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音樂聲嘈雜, 他們站在臺上,離音響太近,幾乎有點震耳欲聾之勢。
謝沅的心臟怦怦直跳, 耳尖也透著薄紅。
還好今次沒有發表獲獎感言的環節。
從評委手中接過證書后, 整個賽程就要結束,全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鼓掌和歡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謝沅下臺的時候, 人還是恍惚的。
沈長凜雖然很低調地站在后方,但還是有很多視線敏銳的人瞧見了他。
今次到場的有許多商界巨擘,誰還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呢?
沈長凜笑容溫柔,神情淡漠,目光只落在謝沅身上, 她被朋友們圍著,臉龐卻仍是紅得透透的。
她臉皮薄, 臉頰燒起來的時候,連眼尾都透著濕紅。
謝沅正羞怯時, 負責攝影的人突然抓拍了一張。
她沒有留意到, 視線卻再不敢往沈長凜身上投,害怕會露出端倪。
余溫緊摟住謝沅,激動地說道:“獎杯就放在沅沅家吧!之前初賽要不是你這個大功臣,我們說不定連決賽都進不來呢。”
謝沅滿臉緋紅,弱聲推辭。
但馮茜并兩個男生也連連點頭,馮茜更是一把將那座閃閃發亮的銀色獎杯塞進了謝沅懷里。
獎杯實在是太大了。
謝沅兩只手才勉強抱住,她推脫不過, 很不好意思地接過來, 細聲說道:“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如果你們想看的話, 也可以隨時來我家看!
眾人笑作一團,走回到觀眾席后,才想起小陳叔叔。
陳秘書笑瞇瞇地走過來,抬手搖了搖相機:“照片已經全都發給你們了。”
余溫高興地說道:“小陳叔,你真是太好了!”
只有謝沅一臉懵然,好奇他們什么時候加上的聯系方式。
今天晚上他們本來是要聚餐的,但比賽結束得遲了很久,眾人也都累得不行,于是走出會場后,決定還是下回再聚,今晚就先回家好好休息。
余溫拍著胸脯,堅定地說道:“到時候還是我請客!”
謝沅站在陳秘書身邊,彎了眉眼,柔聲說道:“好!
她捧著大大的獎杯,和眾人分手告別。
眼看幾人坐上電梯離開,謝沅沒有立刻就走,她站在電梯間,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叔叔呢?”
陳秘書笑說道:“沈總讓我們先下去,他待會兒就過來!
謝沅不做他想,笑著點了點頭。
然后便隨著陳秘書下樓-
接到舅舅電話的時候,楚令儀的臉色都是慘白的。
她的嘴唇發抖,被罵得狗血淋頭,也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是……”楚令儀顫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舅舅!
她母親是林家的旁支,跟主支的這一位關系其實不算親近,她其實沒法直接喚那人為舅舅,但到底在血脈上有牽連,而且她在燕大的優秀也是人盡皆知。
舅舅愿意給她這個善緣,她當然要死死地抓住。
只是楚令儀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比賽,竟然會捅出這么大的簍子。
她強撐著身軀,膝蓋才沒有發軟,狼狽地倒下去。
比楚令儀臉色更難看的是她的男友王顯。
方才就是王顯懇請父親,讓他幫忙操縱一下比賽的結果,誰能想到都已經板上釘釘的事,竟還是出了岔子?
楚令儀在燕大是恣意慣了的人。
同學中也有家世不錯的,但鮮有如她這般不錯的。
楚令儀本就是處事無所顧忌的人,慣常也會打壓勝逾自己的人,在學生會里她也是最亮眼的存在。
對她來說隱瞞身份,跟錦衣夜行沒有任何區別。
楚令儀雖然張揚,但行事也算小心,要弄誰的時候,會仔細地查一查他們的背景。
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柔弱寡言的謝沅,竟然會是沈家的大小姐——
燕城的權貴里,就沒有幾家能比得過沈家的。
那是真正的簪纓世家。
林家已經可以說是豪門,但跟沈家相比,全然就是螻蟻中的螻蟻。
楚令儀想起之前校內論壇的一個帖子,言說沈家大少沈宴白開著超跑來接人,那帖子沒多時就蓋了高樓,但沒影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那樣的身份,閑來無事到燕大做什么?
那時只是好奇,現在再回想起來,楚令儀只覺得牙關都透著寒意。
沈宴白還能來做什么?當然是來接妹妹的。
再想起在候場室時跟謝沅的對話,楚令儀更是懼得渾身顫抖。
這一回她可真是捅了個天大的簍子。
楚令儀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但兩邊的人都到得極快,舅舅慣來從容不迫的臉上盡是怒色,王顯的父親更是臉色鐵青。
跟著的隨扈也皆是戰戰兢兢。
可內廳里的那人,臉上卻偏生沒有怒意。
他平靜地靠坐在沙發上,神情中幾乎是帶著點漫不經心了。
沈長凜輕掃了一眼門外的兩撥人,淡聲說道:“進來吧!
他的聲音很輕,柔得像風一樣,但無論是林家的人,還是王家的人,臉上皆是涔涔的汗意。
王顯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腿軟得差點就要跪下來,還是他父親暗里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才沒讓他出大丑。
沈家大少沈宴白是很有名的人,媒體津津樂道他的一眾女友。
他風流桀驁的形象也廣為人所知。
可對于沈家真正的掌權人沈長凜,媒體就諱莫如深了。
楚令儀也僅僅是有所耳聞,他位高權重,他溫柔淡漠,甚至有人說他十分俊美,是不折不扣的名門貴公子。
然真正見到沈長凜她才明白傳聞是多么虛幻。
眼前的男人即使容色平和,言辭輕柔,那強烈的威壓亦能將人逼得抬不起頭來。
壓迫感沒有聲息,但能將人往塵埃里碾去。
會場酒店的負責人很快也到來,恭敬地站在門前喚道:“沈總!
沈長凜淡淡地“嗯”了一聲,令他進來。
楚令儀腦中靈光突現,猛地意識到終賽為什么會定在這家過分奢華的酒店,他們都以為是主辦方的緣故。
現在想想,其實不過是沈家希望大小姐能待得舒服些。
精心嬌養的孩子,哪里舍得她受苦受累呢?
“本來都是小事,”沈長凜抬眼,輕聲說道,“但畢竟家里孩子費心多日的事,不好拂了她的興!
這話看似和柔,實則已經是重到不能更重的話了。
兩邊人的冷汗都流了滿身。
王顯父親的臉色更是白到不能更白,如果不是周邊有這么多人,他自己可能也要當場跪下去了。
沈家要是想插手,那可太簡單了。
但沈長凜偏偏沒有這么做,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將謝沅捧上冠軍,只不過是想要她參加得盡興罷了。
他僅僅是在比賽的公正性上輕輕地推動了一下。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么一件簡單的事,到了終局的時候竟有人要插手。
楚令儀的后背被冷汗浸得透濕,她想起之前初賽的事,高跟鞋一顫,陡地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聲響和姿態都很難堪,但是無一人敢來扶她。
沈長凜修長的指節叩在桌案上。
他輕笑一聲,繼續說道:“還有,就是有人說我們沅沅為了錢,攀附我的秘書!
或許是因為太過荒誕,說這話時沈長凜唇邊是帶著笑意的,但他的笑意未達眼底,色澤略淺的眸里只有一片冰冷。
楚令儀本就懼怕萬分,聽到這話的時候,緊繃的神經幾欲斷裂。
她的喉嚨顫抖,拼命地想要為自己辯解,但僅僅是對上那男人的視線,就一個字都要說不出來了。
她終于是明白何為真正的權勢碾壓-
謝沅坐在車里,她一手抱著獎杯,一手翻動屏幕。
余溫很喜歡發社交平臺,而且總還有很多人轉發,轉著轉著就傳到了圈子里,沒多久謝沅手機里的消息也快要爆炸了。
【哇塞,沅沅你今天打扮太好看啦。】
【恭喜小謝妹妹!過兩天來瀛洲這邊玩嗎?我們給你慶祝一下吧!
【不愧是我們沅沅!實在太棒了!
之前初賽時就有很多人過來發消息,這次人更是多到謝沅回不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個群里傳開了,到后面她是完全回不動了,不得不發了個社交平臺,言說謝謝大家。
謝沅的指尖都微微發疼時,沈長凜方才回來。
他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在會場待了好久才過來,根本不是陳秘書所說的“待會兒”。
不過謝沅已經習慣,沈長凜事務繁忙,今天他能過來看她,她就已經很驚喜了。
她抬起眼眸,柔聲喚道:“叔叔!
沈長凜輕輕“嗯”了一聲,然后把謝沅懷里的獎杯放到一邊,將人攬了過來。
“剛才有點事,”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有等急吧?”
謝沅搖了搖頭,眉眼彎起:“沒有,叔叔,剛剛好多人給我發消息,我回了好久!
她的眸里還帶著天真的笑意。
“這些天,沅沅辛苦了!鄙蜷L凜俯身,唇角微揚,“今晚開始,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轎車緩緩行駛,擋板也落了下來。
謝沅沒有反應過來,腰身就被攥住了,后腰抵在冰冷的獎杯上,慢慢地變柔軟,傾折到近乎快斷裂的弧度。
將養了多日的白皙,再度落下深紅淺紅,如漣漪般蔓延開。
到家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是被沈長凜打橫直接抱下來的。
被抱回到臥室時,謝沅有一種溺水的錯覺。
她的櫻唇張開,竭力地吸著氣,但吐息卻越來越艱難,哭腔泄出來的時候,謝沅無措地厲害,她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卻被扣住伶仃的踝骨,拽向更深的深水里。
干涸多日的沙地,潮水漫涌。
比之往先還要更加浸潤。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趁著沈長凜去接電話,謝沅才得以從樓上下來,夜色已經幽深。
他知道她臉皮薄,沒讓阿姨再做晚餐,給她在外面點的餐。
是謝沅很喜歡的私廚。
沈長凜注重她的健康,平日里更喜歡讓她在家里用餐,但這種時候,自然是要盡可能地哄著孩子。
見謝沅悄悄下樓,他也沒說什么。
只是在通電話時,沈長凜的聲音里明顯地染上了少許笑意。
家里的冷氣開得很足,謝沅沒力氣再換正經衣裙,穿好吊帶和短褲后,她套了件外套就下了樓。
兜帽沒有摘,上面有兩只兔子耳朵。
謝沅的小臉很白,所以眼眶紅起來時格外明顯。
水眸大大的,氤氳著一層霧氣。
她踩著兔子拖鞋,小步快走地從樓上下來,一雙漂亮的水眸全盯在了島臺上放好的吃食。
比起下午參加比賽時的耀眼奪目,在家中時的謝沅還是那么柔弱,瞧著像朵菟絲花,連鞋子都是軟綿綿的。
纖細的腳踝和小腿露出,白得像雪一樣。
熟悉沈宴白的人都知道,他喜歡有脾氣的女孩,哪怕驕縱一點也無妨,他最沒興致的就是乖順沒趣的姑娘。
如果再嬌弱一點,即使生得再好,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是眼下,站在門邊目光晦澀的人也是他。
謝沅執著餐叉,大快朵頤片刻后才倏然注意到沈宴白,她緊忙起身迎他進來。
沈宴白似乎是剛剛才回來,身上還帶著外間的冷意。
她站在他身邊,遲疑地問道:“哥哥,你……用晚餐了嗎?”
謝沅的臉龐微揚,水眸天真地望過來。
方才哭得太厲害,眼尾的濕紅還沒有褪盡,她看起來無辜柔弱,卻能在瞬間喚醒男人心底最深的惡欲。
沈宴白的眸色晦暗,謝沅有一瞬間的愣神,他不會看出來她不想跟他分享了吧?
