有挨過這么重的罰,哭了好久淚水才止住,唇瓣都要咬破。
好在最近沒什么事情,等回到家里后,她可以好好休息一段。
謝沅正失神地想著,沈宴白的電話忽然就打過來了,她今天受到的驚嚇太多,看到來電時差些把手機弄掉。
已經(jīng)有半月沒見到哥哥了。
臨走時,他跟她發(fā)了消息,撥了電話,她問他,他也不說有什么事。
謝沅接起電話,聲音很輕:“哥哥?”
她的聲音有一點啞,像是哭得太多,令人想起被冷水湃過的沙甜瓜果。
僅僅是那么一句簡單的問候,沈宴白的嗓音也發(fā)起啞來:“嗯,是我。”
“你有什么事嗎,哥哥?”謝沅的聲音很細,“叔叔跟外公還在談事情,等他們講完,我們馬上就出發(fā)了。”
她撐著手臂,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但因為是側(cè)倚的姿態(tài),本就腫起的嫩/臀不可避免地又翹起少許,被白裙勾勒出圓潤的弧度,雪白腿根的深紅掐/痕也隱約可見。
細腰柔臀,在夜色里更顯旖旎。
沈長凜回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謝沅屈著手臂,用一種怪異的姿勢趴著,聲音微啞地講著電話:“哥哥不用等我們了,我們在外公這邊用過晚餐了。”
她的思緒混沌紊亂,講個電話也要思索半晌。
但謝沅敏/感地注意到了身后的視線,側(cè)眸對上沈長凜的目光后,她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坐好,他修長的指節(jié)便已然扣住了她的腰身。
她顫了一下,連聲就要跟沈宴白掛斷電話:“哥哥,我這邊有點事。”
謝沅話音未落,便被沈長凜抱在了膝上,她的臀/肉還腫著,滾燙的柔軟僅僅是碰到男人冰冷的西褲,就控制不住地哆嗦。
實在是太疼了。
她的眼眸濕潤,指節(jié)緊攥在一起,忍不住地細微掙扎。
鉗制住腰身的那雙手修長蒼白,卻一絲掙動的可能都沒有給謝沅留。
之前是沈長凜自己說過,她可以自己掛斷電話,但現(xiàn)在他卻覆上她的手,將手機拿走,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免提。
沈宴白頓了頓,低聲問道:“怎么了,沅沅?”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腿上,疼得眼淚不住往下掉,她哀哀地看向沈長凜,水眸里濕潤得像一汪清泉。
他的神情冷漠,沒有任何要將手機遞給她的意思。
沈宴白以為信號不好,又問了一遍:“沅沅,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謝沅的眼尾濕紅,她強撐著,顫聲應道:“是叔叔回來了,哥哥,沒有事的話,我們先掛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柔很軟,隱約帶著哭腔,嫩得像是能掐出水。
平心而論,謝沅的嗓音很好聽。
尤其是在求人的時候,就是再冷血的人也會生出憐惜,但是沈長凜不會。
“好,好。”沈宴白低聲說道,“一路順風,沅沅。”
電話掛斷后,謝沅脫力般地倒在沈長凜的懷里,本就哭得一塌糊涂的臉龐更加潮紅,她的細腰也軟下,整個人都被他桎梏在了掌心。
他聲音很輕:“剛剛跟他在說什么?”
加長的轎車隱蔽性很好,擋板落下后,絲毫的聲響都傳不過去。
但一想到旅途還要兩個多小時,謝沅就怎么都提不起心念回話,她無力地分開并攏的膝,被沈長凜換了個姿勢抱起來。
指節(jié)按在玻璃上,握不住,抓不牢,不斷地往下滑落-
到家的時間太遲,謝沅已經(jīng)睡著了,這一回又是沈長凜抱她下車的。
她身上披著的是他的外套,裹得很嚴,只露出半截纖細的小腿,白得近乎晃眼。
謝沅的眼眸緊閉著,臉龐上隱約帶著淚痕,唇瓣也有些腫。
沈長凜的心情不好,他淡聲和候著的沈宴白打了招呼,便沒再多言。
兩人似乎是吵架了。
方才謝沅掛電話的時候,腔調(diào)就不太對。沈宴白抿了抿唇,到底沒有敢在這時候去問沈長凜什么。
想到她剛才帶著哭腔的聲音,他心情莫名地有些躁動。
沈長凜將謝沅抱上樓,沈宴白站在一樓的露臺邊,跟霍陽通了電話:“回來了嗎?”
他們兩人是同一天去的瀛洲,應當也是同一天回來。
兩家人關(guān)系不錯,如果不是沈長凜剛好去瀛洲,接到謝沅的話,她很有可能是跟霍陽一起回來的,以前偶爾也會如此。
霍陽為人浪蕩,聲音里也帶著輕佻。
今天卻難得有些低落
“嗯,已經(jīng)回來了。”霍陽很輕聲地說道,“沈少找我有什么事嗎?”
沈宴白心思細膩,善于覺察細節(jié)。
怎么回事?去了一趟瀛洲,今天一個個的心情都不好。
他眉心微皺,狀似尋常,拖著腔調(diào)說道:“喝酒嗎?我明天休息。”
霍陽沉默片刻,輕輕地笑了一聲,語氣又恢復慣常的散漫:“本來是不想喝的,可是沈少親自做邀,哪里好拒絕?”
他慣會說漂亮話的,逗弄姑娘更是熟稔得很。
沈宴白也笑了一聲,低聲說道:“行。”
圈子里的人愛玩,最近沈宴白忙于家業(yè),霍陽又去了瀛洲,半個月都沒什么熱鬧的事。
一聽聞沈大少爺做局,消息剛發(fā)出去沒多久,人便全都過來了。
pub里放著激昂的搖滾樂,舞池里群魔亂舞,吵嚷的聲響將要穿透耳膜,沈宴白穿了一身很尋常的短袖連帽衛(wèi)衣,走過人群時還是被人打了好幾次招呼。
霍陽一身黑衣,頭發(fā)也是烏黑色的,隱匿在暗處,倒是沒惹人注意。
他一直都是話最多,也最善于調(diào)節(jié)氣氛的人,今天言語卻少得出奇,低垂著眉眼,落座后也只是安靜地斟酒。
沈宴白眉頭越皺越深。
“到底怎么了,霍少?”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失戀了?”
沈宴白扯唇,看向霍陽,霍陽那雙眼瞧著風流多情,實則比他還要更涼薄些,身邊也算是來來往往,但從未見霍陽對誰動心過。
就是公開的女友,好像也沒有過幾個。
這事誰都知道,霍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但此刻他的神情卻愣怔了一下,握住酒杯的手也頓了頓。
“沒呢,”他緩過神來,笑了一下,“就是追人追得有點難。”
霍陽烏黑色的短發(fā)在壁燈下閃著光。
聽到他這話,坐在邊上滑手機的小庭都坐直了身子,什么情況?這得是哪來的仙子下凡,竟然能讓他們霍陽哥親自去追?
沈宴白的眼也睜大少許。
“你追誰呢?”他放下酒杯,看向霍陽,“之前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有?”
許是將話突然說開,霍陽眉眼間的郁氣少了些,他向后倚靠,輕聲說道:“不好追得很,家教很嚴,人家里也看不上我。”
霍陽的家世在整個圈子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他祖父霍老先生聲名顯赫,他父親也是如今聲勢極大極好的人。
霍陽別說是做個風流浪蕩的紈绔,就是做個欺男霸女的惡徒,也沒誰能怎樣得了他。
得是什么樣的人家,才會看不上眼霍陽?
沈宴白心底卻是莫名地松了口氣,之前霍陽故意瞞著他謝沅的事,這幾天在社交平臺發(fā)照片,偶爾也會有謝沅的衣角出境。
他還以為他們是怎么了呢。
“你說說,我們給你出主意。”沈宴白轉(zhuǎn)了轉(zhuǎn)骰子,唇角微揚,“集思廣益一下。”
霍陽抬起眼睫,笑了笑:“真的啊?那可太謝謝沈少了。”-
謝沅被折騰得太狠,夜里發(fā)了低燒,她迷迷糊糊醒過來喝水時,忽然感覺眼前有些暈眩。
她摸了下額頭,額前微熱,但不到燙的程度。
謝沅這兩天都很累,她也不想在大晚上的繼續(xù)折騰,小心地放下杯子,然后又縮回薄被里。
其實床頭柜里有退燒藥,但她實在是懶得動了,裹緊被子后,便睡了過去。
沈長凜明早還有事,加上沈宴白在家里,看謝沅睡去后,他就離開了。
好在他早就離開。
如果沈長凜在,一定能發(fā)現(xiàn)她發(fā)熱了,然后立刻讓家庭醫(yī)生過來,再將她折騰一頓。
謝沅身上還疼著,全然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見醫(yī)生,如果叫家庭醫(yī)生在打針時,看見她被扇打紅/腫的臀/肉,她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她心情煩亂。
但低熱還燒著,腦中也昏昏沉沉,沒多時又睡了過去。
發(fā)低燒總讓人犯惡心,可在心煩意亂時,又是催眠的良藥。
謝沅睡前就把鬧鐘關(guān)了,也跟阿姨講過明早不吃飯,一邊燒著一邊繼續(xù)睡,倒是睡了個好覺。
沈宴白回家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半夜。
他從四點開始睡,一覺睡到十二點,用午餐時才發(fā)覺謝沅一直沒下樓。
沈宴白皺了皺眉,給謝沅撥了電話,無人接聽,他又給她臥室的固話撥了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昨天跟她打電話情緒就不太好,有點蔫。
不會是生病了吧?
這個想法冒出來后,沈宴白沒做他想,立刻就上樓,謝沅的臥室在廊道的盡頭,他輕輕叩響房門,喚道:“沅沅,睡醒了嗎?”
還是沒有聲音。
沈宴白將房門叩得更重,房里依然沒有應答。
他的心弦忽然緊繃,立刻給管家?guī)Я穗娫挘屓四描匙上來。
強行破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綠,謝沅的房間很大,落地窗的對面是山,青翠欲滴的樹木高聳,枝繁葉茂,隱約有遮天蔽日之勢。
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手腳從薄被中露出。
一身瑩白色的睡裙被穿得凌亂,肩頭的凝脂雪膚也全都傾瀉出來,柔膩得觸目驚心。
但看到謝沅潮紅的臉龐后,沈宴白什么心思都沒有了。
他快步上前,撫上她的額頭喚道:“謝沅!”
謝沅已經(jīng)燒到昏沉了,她的額前滾燙,連手指都是灼熱的,沈宴白拍了拍謝沅的臉龐,強將她從迷亂中喚醒:“你發(fā)燒了,沅沅!”
她迷茫地睜開眼眸。
眼皮很沉重,那雙漂亮的水眸半闔著,內(nèi)里像是有星子在搖晃。
謝沅聲音很弱,低到離遠點就聽不到:“哥哥?”
沈宴白心急如焚,直接就將她給抱起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發(fā)燒了!”
他掏出手機,立刻給家庭醫(yī)生撥號,然后匆匆讓人去拿冰袋。
謝沅坐都沒力氣坐,她的身子往后滑,手指將薄被拉起,又縮了進去,聲音含混不清:“我沒有發(fā)燒,哥哥,我就是沒睡好,再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薄被如絲綢般柔滑,她躲在里面,不肯冒頭。
謝沅不知道燒了多久,連意識都迷亂起來。
家庭醫(yī)生匆匆過來后,她還是不肯出來,向來乖順的姑娘,一邊哭一邊叫:“我不要看醫(yī)生!你出去,你出去!”
沈宴白額側(cè)的穴位突突地跳。
他強忍著脾氣,低聲哄謝沅:“不看醫(yī)生,沅沅,我已經(jīng)讓他走了,就量一□□溫,好不好?”
謝沅不相信他的,她將整個人都埋在薄被里,連手指都不肯伸出來。
這種消極的抵抗很無力,也很虛張聲勢。
但意識到沈宴白不像沈長凜那樣冷酷后,謝沅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一樣,威勢更盛了,她啞著嗓音強迫道:“你也出去,現(xiàn)在就出去!”
沈宴白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一時之間有些無措,他沒辦法跟沈長凜撥了電話。
聽完沈宴白的話,沈長凜沉默了片刻,他輕聲說道:“稍等一下,我馬上到家。”
他本就在路上,沒多時便到家了。
沈宴白看救星一樣地看向沈長凜,低聲說道:“沅沅不肯看醫(yī)生,也不讓我們進去,您看要怎么辦?”
沈長凜風塵仆仆。
他低下眼簾,輕聲說道:“抱歉,今天麻煩你了,這里有我,你先用午餐吧。”
沈長凜直接進了謝沅的臥室,他緩步走到她身邊,聲音放柔:“沅沅,叔叔回來了。”
沈宴白已經(jīng)快走出廊道,還是聽到了那聲充斥哭腔的話語:“你滾!”
這世上應當沒有第二個人,敢當著沈長凜的面對他說這種話。
沈宴白的胸腔里有鮮血在顫動。
但比這句話語更加禁忌出格的,更讓他血液翻涌的,是稍后跟著的“沈長凜”三個字。
你滾。沈長凜。
到底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才讓謝沅能對著沈長凜說這種話?真的是叔侄嗎?
第42章 第42章
謝沅已經(jīng)燒昏頭了。
她渾身上下都是滾燙的, 連伶仃的腳踝都是灼熱的。
謝沅哭紅了臉,竭力將足腕從沈長凜的掌中抽出。
她一邊掙動,一邊任性地說道:“你放開我, 我不要你管。”
謝沅不知道燒了多久, 但瞧她那嗜睡的模樣,很有可能是早就起了低燒,然后一直拖著, 拖成高熱的。
她的身體一直都不算好。
哪怕精心養(yǎng)著,還是會偶爾生病。
更不要說被那樣罰、那樣折騰過后了,只是一晚上的疏漏,就直接起了高熱。
沈長凜眼簾低垂,輕聲細語:“叔叔錯了, 沅沅。”
男人的指節(jié)修長精致,帶著點蒼白, 像是仔細雕琢的玉石,但扣住謝沅腳踝時, 卻像是鎖鏈般, 將她緊緊地鉗制在他的掌心。
掙扎不得,逃脫無門。
趁謝沅恍惚,沈長凜直接托住她臀根的軟肉,將她換了個姿勢抱起。
“你現(xiàn)在還在生病,我們先看看醫(yī)生,好嗎?”他聲音很輕,“ 不然會越來越難受的。”
謝沅被迫坐在沈長凜的懷里, 上過藥后, 臀/肉沒那般疼了,但還是有酥麻般的觸感, 只是被碰到,就跟過電似的。
瑩白色的睡裙被睡亂了,領(lǐng)口的瓷白雪膚也傾瀉出來。
“我不要,我不要……”謝沅帶著哭腔說道,“我不要看醫(yī)生,也不要打針!”
她像個虛張聲勢的貓崽子,明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卻還要哭叫著露出爪子。
謝沅在沈長凜的懷里亂動。
她的手抵在他的身前,拼命地想要將他推開:“你出去,你現(xiàn)在就出去。”
謝沅身上實在是太燙了。
沈長凜扣著她纖細的腰肢,放柔聲音哄她:“不打針,沅沅,你燒得還沒那么高,吃退燒藥就行,等吃完藥,就睡覺好嗎?”
謝沅的思緒本來就紛雜,哭過后更加紊亂。
她一看到穿著白衣的醫(yī)生就害怕,瞧見尖銳的針頭便忍不住戰(zhàn)栗,連吃裹著糖衣的藥也不喜歡。
想到高熱是因為沈長凜的折騰才起來的,就更加氣惱。
“我本來沒有生病,連藥都不用吃的。”謝沅帶著哭腔,嗓音里盡是委屈,“都是因為你胡思亂想,都是因為你欺負我、不相信我。”
她抽咽著,斷續(xù)地說道:“我一到霍家,所有人都圍過來了。”
“我又不知道是不是你想把我嫁過去的,我能怎么辦?”謝沅哭得要喘不過氣,“都跟你解釋好多遍了,你不相信我,還……還欺負我。”
她的臉龐潮紅,眼眸也全是水。
他怎么可能舍得把謝沅嫁給別人?連她在沈宴白那里受了委屈,他都忍不了的。
沈長凜抱著謝沅,薄唇抿著,神情有一瞬的愣怔,他垂下眼眸,聲音沙啞:“……抱歉,沅沅,是叔叔錯怪你了,叔叔跟你道歉。”
她哭得厲害,身軀也一直在顫抖。
“你還在生病,沅沅。”沈長凜低聲說道,“這樣下去會越來越難受的,我們就先讓醫(yī)生叔叔看一眼,好不好?”
他摟抱著謝沅,動作很輕地撫著她的后背。
謝沅又生氣又委屈,人在病中,所有的理智都被情緒支配,卻還知道要轉(zhuǎn)圜。
“我不難受,我就是沒睡好。”她啞著嗓音說道,“讓我再睡一會兒,叔叔,我睡好了就沒事了。”
“可是你發(fā)燒了,沅沅。”沈長凜聲音輕柔,“燒著睡覺不舒服,會做噩夢的,喝過藥后,你能睡得更舒服。”
他很會哄人,尤其善于哄謝沅。
她清醒時就很好哄,更不要說是在迷亂的狀態(tài)下。
但是謝沅根本不聽沈長凜的。
“我不看醫(yī)生,也不吃藥。”她打開了他的手,“你要是逼我的話,我就永遠都不原諒你了。”
謝沅像個稚幼的小孩子,口吻任性又虛張聲勢到了極致。
沈長凜的手背蒼白,被她重重打了一下,片刻后隱約有紅痕浮現(xiàn)。
他靜默了片刻,長睫低垂,在色澤稍淺的眸中落下一層陰影,看起來像是有些難過。
理智在警告謝沅,不要被騙。
可僅僅是看到沈長凜那樣的神情,心弦便被撥動了。
她的指尖滾燙,很輕地捧起沈長凜的手,啞著嗓音問道:“我打疼你了嗎?”
沈長凜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疼的。”
他容色沉靜,抬手覆上謝沅的額頭,然后慢慢下落,擋住她的眼眸。
“不是說沒有睡好嗎?”沈長凜輕聲說道,“那就再睡一會兒吧,只不過沅沅睡著前,測一下/體溫,可以嗎?不告訴醫(yī)生,就讓叔叔看看。”
沈長凜的聲音太溫柔了。
謝沅知道不能相信他的話,可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只是測溫度,他應該也沒辦法怎樣她的吧?
家里有體溫木/倉,但沈長凜還是讓人將溫度計也拿了過來,他將謝沅抱回薄被里,然后將溫度計放到她的腋下。
她燒得厲害,剛剛闔上眼眸不久,便又昏沉起來。
沈長凜讓醫(yī)生直接進來了。
短短十分鐘過去得很快,但看到體溫計上的數(shù)字時,他的容色還是有些難看。
謝沅已經(jīng)燒到三十九度了,這種情況下,就是想慣著她不打退燒針也不行了。
沈長凜向家庭醫(yī)生示意了一下,等人將東西準備好后,才動作很輕地將謝沅抱在膝上,她人都快燒懵了,被他抱起來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在小褲被褪下后,她才陡地清醒。
謝沅趴在沈長凜的腿上,嫩/臀被迫翹起,裙擺堆在腰間,像是案板上的游魚般掙扎著。
她身軀戰(zhàn)栗,忍不住地哭叫道:“我不打針,叔叔!求您了,我不打針……”
沈長凜緊扣著謝沅的腰身,聲音微啞:“很快就好,沅沅,一點也不疼的。”
這都是哄小孩子的話。
謝沅前段時間還挨過一針,她一個字也不信。
“你混蛋……你混蛋,沈長凜。”她哭得厲害,身軀也在不斷顫抖,可冰涼的棉簽劃過臀肉后,她一動也不敢動了,手指緊抓著沈長凜的手腕,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謝沅見過退燒針的針管。
很粗也很長,要打好久才能打完,而那個過程中,每一毫秒都是折磨。
謝沅很小聲地哭著,當針頭刺入后,她哭也不敢哭,貝齒死死地咬住唇瓣,快將櫻唇咬出血來。
打完退燒針后,她的身軀還是僵著的。
沈長凜用棉簽幫謝沅按著針口,等著她好受些的時候,才輕輕地將她抱回到床上。
她每回打完針,都好久不敢平躺,生怕碰到傷口才疼起來。
謝沅疼得要抽搐,回到床上后她就把自己又蒙進了薄被里,她不理沈長凜,他將水捧到了她的跟前,她也依舊不說話。
但她的眼眸一直是紅的,淚水停不下來地掉著。
“對不起,沅沅,叔叔不是有意騙你的,”沈長凜從后方抱住謝沅,聲音微啞,“你燒得太高了,再不退燒可能會發(fā)展成肺炎的。”
她扭動著,連抱都不肯讓他抱。
沈長凜靜默片刻,沒有再動謝沅,只是虛虛地環(huán)著她的腰身,很輕聲地解釋道:“昨天的事,對不起,但是沅沅……叔叔沒有想把你再嫁給別人。”
他的聲音有點啞:“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在害怕。”
有些壓抑多時的言語,已經(jīng)無聲息地到了唇邊,沈長凜薄唇微抿,他俯下身,輕輕地再度擁住謝沅。
她像是已經(jīng)睡著了。
可沈長凜摸到了謝沅的眼尾,濕漉漉的一片,長睫也濕成了一縷一縷的,他的指節(jié)很快被濡濕,全都是她的淚水。
占有、掠奪、侵略、保護和憐惜的情緒并起。
惡欲之下,還有更深的欲念在作祟。
沈長凜聲音微啞:“沅沅,我……”
謝沅難受得厲害,肺腑里像是有火再燒。
“我難受,叔叔。”她睜開水眸,打斷了他,眼淚順著臉龐往下流淌。
謝沅撐著手臂直起身子,她跨坐在沈長凜的腰腹上,攀住他的脖頸,哭著吻上他的唇,然后將柔膝往外打開:“叔叔,我還是好難受,好難受……”
燃燒的火快將她給點著了,可那雙水眸里仍是一片懵懂。
原來她是在難受。
沈長凜的眸底充斥晦澀惡欲,跟謝沅對上視線的剎那,嘈雜的心緒卻突然沉寂了下來。
沅沅還在病中,思緒并不清醒。
這個時候跟她說那些話,跟趁人之危有什么區(qū)別?
他當然可以用手段留住謝沅一輩子,但那不是他想要的,這半年來,她很多時候并不快樂。
沈長凜不想讓謝沅不快樂。
道德的聲音微弱,卻到底是在這一次占據(jù)了上風-
謝沅很久沒有燒得這么狠過。
退燒針起效很快,下午三點的時候,她的燒就已經(jīng)退下去許多,但直到傍晚高熱才徹底降下去。
謝沅睡得昏昏沉沉。
發(fā)燒真的太難受了,她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只喝了點葡萄糖水,可是蘇醒過來后,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沈長凜陪在謝沅身邊很久,她漸漸退燒后,他方才離開。
行程太密,推都推不開,不過在路上時,他一直在看屏幕,確認謝沅在安靜地睡著,才能勉強放心少許。
養(yǎng)孩子最讓人心煩的,就是孩子生著病,但手邊又有必須去做的事。
六點多時,沈長凜讓醫(yī)生又去了一回。
謝沅的燒已經(jīng)全退了,身上還是沒力氣,像是蔫了的花朵,容色蒼白,唯有頰側(cè)透著不自然的潮紅。
她吐出口腔里含著的體溫計,跟視頻另一頭的沈長凜繼續(xù)講話。
“已經(jīng)好多了,叔叔。”謝沅低著眼眸說道,“就是還有點累。”
她的聲音乖乖的,眼眸也很認真地看向他。
但比起此時謝沅沒有生機的姿態(tài),沈長凜倒希望她還能有力氣來罵他、指責他。
他輕聲問道:“現(xiàn)在有胃口了嗎,沅沅?”
謝沅搖了搖頭,聲音細弱:“我喝過葡萄糖水了,叔叔,現(xiàn)在不餓。”
她話本來就少,這會兒連言辭也組織不動,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明顯是再度困倦起來,沈長凜想跟她多說些話,又舍不得叫她強撐著。
“再睡兒吧,沅沅。”他輕聲說道,“叔叔八點多就回去了。”
后面這句話是沈長凜說給自己聽的。
謝沅睡了一天,還想繼續(xù)睡,根本不管他什么時候回來。
但她還是很乖地說道:“嗯,我等您。”
掛斷電話后,謝沅就又睡了過去,沈宴白從廊道里走進來,他剛跟人接了通電話,還沒跟謝沅說上話,她的呼吸便已然悠長起來。
他跟家庭醫(yī)生談了片刻,然后帶人下樓。
謝沅很久沒這么燒過,家里的飲食這幾天也要注意,如果她吃得慣濱城的飲食,那就很方便。
但謝沅偏生不愛吃,還要跟營養(yǎng)師和廚師再商量。
沈宴白今天在家休息,只操勞了謝沅的事,卻感覺比在公司一整天更累。
也不知道叔叔的精力到底有多好,才能在處理那么多事情的同時,將謝沅照顧得那么仔細。
要是讓他來養(yǎng)謝沅這么脆弱嬌貴的小孩,能安生養(yǎng)大就是個奇跡。
將家庭醫(yī)生送走后,沈宴白又給沈長凜發(fā)了消息,匯報謝沅的情況,他大抵是在車上,消息回得很快。
【好,辛苦你了。】
叔叔的口吻向來如此,但沈宴白卻驀地想起正午時謝沅的那聲哭喊,他點了支煙,站在露臺邊抽,回想自己有沒有叫過沈長凜的大名。
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連父親的大名都叫過,卻從來沒有喚過叔叔沈長凜。
哪怕是在沈宴白最叛逆,脾氣最暴躁的年紀。
可是謝沅喚出來了。
理智在告訴沈宴白,沈長凜不可能會對謝沅有所圖謀,秦家的血脈里帶著涼薄,那是一種在面對外人時、真正的冷情和淡漠。
沈長凜位高權(quán)重,矜貴疏冷,少時就尊崇到無人能置喙。
謝沅是什么人?
寄人籬下的女孩子,沒有任何能力,什么也不會做,連唯一能夠回報沈家的都只有聯(lián)姻和生孩子。
沈長凜怎么可能會看得上眼謝沅呢?
但是另一邊情感在瘋狂地躁動著,謝沅那聲哭喊也在沈宴白的耳邊來回地響動。
她的哭聲那么弱,那么可憐。
連說臟話的時候,嗓音里帶著的都是崩潰和無力。
不像是被嬌生慣養(yǎng)的侄女,更像是被掠取侵奪的禁臠。
這個想法冒出頭的時候,沈宴白久違地感到恐懼,他站在露臺邊,陡地出了一身冷汗,煙頭已經(jīng)燒到了指尖,快要燙出痕印,他才想起將煙掐滅。
不可能。不可能。
陰謀論往往都是因為想得太多,才硬生生腦補出來的。
沈長凜年少時是何等貴重矜傲的人,某國王室的公主想要拜見,請人送去拜帖,他也沒有多看一眼。
謝沅生得不錯,雪膚又是那樣白皙。
可她性子沉悶無趣,怎么也不像能討得沈長凜歡心的人?
不過謝沅對邊界感的把控的確很弱,她好像不懂得叔叔、哥哥這樣的人,也都是男人似的。
不對——
沈長凜養(yǎng)謝沅那么仔細,連溫思瑜都不想她多接觸,為什么沒把這個也教給她?
不行。不行。
要是再多想,思緒又回到了起點。
沈宴白將額前的碎發(fā)全都往后捋,他深吸了一口氣,掏出手機,直接跟霍陽撥號,聲音沙啞地問道:“今晚喝酒嗎?”-
謝沅睡起來時,已經(jīng)九點了。
她睡得太久,臉龐都泛起紅來,沈長凜在起居室跟人講電話,他聲音很輕:“品類無所謂,但顏色要鮮麗,然后快些送過來。”
他聲音低柔,帶著點惆悵。
“家里孩子生病了,這兩天心情也不好。”沈長凜溫聲說道,“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看點花。”
他輕聲細語時,很少有人能夠抵抗得了。
沈長凜是一個那樣強勢冷情的人,不容置疑,漠然殘忍,可是只有謝沅知道,他也會彎下腰,將她輕輕抱起來,掰開她的櫻唇,看她口腔里的小傷處。
他有專斷獨行的一面。
但沈長凜也有溫柔細致的另一面。
謝沅自己都記不得的事,他會一件件仔細地記著,她微弱的、連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的渴望,他會幫她全部都實現(xiàn)。
沒有人送給過謝沅花。
她對花的懵懂向往,全都來自于那一年夏天,沈宴白在升學宴上送給明愿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但在謝沅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喜歡花的時候,沈長凜就把整個春天都捧到她的面前了。
所以她拒絕不了他。
無論沈長凜提出再過分的要求,謝沅都拒絕不了他。
哪怕他說想要在謝沅婚后,繼續(xù)保持這種關(guān)系,她其實還是沒法拒絕得了他的。
道德的壓力和破禁的痛苦,她都可以承受。
謝沅唯獨不能面對的,是沈長凜微蹙起的眉心和那不易覺察的傷神,他是位高權(quán)重不錯,可是高處不勝寒,她不想看到他孤獨的神態(tài)。
他待她太好了,她不知道要怎樣去回報他的。
所以在那個夜晚,李特助言說沈總身邊孤寂,這些年出了什么事都是獨自扛著,連分憂的人都沒有的時候,謝沅最終接過那杯茶水,給他送了過去。
那時沈長凜正病著,眉眼間都是戾氣。
他聲音冷淡:“你既是不情愿,何必這個時候過來呢?”
謝沅低下眼眸,不斷地搖頭,聲音顫抖地說她是愿意的,很久以后,她才意識到沈長凜問話時,是帶著暗怒的。
錯誤已經(jīng)發(fā)生,但還有更改的余地。
他那時應當是想要將她徹底推開的,可是她卻不知死活地走進去了。
黑暗的光芒把她給吞噬了,所以她再也掙脫不出來。
謝沅揉了揉眼,她慢慢地坐起身,抬手去拿床頭的杯子,身上已經(jīng)不疼了,但起身時,她還是差些要跌。
沈長凜剛一過來,就見她要摔倒。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謝沅抱起來了。
“別動,沅沅。”沈長凜把她抱回床上,“你身上的藥效還沒退,有事就跟我說。”
謝沅燒著的時候脾氣很大,這會兒又恢復了慣常的安靜緘默。
她垂著眼眸,點點頭:“嗯。”
小孩子情緒還是不太好,人也沒精神得很。
沈長凜摸了摸謝沅的額頭,聲音很輕:“已經(jīng)不燒了,沅沅,有什么想吃的嗎?我讓人去準備。”
她想了片刻,仰起臉龐。
謝沅的水眸搖晃,聲音也細細的:“想吃甜食,可以嗎,叔叔?”
“可以,沅沅。”沈長凜輕聲說道,“我還讓人做了你喜歡吃的東西,都是寧城菜,等你舒服一點,我們就下樓用晚餐,好嗎?”
他聲音好溫柔,跟昨天一點都不一樣。
謝沅低低地點了點頭,聲音很乖:“嗯,好,叔叔。”
她睡覺時發(fā)了汗,這會兒身上黏膩,有些想洗個澡再換一身衣服,可沈長凜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便將心念忍了下來。
謝沅靠在軟枕上,半闔著眼眸休息,等待藥效過去。
她不喜歡退燒針,也不得不承認,在高燒的時候,退燒針的效果比什么都好都快。
但就在謝沅閉目養(yǎng)神時,沈長凜忽然輕按著她的腰身,將她抱在了膝上。
謝沅的臉龐瞬間漲紅,她趴在沈長凜的肩頭,聲音都亂了:“叔、叔叔!”
小褲被褪去的時候,她沒覺察到?jīng)鲆猓仁潜粡娏业男邜u給染熱了耳根,連脖頸都在瘋狂地燒著。
沈長凜的指節(jié)修長蒼白,輕撫在謝沅還有些紅腫的臀/瓣上。
她眼眸緊闔著,差些以為他還要罰她,雖然低燒拖成高熱這件事,她確實有些心虛,可她還沒有好全……
謝沅羞得欲死。
沈長凜卻只是聲音很輕地問道:“沅沅,你還疼不疼?”
第43章 第43章
謝沅趴在沈長凜的肩頭, 柔膝分開。
她反應有些慢,愣神了片刻才想明白,沈長凜說的不是昨天罰她, 而是中午時的荒唐。
謝沅本就熱著的臉龐愈加緋紅, 她的嗓音細如蚊吶:“不、不疼了,叔叔。”
沈長凜每次都很注意給她上藥。
雖然被懲罰后臀/肉還有些腫,但是已經(jīng)不疼了。
謝沅趴在沈長凜的肩頭, 被他用一種既溫柔又沒法掙脫的姿勢抱著,原本還有些拘謹?shù)纳?#8204;情越來越羞,聲音也打著顫:“不用檢查了,叔叔,真的、真的不疼了。”
男人的指節(jié)修長有力, 只是掠過她的腰肢,她就禁不住地顫。
但身上的藥效還沒過去, 謝沅想動都動不了。
她眼眸里含著水意,淚水往下滾落, 墜到了下巴尖, 然后將沈長凜的肩頭也濡濕少許。
謝沅的嗚咽聲很低,弱弱的,細細的,低到近乎聽不見。
沈長凜是幫她檢查完,確定傷處沒有問題,才發(fā)覺她又哭了。
小姑娘貝齒咬住唇瓣,水眸也緊閉著, 竭力隱忍。
沈長凜很輕聲地哄她:“不哭了, 沅沅。”
謝沅過了片刻,才止住淚意, 肩頭也不再顫抖,她含著委屈,很小聲地說道:“我想洗澡,叔叔。”
沈長凜神色微動。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
可是謝沅要醞釀許久,還要挑選合適的時機,才敢跟他講出來。
昨天的事又將她給嚇到了。
謝沅是個很膽小的孩子,稍微害怕,就要退回到殼里,跟她建立信任是很漫長很艱難的事。
但是不管怎么說,她至少還是敢同他提出請求的。
他已經(jīng)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最依賴的人了。
“嗯。”沈長凜托著謝沅臀根的軟肉,將她輕輕抱了起來。
沐浴過后,謝沅身上的乏力感褪去很多,藥效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沈長凜幫她將頭發(fā)吹干,然后抱她去樓下用晚餐。
但他還有一個會要開,沒法一直陪著她。
謝沅很乖地親了親沈長凜的臉龐,柔聲說道:“沒事叔叔,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他低笑一聲,點了點頭:“好。”
沈長凜離開后,謝沅才意識到她剛剛那句話有多幼稚。
她早已降溫的臉龐,復又熱了起來。
謝沅執(zhí)著餐叉,低著眼眸,開始用晚餐,今天燒得難受,她一整個白晝都沒吃東西,這會兒也餓起來了。
她用完晚餐時,已經(jīng)差不多十一點了。
白天睡了一整天,現(xiàn)在謝沅一點也不困。
她捧著布丁杯,坐在島臺邊吹風,一邊用小湯匙吃布丁,一邊撐著下頜發(fā)呆。
外面是秾麗鮮妍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馥郁的花香被風送進來,拂過謝沅的面龐,將那散在肩頭的烏發(fā)也輕輕揚起。
那些花都是很好看的花。
其實哪怕它們不是為了她而綻放,她還是會很高興。
謝沅的手撐在臉龐邊,櫻唇微微地揚起,可是花真的是為了她盛開,她確實會更高興一點點。
她看了許久的花,連布丁都忘了吃。
準備從高腳椅上下來時,謝沅才倏然發(fā)現(xiàn)沈宴白回來了。
他站在門邊,指尖掐煙,眸色晦暗,一身深色的外衣將瘦高的身形襯得愈加挺拔。
沈宴白一言不發(fā),卻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謝沅的心里驀地閃過一陣悸動,掌心也莫名地沁出了冷汗。
她強作鎮(zhèn)定,近前去迎他,喚道:“哥哥,您回來了。”
沈宴白看了謝沅一眼,冷淡地“嗯”了一聲,然后就徑直上樓,沒有再理會她。
白天時他還照顧了她一段,但看他心情,還不是很好。
謝沅并不敢招惹沈宴白,很乖地就退了回去,他的神情那樣淡漠,方才的那一眼,應該是她的錯覺。
她這樣說服自己。
沈長凜開完會時,謝沅已經(jīng)用完晚餐回到臥室了,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又沐浴了一回,然后還換了新的睡衣。
她的傷處還沒好全,沈長凜又總是要看。
謝沅干脆換了吊帶上衣和短褲式的睡衣。
熱褲很短,露出嫩生生的瑩白腿根,上面的指痕和掐痕都還隱約可見,比過膝的睡裙要顯露得多。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長凜揉了揉眉心,額側(cè)的穴位突突地跳,他走近前,將謝沅手里的平板抽走,然后把薄被蓋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水眸懵懵的。
謝沅有點心虛地說道:“您……回來得好快呀。”
“那不然呢?”沈長凜笑了一下,“我要是不回來,沅沅是不是要通宵玩?”
“不是,叔叔。”謝沅連聲說道,“我就是有一點睡不著,才想著看一會兒東西的。”
她坐起身子,肩頭的吊帶滑落,露出大片柔膩的雪膚。
沈長凜將謝沅按回到床上,然后把臥室里的燈也全都滅掉。
他將人側(cè)抱在懷里,輕撫著她的后背,聲音低柔:“明天可以早起,今天最好不要熬夜了,你才剛好,要是再燒起來,又要打針吃藥。”
沈長凜一說打針吃藥,謝沅立刻消停下來,眼眸也輕輕闔上。
她乖順地說道:“我會好好睡覺的,叔叔。”
沈長凜輕笑一聲,吻了下謝沅的額頭,聲音柔得像風一樣:“睡不著的話,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他的語調(diào)很和柔,她點點頭說好。
原本以為謝沅今晚要折騰片刻,但沒多久她便被哄睡著了。
長睫低低地垂落,櫻唇抿著,像是淺粉色的花瓣,誘人采擷。
沈長凜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他俯下身,撐著手臂,輕輕地吻過謝沅的唇,細碎的吻從她的額頭向下,落在臉龐,唇瓣,頸側(cè),連鎖骨都沒放過。
這是沅沅。是他的沅沅。是他一個人的沅沅。
連日來躁動的心緒,在這個夜晚變得出奇的平定和安靜。
謝沅睡熟以后,沈長凜方才起身離開,明早還有事,沒法一直陪她,只能等這段時間忙完再來彌補。
他漫不經(jīng)心地開門,抬眼就和門外掐煙倚靠在墻邊的沈宴白對上了視線。
沈宴白單手掐煙,被云霧繚繞的臉龐浮現(xiàn)出錯愕。
他薄唇微張,似是沒有想到叔叔沈長凜會深夜待在妹妹的房中。
但先開口的卻是沈長凜。
他掀起眼皮,看向沈宴白:“沅沅已經(jīng)睡了,這么晚過來,是找她有什么事嗎?”
沈長凜的眸色比常人要淺一些,長睫落下陰影,顯得有些微暗,依然是驚心動魄的瑰麗,可卻叫人無端心悸,生出強烈的恐懼,有一種被看穿的驚怖感。
沈宴白抿了抿唇,一時之間竟沒能說出話來-
發(fā)燒是所有病癥里來得最狠的,也是退去得最快的。
翌日清晨,謝沅就覺得她整個人都好起來了,她下樓用早餐,比平時要多用了半塊三明治,碟子里的水果也全都吃完了。
沈長凜今天有事要忙,快十點時才打來電話。
她窩在露臺邊的秋千吊椅里看書,多日未看,海德格爾的面容又模糊陌生起來。
謝沅轉(zhuǎn)著筆,有點頭痛地翻書,見到沈長凜打來電話,她立刻就接起來了。
她以為他是想問她的身體情況。
“沅沅,你現(xiàn)在有空嗎?”沈長凜輕聲問道,“外祖母今天想來家里看看,你能先幫忙接待一下嗎?”
他的語調(diào)低柔,謝沅卻是瞬間就懵了。
秦老先生和夫人很早之前就離婚分居,他們只有沈長凜母親一個女兒。
因為秦家的身份特殊,幾乎沒人提起過那位老夫人,就是沈長凜也很少跟謝沅說她的事。
謝沅只知道外祖母姓江,現(xiàn)在人都稱她江夫人,多年來都待在國外,也早已入了外籍。
當初動蕩,秦老先生和沈夫人又身居高位,不得已將沈長凜送出國。
都說沈長凜位高權(quán)重,氣質(zhì)矜貴。
他身上不同于尋常人的貴重之氣,正是因為自小長在外祖母身邊。
沈長凜都那個樣子了,江夫人該多令人生畏。
謝沅還從來沒有見過外祖母。
她一下子就急了,連聲說道:“我不行,叔叔……我、我都不認得外祖母。”
“你跟外祖母說我出去旅游了,行不行?”謝沅拿著手機,緊忙回到臥室,“我現(xiàn)在就出門,叔叔。”
她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沈長凜沉默片刻,說道:“外祖母想見的人是你,沅沅,她是乘私人飛機過來的,只要你不是去青藏高原,她都能跟過去的。”
外面的陽光很好,燦爛到熾熱。
但謝沅卻像是聽到一個晴天霹靂,就是讓她出席十個宴會,也比讓她獨自跟外祖母見面要好。
她強忍淚意,問道:“那您、您什么時候回來?”
沈長凜輕笑了一下,歉然地說道:“我晚上才能回去,所以才麻煩沅沅招待一下外祖母。”
“別怕,我讓陳秘書和承月也過去。”他低聲哄謝沅,“最近有想要的東西嗎?跟李特助發(fā)一下吧,你之前是不是說霍陽的游艇很好看,我們也訂一艘吧。”
謝沅被養(yǎng)在沈家多年,已經(jīng)能夠接受每一朵都按美金算的玫瑰花。
但這不代表她能輕易接受數(shù)千萬的游艇做禮物。
謝沅搖頭,極力反駁:“不行,叔叔,我不會開的!”
“沒關(guān)系,學一學不就會了嗎?”沈長凜笑著說道,“還有別的想要的,一起發(fā)來吧,今天要辛苦沅沅了,就當這是叔叔的謝禮吧。”
之前總有人想送謝沅車。
上千萬的跑車,顏色鮮亮,設(shè)計精細,拿去跑f1都沒問題。
謝沅用不會開車的理由,通通都拒絕了,可沒有想到,沈長凜一出手就要送她游艇。
她這會兒急得頭上冒汗,連待會兒外祖母要過來的事,都沒那般焦慮了。
謝沅微微抬高聲調(diào):“真的不用,叔叔……”
“好了,沅沅,梳妝一下吧。”沈長凜輕聲說道,“外祖母可能會帶你見她的朋友們,她好久沒回國了,要是沒別的事,你陪她說說話就行。”
他的聲音溫和,但是安排應當是已經(jīng)做好的。
謝沅想起方才有人送來的禮服,叔叔這不是先斬后奏還能是什么?
她難得有了小脾氣,帶著性子說道:“這么重要的事情,叔叔下次早一點告訴我,也是可以的。”
昨天還蔫蔫的小孩子,這會兒又有生機了。
沈長凜眉眼含笑,看向示意到時間的助理,輕做了個手勢,最后向謝沅說道:“今天的事,麻煩沅沅了,還有事的話,記得跟我發(fā)消息。”
他馬上要去開會,謝沅也不敢再多打擾。
掛斷電話后,她就立刻推開房門,造型師已經(jīng)過來了,笑著向她說道:“小姐,要先來試試禮服嗎?”
沈長凜這真是蓄謀已久。
謝沅越想越氣,但看了眼外祖母航班的大致時間,也不敢再胡思亂想,緊忙就去試新裙子。
她一邊梳妝,一邊開始惡補外祖母江夫人的資料。
秦老先生和江夫人是很正常的聯(lián)姻,但兩人婚后意見不合,江夫人想向海外發(fā)展,秦老先生跟她意見不一致,兩人最終分居離婚,只留下沈夫人一個女兒。
江夫人再嫁過,后來丈夫離世。
秦老先生位高權(quán)重,這么多年來卻是沒有再娶。
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淡薄,有些相敬如賓、至親至疏的感覺,不過兩人都很在意獨女,也都很看重沈長凜。
在秦家最動蕩的時候,江夫人直接將沈長凜帶到國外。
沈夫人病重時,江夫人也一刻不離地陪在她的身邊。
豪門的恩怨太復雜了,即便是自己家的,謝沅也搞不清楚,雖然這樁往事,沈長凜也沒跟謝沅講過太多。
他還是希望她的世 界能夠簡單些。
叔叔是叔叔,哥哥是哥哥,外公是外公,外祖母是外祖母。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謝沅梳妝完后,秦承月也過來了,他們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在溫思瑜的生日宴席上。
那天秦承月喝了酒,過來找謝沅,萬幸有溫懷瑾的幫忙,才沒有出亂子。
秦承月事后也很抱歉,但那時謝沅已經(jīng)去瀛洲了,他給她發(fā)了消息,兩人卻沒閑余溝通更多。
這還是兩人這么久來第一次再見。
許是已經(jīng)確定無法轉(zhuǎn)圜,秦承月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人也又恢復先前的沉穩(wěn)和持重。
“聽叔叔說,你昨天發(fā)熱了。”秦承月輕聲問道,“現(xiàn)在好些了嗎?”
他們的婚事雖然斷了。
可秦承月到底是秦家的一份子,只不過往后兩人的關(guān)系要退回到兄妹就是了。
他那天醉得厲害,把謝沅給嚇到了。
不過秦承月到底是清醒理智的人,在謝沅將事情解釋清楚后,他沒有多言,只是輕輕點頭:“今天打擾你了,沅沅,抱歉。”
謝沅將思緒拉回,看向秦承月:“已經(jīng)好了,承月哥。”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沒有睡好,沒什么大問題。”
兩人正聊著,陳秘書也過來了,他們?nèi)齻人里,其實他是最懂章程的,秦承月只見過一兩次江夫人,謝沅全然都不認得她。
不過老人家過來,哪里是想要受禮重接待?