不行,這太不禮貌了。
沈宴白深夜才回來,哪怕是用過晚餐,現在應當也累了。
“要再用一點嗎,哥哥?”謝沅鼓起勇氣說道,“是叔叔訂的餐,他們家的飲品很好喝。”
她有點忐忑,哥哥之前在濱城多年,口味很清淡,后來又在國外讀書,相比傳統中餐,一直更喜歡法餐和意餐。
他未必會喜歡她偏愛的吃食。
謝沅看著沈宴白沉默了片刻,還以為他是煩心,不想搭理她。
但須臾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
沈宴白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謝沅愣了一瞬,踮起腳去給他新的筷子和餐叉,她很少自己拿餐具,每次都是阿姨提前擺好的。
柜子有點高,她沒能立刻夠到。
當謝沅踮起腳試了幾次都失敗,有些尷尬地想讓沈宴白自己過來時,身后忽然襲來了少許熱意,他個子很高,抬起手就拿到了新的餐具。
她呼吸微滯,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沈長凜站在二樓時,瞧見的就是兩人身軀相近,幾欲重疊的情形。
第22章 第22章
謝沅初到沈家的時候, 才只十五歲,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敏感細膩。
但其實沈宴白也沒有長她很多,正值叛逆的年歲。
而且他本就是桀驁不馴的性子。
見到謝沅的第一面, 沈宴白就直接地表現出了對她的不喜和厭煩, 兩人云泥之別,雖在同一個屋檐下,卻不會任何交集。
她害怕沈長凜, 他位高權重,是她既敬又畏的長輩。
其實在那時候,謝沅也怕沈宴白。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他這樣的人,他太耀眼了,像太陽一樣, 明亮到會令人感到無措。
哪怕謝沅在林家時,也沒有遇見哪個哥哥像他這樣的。
她小心地避著沈宴白, 極力不去討他的嫌,在學校的時候, 也從來不表露出分毫與他相識的跡象。
畢竟他是真的很不喜歡她。
謝沅也設身處地想過, 如果有一個陌生的孩子,要來到她的家里,分奪她爸爸媽媽的愛,她應該也會很難過。
所以她從來沒有怨過沈宴白。
她的存在本身,本來就是會令人厭煩的。
事情發生轉變是在那一年的郊游,學校組織去爬山。
謝沅沒有爬過山,她的世界是枯燥的、乏味的, 沉悶到沒有事情可以和別人講。
臨行前沈長凜特意吩咐人給她備了很多器具,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攀登至半山腰時,忽然下了大雨。
天氣預報說近來都是晴天, 所以學校才會組織郊游,那場雨來得猝不及防。
同學都時常隨著親友出游,單是談起攀登,就能滔滔不絕地說上許多,見到暴雨突至,也絲毫不慌亂,有條不紊地準備向下。
謝沅站在山邊,蒼白的臉龐被雨水淋濕。
她不敢下去,她也不敢告訴旁人。
謝沅性子很慢熱,在學校許久也沒能和同學熟絡起來,她無措地站在原地。
身畔的人越來越少,要是再不下去的話,雨勢只會越來越兇。
她鼓起勇氣竭力地向下踏出第一步。
謝沅的勇氣是提起來了,但她忘記了,下過雨后原本平整的路面也會濕滑,更不用說是陡峭的山地。
意外就發生在那么一瞬間。
跌落的時候,踏空的感覺猛然襲來。
一陣眩暈過后,膝上的劇烈疼痛就刺透了神經。
謝沅的雙膝全都擦破了,鮮紅的血驟然就流了出來,她想起那個混亂的下午,被刀刃劃破掌心后滴下來的大片血紅,突然進入了應激的情緒里。
她無法控制地抱住頭,深深地蜷縮了起來。
身邊的人并不多,見到此情此景都嚇壞了,但到底是一群十來歲的孩子,除卻厲聲喚“老師”外頁不知道該怎么做。
那群人就是這時候下來的。
在眾人匆忙避雨往下走的時候,偏有一群人漫不經心地淋雨,在山岳的高處賞看、大笑,極盡張揚和恣意。
沈宴白站在人群的最中央,神情散漫,唇角勾起。
直到看見跌倒流血的謝沅。
那個無論言行都昭然不喜歡她的人,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一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沈宴白的言辭并不溫柔,他呵斥道:“下雨了還不知道趕緊下去!”
他滿臉怒容,背住她的手卻是那么穩。
謝沅伏在沈宴白的肩頭,哭得泣不成聲,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也近乎是最后一次。
很久以后,這段混亂的往事還是會常常到訪她的夢境。
謝沅緊抿著唇,在后背抵上沈宴白的胸膛時,再度地想起這段早已泛黃的舊事,實在是太久遠了,他應該早就忘記。
餐叉是銀質的,碰撞在一起會發出很清越的聲響。
沈宴白拿過餐具,低眸看向謝沅的眼睛,她微微仰頭,視線剛好和他撞在一起。
明明已經拿到餐具了,為什么還不趕快離開呢?
他不太喜歡跟她一起的。
手伸得久了,謝沅的小臂也開始泛酸,但沈宴白個子太高,近乎要將她給籠罩起來,讓她沒法將手收回來。
他的喉結滾動,似乎是想說點什么。
可下一瞬,沈宴白就像被燙到似的抽離,他薄唇微抿,低聲喚道:“叔叔!
聽到他的話語,謝沅的身軀也顫了一下。
她站在深色的餐柜旁,僅僅穿了短褲,露出腿部大片雪膚,柔白得近乎在發光。
沈長凜的容色如常,輕聲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的神情溫柔淡漠,眼眸中也沒什么晦暗的情緒。
但謝沅卻不敢看向沈長凜,她的掌心沁汗,單薄的肩頭微微顫抖,無意識地錯開他的目光。
她知道這時候應該更坦然些的,畢竟方才沈宴白只是在拿餐具。
“剛回來不久,”沈宴白低聲說道,“勞煩您掛心了。”
他比她要自然太多,隨意地拉開椅子落座,執著餐叉就夾走了謝沅最愛吃的蟹粉團子。
沈宴白想得太多了,這才不是給他準備的。
謝沅眼睜睜地看著他動作優雅又快速地用餐,心底突然什么想法都沒有了。
她的情緒總在臉上,那么明顯。
沈長凜低笑一聲,眼中也帶著笑意,拉過謝沅身邊的椅子,平靜淡然地落座。
“胃疼好些了嗎?”他輕聲說道,“如果難受的話,明天在家休息吧!
謝沅被折騰得狠了,腹中早已空空,執著餐叉,難得用餐快了很多,腮幫子鼓鼓的,吃得很專心,連櫻唇邊沾了少許醬料都未意識到。
“不用,叔叔!鄙蜓绨椎痛寡酆,“早先就已經好了!
他是強勢的人,連在親叔叔跟前,也不愿示弱。
再說沈宴白早已習慣偶爾的病痛。
他雖然這么說,但沈宴白是什么人,沈長凜還能不了解嗎?
“好了!鄙蜷L凜輕聲說道,“這次的事結束后,稍微休息一段吧,承月當初都沒你這樣!
沈宴白跟秦承月關系好,私交向來不錯。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是一直被比較的對象,尤其是在沈宴白回國之后。
他端著杯盞,薄唇微抿,最終沒有忤逆沈長凜的安排,輕輕點了點頭:“嗯!
謝沅不懂商業上的事,也沒空去思索他們說的事情。
她吃得很專心,執著湯匙認真地吃灌湯的小包子。
明明已經送過來有一段時間了,湯汁卻還是那么燙,謝沅把薄薄的皮咬破,盡管已經做了準備,還是被燙到了嘴唇。
她控制不住地吸了一口氣,眼眸瞬時染上水意。
如果是一個人還好,在沈長凜和沈宴白的跟前,謝沅只想將失禮全都強忍住。
但她還沒反應過來,沈長凜就皺著眉掰過她的臉龐,用餐巾紙輕擦過她的唇。
他低聲說道:“燙到沒有?”
謝沅的水眸搖晃,她捧過沈長凜遞來的冷水,淺淺地喝了少許,然后吸著氣說道:“沒有燙得很厲害,叔叔!
她的話音含糊,櫻唇也透著紅腫。
那讓沈宴白煩心許久的醬料終于被擦去,但看著她腫起的唇,有一種更煩亂的情緒生了出來。
說不清晰,道不明白。
沈長凜掰過謝沅的臉龐,令她張嘴,指腹抿過她的唇瓣,看清楚她口腔里沒有被燙到方才放心少許。
他輕聲說道:“慢一點!
沈長凜的指骨修長,但他的指尖抿過謝沅的唇瓣時,她幾乎是克制不住地戰栗。
她強忍住,才沒將他的手指給含進唇齒間。
謝沅垂下眼眸,乖順地點頭:“嗯。”
沈長凜的動作太自然了,謝沅的反應也太平靜了,但沈宴白的心頭卻忍不住地泛起怪異。
他一直都知道沈長凜很寵謝沅。
可她現今都這個年歲了,還這樣疼著是不是過頭了些?-
謝沅不知道她是哪里惹到沈長凜了。
那日的事后,他沒有多說她一句,但他身體力行地折磨著她。
謝沅咬住唇瓣,身軀深陷在柔軟的大床里,唯有 肉/臀高高地翹了起來,她壓抑著哭腔,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目光也不敢望向攝像頭。
視頻的另一端是摩天大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沈長凜漫不經心地翻看文件,指間掐著的是一支色澤瑰麗的鋼筆。
他身邊的一切都是冷色調的,唯有這支筆的顏色是濃麗的。
有人問過,沈長凜只是輕柔一笑:“家里孩子送的。”
眾人紛紛稱贊沈家大少爺的孝順,他但笑不語,也沒多做解釋,只有秘書處的人知曉,這是當初大小姐謝沅偷偷兼職多日送的。
她攢了很久的錢,卻最后也沒能買得起更高雅的深藍色。
于是這支色澤瑰麗的鋼筆,就成了沈長凜辦公室里最亮眼的存在。
謝沅眸光渙散,低聲嗚/咽:“我真的不行了,叔叔……”
她的唇瓣被咬得紅腫,眼眸也濕/透了。
沈長凜看了謝沅一眼,聲音溫柔:“乖一點,沅沅,我們之前說好的!
哪里是說好的了?明明是他強迫她答應的。
謝沅一點精力都分不出去做其他事,她眼眸含著淚,手指緊緊地攥著:“那、那再過十分鐘就結束,叔叔!
沈長凜淡淡地“嗯”了一聲。
謝沅的臥室是他當初親自挑選的,后來也是他親手布置的。
寬大的落地窗外全是青綠,山色濃翠欲滴,讓她的眼眸里也似盛著湖光。
謝沅向來很乖,但被仔細嬌慣久了,也漸漸會覺察出東西來。
她剛剛自己說的十分鐘,可現在也是她自己又想反悔了,于是她反復地去回想近來到底是何處得罪沈長凜了。
想著想著,那個晚上的事就浮現在了腦海里。
謝沅帶著鼻音,聲音細弱地又解釋了一遍,濕潤的眼睫低低垂著:“我當時只是客氣,沒想到哥哥真的餓了,下回不會再這樣了,叔叔!
她低著頭,模樣很乖。
沈長凜抬起眼簾,唇邊含笑:“好了,擦擦眼淚吧,我八點左右回去,晚上訂了餐廳,還是你最喜歡的那家私廚!
真是乍起乍落。
謝沅瞬時就抬起了眼眸,她柔聲說道:“好,我等您!
將臉頰從薄被中抬起后,耳邊的聲響更加清晰。
謝沅的臉龐滾燙,櫻唇緊抿著,但她剛想要說些什么,最后一波浪潮就突然襲了過來,一雙冰冷的手緊扣住她的腳踝,將她往深水里拽。
她沒法呼吸,已經止住的眼淚全都掉下來了。
謝沅羞得欲死,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將屏幕給按滅。
沈長凜微怔了一瞬,低聲哄道:“沒事,沅沅,這是很正常的!
他的聲音輕柔,透過聽筒傳過來時,仿佛是在她的耳邊言語。
謝沅一句都聽不得了,她不顧顫抖的腿根,光著腳就匆匆進了浴室,沈長凜看向滅掉的屏幕,低低地笑了一聲。
把人逼得太過,似乎有些不好。
但如果不逼一逼,某些人就會想小烏龜一樣,只想永遠地躲避著。
沈長凜轉了轉指尖的鋼筆,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漫不經心地點了支煙-
謝沅的暑假生活很放松,但在比賽結束后,也確實有些無趣得厲害。
那天的事結束得很快,馮茜和余溫還沒有準備好討伐的檄文,楚令儀那邊就發了長篇的道歉信,真誠得讓謝沅都不敢相信。
楚令儀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她的聯系方式。
謝沅不通過,她就一直在驗證消息里道歉。
這場風波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十分突然,她還沒開始煩惱,就已經消弭了。
近來謝沅唯一的煩惱就是應付沈長凜,想到連日的荒唐,沐浴過后她的臉頰還是滾燙的。
她穿著浴袍,坐在露臺邊的吊椅秋千里慢慢地晃著。
實在是太過了。
謝沅低垂下眼簾,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溫思瑜和秦承月的事情暴露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無聲地改變,以一種潛移默化、又深邃刻骨的方式。
她緊緊地攥著手指,克制不住地感覺害怕。
最近和秦承月見面實在是太少了。
之前他們說過,往后要更親近些的,現在他都和溫思瑜斷開了,她怎么能往錯誤的方向繼續前進?
如果訂婚過后,叔叔應該就不會再那樣了吧。
謝沅忍不住地再度想到這個問題。
她按亮屏幕,看著【秦承月】三個字發了很久的呆,他近來的事情終于快要忙完。
音樂會的電子邀請函被發了過來,時間正是明天。
以前他們也經常會一起聽音樂會,聽完以后一起去餐廳,簡單地聊些什么,一次見面的任務就完成了。
謝沅遲疑地滑動屏幕,許久也沒想好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可她沒有更多閑余的功夫多想,在露臺邊休息了沒有多久,李特助就給她打來了電話:“小姐,先生這邊的事情提前結束了!
謝沅執著手機,低低地“嗯”了一聲。
“好的,謝謝李叔叔,”她聲音細柔,“我馬上就準備過去!