就是想看看孩子而已。
沈長凜養(yǎng)謝沅養(yǎng)得很仔細,如果不是十八歲那年秦老先生剛好做手術(shù),身邊又沒有親近的人,哪怕是秦老先生想看謝沅,沈長凜也不會給看的。
老人家養(yǎng)孩子多,總愛站在過來人的角度插手。
雖是懷著善意,但沈長凜不喜歡。
就好像這回霍陽的事,原本他跟謝沅關(guān)系正親近,秦老先生簡直就是平白來添亂。
這回是沈長凜也實在拗不過,才勉強同意外祖母過來看一眼孩子,或者說——未來的孫媳。
在這種事情上,女人總比男人要敏銳太多。
如果母親沈夫人現(xiàn)在還活著,興許在他自己都沒搞清楚情感的時候,就已經(jīng)幫他把謝沅娶進門了。
沈長凜不想把謝沅逼得太緊,但要是有人想來幫他,他也是愿意的。
不過這些事,就沒必要讓謝沅先知道了-
私人飛機很便捷,就是要常申請航線,再有半個鐘頭不到,外祖母江夫人就要過來了。
謝沅心里緊張,她站在扶欄邊,神情緊張。
她白皙的臉龐被日光照亮,耀目得近乎晃眼。
秦承月站在謝沅身邊,溫聲安撫道:“別怕,沅沅,江夫人很好說話的。”
江夫人比秦老先生還要大兩歲,如今已經(jīng)七十多歲,但她是個保養(yǎng)很得體的老夫人,瞧著端莊大方,有種看不出年齡的貴氣。
謝沅還在看照片,怕待會兒認錯人。
她越看越氣,這么重要的事,沈長凜卻一句話也不提前告訴她。
不過也是,如果沈長凜提前告訴謝沅,她是無論如何都要躲過去的,他實在是太了解她了。
謝沅仰起頭,看向秦承月:“真的嗎,承月哥?”
不知道為什么,婚約解除后,她覺得和秦承月相處起來要更舒服。
或許是因為從前在秦承月的心里,也并不想接受這段婚事吧,他不想娶,又沒有辦法拒絕,便只能消極地抵抗。
長于豪門世家,最無奈的就是這個。
他們可能輕易地掌控旁人生死,卻絲毫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秦承月點點頭,繼續(xù)說道:“江夫人很喜歡孩子,而且又專程來看你,肯定不會如何的。”
陳秘書也笑著說道:“夫人跟沈總說了好多次,想來看大小姐呢,也就這回剛好時間合適,沈總才同意。”
他的眼神帶著少許的狡黠。
謝沅撐著下頜,眉眼間帶著困惑:“外祖母為什么會想來看我呢?”
三人正聊著,門前忽然有車停下,是沈宴白回來了。
那一刻謝沅有些愣神,她對很多事都很遲鈍,不敏感,但沈家這兩房之前的恩怨她還是懂得的。
連秦老先生都不見沈宴白,更不要說是沈夫人的親母親江夫人了。
沈宴白是沈家的大少爺,但在這樁事上,他其實是個很尷尬的存在,雖然是長輩們的恩怨,最終的受益者卻是他。
從某種層面來看,沈宴白比謝沅還要更孤立。
因他能完全依靠的,只有沈長凜。
江夫人肯定是不愿意見到沈宴白的,可是他這個時候回來,要怎么跟他說呢?
謝沅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仰眸看向秦承月,但就是這個瞬間的視線,也被沈宴白給抓住了。
沈宴白眼眸微瞇,神色不虞。
他依舊是西裝革履,眉眼里卻帶著些陰翳。
沈宴白輕聲問道:“承月怎么過來了?”
他問的是秦承月,目光卻是看向了謝沅,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一種很陌生的情緒,終于沒法再說服自己昨天看到的是錯覺。
心悸感霎時就升起來了。
謝沅莫名地有些懼怕。
第44章 第44章
沈宴白和沈長凜的眼很像, 色澤都比常人要淺一些,尤其是迎著光的時候,會有一種剔透如玉石般的清澈感。
但某些時候, 會有一種無機質(zhì)般的冷意。
謝沅和沈長凜朝夕相處, 經(jīng)常被他注視,偶爾也能猜出他的情緒。
只有在謝沅做錯事時,沈長凜才會用那樣的目光看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沈宴白的眼中看到類似的晦暗。
他之前很不喜歡謝沅, 也很少正眼看她。
大多時候,沈宴白的眼中總懷著厭煩和不耐,就是近來他才對她勉強有了些耐心。
但她還是總?cè)堑剿屗豢臁?br />
謝沅站在秦承月的身邊,身上是深色的小禮服, 細帶交錯,系在脖頸上, 然后垂落出漂亮精致的蝴蝶結(jié),腰身被掐得細瘦, 雪肌也被襯得更加白皙。
她的櫻唇微抿, 神情透著些無措,指節(jié)更是無意識地蜷縮。
謝沅今天的打扮很漂亮,漂亮得像是要訂婚一樣,沈宴白的眸色晦暗,目光掃過她的臉龐。
兩人關(guān)系一直不好。
秦承月沒有多想,只當沈宴白又在針對謝沅。
“今天江夫人要來看沅沅,”他輕聲解釋道, “我和陳秘書是過來幫著接待的。”
秦承月的語氣平和, 就仿佛是無事發(fā)生,沈宴白卻看得出來, 秦承月已經(jīng)知道上次的事有他在暗中作梗了。
事情才發(fā)生不久,不過因為謝沅去了趟瀛洲,才顯得仿佛已經(jīng)是舊事。
沈宴白沒覺得他哪里做的不道德。
秦承月求他幫忙,他幫過許多次,只不過這一回沒有幫到位罷了。
再說,他們兩人的婚事早已不可能有什么后續(xù)。
但聽到“江夫人”三個字時,沈宴白還是愣了一下,江夫人是叔叔的外祖母,常年都在海外,怎么有空來探望謝沅?
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哦。”
沈宴白收回視線,沒再看向謝沅,但她還是有些緊張。
到底要怎樣和哥哥言說?這里是他的家,總不好為了江夫人讓他走。
可是江夫人過來,如果看到沈宴白,應當也不會高興。
謝沅心緒紛亂,甚至無暇去想沈宴白方才晦暗又怪異的眼神,她忍不住地又看向秦承月,抬手想要輕輕拉他的衣袖。
但就在她剛剛抬起手腕時,沈宴白看向了她。
“我是回來拿文件的,”他淡聲說道,“昨天放在露臺那邊了,你看到?jīng)]有?”
沈宴白工作忙,他做事又向來認真,偶爾事情忙不完,又實在緊急,他就是剛從外面喝完酒回來,也會強撐著把事情處理掉。
謝沅忍不住地舒了一口氣,怪不得哥哥會這時候回來。
但這個想法冒出來后,歉疚的情緒也涌了上來。
她提著裙擺,抬眸看向沈宴白,搖頭說道:“哥哥,我沒有見到,但我可以陪您去找找。”
沈宴白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謝沅跟著沈宴白上樓,她的鞋子跟有些高,在踩臺階時差點跌倒,沈宴白虛虛地扶了一下她的腰。
秦承月靜默地看著他們,眉心擰了起來。
沈宴白拉謝沅一把不就可以了嗎?為什么還想要虛扶她的腰?
她都已經(jīng)二十歲了,就是親兄妹之間這樣也不太合適-
謝沅經(jīng)常在露臺邊看書,小桌上還擺著她今天看了一半的海德格爾,她把書闔了起來,然后隨著沈宴白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遺落的文件。
他沒再多找,輕聲說道:“可能是放在書房了。”
謝沅沒做他想,隨著沈宴白又去了書房。
被沈長凜抱去書房的時候,謝沅也不會亂看東西,更不要說在沈宴白的書房了。
她站在門邊,安靜地等沈宴白找。
他抬起眼簾,聲音很輕:“不進來嗎?”
男人的書房里經(jīng)常會放很多重要文件,謝沅又笨手笨腳,她擺了擺手,小聲說道:“我怕把東西弄亂了,哥哥。”
沈宴白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好。
書房里的文件都有標號,每一份都不會亂放,他隨便取來一份空文件,然后就走了出去。
謝沅站在門前,神情仍有些局促,見到沈宴白找到文件,她方才松了一口氣,就像是生怕自己在無意之間弄丟哥哥的文件一樣。
身上華美精致的小禮服,也遮掩不住她的無措和局促。
更遮掩不住那柔軟的曲線。
細腰柔臀,長腿筆直白皙,腿根隱約有深色的腿環(huán),勾著蕾絲長筒襪,將那瑩白的小腿包裹得分明。
曾經(jīng)惹人嫌的沉悶小姑娘,已經(jīng)長成了馥郁的成熟花朵。
那么,到底有沒有人提前將她采擷呢?
沈宴白的喉結(jié)滾動,眸色深暗得發(fā)黑,如果謝沅方才走進來,他應當已經(jīng)將這句話給問出來了。
昨天他跟霍陽喝了很久的酒,他并沒有喝多少,將霍陽灌醉后就開始套他的話。
霍陽平時喝酒不多,也很難醉。
近來也不知道著了哪家姑娘的道,嘴上說著還在追人,實際上跟被甩了沒有任何區(qū)別。
向來浪蕩風流、沒心沒肺的人,憂郁地往那兒一坐,跟個搞文藝的青年似的。
問霍陽,也不多說。
那就別怪他趁機過來套話了。
將霍陽灌醉后,沈宴白就開始旁敲側(cè)擊,他在國外三年,逢年過節(jié)回來跟謝沅接觸也不多。
倒是霍陽跟謝沅越來越熟稔。
謝沅怕人,尤其怕男人,跟霍陽相處卻很自然,在瀛洲時兩人更是天天都在一處玩,親昵得跟一對兄妹似的。
找霍陽來問話,是再合適不過。
當沈宴白狀似不經(jīng)意問起謝沅和沈長凜的事后,霍陽的臉上沒有任何異色,只皺了皺眉說道:“沅沅妹妹挺怕你叔叔的。”
他醉醺醺的,只有提起謝沅時,能說出點清晰的話。
謝沅當然害怕沈長凜了,她將他當作長輩,對他極為尊敬。
甚至連沈宴白,她也很敬著,有一回霍陽說了沈宴白的壞話,謝沅的眸便有些紅,還是溫思瑜發(fā)覺,暗罵了霍陽一頓。
沈長凜對謝沅雖然疼寵,也不是沒底線地縱著。
可能是看人早早就沒有父母看顧,一直都管教得很嚴格,除此之外,倒沒什么了。
霍陽的言辭有點亂,說了片刻后便繼續(xù)想他的意中人。
沈宴白沒心思再聽,霍陽那般熟悉謝沅,又是深諳風月的人,如果她和沈長凜真有了什么,他不可能覺察不出來。
不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的確有些過近了。
謝沅太不明白界限。
沈宴白靜默片刻,看了眼腕表,已經(jīng)快要到正午了,他要是再不走,待會兒跟江夫人直面撞上,會有些不好看。
對秦家的長輩,沈宴白一向敬重。
秦家對沈家的奧援實在太多,偏生沈家的有些人貪婪成性,造孽多端,還妄圖蠶食更多。
想到那一件件的往事,沈宴白自己都覺得作嘔。
如果他是秦家人,是決計容不下自己這個尷尬存在的,沒有斬草除根就已經(jīng)是給足了寬宥,但秦家人容下了他,沈長凜更是為他遮風擋雨、保駕護航。
僅僅是這一件恩情,沈宴白就畢生難以還完。
他低斂眉目,拿過空文件后就帶著謝沅下樓,她踩著小高跟鞋,在臺階上踏出噠噠的聲響,她心里緊張,步伐也微亂。
脆脆的,擾動人的心弦。
沈宴白看了謝沅一眼,難得語氣平和地安撫她:“你別怕,江夫人很和藹的。”
他是見過江夫人的,不過已經(jīng)是許久之前了,那時候沈夫人正在病中,江夫人回國看女兒,日夜都守在她的身邊。
印象中那是一位優(yōu)雅藹然的貴婦人。
跟秦老先生很像,兩人身上都有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文雅之氣,不爭不躁,沉靜如水,但又會給人深切的安全感。
聽到沈宴白也這么說,謝沅放心下來。
她淺淺地笑了一下,柔聲說道:“好,謝謝哥哥。”
謝沅的笑靨甜軟,沈宴白收回視線,沒有再多看她,只是輕聲說道:“有空的話,這幾天跟我出去吃個飯吧。”
她以為是參加宴席,跟很多人一起吃飯,想都沒有多想就應了下來。
謝沅抬起眼眸,認真應道:“好,哥哥。”
她畢竟是沈家的一份子,必要的社交場合是不能少的。
沈宴白點點頭,拿著空文件就坐上車,然后開車回公司,跑是白跑了一趟,但一想到謝沅剛才的笑顏,心情又說不上壞。
她的性子多年來也沒什么長進。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安靜緘默。
只不過謝沅身上好像有一種魔力,哪怕心情再躁郁,只要一看到她,便覺得浮動的惡欲都平定了下來,靜得像是一方清湖-
謝沅回來后,沒多久江夫人就到了,她坐在轎車里,跟沈長凜通電話:“我要到了。”
“呀,我看見沅沅了,”她含著笑說道,“她跟我打招呼呢。”
沈長凜有點無奈。
“您別嚇著她,”他低聲說道,“我家孩子怕生,聽說您要過來,嚇得差點要離開燕城。”
江夫人的細眉挑了挑,說道:“我怎么可能會嚇著沅沅?早先要不是你執(zhí)意將她帶在身邊,她原本應該是由我養(yǎng)大的。”
她說的是謝沅十五歲時的事。
小女孩養(yǎng)在男人身邊確實不方便,尤其謝沅還曾經(jīng)面臨過那樣的事情,可她離不得沈長凜。
旁人再溫和再親昵,她也會懼怕,唯獨沈家那位強勢冷清的叔叔,得了她全部的信任和依賴。
沈長凜不想跟外祖母再去辯駁往事。
前不久被江夫人一通電話窺見他對謝沅的感情,他就已經(jīng)很沒話要說了。
沈長凜一邊執(zhí)著鋼筆,流暢簽字,一邊執(zhí)著手機,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沅沅膽子小,只在我身邊沒那么怕。”
江夫人卻沒空再理他。
“沅沅過來了,我這還是第一回見她呢,”她含笑說道,“你晚些時候再回來吧。”
說完,江夫人便掛斷了電話。
謝沅跟在秦承月的身邊,她的心情忐忑,走到車前時,突然又想起一件要擔憂的事,要是外祖母不會說華文怎么辦?
她的口語不怎么好,且只會英文和一點點德語。
要是外祖母問話,她答不上來怎么辦?
謝沅的憂慮還沒在腦中走一圈,江夫人就從車上下來了,她帶著優(yōu)雅的白色禮帽,一身白色的長裙尊崇高貴。
她知道江夫人已經(jīng)是位老夫人了,卻沒有想到江夫人的氣度還是如此粲然。
謝沅失神片刻,但下一瞬江夫人就輕輕抱住了謝沅,溫聲喚道:“沅沅,我是外祖母。”
她一雙水眸睜得大大的,快要將沈長凜教她的禮儀忘個一干二凈。
還是秦承月禮貌地問候,才將謝沅從失神中喚醒,她有些不好意思仰起臉龐,細聲喚道:“外祖母好。”
江夫人對這座宅子比謝沅還要熟悉。
她從容地牽過謝沅的手,一邊談笑,一邊自然地走進去:“外面的花真好看,都是新花,是自家培育的嗎?”
謝沅循著江夫人的目光看過去時,才發(fā)覺花又換了新的。
是沈長凜之前在電話里講過的,色澤鮮麗、芳香馥郁的花。
她的臉龐不由地有些紅,細聲說道:“不是,外祖母,是叔叔讓人移植過來的,不過家里也有專門培育的花。”
“真好,”江夫人笑了一下,“從前我還覺得你們這宅子太空曠冷清,讓長凜改一改風格,他也不愿意。”
她是很擅長社交的人。
哪怕是謝沅這樣不善言辭的人,也被江夫人帶得多話起來:“是之前換了新的設(shè)計師,外祖母,叔叔專門請的法國設(shè)計師。”
叔叔沈長凜也是很擅長社交的人。
但在兩人跟前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沈長凜是外放的,也是強勢的,無論何時都游刃有余。
江夫人同樣外露,卻是溫雅的,和藹的,會令人產(chǎn)生一種暖軟的感受,就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溫柔地接納、包容了似的。
江夫人有些像叔叔,卻比叔叔要更加溫和。
謝沅很怕生,可在江夫人面前,心弦沒由來地放松許多,神態(tài)也漸漸自然下來。
她陪在江夫人身邊,和陳秘書、秦承月一起接待了她。
眾人先是一起在沈家用了午餐,然后又去了秦氏集團,晚間又在外面的餐廳用的餐,直到九點多才回來。
一整個白日過去,謝沅腦子里都是昏昏的,只剩下了江夫人。
她連陳秘書和秦承月是什么時候走的,也全然沒有發(fā)覺。
謝沅一雙水眸里全是江夫人,聲音乖軟地問道:“外祖母,您要在燕城待多久呀?”
她已經(jīng)要被外祖母給迷昏頭了。
謝沅從剛開始的緊張和懼怕,到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江夫人,輕拉著她的衣袖,比她親生的外孫還要更加像親生的。
“沒法待很久,沅沅。”江夫人撫了撫謝沅的頭發(fā),“外祖母這回就是來看看你,那邊還有事情要處理,等到時候有空了再來。”
江夫人有自己的事業(yè)要打理。
她已經(jīng)上了年紀,但對在意的產(chǎn)業(yè),還是會很認真地親力親為。
謝沅其實每年過生日都會收到江夫人送來的賀禮,只不過謝沅一直不知道那些佩飾和珠寶是江夫人旗下的。
江夫人沒有在沈家長留。
等到沈長凜回來時,江夫人也要離開了。
謝沅不舍地待在她的身邊,漂亮的水眸微微泛紅,聲音細弱:“我一定會想您的。”
平日只會這樣待他的小孩子,這才在外祖母身邊沒多久,就已經(jīng)要依依不舍到想做旁人家孩子了。
沈長凜失笑,輕聲說道:“過來,沅沅。”
謝沅聽到他的聲音,方才意識到叔叔回來了,她現(xiàn)在一點也不怪他先斬后奏了,聲音乖乖的:“叔叔,晚上好。”
這語氣客氣的,仿佛他才是客人,擾了她們祖孫相聚。
沈長凜眉眼微揚,說道:“要我請人送您過去嗎?”
江夫人這回的行程很匆忙。
原本她是今天要去見見故友的,但陪在謝沅身邊太久,行程拖到了明天,之前申請的航線時間是明天下午的,時間就緊張起來,沒法在沈家這邊多留。
江夫人欣然點頭:“好。”
臨走前她又回身抱住謝沅,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等有空了,外祖母還會常來看沅沅的,你要是有時間,也可以跟你叔叔說,假期來我這邊玩。”
江夫人沒讓謝沅多送。
八月多夜間已經(jīng)有些涼了,她身上的禮服短裙單薄,不久前又剛剛起了燒,哪好叫孩子再累著?
沈長凜送江夫人上車,他果然不喜歡謝沅跟旁人接觸太多。
外祖父想把謝沅嫁給旁人,外祖母更好,直接給謝沅灌了迷魂藥似的。
小孩子好哄好騙,別人對她好一點,就像貓崽子般巴巴地跟上去了,天真懵懂,眨著一雙水眸,絲毫戒備心都沒有,什么話都往外說。
沈長凜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您說要幫我的,結(jié)果全幫到您自己頭上了。”
江夫人坐在車里,她戴上禮帽,笑容和藹:“確實沒幫上忙,抱歉,不過我倒要謝謝長凜幫我許多。”
沈長凜神色微怔。
“第一回見面,”江夫人溫聲說道,“要不是因為你,我也沒法被沅沅愛屋及烏,這樣認真地對待。”
她系好帽帶,眼里盡是笑意。
“你不用找我來幫,也不用找任何人來幫,”江夫人擺了擺手,“但是沈長凜,你自己得弄明白你的心,然后在恰當?shù)臅r間做恰當?shù)氖隆!?br />
她的言辭含蓄,透著的意蘊卻很昭然。
沈長凜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想要再多問一句,江夫人的轎車便已經(jīng)啟動了。
他站在夜色里,沉靜地站了片刻,然后回過身,微微地揚起唇角。
在商場上最重要的都是決斷和判斷。
情場上其實也亦然-
謝沅很喜歡外祖母,她這兩天書也不看了,每天都捧著平板在看江夫人的商業(yè)帝國,在社交平臺上將她旗下的公司關(guān)注了一個遍,刷外文新聞都刷得不亦樂乎。
直到周五的下午,看到沈宴白發(fā)的消息,才想起之前答應他的事。
他發(fā)來的是一個餐廳定位,恰是謝沅很喜歡的那家私廚。
她覺得很巧,跟沈長凜說過后,就準備出發(fā)了。
因為是沈宴白的邀約,他直接就應了,只是提醒道:“不能喝酒,不能回來太晚。”
謝沅當然記得,她乖巧地點頭,然后就讓司機送她過去。
到達包廂后,她才發(fā)覺今天晚上的邀約不是聚會,包廂里也只有她和沈宴白兩個人。
幾乎是被一種本能警告著,謝沅的心弦緊繃起來,言辭也有些磕絆:“哥、哥哥,今天只有咱們兩個嗎?”
沈宴白淡然地點了點頭:“對。”
謝沅強作鎮(zhèn)定,看向沈宴白:“那我們要不去外邊吃吧,哥哥?靠窗那邊風景很好的。”
但話音未落,沈宴白就打斷了她。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用給我省這個錢,沅沅。”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哥哥,謝沅卻在沈宴白的身上覺察到了一種詭譎的陌生感。
兩人之間是隔了些距離的,可那段距離并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沈宴白唇邊含笑,看向謝沅:“上次原本就想請你過來的,只不過你突然去了瀛洲,沒能得空。”
他的神情自然從容,就像是個真心實意待妹妹的兄長。
謝沅卻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怪異和害怕。
她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抱歉,哥哥,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想請我用餐。”
沈宴白看向謝沅,慢聲說道:“沒事,現(xiàn)在也是一樣的。”
他語調(diào)輕柔,目光卻是那樣銳利,那樣意有所指。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碰撞,被迫牽扯在一起,謝沅如驚弓之鳥般地抬眸,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顫聲喚道:“哥哥!”
第45章 第45章
暗戀是默不作聲的, 也是難以遮掩隱藏的。
就像是長在黑暗角落里的花,開得毫無聲息,敗得也毫無聲息。
在漫長酸澀的青春, 謝沅見沈宴白換過無數(shù)任女友, 也見過他為明愿癡迷發(fā)瘋。
他的世界繽紛宏大,她的世界枯燥乏味,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但他們云泥之別,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即便是最澎湃的少女時期,謝沅也不敢幻想有一天沈宴白會回頭,看見緘默沉悶的她。
她做過最美的夢,是在夏天的傍晚——
沈宴白繞過漫長的回廊, 走到露臺邊,輕聲喚她:“該用晚餐了, 沅沅。”
他的眼里沒有厭煩和不耐。
僅僅是這樣簡單的情形,其實都是只會在謝沅夢里才出現(xiàn)的。
那回郊游時, 在暴雨中的相救, 就是現(xiàn)實中的他們交集最親密的一次了。
謝沅會為一道數(shù)學題目鉆研半夜,會為一本哲學原典閱讀通宵,但在這件事上,她并不執(zhí)著,也不敢執(zhí)著。
畢竟這是沒有可能的事。
尤其是在這半年里,在和沈長凜意外共枕后,謝沅再也沒敢對沈宴白有一絲一縷的幻想。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 此時的沈宴白會用這樣侵略意味極濃的眼神看她。
謝沅的手撐在桌案上, 身軀不斷地顫抖。
她的腦中陣陣地嗡鳴著,幾乎要沒法思考, 沈宴白平靜地站起身,他個子高,陰影落下時會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壓抑感。
“別怕,沅沅。”他淡聲說道,“哥哥不是想怎樣。”
沈宴白沒有向謝沅走近,他的語調(diào)也是平和的:“哥哥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她的額前冷汗涔涔,眸里也透著懼意,并不能放松下來。
封閉的空間,會讓人本能地感到恐懼。
謝沅竭力保持平靜,嗓音卻在顫抖:“那……那我們能不能去外面說,哥哥?”
沈宴白居高臨下,他看了謝沅片刻,沒有說話,當她以為他是要拒絕的時候,沈宴白輕聲說好。
走出包廂時,她的腿仍然是軟的。
謝沅本能地就想要逃避,她下意識地眺望電梯的方向,心里亂得像是一團麻。
但沈宴白沒有給謝沅這個機會。
他的手臂虛攬在她的腰間,像帶情人一樣將她帶到窗邊的位子,甚至將她裝著手機的小包也拿走了。
沈宴白聲音輕柔:“哥哥幫你拿。”
他生得好,容貌英俊到走在大街上,都會被人誤以為是明星,姿態(tài)中又帶著桀驁的痞氣,很惹女生矚目。
沈宴白是天生的風流客,太多人為他先仆后繼。
哪怕他想要收心,也有無數(shù)人執(zhí)著不息。
這段時間沈宴白忙于公事,連女友都暫時沒交,可總還有很多人在隔空告白,無數(shù)的鮮花送往前臺,還有更尊貴到謝沅想不出的人,也在暗中打探他的消息。
連跟沈宴白一起到餐廳,沿路都有數(shù)不清的人在看他。
謝沅被那些若無若有的目光,盯得額前冒汗,她未能掙扎,手里的小包就已經(jīng)被沈宴白拿走了。
她身上的裙子輕薄,在包廂里還好,一到外面便有些冷。
謝沅的身軀微顫,沈宴白皺了皺眉,將外衣脫下,披到她的身上:“天快冷了,下回別穿裙子了。”
七月流火,天漸轉(zhuǎn)涼。
陽歷的八月末,已經(jīng)沒那般燥熱了,但沈宴白這樣做、這樣說,并不全是為了謝沅身體的康健。
真是奇異。
以前謝沅穿再短的裙子,他都沒什么感觸,只偶爾會覺得她的腿太白了。
但是現(xiàn)在,一留意到暗處男人們窺探的視線,沈宴白的眸色便有些晦暗,以前交的那些女友,有極其開放的,甚至開放式關(guān)系,他也玩過一段。
他一直覺得,彼此之間稍留些分寸是最好的。
沈宴白自己就是風流的人,對伴侶的要求一直不是很高,特別是在國外這些年。
謝沅卻是不一樣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像沈長凜一樣,把她關(guān)在家里,用一種溫柔的方式,將人給藏起來。
血脈里涌動著的是惡欲。
是埋葬在靈魂深處,絕不輕易出現(xiàn),但一旦冒頭就摧枯拉朽的惡欲。
沈宴白低眼看向謝沅,一直等她落座后,虛攬在她腰間的手才松開。
他們坐在窗邊,夜風無聲息地吹進來,吹淡了那股深重的壓抑感,很快餐點也一一上來。
謝沅捧著冰激凌杯,眼眸低低地垂著,根本不敢抬眼看沈宴白。
但消極的抵抗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沈宴白沒有坐在另一邊,而是坐在了她的外側(cè)。
兩人的距離比剛才在包廂里時更近,謝沅幾乎能聞嗅到沈宴白身上的木質(zhì)暗香,很淡漠,卻又如影隨形,快要沾染到她的衣上。
餐點已經(jīng)上來。
沈宴白將餐碟調(diào)整了一下,然后把謝沅手里的冰激凌杯拿走,讓她先用熱的正餐:“你脾胃不好,少吃些冰激凌。”
粉色的冰激凌杯被放回到冰里。
謝沅執(zhí)著筷子,卻怎么都提不起胃口,眼眸里也盡是無措。
都是她很喜歡的餐點,但她現(xiàn)在是一點也用不下。
謝沅抬起眼睫,眸里的水光不斷搖晃,聲音也是顫抖的,帶著幾分哀求:“哥哥……”
沈宴白用公筷幫她夾菜,語調(diào)很輕:“先吃點東西,沅沅。”
他的言辭和沈長凜有一瞬間重合了,那種不容置疑的強勢,讓謝沅本就焦灼的內(nèi)心更加痛苦,但沈宴白比沈長凜要更冷情許多。
她全然沒有辦法,被迫用著晚餐。
香甜的飯食,在今天全都味如嚼蠟。
直到謝沅吃得差不多,沈宴白才將冰激凌杯又遞給她,他很重用餐禮儀,她在他跟前用餐,總是很受折磨,連餐叉碰到杯盞都會緊張,加上心里本就懼怕,更加難熬。
短短的兩刻鐘,過得度日如年。
謝沅捧著冰激凌杯,掌心是沁涼的,眉眼也像是沾染了霜雪一般。
長睫低 低垂著,有淚珠在輕晃,一雙水眸宛若承雪明珠,神情既嬌又弱,細小的風雨就能折斷這段花枝,將她的花瓣全部打落。
可謝沅被保護得這么好。
養(yǎng)她的人到底是有多克制,才會不將她給采擷?
沈宴白眸色晦暗,聲音微啞:“沅沅,你跟叔叔,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謝沅回到家時,卡的是十點的門禁,她的思緒全都是亂的,眼尾泛紅,長睫濡濕,一進臥室就立刻脫掉衣服去沐浴。
身軀都被溫水浸沒時,她怦怦直躍的心跳聲才沒那樣震耳。
謝沅原本是不會水的,但之前學了很久的沖浪和游泳,也漸漸學會在水中屏息。
她一直學不會的是在接吻時換氣。
最初的時候,沈長凜不知道謝沅不喜歡煙味,他在露臺邊抽煙看文件,叫她過去。
她在這方面放不開,無論是那時,還是現(xiàn)在。
謝沅生澀地坐在沈長凜的身邊,然后被他抱到懷里,他們剛在一起,他還對她懷有暗怒,加之又是第一次養(yǎng)人,有時將她弄得很過。
她學不會接吻,也被他當作是不情愿。
謝沅被迫坐在沈長凜的腿上,煙草的氣息昂貴,并不難聞,她只是不喜歡。
但拒絕的話語,又是怎樣都說不出來的。
沈長凜掐著她的下頜,逼著她張開櫻唇,長驅(qū)直入的吻讓她連胸腔里都發(fā)悶,然后拂過臉龐的是煙氣,她喘不過氣,只能趁被他吻時,竊取少許的氣息。
一場吻下來,謝沅心里只余下懼怕。
她從前就怕沈長凜,現(xiàn)在更怕了,她怕他的手段,怕他的目光,怕他的指節(jié)。
謝沅什么都怕,在幾次被迫的學習后,更加害怕接吻,也更加學不好這在情愛中最入門的一項功夫。
許是因為她學得太差,沈長凜也漸漸沒了興致。
他禁欲克制,為人其實很冷淡,對女色也向來沒有興趣,那種對欲念和情感的漠然是藏在秦家人血脈里的事物。
秦老先生是這樣,沈夫人是這樣,沈長凜也是這樣。
謝沅私下里學過,也含著櫻桃嘗試過,卻怎樣都學不好。
然后他們很久沒有接吻,就是近來才將這樁事又提上議程,但謝沅還是不會換氣。
她將身軀完全地沒入水中。
浴缸很大,水也很深,快要給謝沅一種懸浮感。
但她沒能在水里待太久。
沈長凜抬手就將謝沅從水里抱了起來,他俊美的容色有些微亂,眉眼里也蘊著驚怒:“你干什么呢?”
今晚謝沅和沈宴白一起出去。
雖然家里有門禁,但沈宴白的那群朋友,總愛帶謝沅玩到深夜。
沈長凜在外面處理事情,會開到了九點半才結(jié)束,沒想到回家時謝沅已經(jīng)回來了。
沈宴白明天休息,讓人將她送回來后,還在外面待著。
謝沅的臥室安靜,浴室里也沒有聲息,沈長凜打算去露臺邊尋她時,才發(fā)覺浴室里有一盞小燈是亮著的。
因為常要盤頭發(fā),她的烏發(fā)留得越來越長。
像綢緞般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懸在水面之上,瓷白的雪肌全都浸沒在水里,極深的黑和極淡的白,交織相撞,形成一種病態(tài)的美感。
沈長凜的神情卻驟然就變了。
謝沅曾經(jīng)是自/殺過的。
將她從水里抱出來后,沈長凜眼底的驚怒仍然未褪,謝沅睜著水眸,懵懂地看向他:“我沒干什么呀,叔叔。”
她的神情愣怔,好像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沈長凜稍遲地意識到,方才是他反應過度了,他的薄唇微抿,輕摟過謝沅的腰身,將她抱回到床上。
“沒事,”他輕聲說道,“今天回來這么早?”
沈長凜很自然地轉(zhuǎn)移話題,然后幫謝沅開始吹頭發(fā)。
她枕在他的腿上,編織謊言道:“哥哥他們要去別處玩,讓我先回來了。”
沈宴白的那些朋友玩得很花,許多東西都是沈長凜明令禁止的,謝沅跟沈宴白沒有對過詞,不過這種小事,沈長凜應該也不會多管。
她心里有些緊張,卻到底還是將謊話給說完了。
沈長凜聽完卻是低笑一聲。
他揉了揉謝沅的頭發(fā),聲音很溫和:“也沒有都不可以,如果真的很想玩,也可以去試試。”
頭發(fā)很快就吹干。
謝沅身上只披了浴袍,腰間的系帶松松垮垮,指節(jié)輕輕一勾就能挑開。
玉骨雪肌,櫻色繚繞。
之前挨罰挨得很重,但現(xiàn)在臀/肉上的腫處已經(jīng)全好了,綿軟的、渾圓的雪白嫩/臀又恢復如初。
謝沅體態(tài)纖細,渾身上下的肉都長在了這一處,她俯身將床上的書冊給拿起,寬松的浴袍將那水蜜桃般的柔軟勾勒分明。
腿心處是淺淺的陰影。
謝沅毫不設(shè)防地軟下腰身,絲毫不曾意識到,她在做這個動作時,肉/臀是自然而然翹起的。
沈長凜正在跟人通電話,剛一回過身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眼底晦暗,聲音也有點啞:“還有事情的話,明日再談吧。”
謝沅執(zhí)著書冊,將精致的葉子書簽輕輕地放進去,然后把筆記本也一起收起,她想將東西放到床頭柜上,又懶得再繞一圈,單膝跪在床上,就把東西放過去了。
但東西剛剛放好,纖細的腰肢就被掐住。
男人的指節(jié)修長蒼白,輕易就攥住了那不經(jīng)盈盈一握的細腰,然后收攏在掌心。
謝沅全然沒能反應過來,視線就迎來了天旋地轉(zhuǎn),她的長睫顫動,貝齒也咬住了櫻唇,在餐廳時,她剛跟沈宴白談過話。
他反復跟她強調(diào),她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和叔叔相處時要注意界限。
可出于她自己都沒能弄明白的緣由。
在沈長凜顏色稍淺的眼眸看過來時,謝沅像是受到極大的蠱惑,她分開柔膝,本能地就攀上沈長凜的脖頸,然后吻上他冰涼的唇。
邊限被打破就是在那么一瞬間。
謝沅的哭腔破碎,被吻得不住想要躲避,但腰身卻被攥得更緊,幾乎要掐出青紫來。
在一吻結(jié)束時,她連連求饒:“我不行了,叔叔……”
沈長凜輕笑一聲,俊美的面容在微光下有種驚心動魄的瑰麗,他撫了撫謝沅的臉龐,聲音低柔:“別現(xiàn)在就開始哭,沅沅。”-
謝沅什么都能忍下來,唯獨不能克制得了淚水。
她就好像是水做的小姑娘,輕輕碰一下,就會掉下來眼淚,顆顆寶石般的淚水撲簌簌地往下落,哭得叫人可憐。
翌日早上起來,謝沅的眼眸就腫了。
眼尾和眼皮都是紅的,腫得像桃子一樣,沈長凜幫她用東西冰敷了好久,然后才肯下樓。
他今天沒事,要帶她出去玩,試之前新訂的游艇。
燕郊有海,但要先開車過去,謝沅昨晚累壞了,睡了一路,睜眼就見到了海,港灣邊停著的就是她的游艇。
白色的游艇外形流暢,顏色也很漂亮,艇身上有兩個交扣在一起的圈圈。
是沅沅的意思。
謝沅一點都不懂行,根本看不出來造價如何,只覺得真的很好看,比霍陽那艘定制的四千萬游艇還要更好看。
她戴著遮陽帽,被沈長凜牽著走進駕駛室。
因為沈宴白父親的事,沈家對車一直都有點忌諱,沈長凜管謝沅又格外嚴格,她連方向盤都沒摸過,坐到游艇的駕駛臺前時,整個人都是懵然的。
她指了指自己,無措地抬眸:“要我來開嗎,叔叔?”
八月多太陽還是很毒,沈長凜戴了墨鏡,手臂撐在中控,身形高挑瘦削,僅僅是那樣站著,就要將人的視線全部奪走。
他平常帶謝沅出來不多。
沈長凜事務繁忙,謝沅又膽小怕生,兩人最多會一起在外面用餐,這還是第一次帶她全心全意地玩。
他輕笑一聲,說道:“當然,這是你的游艇。”
沈長凜含笑問道:“叔叔是客人,你要讓客人來幫你開嗎?”
他一邊輕聲細語,一邊扶著謝沅坐下,她顫抖著手扶上方向盤,人都快要抓狂:“可是我不會呀,叔叔!”
這一定是她這輩子對沈長凜最硬氣的一回。
海洋一望無垠,雖然不算很蔚藍,但在寶石藍色天空的映襯下,開闊得近乎不可思議。
游艇其實比車還要更好開一些,尤其對謝沅這樣的新手來說,她沒有信心,打死都不肯操作,沈長凜沒有辦法,只能先將她抱在膝上。
他有段時間沒玩,上手卻還是很快。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懷里,死命地攀住他的脖頸,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人會說比起燕城現(xiàn)在這些公子哥,沈家的那位家主才是真正的頂級貴公子了。
要論玩得狠,誰能比得過沈長凜啊?
跟霍陽一起的時候,謝沅都沒有這樣窘迫過,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她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她緊緊地摟住沈長凜的脖頸,嗓子都要喊啞了。
海水初始是灰蒙蒙的,但是越往前,就越加的清澈,隱約有蔚藍之兆。
在港灣時,還有些人跡,深入海洋后,卻是只余下了飛鳥。
沈長凜戴著墨鏡,一手托住謝沅臀根的軟肉,一手扶著方向盤,神情里帶著些散漫,全無平日的持重和淡漠。
滿身氣度矜貴,卻偏生透著幾分年輕的張揚和隨性。
能和沈長凜錯開一輩,沈宴白真的是太幸運了。
如果是同樣的年齡,同樣的輩分,一說起沈家的大少爺,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定然會是沈長凜,絕非是沈宴白。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懷里,心跳被昨日直面沈宴白的問題時,還要更快。
燕大的心理學很強勢,所以大家基本都要學點心理學,在上通識課的第一天,她就學到一個概念,叫做吊橋效應。
海上是沒有吊橋的。
可是謝沅的心臟卻在狂跳。
等到海域逐漸蔚藍過后,沈長凜將游艇的速度減緩,然后覆上謝沅的手背,教她控制方向盤:“來試一試,沅沅。”
海風把謝沅的頭發(fā)全都吹亂了。
沈長凜一邊教她開,一邊取出發(fā)圈幫她把長發(fā)束起。
剛開始時,謝沅的掌心全都是汗,但是海面實在太開闊了,這跟陸地上是完全不同的體驗,她往什么方向開、怎么開都是可以的。
她握緊方向盤,慢慢地學習調(diào)轉(zhuǎn)方向、加速減速。
臨到正午時,已經(jīng)掌握了大半。
回到港灣時原本怕的不行的小孩子,反倒開始有些戀戀不舍,沈長凜俯身吻她,聲音輕柔:“游艇已經(jīng)是你的了,想什么時候來玩都行。”
他摘下墨鏡,淺色的眼眸里有微光在浮動。
“不過我要是不在,得有人陪你才行。”沈長凜低聲說道,“聽到了嗎?”
謝沅的腰身被他攬著,人也快要完全倒進他的懷里。
她開游艇時很快樂,下來時腿還是有些軟,聲音也發(fā)顫:“聽、聽到了,叔叔。”
兩人在外面用的午餐,頂層的餐廳處處都是鮮花,餐廳負責專職照相的侍者給謝沅拍了很多照片,她懷里抱著鮮花,笑靨甜軟,身上的白裙也透著純真。
全然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海灣的風景很好,晚上時還有煙火。
沈長凜倚靠在窗邊,修長的指節(jié)扣在杯子的杯口,輕聲向那神色恭敬的經(jīng)理問道:“你們這里,承接婚慶的事宜嗎?”-
謝沅跟著沈長凜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
白晝玩了一整天,這會兒她都有些累了。
天邊是流光溢彩的晚霞,謝沅從車上下來,懷里還捧著花,那餐廳的花很多,不過謝沅懷里這一捧的確是專門定制的。
她對花一向上心,到家后連鞋子都沒換,就說要先去把花處理一下。
沈長凜還能說什么?自然是慣著人先去侍弄花了。
因為是周末,沈宴白今天也在家里,他昨晚回來得遲,白天睡了很久,中午才醒過來,知道沈長凜帶謝沅出去了。
傍晚聽到他們回來,他也從樓上下來。
謝沅走得很快,和沈宴白剛好錯開,他下樓時就只看見了叔叔沈長凜。
晚餐已經(jīng)備好了,謝沅今天玩得累,應當能比平時多用些。
見到沈宴白過來,沈長凜輕輕看了他一眼,像個模范叔叔般地問道:“最近累嗎?我看了你的體檢報告,肺病還有些問題,要不要去濱城休養(yǎng)一段?”
燕城是現(xiàn)代化大都市,什么都好,就是空氣質(zhì)量實在太差。
沈宴白肺一直不好,冬天常是在濱城過的。
小時候,更是有一段時間完全地在濱城養(yǎng)著。
“不用,叔叔。”沈宴白下意識地就說道,“……我這段時間煙抽得有點多,以后我會注意的。”
煙酒是肺病的大忌,但他又有輕微的煙癮,雖然不重,但很難戒掉。
沈長凜笑了一下,輕聲說道:“那是要注意些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何時語調(diào)都是低柔平和的,明明沒什么壓迫感和告誡意味,但卻又很令人生畏。
沈長凜關(guān)心了一下沈宴白,便沒有再多說。
須臾,他方才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對了,昨天你帶謝沅去玩的時候,霍家那孩子在嗎?”
霍陽是何等紈绔,也就沈長凜會用“那孩子”來稱呼他。
沈宴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笑著說道:“沒呢,叔叔,我昨天只帶沅沅吃了飯,然后才跟霍陽他們走的。”
沈長凜掀起眼皮,輕聲說道:“是嗎?”
第46章 第46章
謝沅將鮮花仔細地處理了一下, 然后放進盛有水的花瓶里。
花束的色澤秾麗,那樣大的一捧,被她抱在懷里時, 像是瑰麗絢爛的一團火焰。
從海外空運來的新花芳香馥郁, 隨著她走了一路,還是這樣鮮妍。
謝沅拍了好多張照片,存在相冊里。
自從開始養(yǎng)花后, 她越來越喜歡拍照片了,相冊里都是各式各樣的花,她順便也發(fā)給了沈長凜看。
等將花處理好后,謝沅方才換衣服下樓。
她踩著兔子拖鞋走下樓梯,一抬眸就看見了和沈長凜站在一起的沈宴白。
兩人站得很近, 似乎是正在談論什么東西。
因為是正對著樓梯的方向,沈宴白更早地留意到了謝沅, 他的眼簾微抬,向她投去了一道視線。
他的神情很平靜, 但只是那樣簡單的目光, 她便禁不住地生懼。
謝沅強作鎮(zhèn)定,從樓梯上走下來,然后向兩人問好:“叔叔,哥哥,晚上好。”
沈宴白點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沈長凜漫不經(jīng)心, 輕聲說道:“用晚餐吧。”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左邊, 沈宴白坐在沈長凜的右邊。
兩人方才在談公事,一邊用餐, 一邊繼續(xù)交談,謝沅是插不進去話的,她安靜地吃著晚餐,將存在感竭力壓低,但沈長凜的目光還是落了過來。
他輕聲說道:“吃蔬菜,沅沅。”
沈宴白也發(fā)覺了,他眉心微皺:“少吃點甜品,你最近吃得甜食有點太多了。”
自從沈宴白回國后,他對謝沅漸漸改觀,也不似從前那般總是針對她,把她視為空氣了。
外人見到這樣的情形,只會覺得他們一家三口關(guān)系真好。
叔侄相得,兄妹相親,比流著完全一致血緣的家人還要更親近。
可是無人知悉,在之下的暗流涌動。
謝沅聲音打顫,細聲應道:“好……哥哥。”
她低垂著眸,長睫之下卻氤氳出了水意,纖細敏/感的腰肢被男人的指節(jié)輕輕扣住,帶著薄繭的手指撩開裙擺,存有懲誡意味的拍了拍她的肉/臀。
輕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可她的眼尾瞬時濕紅起來。
謝沅臉皮薄,最怕在人前被逗弄。
她強忍淚意,執(zhí)著餐叉的手臂卻不斷地在顫抖。
沈長凜連目光都沒有落過來,他看向沈宴白,輕聲說道:“那家私廚沅沅最喜歡,就是時令不對,你們下次要是再去,可以點他們的招牌試試。”
在家里用餐是很隨意的。
聊公事也可以,聊私事也可以,話題怎么跳轉(zhuǎn)都沒問題,甚至不須要思考。
沈宴白笑著說道:“多謝叔叔提醒,我是第一次去,您要不說,我還不知道呢。”
沈長凜唇邊含著笑意,眼神這時才落到謝沅身上:“沅沅沒告訴你嗎?”