其實比起雅間包廂之類,謝沅一直要更喜歡在外間用餐,但和沈長凜在一起,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她很喜歡這家私廚。
沈長凜的口味隨意,一直沒什么喜歡或者不喜歡的,點的全是謝沅偏愛的吃食。
她接到李特助的電話后,就立刻準備出發,但過來的時候,沈長凜還是已經到了,他執著杯盞,淺酌茶水,神情柔和自然。
許是懲誡期到頭了,他今晚很隨和,言語也是低柔的。
謝沅被哄得要暈過去,直到腰身被托舉起來時,才從那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
她不喜歡這樣,被淹沒的恐懼會很深,而深重的潮水也的確能將她給吞噬掉。
謝沅怕得厲害,連聲求沈長凜。
但一晚上的溫柔過后,男人的神情又恢復了慣常的冰冷殘忍,他扣住她的腰身,聲音微涼:“沅沅要乖一點,不然明天約會要是下不來床,怎么辦?”
第23章 第23章
謝沅的柔膝被迫分開, 她尋不到著力點,全靠沈長凜攥住她腰身的那雙手,才勉強地穩住身形。
她的腦中轟鳴, 倏然變成一片空白。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是秦承月告訴他的嗎?
要帶她出去這種事總是要跟沈長凜說的, 可他知道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謝沅思緒紛亂,又無暇多想。
“叔叔……”她的長睫濡濕,低低地垂落。
沈長凜的容色微冷, 方才在私廚時的溫柔姿態全都消失了,他在床笫之間本來就狠,現今還帶著怒意。
如果有心要折騰她,她說不定明天真的會下不了床。
臥室內的燈很暗,但沈長凜眼底的晦澀卻是那么清晰, 他換了個姿勢抱起謝沅,聲音微冷:“你可以解釋!
她被他抱在懷里, 眼眸也被迫看向他。
但謝沅不敢看沈長凜,哪怕事情過去那么久, 她還是害怕他。
他是沈家的主人, 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也是她必須要回報的對象。
謝沅想不出要怎么解釋,沈長凜也看出她解釋不出來。
當初這樁婚事是他親自定下的,那時候謝沅才十六七,背著書包,穿著校服,回到家里的待客廳, 突然就擁有了一位準未婚夫。
沈蓉笑著說道:“沅沅, 這是你承月哥哥!
秦承月一身西裝,頭發捋到了后面, 低聲和她握手:“你好,謝妹妹!
“沅沅快十七了,等她二十你們就訂婚吧,”沈蓉藹然說道,“這樣剛好她畢業那會兒,就能結婚了!
“兩家都沒什么孩子,”她繼續說道,“到時候你們可要加把勁。”
沈蓉的妝容華美,她是大小姐,是貴婦人,也是個極善言辭的人,秦承月淡淡一笑,輕聲說道:“這些事還是要聽謝妹妹的。”
他說話謙和,但眉眼間帶著的全是貴公子的矜傲。
謝沅局促地坐在長沙發上,滿臉都是無措和懵然。
她的目光本能地找尋著沈長凜的身影。
謝沅數學不太好,家里給她請了專門的老師,那個晚上她本來應該去學習數學的。
須臾,沈長凜淡漠地推門而入,輕聲說道:“沅沅,這是哥哥!
她像看救命稻草一樣地看他,但他只是平靜地介紹了秦承月,然后向她說道:“今天晚上就不用上課了,學業的事,不用看得太重。”
對謝沅來說,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么,秦承月的到來還是太早了。
但更殘忍的是她被永遠改變的未來。
沈長凜言辭和柔,很少會講重話,可他的意思是那么明白。
謝沅的祖父精通語言,譯著無數,曾有人贊頌他是啟民智的英杰,是以筆為劍的任俠。
他跨越漫長的階級,反叛家中聯姻,娶了謝沅的祖母。
可是很多年后,流著他血脈的謝沅卻踏上了覆轍,成為被聯姻的對象。
沈長凜并不知道謝沅用多久時間洗腦自己,慢慢地接受秦承月,接受這個既定的殘忍命運。
他只知道,現在他沒法立刻將謝沅再掰回來了。
這些天是他太急了。
沈長凜當然是疼謝沅的,但在那時候,他對她的看重其實也不過是因為她獨特的身份。
秦家和沈家需要一架橋梁,來變得更加親近,更加密不可分。
謝沅成為了完美的……聯姻工具。
在照顧她這件事上,他做得不夠好。
沈長凜低眼看向謝沅,將她的眼淚擦凈,暗怒漸漸消退下去。
都快忘了,他其實是沒立場指責謝沅的。
他是她什么人?不過是家里的長輩,一位須要敬著的叔叔罷了。
“好了,不哭了!鄙蜷L凜低聲說道,“這幾天在家里悶得久了,明天去聽音樂會也無妨!
他撫了撫謝沅的臉龐,輕聲說道:“但是不能回來太遲!
她抬起眼簾,眸子濕潤,長睫抖動。
謝沅生得好,但她的容色是不帶攻擊性的柔美,天真無辜,楚楚可憐。
唯有哭得厲害時,眼尾泛起濕紅,會迸發出濃麗來。
但她自己卻并不知道。
沈長凜吻了吻謝沅的額頭,低聲哄道:“我剛才說話重了,別難過,今晚早點睡,明天要是起不來就麻煩了。”
她性子軟,又不善言辭。
方才被他說了重話,對他的懼怕也又浮現,久久過去,都沒能為自己說出些什么。
沈長凜并不想讓謝沅如此。
他摟住她的腰身,幫她洗凈臉龐,然后給謝沅換了睡裙,把人抱進薄被里。
她側躺在床上,昏暗的燈光下臉色還有些白。
“不哭了,沅沅。”沈長凜輕聲說道,“再哭會頭痛的!
謝沅垂著眸子,她搖了搖頭,聲音細弱:“我不哭了,叔叔。”
明明被罰了的人是她,被說了重話的人是她,可現在強忍眼淚,不想讓他擔心的人也是她。
沈長凜低垂眼簾,輕聲說道:“閉眼沅沅,睡不著的話,我給你講故事吧!
他二十三歲就接手了整個秦家和沈家,走到何處都是被人敬著的權貴,就連最張揚恣意的少時,也遠比沈宴白要眾星拱月百倍。
但是現在,這個萬人仰望的男人,卻放柔了聲音,低聲哄她睡覺。
只希望她能安然入夢。
謝沅的身軀蜷起,手指也攥得緊緊的,她費盡了力氣,才沒讓眼淚再次落下來-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沈宴白累得胃病快要再犯,才終于從繁忙的事務中抽身。
打理家業說起來好聽,實則是件很耗費心神的事,他處理的事情并不多,對這些事務也早已熟悉過,即便如此,仍是辛勞得不輕。
開完最后一個會后,沈宴白再沒強撐,直接開始休假。
助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顫巍巍地說道:“沈總,您最近要不要做個體檢?”
沈宴白以前最厭煩體檢之類的事,他的腳步頓了頓,低聲應道:“你看著安排吧!
上回胃病突發,是真的讓他開始面對現實了。
這世上大抵也只有他叔叔,能漫不經心地將事情輕易處理完畢,要到沈長凜那境界,不知要有多強的稟賦,沈宴白低下眉眼,果斷地又服了些胃藥。
胃是情緒器官。
他飲酒向來注意,胃病還能來得那么勢猛,就是將自己逼得太狠了。
沈宴白站在洗手池邊,撩水洗了把臉,然后將額前垂落的發絲往后捋。
從明日開始,他是真的要好好休息一段了。
親近的朋友早就準備給沈宴白辦接風洗塵的宴席,結果到最后也沒辦成,現在人都在燕城待成一尊佛了,眾人才終于又聚到一起。
秦承月也接連忙了多日,眉眼帶著少許疲憊。
沈宴白剛剛過去,還沒跟他打招呼,霍陽就開了禮炮,揚聲說道:“熱烈歡迎沈少回國!”
這邊人很亂,足夠嘈雜,搖滾樂聲震耳欲聾。
但霍陽那一聲高喝還是足夠清亮,尤其是在侍者們將紅底黃字的橫幅拉開以后,亂七八糟的視線也全都聚焦過來了。
沈宴白直想給霍陽一巴掌。
秦承月唇角翹起,和身旁的人一道起身,才攔住了沈宴白。
都是世家子弟,但他們的生活也很不同,要承擔家業的,總要更辛勞一些,輩分靠后的,則輕松自在許多。
像霍陽這種太孫,日子過得就不要太滋潤。
他短暫烏黑過的短發,又恢復了閃著光的銀灰色。
沈宴白從前比霍陽還恣意,現在卻沒法再那樣了,他呷了口酒,冷眼睨霍陽:“你就等著吧!
霍陽哪里會被他威脅到?
他頂著頭銀灰色短發,身上銀白色的外套也發著光。
霍陽挑眉,笑著說道:“上回送沈少的跑車,開著還不錯吧。”
他愛玩車得很,新得的跑車丟在賭局里了,轉頭又給自己提了輛新車,比之前那輛燦金色的太陽花跑車更加張揚。
通體都是銀灰色,正配他的發色。
沈宴白扯唇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希望霍少能早日治好賭癮!
圈子里的賭局都是玩樂性質的,而且賭什么事的都有。
沈宴白要是不說還好,他一開口,眾人又想起了他的感情事。
這賭局最初就是賭他什么時候跟女友分手的。
沈宴白換女友換得很勤,回國時沒將女伴帶回,眾人就猜測多半是告吹了,只是這回不知又是為何。
幾人擠眉弄眼,心里好奇,卻不敢直接問出來。
別是沈少又被女人甩了就成。
但還沒有人開口問,沈宴白就向后倚靠身子,自己懶洋洋地說出來了:“別再開這種賭局了,沒意思,早就分了!
霍陽也往后靠著,彎起眼問道:“怎么了?人不愿跟你回來嗎?”
沈宴白又飲了些酒,懶散說道:“不是,之前就分了。”
他說了個大概日期。
霍陽算了算時間,低罵了句臟話:“你不會是聽說我參加了那賭局,才故意談夠兩周就分的吧?”
“不是!鄙蜓绨仔Τ雎,“還不至于!
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他的容色漸漸和緩下來。
霍陽的興致反倒被挑起來了,他問道:“那是為什么?”
但沈宴白卻不再理他了,剛好餐飲上來了,任憑霍陽怎么問,沈宴白也不多搭理他。
秦承月心不太在焉,跟眾人打牌的時候,頻頻打開屏幕。
他牌技強,記性又好,哪怕分心也能贏得漂漂亮亮。
小庭坐在秦承月對面,被他折磨得不輕,連聲求饒:“承月哥,算我求您了,我今晚還沒開胡呢!
秦承月性子比他們要持重得多,聞言也笑了下。
他正欲說什么,屏幕忽而亮起,低聲說了句抱歉,便徑直起身離開。
秦承月走得很快,但他的手機是放在屏幕上的,【沅沅】兩個字忽閃而過,也叫眾人看了個清晰。
小庭的視線本來就利,差點沒直接開始起哄。
感情承月哥今天殺這么狠,是因為小謝妹妹一直沒回消息。
兩個人上回見面還帶著點客客氣氣的,才多久就這么熟悉了,照這進度,過不了多久就能吃上他們喜酒了。
小庭滿臉堆笑,看向沈宴白:“哥您看這紅鸞星動就是這樣的,承月哥才跟孽緣斷了不久,這邊跟小謝妹妹就順當起來了。”
他很會說吉祥話。
沈宴白扯唇一笑,輕聲說道:“你懂得挺多!
小庭笑得更燦爛,連聲說道:“哥您謬贊了。”
五光十色的燈掠過,在某個瞬間剛巧照亮沈宴白的臉,他才瞧見沈宴白的唇邊并非含笑。
沈大公子顏色略淺的眸里,唯有一片冰冷的深黑。
小庭嚇了一跳,死咬住舌頭,一點都沒敢表現出來-
謝沅昨晚睡得很早,跟沈長凜在一起的時候,又向來不多看手機,翌日清晨睡醒時,她才發覺秦承月發了一堆消息。
問她明天餐廳訂哪家,問她要不要他來接,問她是不是還在忙。
秦承月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在跟溫思瑜有接觸后,他也在漸漸減少跟謝沅的見面。
或許秦承月也曾經想過,要不干脆將婚約解除算了,免得耽誤謝沅。
她已經很久不曾接受過這么熱切的悉心詢問,一時有些頭疼,但沒翻多久,謝沅就發覺昨天有人替她給秦承月回過電話了。
她看了眼時間,心想應該是沈長凜回的。
謝沅更頭疼了。
她顫抖著手點開通話記錄,去聽里面的錄音。
沈長凜聲音很輕:“沅沅不舒服,已經先睡了,你有什么事嗎?”
秦承月似乎是愣怔了片刻,他愕然地問道:“是您?”
但很快他的語調又恢復慣常的恭敬謙和。
沈長凜三言兩語就幫謝沅把約會的具體事宜安排了,然后漫不經心掛了電話。
謝沅臉頰泛紅,將屏幕倒扣下來。
去洗了把臉后,她才把全部的消息給看完。
沈長凜很清楚謝沅的作息,在她洗漱完后,電話就打了過來:“起床了嗎,沅沅?”
昨天的事來得突然,她已經做好被狠罰的準備,但他卻只是溫柔地哄她睡了過去。
謝沅很久沒睡過這么舒服的覺。
“起床了,叔叔!彼毬晢⒋降臅r候,聲音還是柔軟的。
沈長凜輕聲說道:“之前哥哥犯了胃病,這幾天要在家休息,辛苦你注意些,要是有事就直接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謝沅吃了一驚。
她還以為沈宴白的胃疼早就好了,沒有想到這都到要在家休息的地步。
“我知道,叔叔!敝x沅連連點頭,“我一定會注意的!
掛了沈長凜電話后,她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事,沈宴白都很喜歡強撐著,如果不是難受到極致,是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
偏偏今天答應了要跟秦承月一起出去。
謝沅苦惱地皺了皺眉,然后悄悄下樓,把事情跟管家說了一聲,他略微表現出少許訝異,但卻沒有多說,只溫聲應道:“好,您不用擔心,小姐!
說過以后,她才放心開始用早餐。
沈宴白昨天回來得晚,九點左右方才下來,謝沅已經用完早餐準備出門了。
她今天跟秦承月有約,又是要去聽音樂會。
謝沅換了身淺金色的裙子,加上天熱,還戴了頂太陽帽,烏發垂落,在末梢微微打卷,配上跟稍高的小皮鞋,像童話書里的小公主。
沈宴白倚在博古架邊,輕輕啟唇:“要我送你過去嗎?”
一夜過去,情緒早就降下來了。
但話音落下后,他依然在奇怪,他為什么會問出這么一句話。
謝沅愣怔,她抬起眼眸,連連擺手:“不麻煩您了,哥哥,您好好休養吧。”
沈宴白眉心擰起。
什么情況?他只不過是休個假,謝沅的眼神怎么跟他快要病死一樣?
第24章 第24章
沈宴白正欲說些什么, 謝沅就要離開。
她向他招了招手,說道:“我先過去了,哥哥, 馬上就要遲了!
說完謝沅就匆匆要走, 沈宴白倚在博古架邊,在她路過時抬手勾住她包的細帶。
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在給她挑選衣帽飾品,每次都選得格外合適。
香奈兒的迷你口蓋包, 白色的羊皮革,淺金色的鏈條細帶,上面的兩顆小珍珠更是瑩潤萬分。
很小巧,也很精致。
最重要的是,格外襯她。
謝沅的步伐很快, 被沈宴白突然一拽,差些就要因為慣性跌進他的懷里。
她的黛眉皺了起來。
哥哥都這個年紀了, 為什么還要干這種事?
沈宴白迎上謝沅的目光,低咳一聲, 說道:“我早就沒事了, 這回休假只是因為先前的事忙完了。”
他慣來喜歡撐著。
“嗯,好的,哥哥!敝x沅并不完全信他,在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一手撫在小包的細帶上,另一手輕輕地將裙擺給理平。
指骨纖細,恍若蔥白,閃爍著瑩瑩的光。
“過來, ”沈宴白收回視線, 抬起長腿,“我送你過去。”
他跟沈長凜有些時候很像, 說話不容置疑。
這邊決定要送謝沅過去,沈宴白立刻就跟司機通了電話:“李叔,今天我來送沅沅,你休息吧。”
許是因為休假,近來的事情又順,他的脾氣好像好了很多,對她也溫和許多。
畢竟等到時候將謝沅給嫁出去,這個家里就再也沒有會攪到他的人了,現在的相處已是最后的時光,就是對謝沅好一點也沒什么。
謝沅的長睫垂落下來-
今天是周末,天氣雖然炎熱,但外面的人還是很多。
沈宴白的車載音樂還是鋼琴曲,古典樂悠揚悅耳,像是凜冽的風雪,令人心情平靜。
謝沅和秦承月到底不是正經情侶。
她家教又嚴,兩人基本每次出門都是聽音樂會。
謝沅不是很懂音樂,但她喜歡那種放松專注的氛圍,什么也不須要多想,只用安靜地欣賞音樂就好了。
燕城每次跨年都有新年音樂會。
沈宴白擅長鋼琴,喜歡古典樂,對名家如數家珍,但他每年都很忙,有時去國外,有時去濱城,有時跟朋友們在外面玩。
反倒是謝沅將新年音樂會聽了個回回不落。
她沒有音樂細胞,但經過許久的熏陶后,也對音樂擁有更深了解。
是李斯特的《追雪》。
謝沅正在想著,沈宴白忽然問道:“最近和秦承月處得怎么樣?”
紅燈亮著,大約還有兩分鐘才結束。
她其實不太習慣被沈宴白送,如果是司機送的話,她就可以待在后座安安靜靜,但跟他一起,總免不了各種問話。
更別提上一回,他半路都在訓她。
謝沅的指節輕動,抬眸說道:“還可以,哥哥,承月哥很關照我,最近他一直在忙,我們才沒有出去的!
她有點緊張,神情也透著慌亂,像是生怕他要說什么。
沈宴白當然知道秦承月最近有多忙,他剛剛忙完,秦承月也是一樣的,昨天他們才見到他正式回國后的第一面。
七月事情都多。
聽到謝沅的話后,他淡淡地點頭:“嗯!
沈宴白的話語沒什么情緒,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謝沅抬起頭,繼續說道:“……如果承月哥有空的話,我會經常尋他的。”
她這補充來得很假,旁人不知道她的性子,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沈宴白偏頭看了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么。
謝沅攥緊手指,等到車輛行進一段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好像說錯什么了,沈宴白不是很滿意她的答復。
但話已經出口,沒有彌補的余地。
好在沒多久,就到音樂廳了。
沈宴白跟秦承月發了定位,比起約定的時間,謝沅要提前十分鐘到,但她下車的時候,秦承月還是已經候著了。
一接住她,秦承月就問道:“昨天晚上怎么了?是發燒了嗎?”
“沒有,承月哥!敝x沅絞了絞手指,仰起頭說道,“我就是有點頭疼,所以提前先睡了。”
她怎么也沒法告訴秦承月,那時候她是在床上。
沈長凜幫她換了衣服,輕吻過她的臉龐,指節撫過她腿根的每一寸雪膚。
謝沅不擅長說謊,好在秦承月沒有多問。
但一起下車的沈宴白皺了皺眉,低聲問道:“怎么了?”
“你當時不也在嗎?”秦承月笑了一下,“昨晚沅沅一直沒回消息,后來是沈總給我回的電話,說沅沅不舒服,先睡了!
他的語氣平和,神情自然。
謝沅站在兩人中間,心弦卻是緊繃了起來。
如果沈宴白記性好,他應該能想起,之前他敲開謝沅的門時,從她房中走出的沈長凜說的也是同樣的話。
可他卻是看向她,低聲問道:“是又低血糖了嗎?”
謝沅很想將這個話題給推開。
“可能是之前沒睡好,”她聲音細弱,“就是突然頭疼,現在已經沒事了!
秦承月卻將話題又撥了回來,他容色微怔,輕聲說道:“你低血糖,之前怎么沒告訴我一聲?”
他并不知道謝沅有低血糖。
謝沅其實對秦承月的了解也很少,他們經常一起聽音樂會,上回在海邊聊天時,她才知道他不會彈鋼琴,小時候學的是大提琴。
很難想象,他們是一對準未婚夫妻。
但其實秦承月這么問,就已經是極大的改變了。
無論是對待婚事,還是對待彼此,之前他們都有些消極。
謝沅攥緊手指,細聲說道:“不是很嚴重,承月哥,平常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沈宴白的臉色卻一下子就冷下來了,他對謝沅向來是漠不關心,都知道她有低血糖,秦承月這個做未婚夫的,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這就是謝沅說的“很關照”嗎?
秦承月也留意到沈宴白的容色。
沈宴白對謝沅沒什么感情,但他這個人很護短。
“抱歉,沅沅。”秦承月低頭看向她,“以后我會注意的。”
謝沅最怕旁人當著她的面吵起來,她緊張地說道:“沒事沒事,承月哥。”
跟秦承月說完,她又連忙看向沈宴白。
“謝謝哥哥,這回麻煩你了!敝x沅抬起水眸,“我們馬上就要進場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最是寡言少語,卻被這兩人逼得連連開口。
好在沈宴白沒有真的動怒。
他轉了轉車鑰匙,漫不經心地說道:“回來前給我發消息!
這是還要接謝沅的意思。
她不敢拒絕,硬著頭皮,點頭應道:“好,哥哥,我會記得的。”-
沈宴白離開后,謝沅歉然地看向秦承月。
這是兩人在這段時間后第一次見面,也是他們言說以后要更親近些后的第一次見面。
沒想到才剛剛碰面,就出了這種事。
“抱歉,承月哥!彼吐曊f道,“哥哥最近工作很忙,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的脾氣就從來沒有好過。
但是近來的確是更差了。
秦承月將紙質的邀請函遞給謝沅,輕聲說道:“沒事,本來就是我疏忽了。”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好在音樂會馬上就要開始。
謝沅接過邀請函,隨著秦承月一起進場。
音樂廳里冷氣開得很足,她進去后就穿上了外套,秦承月很善于挑選位子,每次選的位子都十分合適。
謝沅屏息凝神,認真傾聽。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如流水般淌過。
秦承月擅長大提琴,今天的一位大提琴手是他從前的朋友。
結束后他們聊了片刻。
那青年的頭發微卷,溫和笑道:“妹妹你好,我是承月的朋友,之前還跟他同門過,是他師弟!
他誤以為謝沅是秦承月的妹妹。
她年紀小,哪怕換了正裝,依然帶著學生氣。
之前也常有人會認錯,謝沅沒有想太多,聲音細柔:“您好。”
“誒,對了,”青年促狹地笑了一下,“怎么沒見上回那位溫小姐……”
秦承月卻搖了搖頭,他笑著打斷朋友:“你說什么呢?這是我的未婚妻,謝沅謝小姐,過段時間我們就要訂婚了!
從前他從來不會這樣說。
朋友的妹妹,家里的妹妹,叔叔家的孩子。
謝沅是這些身份才對。
那青年恍然大悟,含著笑說道:“那就是嫂子咯。”
他不由地慶幸方才那句話沒說完,不然小嫂子只怕是要吃味的。
真沒想到,秦師兄這樣的人,竟會娶這么年幼 的小妻子,這位謝小姐看起來好像大學都還沒畢業。
寒暄過后,秦承月便帶著謝沅離開。
他低眼看她,輕聲說道:“抱歉,是我事先沒跟他說清楚,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秦承月的聲音很輕,富有磁性。
慣來持重高冷的人如此言語,是會叫人心生觸動的,但謝沅卻只想得到沈長凜。
秦承月生得像他,聲音像他,就連低聲安撫她時的語氣,都是一樣的。
謝沅神情微動,指節也頓了頓。
“沒關系,承月哥。”她仰起臉龐,細聲說道,“我沒事的!
謝沅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哪怕秦承月什么都不說,她也不會有情緒,更不可能去指責他什么。
但那個瞬間,他忽然明白為什么沈長凜、秦老先生、溫思瑜,乃至沈宴白都會對她懷著憐惜了。
謝沅明明是不用懂事的。
跟在他身邊的時候,她應該也受了許多委屈吧。
一個女孩子家,平白無故被聯姻對象冷落,聯姻對象還跟她的姐姐有了牽扯,哪怕她不那么喜歡他,這應該也是很難受的事才對。
但謝沅的容色好像真的很平靜。
秦承月之前已經訂過餐廳了,她在手機上翻看新上的飲品,看中了一款冰激凌奶茶,柔聲說道:“承月哥,能不能加一個這個?”
沈長凜是不允謝沅喝奶茶的,尤其是冷的。
她之前因為喝冰奶茶犯過胃病。
沈宴白胃病厲害,謝沅只是脾胃弱,但沈長凜并不會去分辨這個。
他管她管得嚴格,家里的三餐看似都是她偏愛的,其實也是在他限制的基礎之下定出來的。
秦承月并不知道。
謝沅難得說有想吃的,他當然是點頭應允:“好!