謝沅就是再蠢笨,這會兒也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沈長凜對她的行程很了解,出門做了什么她也會主動說,所以他幾乎不會去再查。
沈宴白無心失語,卻將事情泄露了出去。
哥哥為什么不幫她掩飾呢?
謝沅心底無措,但很快她就沒有空閑去思考沈宴白的事。
攥著腰身的那雙手動作很輕柔,帶來的震顫感卻極強,不輕不重地將她的細腰收攏在掌心。
謝沅怕得厲害,眼眸里盡是水意,差些就要掉下淚來,她的手臂顫抖,勉強地揉了揉眼睛,弱聲說道:“我……我忘記了,叔叔。”
她抬眸看向沈長凜,滿眼都是乞憐的哀求情緒。
但沈長凜一點要放過她的意思都沒有。
早就已經(jīng)消退痕印的腫處被再次撫過時,謝沅忍不住地想要顫動,可在沈宴白的視線下,她一動都不敢動。
趁沈長凜的視線落在別處時,沈宴白唇邊帶著笑意,朝著謝沅看了過來。
他的目光帶著些侵略意味。
那樣幽微,又是那樣直接。
謝沅快要被堆積的感觸給逼瘋,她低垂著眼眸,慌亂地錯開沈宴白的視線,貝齒也無法克制地咬住唇瓣。
一場晚餐下來,她的后背都要被熱汗浸濕。
萬幸接下來兩人還有事情要處理。
謝沅坐在有軟墊的椅子上,輕抿著唇,細聲說道:“叔叔,我還想再喝一點椰汁。”
她滿眼都是懇求,千方百計尋借口,不想立刻離開。
腰是軟的,腿也是軟的,謝沅這會兒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好,”沈長凜輕聲說道,“喝完以后來書房。”
他的語調(diào)低柔,謝沅心里的恐懼卻更重了,她最怕去沈長凜的書房,每次過去,都要做足心理準備,才敢推開那扇門。
但她絲毫不敢拒絕,只能點頭應是。
等到兩人離開后,謝沅脫力般地趴在餐桌上。
她的眼眸紅紅的,腰眼都被攥得發(fā)麻,長睫不斷地顫抖,就像是被弄壞了的花朵,
白嫩的小臉壓在深色的桌案上,隱約壓出紅痕。
謝沅攥著杯子,過了好久才緩過來,今天她跟沈長凜出去了一天,難得沒惹他生氣,萬萬沒想到,在晚間還是出了問題。
她的心底都是紛亂的。
自從昨天被沈宴白帶去私廚后,謝沅的思緒就沒有理順過。
哥哥是風流的人,身邊也從沒有少過女人,謝沅一直想要回避,但她其實也知道,沈宴白玩得很亂也很花。
他從來都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男人。
但謝沅從來沒有想過,沈宴白會將興趣放在她的身上。
前不久因為斷去聯(lián)姻而短暫退去的破禁感,再度涌了上來,她的手指抓握在一起,然后又無力地松開,全然不知道要怎么辦。
謝沅幾乎不敢想象,如果沈長凜知道她和沈宴白有牽連會如何。
要是因之讓他知道,她曾經(jīng)那樣長久地戀慕過沈宴白,她更是死路一條。
謝沅幾乎不敢去想那個后果。
原本明朗的態(tài)勢,在沈宴白充斥侵略意味的視線落下后,又變得迷茫紛亂起來。
有黑暗的情緒,在無聲息地侵襲。
謝沅偏頭看向落地窗外的花朵,夜間盛放的花朵閉合,花苞也低低地垂落,被風拂過時,不斷地打著顫-
謝沅在樓下待了許久,才提起勇氣上樓找沈長凜,沈宴白剛從他的書房出來,他輕聲說道:“先等一下吧,叔叔在跟人通電話。”
昨天在外面,沈宴白的姿態(tài)強勢。
謝沅害怕,腦中又混亂,除卻被他教育了一頓,什么反抗也沒能做出來。
現(xiàn)在是在家里,長廊里鋪著地毯,寂靜無聲,幽暗深邃。
她沒必要那么怕的,可是沈宴白的目光落下來后,謝沅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顫抖:“哥哥!”
他的手臂撐在她的身側(cè),聲音里帶著笑意:“你怎么這么笨,連謊都不會說?”
沈宴白的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
他俯身時,身上的木質(zhì)暗香無聲侵襲而來,沒有非常強的攻擊性,可謝沅的心弦一下子就亂了。
沈宴白的頭顱低垂,兩人的距離拉近,他快要碰到她的頸側(cè)。
前所未有的脫軌感快要把謝沅逼瘋。
就是在和叔叔意外共枕,第二天見到秦承月時,她的心里也沒有那么混亂過。
沈宴白的指節(jié)撐在謝沅的耳邊,再稍微往下落些,就能碰到她的脖頸,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剛剛用晚餐,為什么一直看叔叔,看都不看我一眼?”
“之前不是教你,要和長輩保持距離感嗎?”沈宴白低眼看向謝沅,“你就是這樣做的嗎,沅沅?”
他的話語好像冠冕堂皇,但透著的卻全是錯亂的情緒。
謝沅并不知道沈宴白和女友們是怎樣相處的。
她只是在這個瞬間,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懼,再一想到書房里的沈長凜,她更是怕得厲害。
“您別這樣……”謝沅帶著哭腔說道,“哥哥,求您了。”
她含著淚,抬眸看向沈宴白,思緒快成了一團漿糊,連思考的空間都尋不到。
謝沅年紀太小,經(jīng)歷也太少,簡單的言辭都能將她給嚇壞,也就是她幸運,得到了沈長凜的庇護。
不然依她的性子和相貌,早不知被人掠奪了多少次。
圈子里有些人做事慣來隨性,看上的女孩,千方百計也要奪來,沈宴白卻從來沒有這樣過,他在情場太得意,從來就只有旁人不顧一切想要爬上他床的份兒。
他還未曾認真追求過誰。
就是當初跟明愿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她一直在追他。
沈宴白覺得挺有意思的,謝沅這么柔弱,這么不經(jīng)風雨,抵抗他倒是抵抗得挺干脆。
是之前將她欺負得太狠了嗎?竟然這么怕他。
“別怕啊,沅沅。”沈宴白輕聲說道,“哥哥沒想怎樣你。”
從昨天晚上,他就仿佛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充斥惡欲和病態(tài)的念頭,陌生得叫謝沅害怕。
她的身軀顫抖,無力地抵抗著沈宴白。
“您別這樣……哥哥。”謝沅側(cè)著臉龐,眼尾濕紅,“我是將您當兄長看待的,之前我不懂事,總是打擾您,求您原諒我吧。”
“如果……如果您是厭煩我,想要報復我,”她顫聲說道,“我求您能不能換一種方式?”
昨天就不該看她可憐,放她走的。
這一句句,說的都是什么話?
沈宴白的容色陰翳下來,他冷聲說道:“你覺得我現(xiàn)在是想要報復你?”
他的話音剛落,書房的門便打開了,謝沅睜著水眸,正欲跟沈宴白再說什么,就對上了沈長凜的視線。
他的目光平和,聲音也帶著些漫不經(jīng)心:“吵什么呢?”
謝沅的身軀顫了一下,她看向沈長凜,低頭應道:“沒什么,叔叔……”
沈宴白的容色也有些微僵。
他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沒事,叔叔,我們沒說什么。”
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沈宴白還有事情要處理,說完以后,他就跟沈長凜告別。然后離開退了下去。
這邊的隔音很好,長廊里又鋪著地毯,腳步落上去后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得令人畏懼。
沈宴白可以走,但是謝沅卻離開不了。
沈長凜的眼眸顏色稍淺,背著光時也仿佛有微芒,被他溫柔看過來時,總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自己是被很認真對待的。
但此刻那雙眼里,什么和柔的情緒也沒有。
沈長凜的眸色晦暗,他全然無視謝沅眼里的恐懼,輕輕地將她抱起,帶進書房里:“方才都跟他說什么了?跟叔叔也說說,嗯?”
她的身軀瑟縮,卻連指節(jié)也被殘忍地掰開。
男人修長的指骨抵入指縫里,將謝沅攥緊手指的可能都給剝奪了。
沈長凜的眼底是一片深暗,濃郁的沉黑如若深淵,幾乎要將人吞噬,他動作輕柔,揉過謝沅的唇瓣,聲音越來越溫柔:“不想說嗎,沅沅?”
許久未到訪過的深重恐懼,在那個瞬間全都襲來了。
謝沅甚至沒能尋到討好沈長凜的機會。
她反應遲鈍,一直不擅長說謊,唇瓣顫動了許久,也沒能想好要怎么解釋。
于是她解釋的可能被剝奪了。
眼眸被蒙上后,櫻唇也被迫含住了無法發(fā)聲的物什,能夠繼續(xù)落下來的唯有淚水,數(shù)不盡的淚水。
夜色深黑,濃重的云層遮掩住了月色,絲縷的光線都照不進來。
黑暗的蠶食力總比其他顏色要強得多,當黑暗降臨的時候,任何光芒都很難會有迸射的可能,更遑論是光明-
謝沅是后半夜才睡過去的。
準確來說,是昏過去。
惡欲和暴虐的情緒是冰冷的,也是難以克制的,并不會因為許久未曾到訪,就稍作溫和少許。
白晝時心緒有多溫和,現(xiàn)在就有多深寒。
沈長凜將謝沅抱回到床上,她把那束花仔細地修建好,放進床頭的花瓶里。
新花的芳香馥郁,在夜色里也瑰麗秾艷。
對陌生的、新得的花她都能那樣上心,可對將她精心養(yǎng)了五年的人,她的確是一直這樣殘忍。
沈長凜有時候很想剖開謝沅的心,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為什么能一邊哭得那么可憐,一邊堅持到底不肯供出沈宴白半句?
真就那般情深似海,念念不忘嗎?
當初的事已經(jīng)過去半年有余,但只要一想到那時的事,沈長凜便覺得有惡欲會立刻侵襲而來。
他血脈里帶著冷淡,甚至想過終身不婚。
外祖父和母親是因為身份特殊,不得不聯(lián)姻,沈長凜是不必的,他也沒有任何嫁娶的念頭。
他的骨子里就帶著些冷情,年少時就與情愛絕緣。
直到那個紛亂的夜晚,沈長凜才第一回明白為何人都將情/欲稱為焚心毀念之物。
意識到對謝沅的情感后,他先是去國外待了一個月,回來時才意識到情緒的侵蝕是那般可怖,但無論情感有多濃烈,在那時都是可控的。
因為沈長凜清楚地明白,他家里的這個小孩子,僅僅是將他視作長輩。
她對他尊崇敬重,將他當做世上最信賴的人,從未有過半分邪念,最懼怕的事就是給他添麻煩,最快樂的事是讓他高興。
謝沅是那么天真,那么懵懂。
沈長凜甚至想過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送她嫁人,嫁到秦家,然后再養(yǎng)她一輩子。
可是那個混亂的夜晚來了。
是圣誕節(jié)前后。
沈宴白放假,從國外飛回來,哥哥很久沒有回國,謝沅很想他,總是在數(shù)著日子,算他何時能回來。
她是個很單純的小孩子。
沈宴白很不喜歡她,對她從來沒個好臉色,說話也時常很尖銳。
可謝沅總還是很渴望得到他的包容,她就是那樣的性子,旁人對她好一分,她就要還十分才成,旁人不喜歡她,她也只會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總之,那時候她很盼著沈宴白回來。
但沈宴白只在家里待了兩天左右,便要帶著女友去濱城,他不喜歡跟謝沅待在一起,肺病又有點復起之兆,索性就沒再家里多待。
沈長凜是知道的,也沒有多管。
沈宴白在家里待得久了,肯定是要惹到謝沅的,他說話難聽又尖銳,她難過了也不會講出來,獨自偷偷地哭。
臨走的那一天,沈宴白將女友帶到了家里。
姓誰名誰,長什么樣子,沈長凜早就一點印象都沒了。
唯獨記得的,是那天他們在家里接吻了,因為是圣誕節(jié),有在槲寄生下接吻的傳統(tǒng)。
沈長凜自小就長在國外。
他沒有信仰,對宗教也沒什么興致,但家里是什么節(jié)日都過的,不是為了其他,只是想讓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孩能多些參與感,能夠高興點。
她布置圣誕樹的時候很上心,每一個小燈籠都是親手掛上去的。
沈長凜的判斷標準向來簡單,謝沅高興,那么這個節(jié)日就是有意義的。
她那天睡迷糊了,剛下樓就撞見兩人在接吻,沈宴白女友換得勤,帶到家里的那些,她總會撞見一兩次擁抱或是接吻。
沈長凜之前不允他這樣。
謝沅還小,沈宴白作風亂,要是將小女孩也帶歪就麻煩了。
后來沈長凜就懶得管沈宴白了,比起被帶歪,他更怕謝沅不開竅。
明明是沈宴白在客廳接吻,但被謝沅撞見后,不高興的卻是他,他冷聲說道:“滾。”
她那么脆弱,那么嬌柔,那么不經(jīng)風雨。
可沈宴白總是那個樣子,沈長凜聞訊時難得動怒,沈宴白低眉斂目,說道 :“是我的錯,叔叔,等回去我會跟她道歉的。”
圣誕節(jié)前后事情多。
沈宴白晚上就直接飛了濱城,謝沅也要去參加宴席。
她膽子小,對大場合一直不適應,但出席得太多,漸漸也懂了些東西。
那天謝沅的狀態(tài)不太好,還不小心把白酒當成飲料喝了,因為是女孩子,從來沒有想過叫她應酬什么的,所以她根本就沒喝過酒,也不會喝酒。
助理很緊張,撥電話說她不太舒服。
晚上沈長凜剛好在附近談事情,處理完后順路去接謝沅,她的臉龐潮紅,眼眸也是迷離的。
第一次喝酒,就暈成了這樣。
沈長凜有些無奈,從助理手里接過謝沅,然后將她給抱上車。
她攀著他的脖頸,上車后也沒松開。
其實那時他就應當感覺到問題的,但溫香軟玉在懷,還是平時總不太敢接近自己的小孩子,誰能忍得住在這時將她推開?
謝沅喝醉了酒,思緒也全都亂掉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開始掉眼淚,沈長凜用紙巾輕拭過她的眼尾,低聲哄道:“不哭了,沅沅,叔叔在這里。”
小孩子哭的時候,是不經(jīng)哄的。
越哄她就只會哭得更厲害,可那時候沈長凜也不懂,他只希望謝沅能高興些。
謝沅的眼淚越掉越兇,她緊緊地環(huán)住他的脖頸,哭腔破碎:“你可不可以,不那么討厭我?”
沈長凜愣住了,他知道謝沅有憂慮也總藏在心里,卻不知道她竟然會這么想。
是之前刻意冷著她,叫她難過了嗎?
他低下眼簾,輕聲說道:“我不討厭你,沅沅。”
“別哭,沅沅。”沈長凜聲音微啞,“我只是……”
他這輩子大概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刻,一句話卡在半途,余下的半句講不下去。
謝沅卻不知怎的,哭得更厲害了,她的手指收緊又垂落,眼尾也是濕紅一片,她的水眸很漂亮,也很澄澈。
沈長凜看了她片刻,輕幫她將眼淚擦去。
一切的變故發(fā)生在那個吻落下來的時候。
蜻蜓點水般,輕落在眼皮上,柔得像是隨風拂過臉龐的花瓣,如若青夢般了無痕跡。
謝沅的聲音也是柔的,帶著哭腔,輕柔到稍不留神就會錯過:“我以后、以后不喜歡你了,你可以少討厭我一點嗎?”
可沈長凜離她太近,聽到了她言說的每一個字。
第47章 第47章
謝沅說喜歡。
他的沅沅在說喜歡。
最澎湃的年歲, 沈長凜的血脈里也存著冷意,他對情感天生淡漠,連旖旎的幻想都從來沒有過。
可是在謝沅攀上他的脖頸, 言說愛語的這個瞬間, 沈長凜感受到了如山洪般傾瀉的情感。
他的薄唇緊抿著,聲音也發(fā)啞:“我沒有討厭你,沅沅。”
沈長凜低眼看向謝沅, 將她的腰身攬得更緊:“叔叔從來都不討厭你,沅沅。”
他那時候一定像極了少年人,遲疑,猶豫,言辭斟酌。
應該說更多的, 但不知怎的,話語都到了唇邊, 卻還是沒能立刻說出來。
心臟的跳動是怪異的,胸腔里涌動的情緒也是陌生的, 春心于霎時燎原, 燃燒了二十余年的荒蕪。
謝沅的眼眸里都是淚水。
那些壓在心底的委屈情緒,像是在那個瞬間全都要滿溢出來。
而除了委屈,余下的全部都是愛意,壓抑多時的情感不受控地從那雙水眸里流淌出來。
謝沅帶著哭腔,聲音破碎:“我……我愛您啊。”
她率先將愛語說出來了,也率先將那道德的山岳給推倒。
某個瞬間,沈長凜的情緒幾乎不能受控, 原本以為對自己沒有感情的小孩子, 其實一直在隱忍愛意,只有在喝得意識迷亂時, 才敢將情緒流露少許。
沈長凜在國外多年,依舊不信仰上帝,對圣誕節(jié)也沒什么感情。
可是在這個夜晚,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或許真的是有什么奇跡在眷顧。
謝沅的內(nèi)心世界很封閉,她習慣將事情都藏在心中,尤其是受了委屈的時候,誰也不肯多說。
默默地仰慕他這么久,這段時間卻一直被他有意避著、疏離對待,她該有多難過。
沈長凜攬過謝沅,將她換了個姿勢抱起。
他的聲音很低,神情仿佛還很平靜:“叔叔也愛你,沅沅。”
唯有沈長凜知道,他現(xiàn)在的心緒到底有多亂。
他生來就是萬人之上,想要什么東西,不用言說,都有的是人會提前將之奉上,唯獨在謝沅的身上,他嘗到了寤寐思服的滋味。
眼下突然知悉心心念念的孩子,也是同樣地傾慕他。
即便是沈長凜,思緒也有紊亂的時刻,他完全沒能去想,事情的另一種可能。
謝沅的世界實在太小了,她讀中學時就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讀大學后生活更加枯燥沉悶,在家的時間比在學校都長。
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在那些厚重的哲學原典上,人際比高中時還要更簡單。
沈長凜對謝沅身邊的人了如指掌。
她住在家里,和同學們都不太熟,圈子里的人,也就跟霍陽等人走得近些。
霍陽跟沈宴白是朋友,一直將謝沅當妹妹逗弄,為人雖然風流,卻從不敢將主意打到謝沅身上。
除此之外,就沒什么人了。
只有沈長凜自己,是和謝沅朝夕相處的,而他也是她生命中的這些人里,最高不可攀的一位。
他很能理解謝沅對情感的隱忍,在那時他只想憐著謝沅,好好地呵護她。
但那個夜晚實在是太亂了。
謝沅酒喝得不多,醉得卻實在厲害,她緊緊地攀上沈長凜的脖頸,跨坐在他的腿上,生澀地吻他的唇。
她的吻技很差,毫無章法。
沈長凜從沒何人親密過,也同樣能感受到謝沅的青澀。
她根本就不會接吻,更遑論是其他。
如玉般的指節(jié)撩起裙擺,露出纖白的長腿,被本能支配著環(huán)上男人的腰肢。
謝沅什么也不會,什么也不懂,她只會撩動火焰,試探旁人的情緒底線。
還沒二十歲的小姑娘,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白色花朵,無論何處都是嫩生生的,她懵懂地進行著蠱惑,眼眸里水意搖晃,聲聲都是可憐的乞求。
沈長凜已經(jīng)想她有一段時間,卻還是沒想過現(xiàn)在就走到最后一步。
因為是圣誕節(jié)前后,外面有煙火的聲音。
他扣住謝沅的腰身,聲音啞得不像話:“不行,沅沅。”
可是往日順從嬌柔的小孩子,卻展現(xiàn)出了從未有過的任性,她低聲哭著掉眼淚,楚楚可憐地說道:“您不能疼疼我嗎?”
謝沅太小,也太天真,她不懂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或許只是在網(wǎng)路上偶然窺見,才會在迷亂時說出失檢之語。
沈長凜的容色卻冷了下來。
他掐著謝沅的下頜,低聲問她:“誰教你說這樣話的,沅沅?”
她平時是個很乖順的孩子,但在這時候總會格外任性,她哭著說道:“你不疼我,我就找別人去……”
謝沅就這么一個手段。
可這個手段偏偏每回都有用。
夜晚混亂得沒有邊際,天色將亮的時候,謝沅才睡過去。
沈長凜卻是一整夜都沒闔眼。
他站在落地窗邊抽煙,思緒從幾十余年前的舊事開始流轉(zhuǎn),想謝沅祖父當年對秦老先生的舊恩,想他將謝沅從醫(yī)院接回來的那個下午,想方才謝沅哭著求他時內(nèi)心的殘忍欲念。
最后是想他和謝沅的未來。
跟秦承月的聯(lián)姻是絕對不能再繼續(xù)了,等年前他就想將這樁事給解決掉。
他們兩個相識多年,也算是青梅竹馬,這一兩年的相處尤為多,還常常一起出去用餐、聽音樂會。
但或許是因為實在沒緣分,竟是對彼此絲毫感情也沒生出來。
然后就是他們自己的事。
謝沅馬上就要滿二十歲,在法律上已經(jīng)可以結(jié)婚了,要先將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嗎?
她那么小,嘴上說喜歡他,心底未必那般堅定,指不定見到花花世界后,就有了別的想法。
早些領(lǐng)證也是可以的。
沈長凜想了一整晚,也沒有分毫的倦意,長夜將盡時,他抬起眼簾看向落地窗外,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好像是十五、十六。
月色格外圓滿-
可是后來的事卻那么諷刺。
沈長凜將思緒從往事中抽離出來,他沒再多想,將昏過去的謝沅給抱進薄被中。
她很經(jīng)不起折騰,更不要說是被審訊似的逼問。
謝沅哭了一整晚,眼尾現(xiàn)在還是濕紅的,長睫也濕成了一縷一縷的,在眼瞼處落下層淺色的陰影。
顯得既脆弱又瑰麗。
沈長凜在謝沅身邊待了很久,她身子弱,有時弄得太過會發(fā)熱,尤其是在晚上。
她前不久前才發(fā)過高熱,不能再接二連三地生病了。
臨到天明時,沈長凜方才離開,他和設(shè)計師通了電話,聲音很輕:“戒指的事,先不用著急了。”
他事情繁忙,最近的行程又滿,能夠在昨天陪謝沅一天,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沈長凜走后很久,謝沅方才醒過來,臥室拉上的簾子是最厚重的那一層,已經(jīng)快到正午,室內(nèi)還是昏黑的,暗光都照不進來。
她睡前思緒就是亂的,睡醒之后更加紛亂。
謝沅的眼眸紅腫,她抬起眼睫時就能感覺到,可這會兒她連用冰敷一敷的心思都沒有。
她慢慢地坐起身,眼眸低垂著,看向腕間被上過藥的細微紅痕,指節(jié)顫著撫上已經(jīng)消退的腫痕,思緒比第一回和沈長凜共枕還要更亂。
這世上謝沅最怕的就是沈長凜生氣。
在初在一起時,她就竭力去揣摩他的心思。
做不好解語花沒關(guān)系,至少她可以不讓叔叔不高興。
然而事與愿違,過去這么久,謝沅總還會在不經(jīng)意間惹到沈長凜,碰到他的逆鱗。
謝沅很遲鈍,但她也明白,叔叔是不喜歡她跟別的男人有過多接觸的。
可她不止跟沈宴白單獨出去用完餐,還故意地說了謊話,叔叔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那晚的事太過荒唐,謝沅又無論如何也不敢告訴沈長凜。
她這樣平凡普通,天之驕子的沈宴白怎么可能會看得上眼她?尤其是他一直以來,是那么厭煩她。
一個是向來關(guān)照的親侄子,一個是寄養(yǎng)在家里的女孩子。
前者雖然風流,但是底線明確,后者看似乖順,卻在暗里蕩媚。
任誰都知道該相信哪個。
謝沅心里一團亂麻,掌心里的冷汗也越發(fā)黏膩。
她很想去沐浴,這時臥室里的電話卻突然響起。
是姑姑沈蓉。
電話一撥通,沈蓉的笑音就傳了過來,她藹聲說道:“沅沅,最近日子過得還忙嗎?”