“對了,這家餐廳的龍吟草莓要嘗嘗嗎?”秦承月問道,“聽說還不錯。”
謝沅點點頭,眼眸微微亮起。
飲品和甜點上得快,她開胃的沙拉吃了一點,就放下了餐叉。
秦承月隱約覺得謝沅這種吃法不太健康,但看著她瞇起的眼眸,卻也沒有多說。
她好像挺喜歡吃甜食的-
用完餐后,已經將近下午兩點,兩人一起去鄰近的畫廊看畫展。
秦承月很會安排行程,既不會讓謝沅累著,也不會讓她覺得沒趣。
謝沅以前對藝術一無所知,在沈家熏陶多時,也沒能習得多少。
后來是讀了哲學,在學習各種思想流派的時候,才對各類藝術品有了更多興趣。
這回畫展的策展人很擅長安排路線。
依照時間順序,將各種流派的作品悄然展示出來。
哪怕是對繪畫一點不懂的人,也能看得盡興,一下午的時光頗為愉快地過去了。
謝沅提前一小時給沈宴白發了消息,發定位得用社交軟件才行,他們并不常用社交軟件溝通,她差點誤觸到視頻通話。
她小心地按鍵,輕碰屏幕,將位置發送出去。
沈宴白到得很快,卻不小心迷了路。
秦承月不得不先過去尋他,他向謝沅說道:“沅沅,你先在這邊等一會兒,我去接你哥哥!
她點點頭,說道:“好,承月哥!
從早期的宗教繪畫,到后來的浪漫主義,再到最后的后現代主義,畫展像是一卷史冊,無聲鋪展開來。
秦承月離開后,謝沅又看了許久的畫。
最后她還是停在了那副后現代主義的深色長畫面前。
幽深的漩渦,像是個黑洞,能將站在前方的人給吞噬掉,鋪陳在一起的是巨大的工廠,高高的煙囪和各種機械。
看起來毫無邏輯,卻又格外的引人入勝。
好奇怪。沒有署名。
謝沅有點遺憾,她還是將畫的名字記了下來,正在她輕輕敲屏幕的時候,身后走來一對男女。
女郎挽著男人的手臂,聲音嬌媚:“你看這幅畫,我老師說作者的天賦是那一屆里最高的,老是跟我們講呢!
男人說道:“哦?原來是你師兄呀!
兩人的聲音有些大,不過已經快要今天的畫展結束了,也沒有太多人投來目光。
謝沅倒是興致勃勃,想聽聽作者是誰。
“不是,是我師姐,”女郎嬌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你要是說是我師兄也沒錯,她那個打扮就很怪,沒什么能認出她是女的。”
男人的臉色異樣,調笑地問道:“人妖?”
這樣的話語太輕蔑了,謝沅側眸看去,卻聽那男人更加鄙薄地說道:“就沒聽說過幾個女畫家,女人能畫出來什么東西?”
他的聲音很大,帶著一種昭然的自得和優越。
仿佛就是要將話說給所有人聽。
他身邊的女郎面露尷尬,卻也沒有說什么。
謝沅站在原處,低聲說道:“從古到今,只有一種職業是男人才能做的,那就是太監!
她不善言辭,更很少在公開場合主動開口。
只是被情緒激著,才會突然這樣言語。
展廳里整體還是安靜的,謝沅這句話說出來后,不少人笑出了聲,那男人聽見有人這樣諷刺他,當即就轉過了身。
“你是誰呀你?”他身材魁梧,逼近的時候有陰影落下。
展廳里是有保衛人員的。
謝沅強作鎮定,抬眸說道:“和你有什么關系?你也想做太監嗎?”
她學著沈宴白說話的諷刺口吻,下頜也微微抬了起來。
這就是昭然的挑釁了。
謝沅的挑釁很不熟練,但那個男人卻被輕易地激怒了:“你說什么屁話呢?”
他抬起拳頭,作勢想要打來,身畔的女伴攔都攔不住。
謝沅想起舊時記憶中的碎片,耳邊陡地閃過陣陣的轟鳴,她竭力想要保持沉靜,但額前霎時泛起冷汗,柔膝也微微發軟,很想要蜷縮起來。
黑暗的東西快要將她吞噬。
眼見男人的拳頭要打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一個身影擋在了謝沅的面前,他徑直掐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神情冷酷到不可思議,聲音里也盡是寒意:“你是什么東西?”
是沈長凜。
他的聲音很冷,以至于謝沅幻聽,仿佛聽到了骨節斷裂的聲音。
男人似乎是發出了慘叫聲,又似乎是沒有。
保衛人員匆匆上前,不遠處的幾位高層也立刻過來,認出那是沈長凜的人,嚇得滿臉冷汗,步履都是顫抖的:“沈、沈先生!”-
秦承月帶著沈宴白走進,疑惑地問道:“沅沅不是給你發定位了嗎,怎么還能走錯?”
沈宴白更加疑惑,說道:“她什么時候給我發定位了?”
他繞了很大一圈,氣急敗壞地說道:“這個笨孩子,不會發給別人了吧?”
展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忽然嘈雜起來,兩人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但秦承月的目光卻忽然頓住了,沈宴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看見了很令人觸動的一幕。
年輕姑娘滿臉淚水,緊緊地攀住男人的脖頸,男人仔細地抱著她,輕聲安撫:“別怕,我在這呢。”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男人偏頭就能吻到那姑娘的唇。
一個楚楚動人,一個俊美沉穩。
哪怕是在網路上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會有人疑心是否是電影的片段。
沈宴白忽然很想點一支煙。
如果這兩個人,不是他叔叔和謝沅就更好了。
第25章 第25章
黑暗的情緒總是更容易將人吞噬得多。
它藏在心底的最深處, 光亮找不到,也沒有手段能將那些魑魅魍魎輕易勾出。
唯有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它會突然地顯現, 將謝沅陡地拉住黑暗的深處, 在情緒侵襲上來時,理智會飛速地后退,強烈的心悸能把一切的勇氣給湮滅。
最終她什么也做不了。
謝沅性子沉悶, 寡言少語,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她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她也安靜乖巧,但卻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她可以和男同學一起玩,可以開朗地放聲大笑, 不會經常失神,不會畏懼鮮血。
父親是數學天才, 稟賦特異,母親擅長藝術, 天資卓絕, 兩人在外都有些孤高的氣質,但在謝沅面前,永遠都是溫柔的。
對父母來說,最大的痛苦就是生了個笨孩子。
謝沅小時候不太聰明,尤其數學不好,但他們從來不會怪她,總會很悉心地引導她。
她跟著他們在很多地方生活過, 待得最久的是寧城。
謝沅在那里讀了四年的小學, 從換牙期的小孩子,初初長成一個小少女。
或許是因為漸漸長大了, 她潛藏的天賦終于展現出來,雖然并不多,但已經足夠令人高興。
畢業的那天,兩人過來接她,她走在中間,他們牽著她的手。
可是后來一切都變了。
那個很平常的情境,卻成為了謝沅對童年最后的記憶。
她對過去的很多事沒有連貫的記憶,情緒也總是破碎的,人在遇到不好的事情后,大腦會自動開啟保護機制。
并不是因為豁達才忘了,只是因為太痛苦了。
大腦害怕人無法承受。
謝沅在緊張和局促中生活了三年,被帶到林家的時候,她以為顛沛流離結束了,往后會是幸福和平靜。
但她墜入的是更深的深淵。
只剩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壓倒謝沅了,到來的卻是千鈞的痛苦。
直到那樣的一雙手,硬生生地將她從崩潰和絕望中拉了出來。
第一次見沈長凜,謝沅磕磕絆絆地自我介紹,話還沒說完就紅了眼,沈長凜輕聲說道:“沒關系。”
遞來的那張手帕透著冷香,擦凈了她少時所有的眼淚與不安。
那段時間,謝沅看過很多醫生,還服過很多藥。
她以為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那個黑暗的陰影。
但沈長凜卻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消除了謝沅的恐懼,他給她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將她護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以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被沈長凜帶回沈家的伊始,謝沅心中全是懼怕和慌張。
她害怕旁人的冷眼,害怕暗處的風言。
可是沈家的上下都待她很好。
很長的一段時間,黑暗的情緒都沒有再度侵襲,沈長凜會杜絕一切禍因,讓謝沅能夠安然地成長。
她也的確好好地長大了。
如果不接觸刺激的源頭,謝沅幾乎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區別了,但某些時刻,舊的記憶還是會像邪魔般猛地攥住她的腳踝。
她私底下嘗試過脫敏,也在竭盡一切努力地改變。
可是方才,當那個男人的陰影落下時,黑暗的情緒還是突然襲擊上來。
其實謝沅根本沒有必要害怕,展廳的保衛人員很多,周邊也還有很多人。
她是可以躲開他的。
她已經是大孩子了,早就不是那個無助孤單的小女孩了。
她可以更堅強,更勇敢的-
沈長凜抱起謝沅,她哭得有些累了,漸漸沒有氣力,輕輕地將頭垂在她的肩頭。
她生得瘦,輕得像是一片大些的羽毛。
沈長凜用抱孩子的姿勢將謝沅抱了起來。
她闔上眼眸后,他臉上的柔情褪盡,色澤稍淺的眸底只有一片深黑。
展廳的附近就有休息室,沈長凜將謝沅抱過去,一起跟來的剛好是程特助,她之前也照顧過謝沅一段時間,匆匆就跟了上去。
她的小腿很細,蒼白得沒有血色,垂落時蕩開微弱的光暈。
沈宴白想起那天夜里,沈長凜輕輕將謝沅抱起,放到長沙發上時的情形,他眼看著他叔叔攥住謝沅的小腿,親自給她上了藥。
有一個沖動的疑問在強烈作響,叩擊他的耳畔。
尋常叔侄之間,會這么親密嗎?
正在沈宴白凝神屏息,思緒不斷翻涌時,沈長凜神色淡漠地投來了目光。
不是看向他的,他卻倏然從那怪誕的猜想中掙脫。
沈宴白抿緊了唇,拍了拍身側秦承月的肩膀,將他從錯亂的思緒中給拽出:“先去看看沅沅!
秦承月如夢初醒,眼簾也落了下來。
隔得有些距離,展廳又被快速地封鎖起來。
兩人匆忙趕過去的時候,沈長凜已經從休息室中出來了,他看也沒看沈宴白,目光直接地看向秦承月:“沅沅說你很關照她,你就是這么關照她的嗎?”
他的聲音很輕,柔得像風一樣。
沈長凜的氣質矜貴,涵養極好,尋常時候不會動怒,尤其是在親近的人跟前。
但現在他的眼底都是冰冷的。
“如果不喜歡她,可以告訴我,”沈長凜抬起眼簾,“之前你和溫思瑜的事爆出來后,我是不是就說過,聯姻可以作廢了?”
他的言辭并不重,卻令人打心底感到緊張懼怕。
秦承月在外向來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模樣,他是青年才俊,身份又尊崇,性格中帶著驕矜。
但在沈長凜的面前,他像個受訓的晚輩。
英俊的臉龐蒼白,額前也覆著薄汗。
“你求到沅沅跟前,沅沅求到我跟前,”沈長凜漫不經心地說道,“她給你說了很多好話,才為你求來這第二次的機會。”
話是說給秦承月聽的,也是說給沈宴白聽的。
沈長凜的決策,哪里是他一句話能強行改變?
沈宴白沒有想到,在沈長凜這里謝沅話語的份量那么重。
他更沒有想到,謝沅那么柔弱的性子,竟然敢為了他去忤逆沈長凜。
沈宴白敢跟沈長凜吵架,但是沈長凜明確定下來的事,就是他也不敢直接違逆。
電光石火間,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
但那個念頭閃過得太快,沈宴白還沒抓住,就已經急逝而過。
“沅沅跟尋常孩子不一樣,她身邊不能離人,”沈長凜看向秦承月,“這個事情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
他神情淡漠,容色微冷。
“你如果厭倦了照看她,完全可以跟我直說,”沈長凜輕聲說道,“這影響不到你在秦家的地位,更影響不到你副總經理的職位!
如果說,前面的話語還只是訓責晚輩。
這句話就已經是重到不能再重了。
沈宴白的后背都沁出冷汗,他看向沈長凜,低聲喚道:“叔叔……”
沈長凜卻沒再跟他們多言語,他轉身離開,越過封鎖線,淡漠地向著方至的警/察們走去。
沈宴白收回手,手臂垂落下來。
秦承月低著眼簾,臉色蒼白難看得不可思議-
謝沅精力不足,哭久了很容易累,累得過了哪怕在外面也能睡過去。
她昏昏沉沉地在休息室睡著,程特助怕她被魘住,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謝沅的體態纖瘦,后背單薄,她裹著毯子躺在沙發上,身軀微微蜷縮,手指也無意識地屈著。
即便沈長凜的暗怒已經消退許多。
見到謝沅這幅姿態時,情緒還是倏然又起來了。
那么寬容大度讓她出來干什么呢?如果一直待在家里,一點事都不會有。
哪怕是再令一個人跟著也好,在秦沈兩家,有幾個人會不知道不能讓謝沅單獨待著呢?
秦承月不知道。
越想到他,沈長凜的容色就越冷,他的手穿過謝沅的腿彎,將她從沙發上抱起。
她顫抖了一下,濕潤的長睫也抬了起來。
謝沅的眸里含著懼怕,但在看清抱起她的人是他后,她緊繃的身軀忽然就放松了下來,纖細的指節抬起,攀上他的脖頸。
像是柔弱的菟絲花。
她只是做了個很簡單的舉動,連句話語都沒有多說,就闔上了眼眸。
但沈長凜的心境卻倏然平靜了許多。
不幸中的萬幸,謝沅只是受了驚,他不太能想得到,如果她受了實質性的傷害,他會做出什么。
沈長凜撫了撫她的長發,動作輕柔地抱她出去。
眼不見心為靜。
他早先就讓秦承月滾了,但走出門見到沈宴白時,沈長凜還是有一瞬間的遷怒。
非要來接謝沅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沈宴白橫插一腳,她是不會落單的。
沈宴白滿臉急色,壓低聲問道:“叔叔,沅沅……還好吧?”