謝沅去了瀛洲多日,這幾天也沒出門,一晃眼已經(jīng)二十天沒和旁人打過交道了。
就是前不久,接待了一下江夫人。
她將落地窗邊的簾子打開,日光照了進來,有些刺目,但她的掌心還是有些冰涼。
謝沅溫聲細語:“最近沒什么事,姑姑。”
她不善言辭,可跟姑姑沈蓉通話,這是最不須要計較的。
沈蓉妙語連珠,只要她想跟人講話,無論多久都能很自然地講下去,她笑著說道:“沅沅好久不過來,你表哥表姐都很想你。”
她繼續(xù)說道:“最近他們打算出去露營,思瑜讓我?guī)椭鴨枂枺阌锌臻e嗎?”
謝沅愣了一下。
她每年會去瀛洲陪秦老先生,順道也算作避暑。
溫思瑜和家里的親人、圈子里的朋友,夏天時也常四海八方地游玩,她跟著去過,雖然不太合群,但有溫思瑜照顧著,也沒出過什么亂子。
謝沅遇事時,第一反應總是逃避。
她原本還在想,家里的事要怎樣處理,沒想到突然就有了轉(zhuǎn)圜。
見謝沅稍作沉默,沈蓉連聲又說道:“也不遠,就在燕郊這邊,東西也都早準備好了,雖然說是露營,但附近就有思瑜她爸爸名下的別墅,不會累著的。”
她補充道:“你們之前也去過,就在天行山那邊,還記得嗎?”
“我記得的,”謝沅低著眸子,“我也有空閑的,姑姑。”
沈蓉笑著說道:“那可太好了,思瑜好久沒見你,想你想的不得了,方才還在跟我念叨呢。”
她又言說了片刻,然后才掛斷電話。
落地窗外是一片青綠,謝沅凝眸看了許久,然后輕輕地敲鍵盤,跟李特助發(fā)消息。
沈長凜忙,她昨天還犯了錯,這會兒也不敢擾他。
李特助回消息很快,他以前照顧過謝沅一段,也經(jīng)常幫沈長凜處理類似的事。
跟他發(fā)完消息,溫思瑜的電話也很快過來了,她像是還在外面,聽筒里傳來少許風聲:“怎么樣,沅沅?舅舅同意了嗎?”
她是明艷張揚的大小姐,做事也向來隨心所欲。
這邊謝沅剛一說沈長凜同意,溫思瑜就立刻說道:“你收拾一下行李吧,帶幾件衣服就行,別的這邊都有,我晚點就開車來接你。”
謝沅眼眸睜大,全然沒想到她會這么快。
不過眼下在家里待得越久,只會越麻煩,謝沅一點也不想再撞見沈宴白了,他事情也忙,但到底是比沈長凜要有空余得多。
她抿了抿唇,掛斷電話后就去收拾小行李箱。
昨夜折騰得太過,謝沅身上還有些疼,喉嚨也微微腫著,蹲下時柔膝上的紅痕更是痛得厲害。
可她還是很快地將東西收整好,然后就準備出門。
叔叔昨天那樣生氣,應當也不想見到她,等過幾日他氣消了回來,說不定也更好解釋。
雖然謝沅也沒想好她這回要編什么借口。
床頭柜上還擺著芬芳馥郁的新花,沈長凜走時幫她換過水了,花朵秾麗秀艷,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
謝沅失神地看了良久,溫思瑜的電話打過來時,她方才回神下樓。
阿姨嚇了一跳,還以為謝沅和沈長凜鬧了別扭,要離家出走。
她的身份證都不在自己手里。
就是想離家出走,也要有條件才成。
謝沅不好意思地作解釋,臉龐也有些紅:“是思瑜姐姐邀我去露營,叔叔也已經(jīng)同意了,過兩天就回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了跑車的引擎聲在作響。
溫思瑜一身黑色皮衣,帶著墨鏡,大波浪的長發(fā)散在身后,眉眼間都帶著明艷。
她笑著跟管家和阿姨打了個招呼,然后就直接拉過謝沅的小行李箱。
溫思瑜一手牽著謝沅,一手拉著她的小行李箱,笑著說道:“沅沅我先帶走了,晚些再還回來。”
她有段時間沒見謝沅,謝沅也有段時間沒見她。
謝沅低喘著氣,細聲說道:“思瑜、思瑜姐姐,你慢點。”
她穿著白色吊帶裙,頸間帶著一條黑色項鏈,腿間深黑的細環(huán)隱約可見,瞧著既純真,又帶著欲氣。
溫思瑜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再不快點,撞見你哥哥怎么辦?”她點了點謝沅額頭,“他那脾氣,肯定要跟我作對。”
溫思瑜一提沈宴白,謝沅也很快明白過來,她說為什么溫思瑜要這樣急呢?
沈宴白一直不喜歡謝沅跟溫家多接觸,之前溫思瑜出車禍,謝沅去看她也被他給訓斥了一頓。
但比起現(xiàn)在眼神充斥惡欲的兄長,她倒是更加懷念沈宴白之前的樣子。
謝沅抿了抿唇,輕輕點頭:“我知道,思瑜姐姐。”-
露營的地方就在燕郊,旁邊還有別墅,中途睡到一半想進去也是無妨的。
不過在山中露營的感覺,比在別墅的柔軟大床上要好得多。
這次一起來玩的人很多,除了溫家的表哥表姐,還有常陪在溫思瑜身邊玩的朋友,他們認得謝沅,也時常一起作陪,最擅長的就是熱鬧氣氛。
謝沅換了涼鞋,跟著眾人去溪邊踩水。
燕城八月多份還是燥熱,山間的溫度要低很多,溪邊更是涼爽。
謝沅的裙擺并不長,但為了防止被弄濕,還是卷起來了少許,嫩白的腿根露出來,在樹蔭下白得晃眼。
溪水里是有魚的,可以直接捉,也可以釣上來。
魚是黑色的,游得很快。
平時溫和貴公子模樣的溫懷瑾卻動作利落,直接將那咬鉤的游魚給釣了上來,肥肥的一條大魚,煲成魚湯不知道有多鮮美,眾人都忍不住地驚呼。
謝沅也抬眸看了過去。
她的目光空靈,比干凈至極的溪水還要更加清澈。
隔著人群,溫懷瑾一下子就和謝沅對上了視線,她像是在發(fā)呆,微微地走神,被他看過來后,方才從失神的狀態(tài)里掙脫。
她有點不好意思,朝他淺淺地笑了一下。
白裙子很好看,也很襯她,就是有些太短了。
溫家的男人玩的花,得虧今次的人是認真選定,不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要往謝沅身上望去。
也就是她那樣遲鈍的人,才會覺察不出來。
溫懷瑾也淡笑了一下,很快便有專人將魚接了過去,幫著處理。
少爺小姐們出來玩,就是野營,也吃不到什么苦頭,隨行的人實在太多,時刻都等著奉命。
只有謝沅這樣常被關(guān)在家里的,才會看什么都充滿新奇。
溫懷瑾從釣臺邊離開后,去了謝沅身邊,他含著笑意,溫聲問道:“好久不見,沅沅表妹最近過得如何?”
他上回幫她處理了秦承月的事,謝沅心里還很感激。
“還可以,表哥。”她輕聲說道,“您呢?”
謝沅是真的很不會跟人談話,溫懷瑾忍不住笑了一聲,他慢聲說道:“我啊?也還可以吧,沒做什么事,也沒什么煩心的,總之就是還成。”
他們過來的時候,是下午兩三點。
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漸漸變黑,倦鳥歸巢,樹林里也寂靜下來。
溫懷瑾的聲音很溫和,謝沅卻禁不住地想起沈長凜,想起昨天跟他一起在海上開游艇,想起用完午餐后他輕輕幫她擦凈唇角。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就是突然地想起了沈長凜。
要是哥哥沒有那樣就好了,謝沅忍不住地想到,叔叔不會生氣,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出來本是想散心想逃避,可在外面待得越久,思緒也就越亂。
溫懷瑾將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謝沅才回過神來,她抬起眼眸,抱歉地看向溫懷瑾:“抱歉,表哥,我沒聽清您剛才在說什么。”
“沒事,”溫懷瑾笑了一下,“我就想問你和承月的事怎么樣了。”
還能怎樣呢?自然是沒有任何后續(xù)了。
謝沅低下眼眸,輕聲說道:“沒怎樣了,表哥,叔叔覺得我們不太合適,不過之前的事,還是麻煩您了。”
她抬起眼簾,夜色已深,她眸里的水光像極了微弱的星子。
溫懷瑾聲音溫柔,安慰地說道:“這種事的確要看緣分的,要是兩人不投緣,硬生生綁在一起也很難幸福。”
他像個寬和的兄長,客氣有禮,又體貼照懷。
謝沅很怕生,也很怕異性,唯獨不怕的是溫柔的男人。
她的櫻唇微抿,聲音也很輕:“您說得是。”
時候已經(jīng)不早,溫懷瑾帶著謝沅往營帳處走,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落了單,眾人都已經(jīng)準備用晚餐了。
她心里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但溫懷瑾的神情淡然平和,謝沅也想不出哪里不對,只是步子下意識地加快少許。
真是奇怪。
懷瑾表哥是那么溫柔、沒脾氣的人,她為什么會有些怕呢?-
沈長凜回到家時,已經(jīng)將近十一點,他一整天都在外面,最近很忙,要處理的事情也多得數(shù)不清。
剛簽完一份合同,就要去談另一件事情,連在車上時都在開跨國會議。
沈長凜連消息都沒看。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謝沅肯定是不會給他發(fā)消息的。
她膽子很小,每次被沈長凜罰后,都會有段時間不敢跟他發(fā)消息、通電話。
想到昨晚的事,沈長凜的容色仍是有些冷,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謝沅是怎么想的,跟沈宴白單獨出去就算了,還意欲藏著瞞著。
連沈宴白都沒有遮掩,她卻偏不肯說。
謝沅是不認得欲蓋彌彰四個字嗎?
但想到她那雙哭腫了的眼眸,沈長凜的容色到底緩和下來。
謝沅應當也不是故意的,她反應慢,他昨天逼得又那么緊,她害怕得厲害,一時之間興許才亂了陣腳。
左右沈宴白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人都已經(jīng)養(yǎng)在身邊大半年了,應該對她多些信任的。
小孩子經(jīng)不起嚇,也經(jīng)不起罰,別是在家里又偷偷哭了一天就成。
沈長凜走上樓,用指紋解鎖謝沅的房門,輕輕推開,卻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不在臥室,不在起居室,也不在露臺。
他額側(cè)的穴位突突地跳,直接將管家叫了過來:“謝沅呢?”
管家微怔,應道:“小姐和溫小姐去露營了,言說是您同意的。”
沈長凜心底的暗怒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怎么不知道,他是何時同意的?
他的容色越來越冷,然后在消息欄的末尾,看到李特助發(fā)來的消息:【沈總,小姐和溫家大小姐去露營了,這是定位和隨行人員,您看還須要讓其他人跟過去嗎?】
第48章 第48章
謝沅有段時間沒有出來野外。
之前在瀛洲時, 她整日都跟著霍陽玩,瀛洲是避暑圣地,各項設(shè)施建設(shè)很齊全, 比在燕城生活還要更舒服。
哪怕是出海, 在很近的地方也有星級酒店。
天行山這邊雖然也有溫家的別墅,卻到底原生態(tài)得多。
夜色降臨后,營地點了燈, 還燃了火把。
謝沅撐著下頜,盤腿坐在小墊子上,很多食材都是處理好的,但她還是興致盎然地看了好久。
溫思瑜去跟人喝酒了,把謝沅托付給溫懷瑾。
他不僅會釣魚, 烤魚的技術(shù)也很好。
謝沅睜大眼眸,從溫懷瑾手里接過那支涂滿醬料的烤魚, 輕輕咬下第一口后,長睫瞬時就抬了起來。
水眸里閃著星子般的光芒, 亮亮的。
“好吃的, 表哥。”她彎起眉眼,柔聲說道。
這邊都不喝酒,溫懷瑾把一旁的果汁端過來,順手遞給謝沅:“慢點吃,小心燙。”
謝沅一邊咬著魚肉,一邊飲著果汁,她吃得用心, 連話都要顧不及說。
溫家的表姐被他倆這幅模樣給逗樂了, 笑得前俯后仰。
“那話說得還真不錯,”她笑著說道, “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謝沅的臉龐微紅,下意識地說道:“是表哥的廚藝太厲害了。”
她說這話時,想到的卻是沈長凜。
沈長凜矜貴淡漠,不染人間煙火,謝沅從來沒有見過他洗手作羹湯。
他少時是頂級豪門的貴公子,二十歲出頭就做了秦沈兩家的家主,好像也沒有什么可能會接觸餐點。
謝沅每天要吃什么,也全是營養(yǎng)師和阿姨們定的。
沈長凜并不會管太多,只是不許她挑食。
謝沅不僅遲鈍,還很容易走神,看她這幅神情,溫家表姐就覺察到,她全然沒聽懂方才的那句話語。
溫家表姐臉上的笑意更甚,看向溫懷瑾的目光也多了些調(diào)侃。
溫懷瑾依然溫和地笑著,他輕聲說道:“既然喜歡,那就多用一些吧。”
謝沅執(zhí)著叉子,柔聲說道:“好,謝謝表哥。”
肉片被煎至嫩黃,噴香撲鼻,蘸料略微有些甜,她卻吃得很高興。
謝沅在家里時,沈長凜不允她吃太多烤肉,怕她上火,也就每回出去時,才能多用點。
小冰箱里還有果茶和奶茶,她拿了一大杯奶茶,吃完烤肉后就開始喝。
先前還沉悶著的心情,越來越好。
謝沅漸漸明白,為什么沈宴白之前長假總愛出去了。
晚上露營比在白天還要更有意思,天行山是燕城很郊區(qū)的地方,都快要出市到隔壁省了,所以這邊的空氣質(zhì)量格外好。
天上的群星璀璨,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得分明。
謝沅仰著頭,和溫家的表哥表姐們一起看了好久,有個表姐是學天文的,還帶著他們看星座。
不過夜色越深,溫度也越低。
山里的夜晚是很冷的。
謝沅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涼,但她坐在人群中央,現(xiàn)在過去拿外套也不太好。
就在她遲疑時,溫懷瑾將外衣給她遞了過去:“是不是有點冷了?”
不說霍陽、沈宴白那樣桀驁的太子爺,就是像尋常的公子哥里,也鮮少有如溫懷瑾這般溫和又平易近人的。
他一點也不像溫家的少爺,反倒像是一位鄰家兄長。
晚間時那股意外升起的怪異越降越低,謝沅抬起眼眸,笑著說道:“謝謝懷瑾表哥。”
她是個性子內(nèi)斂的人,話也不多。
最近卻是開朗了不少,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溫懷瑾的唇邊掛著淡笑,輕聲說道:“沒事。”
時間過去得很快,沒多時就快要十一點,謝沅手機沒帶在身邊,聽人說才知道已經(jīng)玩了這么久。
帳篷早已搭好,她很新奇地走進去。
謝沅好久沒有出來野營過,都快要忘記那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燕城的中學很重視素質(zhì)教育,每年都會有各種活動,但第一回去郊游就跌傷的經(jīng)歷太慘痛了。
后來幾回外出活動,謝沅再沒有參加過。
她坐在帳篷里小巧的軟沙發(fā)上,將發(fā)圈解下,長長的烏發(fā)垂落。
謝沅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后在帳篷里休息了片刻,正當她想要拿過手機看時間時,忽然聽到了滴滴答答的雨聲。
溫思瑜撐著傘過來,朝她說道:“待會兒要下暴雨了,沅沅,咱們得回別墅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八月下旬,但到底還是夏天。
暴雨說下就下。
謝沅一聽,瞬間也慌了,在山上遇到大雨有多嚇人,她是知道的。
她拿著手機,連頭發(fā)都沒束,就立刻起身跟著溫思瑜走。
他們露營的地方離溫家的別墅很近,其實這別墅是后來修的,為的就是防范萬一,沒成想今次竟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山間的風凜冽,謝沅的發(fā)絲被吹亂。
謝沅被溫思瑜緊緊牽著手,一路隨著她快步走過去。
走進別墅后,溫思瑜立刻就用厚毯將謝沅裹了起來,她抱歉地說道:“早先看過天氣預報,說是三天后才有雨,沒有想到來得這么突然,你沒嚇著吧?”
謝沅被裹得很緊,熱意熏染,原本亂著的心弦也漸漸平復下來。
“我沒事,思瑜姐姐。”她細聲說道-
眾人剛剛到別墅不久,外面的暴雨就徹底落了下來,接天的雨幕將天地都渲染成一體,山林間的青綠在夜里也濃郁成深黑。
隔著落地窗往外看,頗有些奇美。
雷光如尖刀般刺透夜空,將那深紫色的天穹都要穿破,滾動的雷聲也如霹靂般落下。
謝沅站在窗邊,仰頭看了好久。
山里真是神奇,剛剛還是能看清楚星子的晴夜,一轉(zhuǎn)眼就開始下這么大的雨。
有侍者送來了熱的果飲和甜點,謝沅原本是想著睡覺的,用了些小食后又不困倦了。
畢竟是難得進山一回。
溫思瑜累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實在玩不動,低聲跟謝沅囑咐過后就去睡了:“別跟著他們鬧得太晚,盡量早點睡。”
謝沅很乖地點頭。
都是年輕人,聚在一起能玩的可太多了。
將大燈關(guān)掉后,眾人圍成圈就開始暢聊,謝沅裹著小毯子,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認真地聽故事。
一起的大多數(shù)是溫家的表哥、表姐。
圈子里的權(quán)貴多,但如溫家這樣海外背景濃厚的其實并不多,其實溫家有滿族的血統(tǒng),該算是前朝勛貴。
可溫家人在很早之前就出國留洋,這幾十年主支才回來。
溫思瑜的父親溫先生也是在國外待了很多年,跨國企業(yè)開得興旺,近來才算是衣錦還鄉(xiāng)。
這就讓溫家和燕城的諸多權(quán)貴有了區(qū)分。
沈家可以背靠秦家,溫家卻是不可以的,溫思瑜和秦承月的事,也是因此決計不能成。
而落在外在表現(xiàn)上就是溫家的表哥、表姐要格外熱情、散漫,別家的二世祖或許還會在長輩面前裝上一裝,溫家卻是不用。
他們會的花樣很多。
有那種很簡單的牌,謝沅也參與進去,玩了幾輪,輸了要在臉上貼紙條。
她剛開始不太熟悉,后來也慢慢地適應。
可懲罰也在逐漸加碼。
加碼后的第一輪,謝沅就慘為敗者一方,第一次的懲罰并不是太狠,就是要抽卡回答問題。
別墅里有很小的測謊儀,是之前舉辦派對留下的。
謝沅將一只手放上去,然后另一只手從一堆卡牌里面開始抽。
她還沒有玩過這么狠的,一旁的溫懷瑾看她緊張到額前 出汗,忍不住地笑她:“別怕,沅沅表妹,你們在學校沒玩過真心話大冒險嗎?這是一樣的。”
這哪里能一樣?
謝沅玩過再刺激的游戲,也沒有要用到測謊儀的。
她眼眸里含著水汽,在看到那卡牌內(nèi)容時更是眼前發(fā)黑。
【第一次接吻的時間和地點。】
圍觀的眾人看到這一張卡牌也神色微變,謝沅這樣懵懂的小姑娘,未必和人接過吻吧?
不過要是真接過吻的話,好像也只有那么一位對象。
眾人對視一眼,幸好溫思瑜不在。
“去年冬天,”謝沅抿了抿唇,聲音微顫,“在車里接的吻。”
測謊儀閃爍的是綠色的光芒,意味著真話。
有人的臉色卻是變了再變,秦承月和溫思瑜也是去年在一起的,承月哥看著矜傲禁欲,怎么背里對小女孩這樣?
溫懷瑾也抬起眼簾,向謝沅看了過去。
謝沅一點也不想再回憶之前的事,舊事僅僅是叩響心弦少許,她就覺得神情要遮掩不住。
她低下眼眸,補充地說道:“我當時喝醉了。”
謝沅羞得厲害,連話都要說不下去,溫懷瑾在她身邊坐著,溫思瑜又早早放話,沒有人敢為難她。
很快卡牌就抽到下一個人手里。
這加碼加得也太狠了,謝沅有點怕,擔心抽到更沒法說的。
溫懷瑾勾起唇角,朝侍者要了一碟小蛋糕,推到謝沅的跟前:“下輪跟我一起,保你穩(wěn)贏。”
他語氣很平和,但就是會讓人想要相信。
謝沅也覺得現(xiàn)在走有些不太禮貌,她硬撐著繼續(xù)往下玩,卻不想真的開始一路長虹。
她又有了興趣,吃著小蛋糕,豎起小耳朵,好奇地開始聽八卦。
謝沅的世界實在是太單一乏味了。
沈長凜將她管得很嚴,那些紛雜的事是沒法入她耳的。
就連沈家和秦家的舊事,好多都是謝沅在網(wǎng)路上偶然翻到的。
中途溫懷瑾去接電話。
一輪牌已經(jīng)打到大半,溫懷瑾看向謝沅,笑著問道:“你能行嗎?”
加碼越來越重,已經(jīng)到了類似大冒險的階段。
謝沅看著手里的牌,玩了太多局,向來內(nèi)斂的姑娘也有了自信,她抿了抿唇,悄聲說道:“應該沒問題。”
溫懷瑾接起電話,跟她比了個OK的手勢。
謝沅很自信,然后自信地全盤盡輸。
另一方的表哥笑得要肚子疼,全靠手臂撐著,才沒有歪了身子:“笑死我了,剛剛看沅沅的表情,我還以為這局輸定了。”
謝沅羞得臉龐通紅。
新的卡都是任務牌,她臉皮很薄,很怕抽中唱歌跳舞之類的卡牌。
當看到打電話幾個字時,謝沅深深地松了口氣,她通訊錄里的人很少,而且都是認識的。
他們知道她在玩,應該不會如何。
【給最近聯(lián)系人打電話,并說出:我想你了。】
謝沅今晚都沒看手機,開始玩后更是放在了別處,她滑開屏幕,心想最近通話的人應該是溫思瑜。
但點開通話記錄,看見最上面的【沈長凜】三個字時,她瞬時就愣住了。
那是一條未接來電,在十一點打過來的。
所以最近的聯(lián)系人成了沈長凜。
謝沅是想避著他,方才出來的,連消息都沒跟他發(fā),雖然她不是有意的,可是叔叔要是忙碌了一天,回到家才發(fā)覺她不在,應當會不高興的。
他才給她送過天價的游艇,轉(zhuǎn)眼她就因為一點小事鬧脾氣離開。
好像確實不太好……
謝沅遲疑了片刻,忽然有些想回去了,但是外面還在下大雨,車都不好開出去。
更麻煩的是手邊的這個電話,到底打還是不打?
謝沅猶豫良久,眾人已經(jīng)開始好奇,起哄道:“是不是哪家的哥哥呀,沅沅?”
她臉龐泛紅,搖著頭說道:“不是。”
眾人都在盯著,謝沅有點沒辦法了,不過還好最近的聯(lián)系人是沈長凜,要是旁人才是真的麻煩呢。
她可以說得快一點,然后說完就掛掉。
等結(jié)束了再給沈長凜打過去,將事情解釋清楚,再把這兩天的錯好好認一認,他應該就不會太生氣了。
雖然謝沅總是不好意思說,但她能感覺到,叔叔是喜歡聽這種話的。
她點亮屏幕,最終還是在眾人的矚目下?lián)芡穗娫挕?br />
另一端很快就接通了,謝沅竭盡全力,鼓起勇氣說道:“我想您了。”
說完她就想掛斷,但沈長凜已經(jīng)接起來了。
因為隔著聽筒,免提的聲音開得也不高,他輕柔的聲音有些失真:“在山里待得不舒服嗎?這會兒想起我來了。”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甚至有些過分的好聽了。
外面還在下暴雨,雷聲滾動,可謝沅的耳尖還是很快就紅了。
她沒有叔叔想得那樣嬌氣。
但沈長凜繼續(xù)又說道:“把定位發(fā)過來,我讓人去接你。”
他的聲音淡漠矜貴,透著的從容更是令人心旌搖曳,可沒人將他往沈家那位貴不可言的家主身上去想。
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那男人的口吻,全然是對愛人說話的語氣。
初始是抒發(fā)少許無奈,可之后全是對孩子般的疼寵和溺愛。
非得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才會這樣言語。
通完電話回來的溫懷瑾,剛剛進門就聽見了那道柔和又充斥嬌慣之意的話語。
大概只有謝沅聽不出來說話的人到底有多疼她。
她臉龐紅著,帶著羞意說道:“您不用這樣,我沒關(guān)系的,算了,我待會兒跟您再說。”
謝沅怕沈長凜再說出什么來,緊忙掛了電話。
她的臉上盡是緋色,眼尾也是紅的:“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先不玩了。”
謝沅的神情依然是慌亂的,可她的眼底卻不再懵然,內(nèi)里蘊著的是一種很昭然的安全感。
電話另一頭的那個男人,僅僅是幾句簡單的話,就撫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和無措。
深諳風月的人,會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但謝沅什么都不懂,也好在謝沅什么都不懂。
溫懷瑾從侍者手里拿過一杯清水,指節(jié)抵在杯口,慢慢地喝著-
沈宴白今天的事情尤為的多,他在公司已經(jīng)待了段時間,又是正經(jīng)的商科金融學出身,許多事情處理起來還是力不從心。
也是接手家業(yè)越久,他越明白沈長凜的厲害。
沈長凜做什么都透著漫不經(jīng)心,行程表排滿時也依舊從容淡然。
沈宴白從沒見過沈長凜會什么事煩擾,他總是能平靜地將旁人眼里焦頭爛額的事,給輕松地處理干凈。
前段時間,海外的周副總出問題。
他是沈家的老人,身后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又早已在海外站穩(wěn)腳跟。
所有人都將周副總當忠臣良將,沈老先生離世時更有人言說,他是顧命大臣,但就是這么個身居高位、手握大權(quán)的人,偏偏出了問題。
沈宴白聞訊時氣得肺病都要再犯,差些吐出血來。
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就是立刻處置他也難。
例行的董事會會議上,沈長凜神情淡漠,他沒說要怎樣,可從海外緊急飛來的周副總,臉上絲毫視頻里的囂張得意都沒有。
他卑微謙恭,額前盡是冷汗,幾乎是要軟下膝來。
沈長凜端坐高位,笑容冷淡:“我可不敢讓周總倒茶。”
他俊美的面容是那么平靜,也是那么讓人生畏。
周副總弓著腰身,執(zhí)著茶盞,就那樣僵直在了原處,沈長凜是笑著的,可沒有一個人敢為周副總多說只言片語。
會議室里靜得落針可聞。
沈宴白當時以為沈長凜會將周副總給徹底解決掉,他偏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直接就將此事揭了過去。
但誰也不會天真地認為,這是寬宥的意思。
沈宴白也是這時才明白,這些年沈長凜能將秦家和沈家這兩座龐然大物,輕易地撥弄于掌心,到底靠的是什么。
會議結(jié)束的時候,連他都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的事情又是格外繁多,沈宴白在路上時睡了片刻,睡醒才發(fā)覺,他又夢見那天例行會議上的事了。
他最近諸事不順,實在是有點煩了。
沈宴白走進門,復又想到謝沅那天水眸含淚的模樣,她聲音好聽,哀求人時更好聽。
細弱柔軟,像是稚嫩的鶯雀。
沈宴白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就這么一回主動想要得到一個人,對方竟是如此不識好歹。
他想了片刻,又覺得不該這樣揣測謝沅。
畢竟是寄養(yǎng)在家里的女孩子,沈長凜再疼她,也改變不了謝沅是寄人籬下的事實。
她做人處事向來小心,謹慎得不像這個年歲的孩子,對他抗拒也是有緣由的。
沈宴白沒怎么追過人,前不久他才跟霍陽聊情感上的事,沒想到一轉(zhuǎn)眼他也要步霍陽的后塵。
或許真是命里的劫。
往先風流久了,這會兒也要撞上情債。
可是謝沅這個人呢,沈宴白又是一定要弄到手里的。
就算是情債,他也要先嘗了再說。
那張含淚的臉龐和白皙的腿根,都快要成為他的執(zhí)念了,近日來不知到訪他的青夢幾回。
沈宴白的眸色晦暗,他走進客廳,才發(fā)覺沈長凜也還沒睡,他站在島臺邊,正在跟人通電話,聲音里帶著少許散漫:“可以原諒你,但是要賠償我。”
沈長凜低笑一聲:“怎樣補償?你說呢,壞孩子。”
第49章 第49章
謝沅站在檐下, 一樓的露臺有著長檐,專供人來賞雨,頗有幾分古典的意味。
方才還磅礴的暴雨漸漸緩和, 落在池中時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雨中的山林青翠欲滴, 被遠處的大燈照得透徹,那是接天的雨幕也難以遮掩的亮色。
謝沅執(zhí)著手機,卻無心去欣賞美景。
她的臉龐越來越紅, 連耳根都透著緋色:“我不會食言的,叔叔。”
謝沅的嗓音也帶著羞意,細細柔柔,軟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沈長凜沒再多逗弄她。
“已經(jīng)不早了,玩夠了就快去睡吧。”他溫聲說道, “你今天睡得遲,明天要是再早起會頭痛的。”
謝沅沒看時間, 只知道早已過了凌晨,也不知到底是幾點。
她很乖地應道:“好, 叔叔, 我馬上就去睡覺。”
“您也趕快休息吧。”謝沅細聲說道,“晚安,叔叔。”
沈長凜輕輕“嗯”了一聲,柔聲哄她:“晚安,沅沅。”
電話掛斷后,謝沅的臉龐還是熱熱的,她坐在露臺邊的小沙發(fā)上, 捧著臉龐看了好久的雨。
還以為叔叔要生氣。
沒想到他那樣溫柔, 還準允她明天再多玩段時間,除了……除了要她補償。
謝沅翻看手機, 試著去搜索類似的關(guān)鍵詞,剛看了幾個網(wǎng)頁,臉上好不容易降下來的溫度又升了上去。
她臉龐通紅,在看到某張圖時,倏地將屏幕按滅。
先去睡覺,先去睡覺。
謝沅用手扇著風,往她今晚要住的那間客房里走,將臉龐埋進柔軟的大床里后許久,她耳根的熱意才慢慢地降下去。
她沒開燈,將屏幕亮度也調(diào)到最低。
購物軟件上什么都有,連這種裙子居然也有。
謝沅強忍著羞恥,將那家店里其他正常款式的裙子也買了好幾件,防止旁人提前幫她簽收。
然后就直接將屏幕關(guān)閉,抱著浴袍去沐浴。
玩得太累,她睡了很舒服的一晚上。
因為是專門用于度假的,溫家的這座別墅在裝潢上很務實,不講究外在的奢侈和華美,一切都向著舒適來。
謝沅伸著懶腰起床,大雨已經(jīng)停了。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她換好衣服,然后去樓下的餐廳。
昨晚眾人都睡得遲,謝沅平時作息很規(guī)律,偶爾睡得晚也不會起得太遲,尤其是昨天沒太累著,一整日都只是玩。
她去用餐時,許多人都還在睡。
熟悉的人中謝沅只看見了溫懷瑾,他拿著托盤,順手給她也拿了一個。
早餐是自助的,很適合謝沅這種挑食的孩子。
她禮貌地說道:“謝謝你,懷瑾表哥。”
兩人在臨窗的位子一起用的早餐,溫懷瑾聊起昨天的事,笑得不行:“不是都差不多了嗎,最后怎么能輸?shù)媚敲?#8204;慘?”
他一提起,謝沅的臉又要紅。
她臉皮很薄,粉腮熱起來時像是暈染開了桃花,羞赧中也透著柔美。
謝沅執(zhí)著銀色的餐叉,聲音細弱地說道:“算錯了一張牌,然后就全都輸?shù)袅恕!?br />
她之前沒怎么玩過牌。
霍陽和沈宴白都很善于玩牌,在圈子里也很有名。
昨晚剛開始玩時,溫懷瑾全然沒想到謝沅是第一次接觸。
但她悟性真的很強,他簡單教她了少許技法,她就很快上手。
許是數(shù)學家父親的基因真的強,謝沅算牌算得很快,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敏銳,跟她自己言說的不善數(shù)學完全就不一樣。
這個女孩子像個被層層包裹的禮物。
初見時只覺得沉悶乏味,言辭也不流暢,可越接觸,越能感知到其下的鮮活靈魂。
溫懷瑾聽謝沅言說,忍不住地笑道:“是我的錯,下回我絕不中途離場了。”
“要是咱們兩個一起算,”他笑容溫和,“肯定不成問題的。”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用完早餐,時間也如流水般逝去。
轉(zhuǎn)眼就到了上午十點。
眾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睡醒,見謝沅和溫懷瑾在一起,臉上的神色都帶著興味盎然的笑意。
謝沅認真傾聽溫懷瑾的話語,倒是沒有留意。
昨天露營到一半,突然下了暴雨,今日的天氣也未必會好,而且昨天的雨將地面都浸透了,這種時候也不適合再扎營,倒不如干脆在別墅附近玩。
而且今天還有客人要來。
謝沅撐著下頜,驚訝地抬起眼眸:“是要來見思瑜表姐的嗎?”
“對呀,一個寧城的哥哥,不知道你認識嗎?姓明。”溫懷瑾輕聲說道,“之前幾年在國外,也是才剛回國不久呢。”
謝沅在寧城生活過六年。
但她其實對寧城一點也不了解,她的生活范圍特別小,就只有寧大附小、寧大和寧大家屬院這么多,寧城話也只會一句“冊那”,就是口味上很愛寧城的餐食。
謝沅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溫思瑜在樓上跟人通電話講事情,暫時抽不開身。
溫懷瑾帶著謝沅過去見人,他低聲說道:“你別怕,他人還挺好打交道的,網(wǎng)球打得特別厲害。”
謝沅懵懵懂懂地想到,霍陽網(wǎng)球打得也特別厲害。
她聽人說過,要不是霍老先生當初不同意,霍陽的天賦是足以去做專業(yè)運動員的。
謝沅跟著溫懷瑾走下階梯,目光穿過高高揚起的噴泉,就和滿臉笑意的霍陽對上了視線。
他沒再將頭發(fā)染回銀灰色,只是簡單挑染了幾縷。
但那氣質(zhì)瞬時又回到了從前。
上次的事后,兩人有段時間沒見,謝沅抿了抿唇,一時之間有些愣怔。
沈宴白說霍陽最近為情所困,謝沅打死也不敢告訴他,困住霍陽的那個情是她。
她在這方面向來很遲鈍。
如果不是那天霍陽直接求婚,謝沅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哥哥的朋友在暗里想了她那么久的。
霍陽哥平時看起來那么瀟灑。
他們間的這樁事,現(xiàn)在除了霍家人和沈長凜還沒人知道。
溫懷瑾輕拍了拍謝沅的肩膀,讓她回過神來,笑著說道:“你霍陽哥也來了,不打個招呼嗎?”-
明家的那位太子爺要來燕城了,接到父親電話時,霍陽人還沒清醒過來。
凌晨四點,讓他過去接待。
如果不是打電話的人是父親霍先生,霍陽都要忍不住罵娘了,他揉了揉頭發(fā)坐起身,連聲說道:“好,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您別擔心了。”
明家跟霍家不是一系的。
要論明家跟哪家最近,其實該是秦家,明家多年來都唯秦家是瞻,沈夫人還在世時,關(guān)系就很近。
但明家太子爺再貴重,也不可能叫秦家來接待。
這親近也是暗里的親近。
霍陽在圈子里吃得很開,他什么都會玩,人也很善交際,三教九流,都能暢言。
初始時他父親覺得他不學無術(shù),還罵過他交際花,后來發(fā)覺他這潛質(zhì)后,那真是將物盡其用發(fā)揮到了極致。
霍陽帶著滿肚子怨氣去接機。
路上知悉明家這一位此番過來,是要見溫家大小姐,他的神情方才慢慢變了。
昨天溫思瑜帶謝沅去天行山那邊露營了。
小庭看到有人在社交平臺發(fā)圖片,立刻就跟霍陽通風報信。
照片里的謝沅站在溪邊,一身白裙,瞧著清純?nèi)崦溃袷菑奈乃囯娪袄镒叱鰜淼摹?br />
霍陽嚼著糖,忽然就沒了怨氣。
他好像還得感謝明家這位太子爺,給他機會正大光明地來見謝沅。
上回沈長凜的話說得又狠又直接,霍陽瀟灑恣意慣了的人,也不敢私底下偷偷見謝沅,這還是事情過去后,第一次見到她真人。
謝沅看見他后,是全然愣住了。
連一旁的明家太子爺都沒留意到。
謝沅抬起手,跟霍陽打招呼:“上午好,霍陽哥。”
“思瑜還有點事,暫時抽不開身,”溫懷瑾笑著說道,“這是沅沅,明席哥還沒見過吧?”
兩個人站得很近,明顯是一起過來的。
因為是出來玩,謝沅頭上戴著遮陽帽,身上也換了白色的運動裝,上衣是短袖,短褲也沒有過膝,看起來很青春,比平時也要有活力許多。
溫懷瑾站在她身邊,服飾也是類似的運動裝。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的服裝乍一看去跟情侶裝似的。
霍陽的眼底瞬時就冷了下來。
但他臉上還掛著笑,唇角微扯著:“明席哥早就想見沅沅了,一直沒機會。”
那被喚作明席的大少爺笑容客氣,禮貌地握手:“沅沅,你好,我是明席哥哥,不知道叔叔跟你提起過我沒有?”
權(quán)貴圈子錯綜復雜。
謝沅連燕城的這些都搞不清,更不要說別處的了。
她的臉龐微紅,沈長凜肯定是跟她提到過的,但她也確實一丁點印象都沒了。
“明席哥哥,您好。”謝沅強作鎮(zhèn)定,“叔叔跟我講過您的。”
明席跟霍陽很像,氣質(zhì)里也有很相近的地方,只不過明席一看就是南方人,行事時帶著點斯文,其實和沈宴白更為相像。
幾人都很熟悉網(wǎng)球,隨意地聊著溫網(wǎng)、法網(wǎng)的賽事。
謝沅之前有專門學過,但還是不太懂。
她只能聽得懂軼事,明席笑說道:“之前寧城那一位網(wǎng)球打得也好,就是差些沖撞到大人物。”
因是要招待客人,謝沅也拿起了好久沒碰的網(wǎng)球拍。
霍陽不著痕跡地占了溫懷瑾方才的位子,一邊教謝沅握拍,一邊扯唇笑道:“好久之前的事吧。”
明席彎起眼,含笑說道:“對呀,好多年了。”
謝沅第一次見他,卻感覺他跟尋常太子黨不一樣。
明席的氣質(zhì)好像格外年輕,雖然他的確年歲不大就是了,在聊天時他絕不是虛與委蛇,是很認真地在講趣事。
聊了片刻后,四人就開始打了。
謝沅太弱,被分派到霍陽這一邊,溫懷瑾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竟也很擅長打網(wǎng)球。
圈子里無論男女老少,好像都挺喜歡打網(wǎng)球的。
謝沅的運動技能卻是完全沒點,之前學沖浪她就已經(jīng)足夠吃力,沒打半個小時就要累壞。
霍陽一邊以一敵二,一邊還不忘笑她:“你這體能下降得有點過啊,沅沅妹妹。”
謝沅原本都想要休息了,聽到他的話后,心底微弱的勝負欲又燃了少許。
她的聲音微啞:“我可以的,霍陽哥。”
四個人打了將近兩個小時,中途也交換過幾次陣營,謝沅感覺她快累得不行了,休息片刻后竟然又有力氣。
肌肉記憶漸漸復蘇后,她也沒有那么吃力。
謝沅好久沒打過這么酣暢淋漓的比賽,結(jié)束時胳膊都發(fā)起酸來。
霍陽把她手里的冰水拿走,換了一瓶常溫的給她,對上謝沅略帶委屈的視線時,他得意地笑了:“你身體不好,少喝點冷的。”
謝沅沒有辦法,只能接過他開好的常溫礦泉水。
明席還在很認真地復盤:“你球技其實還挺好的,就是有點生疏,是不是好久沒打了?”
“沒有,明席哥。”謝沅喝水差點嗆到,“我就是之前學過一段。”
他們?nèi)齻誰的球技都能吊打她,剛剛她能打得那么高興,他們肯定有在放水。
但明席卻搖了搖頭。
“我說真的,你的球技真挺不錯的。”他正經(jīng)地說道,“不過運動類的項目都一樣,就是玩得再好,太長時間不碰也不行。”
謝沅第一次在一個大少爺身上,看到這么赤忱的熱愛。
她喝著水,也不好意思推拒,硬著頭皮說道:“謝謝你,明席哥,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幾人一起回去,溫思瑜也終于忙完。
她換了身酒紅色的長裙,唇色艷紅,眼線也勾得很長。
溫思瑜見到謝沅便喚道:“過來,沅沅。”
溫懷瑾卻不著痕跡地將謝沅拉了過來,含著笑說道:“沅沅剛打完球呢,我們先去換衣服了。”
謝沅還有些不明所以,沒和霍陽告別,就被他拉走了。
繞過長廊后,溫懷瑾才輕聲說道:“思瑜要準備訂婚了,對象就是明席。”
謝沅愣怔在了原處,溫思瑜和秦承月不久前才剛剛分開,一轉(zhuǎn)眼竟然要訂婚了……
她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問道:“承月哥知道嗎?”
溫懷瑾的手撐在窗邊,眼里也含著笑意:“你猜一猜,猜對了哥哥就告訴你。”-
謝沅回到客房后,好好地沐浴了一番,她換了裙子,再出來時已經(jīng)又是香香的孩子了。
明席這次就是來見溫思瑜的。
用餐時,兩人也是在一起的。
溫思瑜明艷張揚,做事隨心所欲,謝沅以為她多少會有些不喜歡明席,但溫思瑜臉上絲毫異色也沒有。
跟很多人身上早早就婚約不一樣,姑姑沈蓉對溫思瑜很好,她也很看重溫思瑜的幸福。
沈蓉希望女兒能和相愛的人相守一生。
溫思瑜也的確很幸運地遇到了相愛的人。
只不過這個人并不能和她相守,甚至并不能和她成為愛侶,能夠有過一段,對于他們來說,就已經(jīng)是極致。
謝沅在圈子里其實已經(jīng)很久了,又和秦承月有過婚約。
但她一直不太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豪門間的聯(lián)姻好像都是這個樣子的,兩個不熟悉的人,因為共同的利益走在一起。
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好像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是溫思瑜的臉上也沒什么喜色。
謝沅的指節(jié)微蜷,她突然忍不住地想到,如果現(xiàn)在沈長凜要將她嫁給別人,她還能夠接受嗎?
想到這個問題的剎那,她覺察到了一種溺水感。
沈長凜之前說過,不會將她嫁給旁人。
謝沅現(xiàn)在才二十歲,當然可以將她繼續(xù)養(yǎng)在家里,可是以后呢?等她三十歲,四十歲時,難道還能繼續(xù)待在沈家嗎?
當那雙手將她從深淵中拉出時,就早已注定要將她送去別人的懷抱。
沈長凜現(xiàn)在很疼她,不會舍得把她推開,但這不意味著叔叔能夠庇護她一生。
一段始于利益交換的關(guān)系,怎么可能是不求回報的呢?
她現(xiàn)在還給他的這些,實在是太杯水車薪了。
謝沅向后倚靠,長睫輕輕地顫動,胸腔里莫名地泛起陣陣地悸痛,那個夜晚從李特助手里接過杯盞,將水送進去時,她的思緒還是很清晰的。
高處不勝寒。
沈長凜身邊孤單,連個分憂的人也沒有,她做侄女的,本就應該多去陪伴他的。
可是到了現(xiàn)在,溺水的感覺越來越深。
失控感再度襲上心頭。
但眼下想這些是沒有用處的,謝沅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原本他們要在這邊待兩天,明席千里迢迢過來,總不好叫他一起在山里吃苦。
寧城明家的太子爺,本來就金貴,昨夜又下了暴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是大麻煩。
謝沅來的時候,坐的是溫思瑜的車。
回去時她要跟明席一起,謝沅要坐其他人的車。
霍陽讓她過去,溫懷瑾也喊人讓她過去。
謝沅有些猶豫,正糾結(jié)時溫家的一位表姐過來,還以為她落單,直接把她帶上了車。
霍陽撥弄了撥弄短發(fā),靠在車邊,低笑一聲:“還得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霍少還是多讀些書吧,”溫懷瑾笑容溫和,“該是先下手為強才對。”
謝沅對此一無所知。
她坐上車后,沈長凜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再沒有功夫胡思亂想,緊忙戴上藍牙耳機,接起他的電話。
“叔叔,我們已經(jīng)上車了,”謝沅聲音細柔,“我跟溫家表姐一輛車,還有兩個小時就到家了。”
沈長凜眉眼溫和,輕聲說道:“有一個驚喜,回來看吧。”
謝沅很好奇,他卻不多說,將她的胃口給掉足了,掛斷電話時她還是戀戀不舍的。
表姐轉(zhuǎn)過頭,笑著問道:“沅沅是不是有男友了?”