叫什么“沅沅”呢?這是他應該喚的稱呼嗎?
沈長凜聲音很輕,冷淡地說道:“你妹妹睡著了!
沈宴白聽出他語氣里的情緒,神情微怔,他放輕聲說道:“叔叔,您休息一下,我抱她過去吧!
謝沅的事沈長凜從不假手于人,向來都是親自處理。
這一晚上他都沒有停下來,剛剛又是一路將謝沅給抱下來的。
沈宴白有意盡孝心,沈長凜卻只是輕聲說道:“不用,今晚的事麻煩你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完,沈長凜就直接將謝沅抱上了車。
進入封閉的空間后,她將他攥得更緊了,手臂緊緊地攀上他的脖頸,腿也要環住他的腰身。
沈長凜摟住謝沅的腰身,抬起她的下頜,輕輕用濕巾擦凈她的臉龐。
她的思緒亂著,眼眸濕濕的,總想要來吻他。
謝沅現在的狀態很差,哪怕她主動來鬧他,沈長凜也沒有心思動她。
他輕打了一下她綿軟的肉臀,低聲說道:“別鬧,沅沅!
謝沅身形瘦弱,唯有臀尖多些肉,被男人的大掌扇動時,會輕輕地顫,漾出柔軟的波。
她“唔”了一聲,腿卻將沈長凜的腰身扣得更緊。
謝沅當真沒再亂動,她將臉龐埋在他的肩頭,垂著頭安靜了許久,沈長凜眉眼輕動,低聲喚她:“沅沅。”
她還是沒動。
沈長凜眉心微蹙,他掐住謝沅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不舒服嗎,沅沅?”
她的眸光搖晃,里面全都是水。
“不舒服!敝x沅聲音細弱,“你打疼我了,能不能幫我揉揉?”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小手覆上沈長凜的大掌,朝著那翹起的柔軟按去。
“而且我還……我還——了。”謝沅的臉龐泛著潮紅,眼尾也濕著,她抬眸看向沈長凜,聲音帶著哭腔,盡是委屈。
既無辜天真,又媚意橫生。
轎車在夜間行駛得很快,再有幾分鐘就要到沈家。
沈長凜眸色晦暗,看向謝沅的眼眸,聲音微啞:“下車再鬧我,沅沅!
她不是任性的孩子,但是她已經忍了很久。
謝沅拉過沈長凜的衣袖,眼眸生春,她輕咬了下唇瓣,可憐地說道:“你不疼我了嗎,叔叔?”-
沈宴白和沈長凜的車近乎是同時到的。
他一下車,就看見沈長凜抱著謝沅下來,或許是受了冷,謝沅身上披著的是沈長凜的外衣。
沈長凜身形高挑,長風衣能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沈宴白走近時,謝沅的眼眸還是紅的,透著懵懂,失神地望向他,她的臉龐很紅,唇瓣也微微腫著。
他急聲問道:“叔叔,沅沅是不是有點發燒?”
沈長凜碰了碰謝沅的臉頰,聲音微啞:“是有一點!
“已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彼呱吓_階,低聲說道,“這里有我在呢!
沈長凜言語直接,沒再給沈宴白多看多問的機會。
在沈家最危急的時候,是沈長凜挽起這將傾的大廈,他是說一不二的人,雖然強勢,但也會令人感到由衷的心安。
就好像是哪怕天塌下來,也還有他在。
沈宴白桀驁不馴,張揚隨性,但在沈長凜開口時,也常常會習慣服從。
這么些年,只有一件事他是在堅持地抗拒——那就是接納謝沅的存在。
沈長凜提醒過他,勸說過他,甚至還為了謝沅訓斥過他,但沈宴白沒有改變過對謝沅的偏見,沒有停止過對謝沅的厭煩。
這一回,終于是沈長凜選擇了退步。
他告訴沈宴白,可以不喜歡謝沅,只要別來擾她就行,她的事一件也不用他來管。
于是現在,沈宴白插手謝沅事情的權力真的被剝奪了。
明明他是她哥哥,與她年歲相當,本該是這個家里和她最親近的存在。
沈宴白沒有立刻上樓,他站在外面,凝視著不遠處的噴泉,點了一支煙。
他并不知道,在門被掩上的剎那,謝沅身上披著的長風衣就落在了地上,她攀上沈長凜的脖頸,清醒又迷亂地吻上他冰涼的薄唇。
白皙的長腿屈起,緊扣住男人的腰身。
她身上什么也沒穿,唯有脖頸間還帶著一條頸鏈,像項圈般閃著光。
謝沅的足尖緊繃著,伶仃的踝骨凸起,像是精致的蒼白玉石。
沈長凜托起她臀根的軟肉,將她按在了厚重的大門上,他重重地打了下她的肉臀,壓低聲說道:“鬧我的時候想過后果嗎,嗯?”
謝沅雪膚嬌嫩,他又沒有收著氣力,她當即就疼得紅了眼眶。
她怕羞又怕疼,哪怕情緒迷亂著,還是低低地哭了出來。
謝沅嗚咽地說道:“你打我,你不疼我了!
沈長凜的眸底是濃郁的黑暗,一門之隔,是隨時有可能進來的沈宴白,他還真不知道她哪來的底氣,敢跟他繼續鬧的。
“我不疼你?”他啞聲說道,“那我就應該放任你疼著,難受著!
沈長凜的聲音微冷,眼眸也很利。
謝沅被他看得害怕,身軀顫抖:“那、那我不跟你一起了……”
都說酒后吐真言,放在謝沅這里也很合適,只不過她是在特殊的狀態里會如此。
沈長凜快要被她氣笑了。
跟別的男人出去了一整天,然后現在還敢跟他說這個。
“那你想跟誰在一起,沅沅?”沈長凜掐住她的下頜,狠撞,“秦承月?沈宴白?還是霍家那個小子?”
第26章 第26章
雪白的柔膩從指縫間溢出, 輕輕地晃動。
謝沅攀緊了沈長凜的脖頸,纖細的長腿顫抖,她終于知道害怕了, 含著淚討饒:“不……不跟別人在一起, 只跟叔叔在一起。”
她轉口的速度快得驚人。
謝沅的蝴蝶骨很漂亮,抵在厚重的門上,像是振翅欲飛的金絲雀。
沈長凜眸底晦暗, 他揉了揉她的唇瓣,輕聲說道:“乖孩子!
他的聲音輕柔,但攥住她腰身的手卻是那么狠。
謝沅本能地想要掙脫,理智短暫地清醒了一瞬間,她的眸光晃動, 帶著哭腔說道:“哥哥還在外面,叔叔。”
難為她這時候終于想起沈宴白。
沈長凜屈起指骨, 探入謝沅的唇齒間,聲音微。骸八糟溷湟薜眯÷曇稽c!
她滿心驚懼, 總感覺沈宴白下一瞬就會推門進來, 鼻間更是仿佛能聞到煙草的氣息。
謝沅的眼眸已經哭紅了。
但是男人的指節插/入口腔后,她連破碎的求饒話語也說不出來。
嫩紅的小舌舔過沈長凜修長的指骨,淌出涎液,無力地抵抗著。
柔弱無助,楚楚可憐。
家里多了一個人的確是麻煩。
沈長凜凝視著謝沅的水眸,到底是沒再折騰人,將落在地上的風衣執起, 然后把她抱回樓上的臥室。
他低聲說道:“沒有下一次!
被抱回到臥室后, 謝沅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
她的眼淚也終于止住,被沈長凜托舉住腰身強迫坐起時, 也是乖乖的。
謝沅甚至討好地傾身,主動地摟住他的脖頸,生澀地吻他。
她是很乖的乖孩子,十五歲時就被養在沈家,對那些混亂的東西接觸得很少。
謝沅所有的一切都是沈長凜一手教出來的,她的認知,她的喜好,她的底線,他全都了如指掌。
但當那生澀的吻落下時,依然是有沖擊的。
她接吻一直學得不是很好,笨拙的吻淺淺地落在唇間,柔軟的香氣也一起漾開。
沈長凜扣住謝沅的腰身,陪著她一點點將這個吻加深。
如果她是清醒地做這件事,他或許會忍不住弄/壞她。
好在眼下謝沅是迷亂的-
沈宴白在外面抽了許久的煙,他肺不好,以前燕城霾重,他都是在濱城待的。
后來空氣好些了,每年冬天他還是更喜歡待在那邊。
濱城的夏天比蒸籠更加濕熱,出去一趟,襯衣都能濕透,悶得喘都喘不過氣,尤其是下過雨后。
但濱城的冬天還是要好很多的。
空氣很干凈,氣候也很適宜,飛機一落地,就會令人渾身舒暢。
不過這些年沈宴白去濱城,只是不想在家里待著,他跟謝沅相處不愉快,雖然她從來也沒在何處惹到過他。
她性子緘默,寡言少語。
很多時候,謝沅只是安靜地待在臥室,偶爾會在島臺邊看書。
她是學哲學的,常抱著大部頭的原典慢慢地翻頁,她的指節纖細,白裙之下露出來的小腿也纖細。
謝沅喜歡坐在露臺邊的那個秋千吊椅上,晃著小腿,慢慢地搖。
那個時候,她白皙的小腿也因為搖動泛起瑩潤的微光。
沈宴白交過許多任女友,但還沒見過誰比謝沅還白,她們很多人的白皙是醫美出來的,或者一年四季強不漏膚硬熬出來的。
只有謝沅,是真的很白很白。
十五歲時就是那樣。
平心而論,謝沅長得也很好,不是那種濃麗綺媚的好,她的柔美不帶一點攻擊性,就跟她的性格一樣。
所以許多人都還挺喜歡她的。
聲聲“小謝妹妹”地喚著,久而久之,真將她當妹妹疼了。
就連霍陽那么恣睢的主兒,每回見到謝沅,也會拖著腔調,笑喚一聲“小謝妹妹,晚上好!
但五年下來,沈宴白就是對她喜歡不起來。
嬌弱得像菟絲花一樣,只有依附男人才能活著,沒有自己的性子,甚至沒有任何堅持。
旁人說什么,那就是什么。
沈宴白向來看不上眼這種女孩,他倒寧愿謝沅是個靠手段心計,不擇手段進入沈家的人。
那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趕出去了。
沈家是從來不缺房產的,哪怕謝沅要住單套上億的別墅,也完全沒問題。
就是別在他的眼前晃悠。
但謝沅偏偏不是,她那么小心,那么乖順,一雙眼眸倒是生得漂亮,卻也是常常含淚的。
一句話說得重了,她就能紅了眼,然后聲音細弱地道歉:“對不起,哥哥!
叫人更加心煩意亂。
沈宴白抽了許久的煙,才推門進去,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累著的后遺癥,他驀地覺得空氣中殘存著少許甘甜。
柔柔的,細膩的,像是粘稠的汁水。
順著腿根往下滑落,滴在地板上。
但沈宴白掩上房門后,那縷甘甜的香氣就飄散了,他揉著額側的穴位,搖了搖頭。
回國之后他忙了很長一段,身邊的耗子都是公的。
或許是太久沒接觸過女人了,才會生出這么怪誕的錯覺-
謝沅翌日睡醒時,天色已經大亮,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奇怪到在夢里都在想,邏輯好像不太對。
但醒過來后,卻什么都不記得了。
謝沅昨夜受了驚,難得又進入到應激的狀態里。
大量的破碎記憶像潮水般灌入,她扶著額頭坐起身,許久才將思緒給厘清。
但理清過后,謝沅薄薄的臉皮瞬時就紅了個通透。
她昨天晚上都在做什么?那些話,居然是她能說出來的……
謝沅羞得欲死,好在今天沈長凜行程繁忙,早就已經離開,他只留了張便簽在她的床頭,旁邊是一只白色的藥膏。
【難受的話,記得上藥。】
沈長凜并不是在國內長大的,但他的字很漂亮,神韻超逸,遒勁有力。
很簡單的幾個字,謝沅卻羞得更厲害了。
她坐在床邊,將那紙便簽疊起,一時之間是扔掉也不是,繼續拿著也不是。
就在謝沅糾結萬分的時候,有人輕輕敲響了她的門,喚道:“起床了嗎,沅沅?”
是沈宴白。
她被嚇了一跳,像驚弓之鳥般站起身,小步快走到門前,將門給打開。
“我起床了,哥哥!敝x沅細聲說道,“您有什么事嗎?還是不舒服?”