昨天她們一起玩的牌,那通【我想你了】的電話沒人敢多言,畢竟溫家主母沈蓉還盼著溫懷瑾拿下謝沅。
可在場的誰沒聽見小姑娘說話時聲音有多甜。
真人不露像。
也不知何方神圣,竟將被沈家家主嬌藏多年的花給折下來了。
謝沅的臉龐泛紅,搖著頭說道:“沒有,姐姐。”
她的指節(jié)微蜷,長睫也害羞地低垂,縱然她再怎樣遮掩否認,明眼人也決計不會看不出來。
罷了,煩心的只有溫懷瑾,跟旁人也沒太大關(guān)系。
兩個多小時過去得很快,傍晚六點謝沅就到家了,她抱著一個小禮盒,里面是明席給大家的見面禮,還沒看是什么,抬眸便和沈長凜對上了視線。
他挑了挑眉,輕聲說道:“女仆裝嗎?”
這么輕佻的幾個字,被沈長凜用那么矜貴的語調(diào)說出時,有一種極其吊詭的感覺。
他其實并不避諱這種話,謝沅也每每會被逼到羞得欲死。
但現(xiàn)在就這么講,實在有些太過了。
她抱著小禮盒,臉龐一下子就紅了,帶著點小脾氣地說道:“不是,叔叔。”
謝沅的臉龐像桃花般灼灼,語氣也嬌嬌的,沒有懼意,還蘊著些含羞的惱怒。
沈長凜昨天通電話時言辭很溫和,看起來也很好說話,其實在那時他都已經(jīng)想好要怎么罰謝沅,讓她徹底長個記性了。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覺得李特助的話能代表他的意思了。
但見到謝沅這幅模樣,沈長凜還有什么不能原諒的呢?
他輕輕地將她抱了起來,一邊吻上她的櫻唇,一邊扶著樓梯將人抱回到樓上。
謝沅吻技很差,每次從接吻先開始,她都很難承受得住,還沒被抱到床上,臉龐就要全紅了,眼尾也落下淚來:“不行、不行了,叔叔,先不親了。”
她的聲音微啞,那么細柔,那么低弱。
沈長凜掌心扣住謝沅的腿根,聲音低柔:“那沅沅該對我說什么?”
第50章 第50章
謝沅的手腕很細, 交扣在一起,也纖瘦得不經(jīng)一握。
很襯那句“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詞。
謝沅的櫻唇已經(jīng)被咬紅了, 微微腫起, 別有一種豐潤瑰麗的美感,白凈的小臉也透著緋意,眼尾更是濕漉漉地紅著, 顆顆晶瑩的淚珠不住地往下掉。
沈長凜聲音很輕:“不哭了,沅沅。”
他動作溫柔,拭去謝沅臉上的淚水,又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巴掌才又接著落下來。
可她的眼淚剛被擦凈, 新的淚珠便痛的再次落了下來。
小孩子跟水做的一樣,哭個沒完。
謝沅的身軀顫動著, 微弱地掙扎,像是案板上的游魚, 帶著哭腔說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叔叔。”
沈長凜低眼,輕聲說道:“沅沅只是應邀和朋友出去玩,能有什么錯?”
他本沒想罰謝沅的,小孩子雖然私自出走,但也乖乖地跟他通電話說想念他,還仔細報備了具體的事宜。
總體而言,不全是違逆規(guī)矩。
前提是沈長凜不知道昨晚那通電話是她輸了牌, 方才打過來的。
連霍陽和沈宴白都不敢?guī)? 她自己倒是敢碰了。
謝沅玩沖浪那等危險的項目,沈長凜也不會多管, 她性子沉靜內(nèi)斂,應該多玩些東西的,之前霍陽帶她去玩滑翔傘,沈長凜也覺得可以。
但是撲克這種東西就不必了。
尤其是還有懲罰加碼。
方才沈長凜原本是要抱謝沅下樓用晚餐的,她在外面胃口不是很好,中午又熱,沒吃什么,柔軟的小腹也扁扁的,已經(jīng)餓壞了。
她環(huán)住他的脖頸,有些嬌氣地說她要吃什么。
沈長凜攬著謝沅的腰身,溫聲說好,然后又問她 昨天露營吃得如何。
她其實很容易被套話,被懲罰時或許能一直忍著,但他一將語調(diào)放柔,她就會叭叭地將話全講出來了。
“昨天吃了烤魚,還吃了一點烤肉,”謝沅坐在沈長凜懷里,柔聲說道,“晚上玩牌還吃了紅絲絨小蛋糕。”
“玩什么牌?”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不是不會玩嗎?”
謝沅是做好被沈長凜罰的準備回來的。
結(jié)果他什么也沒說,一晚上過去,她被哄得飄飄然。
“是那種很簡單的牌,”謝沅有一點小驕傲,“懷瑾哥教了我一段,我就會玩了,不過我最后一局輸?shù)煤脩K,還受罰要跟人打電話……”
她之前是真的沒玩過,算牌的技術(shù)也是現(xiàn)學的。
但或許父親數(shù)學家的基因在血脈里蘇醒,謝沅一輪輪玩下來,竟然有些得心應手。
她看起來乖乖的,其實是有點高興得意的,早想告訴旁人了。
謝沅數(shù)學不好,讀書時一直因為這件事難過,沒想到她的天賦點在了別處。
話音落下后,她才意識到她說漏嘴了什么。
謝沅心中警鈴大作,立刻就閉上了嘴,想要轉(zhuǎn)移話題,但沈長凜已經(jīng)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抱回到了床上。
他快要被氣笑了,玩牌就算了,原來昨天跟他通電話,也是因為輸了牌。
就知道謝沅的膽量,沒有勇氣在被罰后,主動跟他通電話。
謝沅不久前才挨過罰,她的柔膝屈著,沒多時就跪得有些腫起,嗓音也帶著啞意:“我不該私自離開,也不該不跟叔叔發(fā)消息的,還……還不該玩牌。”
她哭得眼眸都發(fā)紅,聲音也楚楚可憐。
走的時候干脆利落,討?zhàn)埖臅r候就一點也不硬氣了。
不過好歹還知道錯在何處。
謝沅卻是快要受不了,她最近被沈長凜很嬌慣,已經(jīng)要受不住罰。
而且實在是太疼了。
謝沅快將唇瓣咬破,她想要回眸看向沈長凜,但還未側(cè)過身,下一巴掌就落下來了,她疼得淚水落個不停,絲毫掙扎的氣力都抬不上來。
更不要說去親吻沈長凜,來討好他了。
男人的語調(diào)還是溫柔的,說出來的話卻很殘忍:“最后十下,忍著,不許再哭了。”
謝沅渾身僵直,哭也不敢哭,動也不敢動,硬生生地捱了下來。
結(jié)束后沈長凜將謝沅抱起,親手幫她洗了洗小臉,然后用毯子裹著將她抱下樓。
“不用上藥嗎,叔叔?”她將臉埋在毯子里,耳根都是燙的。
細弱的聲音,低得跟蚊吟一樣。
謝沅感知不到輕重,每次就是哭得厲害,沈長凜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慢聲說道:“再過十分鐘就好了,不用上藥。”
她點點頭,卻還是害羞,連頭都不肯冒出來。
沈長凜把謝沅抱下樓,讓她坐在腿上,喂她用的晚餐,她不好意思,細聲推拒道:“要是……要是有人回來怎么辦,叔叔?”
她有時遲鈍,有時又很聰明。
知道他不愛聽沈宴白的名字,很會轉(zhuǎn)圜地用了“某人”。
沈長凜低笑一聲,邊喂謝沅吃蔬菜,邊聲音輕柔地說道:“哥哥最近很忙,晚上都回來得遲,不必擔心。”
她這才放松下來,靠在他的肩頭,慢慢地用晚餐。
謝沅中午沒吃多少,又在樓上待了很久,這會兒將近十點,她已經(jīng)快餓得眼冒金星了,連蔬菜也全都乖乖吃了下去。
直到有人給沈長凜撥電話過來,她才自己執(zhí)著餐叉用飯。
謝沅單手支著頭,坐在高腳椅上,她發(fā)了片刻的呆,忽然發(fā)覺桌案上的花瓶里盛著一束新花,暗香凜冽,如霜如雪,素雅高貴。
就是修剪得不是太好看,擺放也不是很專業(yè)。
不像是園藝師準備的。
那會是誰放的呢?
謝沅坐直身子,抬眸看向那束白色的玫瑰花,心跳莫名地有些快-
沈長凜以前不覺得晚上處理事情有什么,有緊急情況時,他通宵議事開會都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是越來越厭煩。
事情結(jié)束時,已經(jīng)要十一點了。
謝沅這兩天玩得累,或許都要昏昏地睡著了。
沈長凜沒想到的是,他下樓的時候,謝沅竟還在吃冰激凌。
她用餐很慢,身邊要是沒人,一頓簡單的早餐也能吃一兩個小時,用餐的習慣很不好,但這么多年過去,也改不掉。
沈長凜索性不管,他反正還能喂謝沅用餐。
小孩子支著頭坐在高腳椅上,眼眸望著玫瑰花,用金色的小勺子舀冰激凌球吃。
阿姨冰激凌做的很好吃,而且很好看,每一顆冰激凌球都是不同的顏色。
謝沅也不知道吃了多久,高腳杯里還有三個顏色的冰激凌球是完整的。
沈長凜不敢多想這是謝沅為了等他。
她這就是單純的慢。
他走下樓梯,輕舒了口氣,再度將她抱到懷里:“怎么還沒用完?”
謝沅的長睫眨了眨,聲音細柔:“在等叔叔呀。”
她剛說完,沒等沈長凜言語,就指著花瓶里的白色玫瑰花,很小聲地問道:“這是叔叔插的花嗎?很好看。”
謝沅難得這樣直白地表露心緒,沈長凜的神情卻是略微凝滯。
他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容色少見地不太自然。
“好漂亮,”謝沅坐在沈長凜懷里,攀上他的脖頸,“叔叔好厲害,第一次就擺得這么好看。”
小孩子最近開朗了許多。
沈長凜摟著謝沅的腰身,唇邊含笑:“沅沅喜歡就行。”
他的容色很溫和,聲音也輕柔若風。
謝沅的小腿輕輕晃著,頭也微微歪著,柔聲問道:“這個就是驚喜嗎,叔叔?”
沈長凜搖頭,輕聲說道:“不是。”
他剛準備給謝沅看戒指的圖紙,沈宴白便回來了。
聽到門開的聲音,她立刻就想從沈長凜的腿上下去,男人的指節(jié)卻攥住了她的腰身,柔情生起得很快,消退得也很快。
他的眸色晦暗,聲音也有些冷淡:“讓哥哥知道,沅沅。”
謝沅的額前霎時就沁了冷汗。
她最近只顧著應付沈宴白,全然忘了沈長凜的控制欲是多么強勢。
上回在露臺時,她哭著拒絕,沈長凜的暗怒許久才消,謝沅不太敢想,如果她再度拒絕沈長凜,下場會是什么。
這是一段晦暗的、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
可沈長凜非要使之見光。
他很疼她寵愛她,但謝沅也能感覺到,在這件事上,沈長凜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尤其是前不久她竟還敢跟沈宴白單獨出去。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懷里,身軀因為未知的恐懼在不斷顫抖,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沈長凜陰翳的眼,最終是沒有敢說出拒絕的話。
男人的指節(jié)攏在她的腰間,輕輕地收緊。
他眼里的柔情消退,哪怕說的是安撫的話語,聲音依然有些冷:“哥哥不會怎樣的。”
謝沅的長睫抖動,她緊抿著唇,靠在沈長凜的懷里。
幾乎是等待著黑暗砸下來。
但門推開后,率先出現(xiàn)的一張面孔卻是沈宴白的助理,他攙扶著沈宴白,安撫地說道:“沈總您先別暈,已經(jīng)下車了……”
酒氣濃郁。
沈宴白喝醉了。
謝沅靠在沈長凜的懷里,已經(jīng)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心弦,忽然就放松了下來。
她抬起水眸,看向沈長凜,怯聲喚道:“叔叔……”
謝沅的眼底全是恐懼,她怕得狠,就是不知怕被旁人知道,還是怕被沈宴白知道。
想到后者,惡欲便無法控制地翻涌。
但目光再度對上謝沅的水眸時,沈長凜到底是沒再多言,他拍了拍她的臉龐,聲音有些冷:“你好好想一想,到底什么時候能接受。”
他低聲說道:“想好了,我們在家里公開。”
說完,沈長凜就起身去看沈宴白,沈宴白胃病很嚴重,應酬卻是免不得要飲酒。
他做叔叔的,眼見侄子艱難回來,不可能再繼續(xù)攬著溫香軟玉冷眼旁觀。
沈宴白在路上吐過一回,好歹沒有吐血。
沈長凜撥電話,讓家庭醫(yī)生過來,然后又尋保鏢來將沈宴白先扶上樓。
沈宴白昏昏沉沉的,暈眩得厲害,上樓梯時差點磕碰著,沈長凜跟在他的身邊,眉心擰著,低聲向他的助理說道:“他不能喝酒,你們也不知道勸著些嗎?”
沈長凜矜貴淡漠,涵養(yǎng)很好,幾乎從不遷怒。
但見沈宴白這幅模樣,做叔叔的,總歸是沒法全無脾氣。
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緊張得滿頭汗:“沈總,我們勸過小沈總了,但是……但是……”
沈長凜很少插手沈宴白身邊的人事,今次也要動怒,他聲音冷淡下來:“他是什么性子,你們過去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你們的職責是看顧好他,”他低聲說道,“不是由著他亂來。”
沈長凜眉眼冰冷,聲音也發(fā)寒:“做不到的話,就去申請調(diào)任。”
他對謝沅更疼更寵,可將人放到她身邊的時候,也沒人敢由著謝沅亂來,這回李特助也是被她哄了過去,以為她之前已經(jīng)和沈長凜說過,才點頭同意的。
沈宴白胃病那么厲害,比起事業(yè)上出成績,健康從來都是首位。
沈家又不是危急存亡,大廈將傾,哪里須要他一個剛畢業(yè)的年輕人那么拼?
助理嚇得更厲害了,連聲應道:“是,沈總,是,沈總。”
都說小沈總氣勢強,可這在沈家家主面前是全然不夠看的,在沈長凜的面前待過,方才知道何為真正的上位者氣場。
沈長凜看著沈宴白服的藥。
家庭醫(yī)生來得很快,先進行了一輪的催吐,然后才開始地診治。
沈宴白玩牌時勝負欲就強,他是爭強好勝慣了的人,最看不慣的就是懶散怯弱、依仗外力的人。
他在國外讀書,成績也很優(yōu)異。
沈長凜知道侄子很拼,但沒想到他在工作上會這么拼,早知道還是在他那邊放些人,幫忙看著少許了。
他久違地生出些身為叔叔的照懷之情,在沈宴白身邊待了很久。
沈宴白的生活看似風光,實則一直都很孤寂。
家里人離開得都很早,就剩一門親戚,關(guān)系又不好,沈蓉有意想跟沈宴白緩和關(guān)系,他也不同意,跟溫思瑜這個表妹,關(guān)系更是差到極致。
所以沈長凜一直不管沈宴白的私事。
他那么孤單,風流些也沒什么,至少有人作陪,不是嗎?
沈長凜坐在沙發(fā)上,指節(jié)交扣,驀地生出一個心念,不如讓沈宴白結(jié)婚算了。
身邊有個靠得住、知冷暖的人照顧,沈宴白或許就不會那樣亂來,縱是亂來生了病,好歹也有人時刻陪護著,不用孤單地服藥治病。
反正他說什么,沈宴白都是聽的。
沈長凜撐著下頜,忽然覺得這個主意還算不錯。
沈宴白為人雖然風流,在姑娘中卻向來受歡迎,哪怕是在權(quán)貴圈子里,也少有大小姐能夠拒絕他。
沈長凜一邊想,一邊開始思索合適的人選。
在思考這個問題時,他輕輕地忽略了自己的私心-
謝沅晚上沒有睡好,反復的混亂夢境,像是深水里的海草,拖著她的腳踝,將她往黑暗里拽去。
她睡得早,翌日醒得卻很遲。
天光已經(jīng)大亮,謝沅才勉強地撐著手臂坐起身。
沈長凜清早來過一趟,在她床邊的矮幾上留了一份字條,字跡遒勁,龍飛鳳舞中透著筋骨,只是話語冷冷淡淡的。
【哥哥生病在家休養(yǎng),勿擾。】
謝沅看到后,眼睫輕輕地垂落下來。
她捏著那張字條,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櫻唇也抿著,很久才將之折疊起來。
謝沅心情低落,她望向落地窗外的青綠,發(fā)了片刻的呆,然后才下樓用早餐。
她心不在焉,早餐也用了好久。
臨到十點時,日光盡數(shù)灑落,謝沅才恍惚地發(fā)覺,外面的花池里全部都是白色的玫瑰花,清雅高貴的花朵,一叢叢地盛開。
暗香凜冽,如霜如雪。
某一瞬間,有個大膽荒唐到不可思議的念頭,忽然侵襲了過來。
她的指節(jié)攥緊又松開,情緒也亂成了一片。
謝沅連杯子里的牛奶都沒喝,便上了樓,她趴在柔軟的大床上,將臉龐埋進薄被里,就那樣自己待了一上午。
沈長凜中午回來,才聽說她心情不太好。
他沒理沈宴白,先去看了看她。
沈長凜血脈里帶著偏執(zhí),他明白心底藏了多少惡欲,控制、占有、掠奪的欲念,在和謝沅親近后,盡數(shù)蘇醒過來,并且愈演愈烈。
他不再能演得了溫柔叔叔。
道德和禮義也不再能夠束縛得了他。
可看見謝沅那雙哭紅的水眸時,縱使有再深的惡欲,再多殘忍的念頭,也最終是沉寂了下來。
沈長凜將謝沅從床上抱起。
他把她抱在腿上,輕聲說道:“……抱歉,我昨天說話太重了。”
“別哭,沅沅。”沈長凜低下眼簾,拂去謝沅臉上的淚水,“你不想公開,我們就先不公開。”
謝沅每次哭都是偷偷地哭。
她在房間里待了一上午,不知道哭了多久,但那雙水眸,已經(jīng)全然紅腫了起來。
“不是,不是……”謝沅帶著哭腔,細聲說道,“我沒有怪叔叔。”
她的聲音很低,情緒也壓抑著。
“我沒事,叔叔。”謝沅擦了擦眼淚,“您回來是不是要看哥哥?您不用管我了,先看哥哥要緊。”
她的情緒不太對,細微地掙動著,想將沈長凜推開。
他神情微動,抬手想要掰過謝沅的臉龐,但下一瞬門便被人叩響,管家的聲音響起:“先生,時間快要到了。”
沈長凜回來也有一堆事。
他待會兒還有個會要開,至多能看沈宴白片刻。
現(xiàn)在多和謝沅說些話,時間都要不夠。
沈長凜抱了抱謝沅,輕聲說道:“別難過,沅沅,我這邊還有事,等晚上回來咱們再聊。”
她抽咽著,擦了擦眼淚,低低地“嗯”了一聲。
沈長凜沒能陪謝沅太久,他去看了看沈宴白。
沈宴白昨晚胃病來得急,半夜時還差點吐血,見他咳出血絲時,沈長凜的容色也變了。
好在最后還算平穩(wěn)。
不過沈宴白的面容還是很蒼白,一縷血色都沒有。
有時候比起公事,家事處理起來要更麻煩。
沈長凜問了問醫(yī)生,然后又和沈宴白說了些話,稍后方才離開,他讓人時刻報備沈宴白的情況,就這樣才算是安心許多。
沈宴白很久沒病得這么重過。
他一整天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入夜時才好轉(zhuǎn)起來。
或許是太久沒急病過了,沈宴白的思緒紛亂,意識也有點模糊。
他一會兒想起十八九時胃出血,被謝沅半夜打急救電話送去醫(yī)院的事,一會兒又想起前不久在夜場喝酒,被謝沅接走送到私人醫(yī)院的事。
造訪沈宴白夢境的,總是那雙白皙的腿和含淚的臉龐,可在這時候,頻繁出現(xiàn)的卻是那些細致入微的照懷。
對這個沒有血緣的妹妹,他一直稱不上喜歡。
也就是近來,才多了份心念。
但就是沈宴白也必須要承認,謝沅待他其實很好,每一次她都是真心實意地擔心他。
人在生病時,情緒總要更敏感一點。
睡醒過后,沈宴白輕聲跟侍候的人說道:“沅沅在家嗎?讓她過來一趟吧。”
他如果愿意的話,一通電話過去,就有無數(shù)的人想要來陪。
但是在這個時候,沈宴白就是莫名地想要見謝沅,他希望現(xiàn)在陪在他身邊的是她。
侍候的人有些為難,卻又不敢拒絕,硬著頭皮去請今日據(jù)說心情不好的大小姐。
謝沅應下來得卻很快。
她有點急,還以為沈宴白是怎么了,立刻就換了衣服來看他。
見到深色大床上躺著的沈宴白時,謝沅的眼眶差些就紅了,她還從沒見過沈宴白這樣難看的容色。
思緒一下子又飄回到那年他胃出血時的事。
謝沅俯身,啞聲喚道:“哥哥!”
聽到這聲呼喚時,沈宴白心口的那方湖如同落了石子,忽然便濺起漣漪。
謝沅的確是不長記性的,前不久他才那樣對她,可是見他生病,她那雙水眸里流露出的又全是真摯的關(guān)切。
沈宴白游戲人間,風流桀驁,從不在乎另一半的所求所念。
但在謝沅落下目光的這個瞬間,他想到了完全掠奪和占有。
連日來壓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開始翻涌,像是滾動的云層和刺耳的雷聲。
到底是什么在支配他,生出惡欲,用上陰狠病態(tài)的方式,也渴望得到謝沅?到底是什么在控制他,釀出嫉妒,使出偏執(zhí)乖戾的手段,也堅持阻撓秦承月?
究竟是欲/望,還是其他?
夜色昏沉,狂風急躁,烏壓壓的云層在不斷地翻騰,雷聲滾動,隱約有暴雨之勢。
謝沅孤身站在沈宴白的床邊,容色蒼白。
她微微俯身,細聲問道:“哥哥,你是不舒服嗎?”
謝沅懵懂,一如當初她沒能看出沈長凜眼中的黑暗,此刻她也沒能看出沈宴白眼底的晦澀。
直到被沈宴白摁在床上的那個瞬間,她才終于覺察到危險。
可是深紫色的閃電照亮的不是謝沅的臉。
而是站在門前的沈長凜。
他的神情矜貴,容色俊美,聲音也是溫雅的:“宴白,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