她穿著淺色的睡裙,烏發凌亂地披散著,露出瓷白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肌膚白嫩,像是浸潤在水中的羊脂玉。
謝沅似乎是剛剛才睡醒,臉龐還透著薄粉。
沈宴白側過身,目光也落在了別處。
他淡聲說道:“你昨晚沒用晚餐,早上要是還不吃點,該胃疼了,下來用早餐。”
昨晚沈宴白滿臉急色的關心是真的,現在他冷淡強勢的要求也是真的。
可能是沈長凜跟他說了什么。
沈宴白從來不會多管謝沅,跟她接觸,更是能少則少。
她的指節收緊,神情有些局促:“好,哥哥,我馬上就下樓!
沈宴白皺了皺眉,低聲說道:“那你快點!
他的耐 心不太好,謝沅也想趕快下去,沈長凜昨夜就給她上了藥,藥膏浸潤過里里外外,腫/痛感已經消退很多,但小褲也被浸/透了。
沈長凜在床笫之間向來強勢,手段也狠。
可昨夜她自己也蕩媚得厲害,想到當時說的那些話,謝沅的臉龐越來越熱。
她好好地洗凈臉龐,又取出冰袋,強將臉上的熱意給降下去,然后方才下樓用早餐。
沈宴白坐在長沙發上,手里是一冊外文書籍,他的指間夾著精美的葉子書簽,長腿交疊,即便沒有著正裝,斐然的氣度也是那樣引人矚目。
謝沅垂著眼眸,乖乖地坐在了高腳椅上。
早餐很豐盛,都是她喜歡吃的。
昨天弄得太過,謝沅都忘記她沒吃晚餐了,之前沈長凜將她喂得太飽了,最后更是累得直接昏睡過去。
喝下小半杯果汁后,饑餓感便開始復蘇。
謝沅執起餐叉,剛想吃一點水果,沈宴白就拉開高腳椅,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她這才注意到桌案上還有另一幅餐具。
哥哥是在等她嗎?
謝沅腦中沒敢生出分毫旖旎的幻想,只控制不住地緊張,沈宴白不會想現在審問她吧?
島臺的外面是之前換的新花。
在風中搖曳,日光正好,花香透過窗欞,無聲息地飄散進來。
沈宴白用著早餐,一句話都沒多說,但謝沅的心情卻越來越緊張,連外面正好的美景都沒有心思賞看。
她很清楚知道,昨天的事跟秦承月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沈長凜的話,肯定是要將過錯算到他身上的。
叔叔會不會覺得秦承月疏忽,不能照顧好她,又不想讓他們聯姻了?
謝沅坐立難安,胃口也要沒了,她胡思亂想著,沈宴白輕聲問道:“今天的早餐,不喜歡嗎?”
她緊忙應道:“沒有,哥哥。”
“那為什么用個早餐,還能走神?”沈宴白眉心微擰,“在想什么呢?”
聽到他的話語,謝沅的腰身都直了起來。
哥哥自從上班以后,氣質沉穩了好多,連說話的口吻也越來越像叔叔了。
謝沅跟他坐在一起用餐,感覺壓力好大。
沈長凜在禮儀上很慣著她的,甚至常將她抱在腿上喂飯,謝沅從小就挑食,如果是不太喜歡的水果蔬菜,他還會哄著她吃。
連她媽媽以前,都沒有這么縱著她過。
謝沅執著餐叉,細聲說道:“我不走神了,哥哥!
兩個人一起用餐,像跟禮儀老師一起上課似的,她本來用餐就慢,被沈宴白盯著,用得更慢了。
用完早餐后,謝沅暗里舒了一口氣,心想午間無論如何都不要跟他一起用餐了。
但她沒能高興太久,她剛剛準備上樓,沈宴白又叫住了她。
“這兩天好好休息。”他低聲說道,“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話,給我打電話!
某一個瞬間,謝沅還以為沈宴白窺透了她的秘密。
她的呼吸屏住,后背也沁出了冷汗。
謝沅低著頭,聲音細弱地說道:“我沒事,哥哥,我很好的!
她竭力想讓沈宴白放心,一心急就有些語無倫次。
須臾謝沅仰起臉龐,看向了沈宴白,主動地說道:“我昨天就是嚇著了,哥哥,一點事都沒有的。”
沈宴白有些愣怔。
她為什么要跟他解釋這么多?他只是關心了她一句而已-
謝沅在家里待了兩天,寸步都沒有離開過。
可能是因為年紀漸漸大了,她這次恢復得很快,比之前差些被綁架還要更快,只在第二天的晚上發了低燒。
而且沈長凜自己也要負些責任。
謝沅迷迷糊糊,在半夢半醒間睜開眼。
她的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眼眸也是迷離的,瞳孔聚焦不到一處,顯得很大,像是只藍膜未褪的奶貓。
沈長凜低聲說道:“你發燒了,沅沅!
他已經幫她測了體溫,是低燒。
謝沅卻很掙扎,她小聲地說道:“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了,叔叔!
她不喜歡看病,不喜歡吃藥,更不喜歡打針。
謝沅燒得并不高,但沈長凜還是讓醫生來了一回,什么事都能依她,身體的事除外。
家庭醫生略帶為難,向他低聲說道:“先生,小姐如果想要盡快退燒,最好是還是打退燒針!
謝沅睜開朦朧的水眸,并沒有聽清什么。
可看到家庭醫生回避的姿態,便本能地覺察到危險。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拉住沈長凜的衣袖,帶著哭腔說道:“我不打針,我不打針!我吃藥就能好的……”
謝沅起身得太匆忙,今天穿得又剛好是半身式的睡衣。
短短的吊帶之下,是柔白的雪膚。
沈長凜抬手將她抱到懷里,把那皺起的衣擺撫平,低聲哄道:“別哭,沅沅,你昨晚睡前跟我說什么來著?說想看康德的書是嗎?”
他趁她思緒紊亂,隨意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不是,你記錯了,叔叔!敝x沅不明所以,下意識地應道,“想看海德格爾的書!
她的腦中混亂如麻,只有在這時候才能清晰一瞬。
但沈長凜已經順利將謝沅抱在了腿上,他按住她的細腰,向醫生示意了一下,然后將她睡衣的短褲褪到下來。
她終于意識到受騙,卻已經沒有了掙扎的余地。
臀尖泛起冰涼時,謝沅的眼淚瞬時就落了下來,沈長凜輕聲哄她:“放輕松,沅沅,不痛的!
怎么可能會不痛呢?針又不是落在他的身上?
執著針管的醫生也說道:“別怕,小姐,很快的!
謝沅趴在沈長凜的腿上,她很想要掙扎,但下一瞬針就刺破了皮膚。
她一動也不敢動,只有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著。
醫生真的很快,打完針后沈長凜幫謝沅按住棉簽,聲音低柔地哄她:“別生氣,沅沅,明天就能好起來了。”
她的臉上都是淚水,眼尾也哭紅了。
被騙就算了,還生生挨了一針,謝沅不肯理沈長凜,他也沒生氣,片刻后將棉簽扔掉,又把她抱回到床上。
她還惱著,上了床就背過身去。
沈長凜從后方輕抱住謝沅,手指撫上她的臉龐,在黑暗中為她擦凈眼淚。
他的動作極是溫柔,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
等到謝沅睡著以后,沈長凜方才將她又攬回來,他攏住她的小手,讓她撫上他的心口。
“你說針沒扎在我身上,我不知道痛!彼曇艉茌p,“我哪里不痛了,嗯?”-
低燒來得快,退得也快。
次日謝沅蘇醒的時候,額前已經冰冰涼涼,一點熱意都沒有了。
她伸了個懶腰,抬眸看向外間的青綠,感覺整個人都好起來了,雖然打針很疼也很煩,但是見效真的很快。
可謝沅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更不會讓沈長凜知道。
不然他怕不是要每回都按著她打針。
謝沅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又換了新的衣裙才下樓。
昨天醫生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沈宴白剛巧睡不著,一邊跟人講電話,一邊站在露臺抽煙。
他下意識地想掐滅煙跟過去,但醫生卻將他攔住了。
“您別擔心,不是先生有事。”醫生溫聲說道,“是小姐有點發燒!
沈宴白對沈長凜很有孝心,連醫生們都知道,他的手按在扶欄上,難得有些遲疑。
頓了片刻后,他輕聲說道:“好!
沈宴白掐滅了煙,也沒心思再講電話,他回到浴室后,洗了個冷水澡,又在床上躺了半宿才終于睡著。
清晨本想多睡會片刻,中途蘇醒后卻再難睡去。
沈宴白起身時狀態不太好,反倒是昨夜生病的謝沅滿身活力,像是復活了一樣。
她坐在高腳椅上,柔聲跟他問好:“早上好,哥哥。”
沈宴白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
用餐用到一半時,忽然有人送花進來,大捧大捧的玫瑰花,鮮紅欲滴,遙遙地就能令人聞到那馥郁的芬芳。
花是直升機送來的,上面還帶著露水,像是從海外空運來的,新鮮得跟初摘的一樣。
是朱麗葉玫瑰。
這世上最昂貴、最美麗的玫瑰花。
謝沅或許不懂,但沈宴白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最近沒有訂花。
沈宴白有些困惑,剛想說些什么,就見送花的人看向謝沅,笑著說道:“小姐,這是您的花!
謝沅站起身,眸中盡是無措,她的聲音柔軟又遲疑:“這是送給我嗎?”
她輕掩著唇,水眸閃爍。
送花的人點頭,揚唇說道:“當然,小姐。”
謝沅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多的花,她的心臟在怦怦地跳動著,胸腔里好像有很多情緒,又好像全都變成了空白。
沈宴白的容色卻越來越冷。
哪里來的野男人,竟然敢這樣追謝沅?花甚至都送到家里來了。
第27章 第27章
沈宴白的聲音微沉, 問道:“誰送來的?”
他低眼看向謝沅,目光帶著些審視。
謝沅的心神微動,她仰起臉龐, 輕聲說道:“應該是叔叔訂的, 他之前有講過想幫我慶祝比賽得冠軍!
其實那比賽已經結束很久。
謝沅隱約想得到,沈長凜應該是想為昨晚的事才送她花。
昨天她被哄騙著打了一針,又疼又羞, 偷偷地哭了一會兒才睡著。
沈長凜有時很強勢冷情,但有時也是真的很溫柔細致。
謝沅高興地將花收了下來,沈宴白看著她的笑靨,心神微微一動,他沉默片刻, 低聲說道:“好看!
她內斂含蓄,話也不多, 難得這樣直白地表露開心。
“叔叔之前選定的那種花也特別好看,”謝沅抱著花, 柔聲說道, “就是島臺外面花壇里的那些,不過它們的花期不是很長,再過段時間就要敗了!
她溫聲細語,捧著玫瑰花走回到島臺邊。
花實在是太多了,謝沅抱著的是最大一捧,余下的還要由專門的園藝師處理,然后再送到她的起居室里。
沈宴白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去。
窗外的新花鮮麗, 色澤濃艷, 芬芳馥郁,并不是應季的花, 應當是特意培育出來的品種。
仔細算來,或許比謝沅懷里的玫瑰還要更為昂貴。
叔叔養謝沅養得是真精致,除卻衣食住行,連這種細節上的事也樣樣不落。
如果不是年歲對不上,沈宴白都要懷疑謝沅是不是他的私生女了。
這猜想就更荒誕了。
沈宴白揉了揉眉心,可能是之前神經繃得太緊了,他近來的思緒總是紊亂嘈雜,什么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有。
“還喜歡什么品種的花?”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下回我也給你訂,送到你們現場去。”
謝沅的眸光仍全落在懷里的花上。
她專心致志,連早餐都似是不想用了。
聽到沈宴白問話,謝沅才回過神來,她神情微怔:“哥哥要送我花嗎?”
她有些無措和茫然。
沈宴白凝眸看向謝沅,一句話突然地來到唇邊:“除了叔叔,別人沒有給你送過花嗎?”
高中時她安靜少言,默默無聞,家中也將她看得緊。
升了大學后,褪去校服,換上合襯身姿的短裙,就是明知她性子沉悶的人,偶然窺見那白皙的小腿時,心中應當也會生出旖旎。
謝沅搖了搖頭,眼睫輕輕垂下:“沒有,哥哥。”
她有些局促,有些無措。
沈宴白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不該問謝沅這個問題的,十幾歲的時候,她就注定要做秦家的少夫人了。
就算是有人想送她花,她應當也不敢接。
這樣問她,其實是很惡劣的。
但沈宴白也說不清楚,心底深處隱秘的愉悅是怎么回事。
他放低聲,像個寬善的兄長般說道:“沒事,往后哥哥送你。”-
謝沅一整天都花在照看玫瑰花上了,她跟在園藝師身邊很久,記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園藝師笑著說道:“小姐別擔心,具體的事宜,我們來做就行!
“沒關系,”謝沅柔聲說道,“我也想學一下。”
她認真地學了許久,還試著自己插了一瓶花,將許久沒用過的攝像機也取了出來,仔細地拍了好多張照片,然后給沈長凜發過去。
他收到照片時,剛剛開完會。
【謝謝叔叔,花很好看。】
接著便是幾張很認真拍攝的玫瑰花,秾稠昳麗,嬌艷欲滴。
謝沅發完圖就想要按滅屏幕,但下一秒沈長凜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緊忙點了接聽。
“看到你發的花了,”他輕聲問道,“喜歡嗎,沅沅?”
沈長凜的聲音低柔,像風一樣,隔著聽筒,也好聽得令人耳尖發燙。
“喜歡,叔叔。”謝沅細聲說道,“謝謝您!
她跟他講電話時,比在他跟前講話,總還要更緊張一些。
“身體好些了嗎?”沈長凜又問道,“不發燒了吧?”
謝沅一點也不想再回憶起,昨夜被他按在腿上光著屁/股打針的情形,但現在被沈長凜這樣一問,她狼狽的哭喊聲都又浮現在腦海里。
“早就好了,叔叔!彼邘樱曇粢布毴跗饋。
謝沅依舊是輕聲細語地回應,但腔調里卻多了分之前沒有過的嬌。
或許是越養越熟,她好像漸漸地沒那么怕他了。
沈長凜的眉眼溫和,他柔聲說道:“好了就行,已經不早了,去用晚餐吧,晚上我要遲些回來。”
“好,我這就去,叔叔!敝x沅軟聲說道,“您也快用晚餐吧。”
他看了眼接下來的行程,含笑應道:“好!
但掛斷電話后,沈長凜就開了視頻會議,跨國的會議是最麻煩的,時間總是遲,又很晚才能結束。
他執著湯匙,攪了攪杯中的紅茶。
沈長凜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上回弄得太狠,謝沅疼腫了兩天方才好,昨夜又發了低熱,他無心再去擾她。
但剛剛進門,就見到長沙發上靠坐著的女孩身影。
謝沅穿了寬松的睡袍,小腿屈起,捧著書冊仍然在看。
她沒有開大燈,只開了沙發旁的小燈,所有的光都聚到了她一人的身上,照得她像雪一樣白。
沈宴白回來以后,謝沅很久都沒有等過沈長凜。
他昨夜沒有睡好,用完早餐就去睡,睡到下午五點才醒,然后就出去了,謝沅問沈宴白什么時候回來,他說今晚不回來,她才放心等在這里的。
沈家是有門禁的,但只針對她一人。
謝沅踩著的還是兔子拖鞋。
眼見沈長凜回來,她將海德格爾放在一邊,想要起身去迎他。
但謝沅還沒有走過去,沈長凜就將她給抱起來了,他聲音很輕:“這么晚了,還不去睡嗎?”
兔子拖鞋晃來晃去,耳朵也一直在動。
“花特別好看,叔叔,”謝沅的眼眸發亮,“我很喜歡,謝謝您。”
沈長凜看向她的眼睛,聲音低柔:“所以一直等在這里,是想帶我去看看嗎?”
小孩子真的不一樣了。
上回他把外面花壇的花全換了,每一株都是謝沅喜歡的,她也沒敢直接來告訴他有多喜歡。
今天收到消息的時候,沈長凜就有些訝然,回到家里,聽她聲聲講來,更覺得心中柔軟。
謝沅害羞地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應道:“嗯!
沈長凜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道:“那就帶我去看看吧!
那日的事后,他說了重話,并讓秦承月好好去想。
兩天過去秦承月還沒給他答復,但沈長凜忽然不那么想等他想清楚了,秦承月在感情上優柔寡斷,猶豫得令他都心煩,不過幸好秦承月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如果秦承月真那般決斷,只怕半年前就要將謝沅給娶回家。
她本來就膽子小,內斂含蓄,很多話都不敢講給他聽,現在好不容易養得開朗一點,要是再讓秦承月來攪,她只怕又要跟小烏龜似的退回去。
他們之間急不得,可如果少去秦承月這個阻礙,或許會更加順遂也說不定-
沈宴白有段時間沒來夜場。
樂聲嘈雜,舞池里不時傳來尖叫聲,正值盛夏,無論男女衣著都很清涼。
他一路走來,看大腿都看得膩味。
霍陽倒是習以為常,隨意地撥弄著銀灰色的短發,手里轉著車鑰匙,將浪蕩子的姿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偏頭看向沈宴白,一邊說著,一邊開了瓶酒:“沈少心情不好呀?”
來夜場不喝酒,那就相當于去餐廳不吃飯。
但霍陽喜歡自己開車,滴酒不沾,也沒人敢灌他酒,他最大的興致就是端著一杯冰水,含笑看著眾人醉得七倒八歪。
沈宴白喝酒也少,他父親就是飲酒駕車,然后去世的。
上千萬的跑車,燃了個干干凈凈,連尸骨都沒能存住,在當年的權貴圈子里,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沈宴白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飲酒飲得兇。
旁人飲酒消愁,他飲酒可是會犯胃病的,大半夜的要是胃出血,誰也擔待不起。
是以霍陽也不敢給沈宴白開度數太高的酒,他甚至還想到,等沈宴白有醉意之后的時候,就給他全部換成白開水。
也算是養胃了。
沈宴白執著杯盞,搖著高腳杯里的酒,少見的不多話,淡淡地“嗯”了一聲。
有什么事能讓沈家大少爺心情不好?
霍陽挑眉看了沈宴白一眼,今次的人不是很多,都是相熟的朋友,這時候也不敢亂開玩笑。
沈宴白向后倚靠,眉眼間都帶著桀驁,哪怕是神色不悅,也依舊英俊得令人心旌搖曳。
他們坐得隱蔽,沒多時還是有女孩過來問聯系方式。
像是附近大學城的,瞧著年齡不大,裙子也穿得比旁人要保守些,純白色的,腰后還系著蝴蝶結。
女孩含羞帶怯,低聲問道:“哥哥,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霍陽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長得還可以,但實在算不上奪目,而且一股小家子氣,加上問的不是他,他也沒有多看。
這妹妹也是倒霉。
沈宴白本來就不喜歡這個類型的女孩,今天心情又不好,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他對待女伴還算溫柔,但對陌生人也是有些冷情的。
霍陽撐著下頜,準備給沈宴白再倒些酒,卻不想他點開了屏幕,聲音低沉:“你掃我,我掃你?”
女孩高興地揚起唇角,笑著說道:“我掃哥哥吧!
霍陽神色微變,但他很快就調整好,揚唇說道:“別急著走呀,妹妹,再聊一會兒唄!
真是稀奇,沈少竟然改口了-
謝沅是接到霍陽電話時,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沈宴白走的時候,心情好像并不好。
他下樓的時候,已經快該用晚餐了。
謝沅剛剛跟沈長凜通完電話,她本來想吃的,滑動屏幕時看到照片的一朵花好像有點蔫,就起身要走。
沈宴白皺眉,問她:“你不用晚餐了嗎?”
“我有點事,哥哥!敝x沅回眸說道,“你先吃吧,我待會兒再用!
可能是時機太差了,讓沈宴白誤以為她不想跟他一起。
謝沅當然不想跟沈宴白一起,但她不是那么沒禮貌的孩子,沈宴白的容色微冷:“沒事,你用吧,我出去。”
他脾氣來得突然,謝沅當時滿心都是玫瑰花,沒有留意到。
她軟聲問道:“好,哥哥,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謝沅沒敢直接問沈宴白今晚是不是不回來,不過她是存了這個期許的,因為她想讓沈長凜來看花,如果沈宴白也在家,就不太方便。
但她的心思真的很明顯。
沈宴白冷聲說道:“今晚不回來了!
如果謝沅當時留他一句,他可能就不會走,但謝沅想到能給沈長凜看花,是有些高興的,全然沒有多想,揮手就跟他說了再見。
早上七點。
霍陽給她打電話,說沈宴白又有些犯胃病的時候,謝沅心底的后悔全都要滿溢出來。
她昨天不該那樣子的。
沈長凜今天要去瀛洲那邊,早先就已經走了,謝沅換了衣裙,就立刻去霍陽發的地點,她坐在計程車里,連聲和司機說開得再快一點。
她心里做過準備。
但見到沈宴白時,謝沅還是霎時白了臉色。
他昨晚喝得不少,后來眾人攔都攔不住,霍陽到最后才尋得機會,給他灌了點白開水。
“小謝妹妹,真不是我們有意的!被絷栆姷街x沅就直說,“你哥哥昨天心情不好,我們實在是攔不住。”
他的話音未落,她的眼眶就已經紅了。
沈宴白抬眼對上謝沅的目光,顏色略淺的眸里,帶著些迷亂,也藏著些清醒。
他啞聲說道:“誰讓你們把她叫過來的?”
謝沅身上的白裙單薄,她屈膝靠近他,身軀也微微下傾,腰肢纖細,不盈一握,像是一枝在風中顫動的花。
長沙發是深色的,襯得她更加的白,肌膚柔膩如雪,又似梨花般皎潔。
但這朵柔弱的菟絲花,也是會有脾氣的。
謝沅的眼眶紅著,聲音也是啞的:“不讓我過來,你是想等到進ICU的時候再讓我過來嗎?”
之前他胃出血那次,將她給嚇壞了。
沈宴白神情微怔,抬手想撫上謝沅的臉龐,擦去她將要落下來的淚水。
但她重重地打開了他的手。
“你的胃很差,為什么還要喝那么多酒?”謝沅哭著喊道,“叔叔會擔心,我也會擔心的呀!”
那么長的一段話,沈宴白只聽得進去一句。
沅沅是會擔心他的。
身邊還有不少人,但沈宴白此刻卻只想將謝沅抱在懷里,有個莫名的沖動在作響,誘得他血脈翕張。
可就在他想要不顧一切,將她拉到懷里時,一道柔軟的聲音突然響起:“宴白哥哥,你好些了嗎?”
女孩一身白裙,腰間系著蝴蝶結,忽然走了過來。
知書達理,溫柔淺笑。
謝沅有一瞬間的愣神,還以為又看見了明愿。
她僵硬地直起身,抬起眼眸,突然意識到她剛剛的情緒外溢是多么難堪。
原來哥哥的女友也在這里。
第28章 第28章
沈宴白的手已然抬起, 但就在將要扣住謝沅手腕時,她站起了身。
他的心情已經不是很愉快了,視線和那突然進門的女孩對上時, 更是差到不便言說。
沈宴白大部分時候, 對女性是比較客氣的,尤其是認識之后。
若是做了女友,那更是百依百順。
但現在沈宴白直想冷聲低喝, 將人給趕出去,可那女孩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謝沅的身上,兩人的衣著是有些相像的,純白色的衣裙,裙擺綴著蕾絲。
更相像的是氣質, 那是如出一轍的和柔。
只不過謝沅要柔弱上許多。
她的眼眸紅著,臉色蒼白, 不施粉黛。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美麗,易于摧折, 又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像溫室里的花朵。
那女孩看了謝沅片刻,唇邊揚起淡笑:“你好,你也是來看宴白哥哥的嗎?”
該說這群世家公子哥真是浪蕩嗎?
她才出去一會兒,這又叫來一個。
這句問候很稀松平常,但潛藏著的意思卻帶著點攻擊性。
沈宴白的女友基本都不太喜歡謝沅。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其實挺沒存在感的,沉默寡言, 連句話都不會多說, 但她們就是不喜歡她。
他身邊的女人來往無數。
哪怕知道沈宴白對她們沒幾分真情,霍陽還是從不會輕易開罪這些人。
沈家大少爺看似風流, 若是對一個人用上真心,那也是真的情深似海,誰知道哪天會再出來一個明愿呢?
但謝沅也不是旁人能輕易得罪的。
霍陽唇角勾起,起身將謝沅拉到了身后。
“搞錯了,妹妹。”他拖著腔調說道,“這是我們沈少家里的妹妹!
沈宴白一直都知道,霍陽挺疼謝沅的,但看向他輕拉過謝沅手腕時,那種莫名的晦澀情緒又開始上涌。
那女孩愣怔片刻,臉龐泛紅:“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太笨了。”
“原來是宴白哥哥的妹妹,”她看向謝沅,就要伸手,“你好你好!
這樣的話如果由旁人來說,可能會顯得有些刻意,但是她說出來時,全然不會令人感到怪異,只會覺得親切可愛。
謝沅不是第一次見到沈宴白的身邊人。
他的女友眾多,偶爾會帶到家里,帶到宴席上,就是她想要避一避,也很難躲開。
她垂著眼眸,細聲說道:“你好!
謝沅的手指纖細,從長長的外套衣袖中探出,像是蔥白般瑩潤漂亮。
但她還沒和那女孩握住手,沈宴白就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從霍陽身邊拉回來,也制止了她和那女孩握手的動作。
謝沅驟地一疼,眉也蹙了起來,她無措地回眸看向他,不明所以。
沈宴白撐著手臂,眼底有一瞬間的陰鷙閃過,他聲音微冷:“我家妹妹膽小,不太喜歡和生人打交道!
實在是太快了。
謝沅還沒看清,他的容色就恢復了平和。
沈宴白就是這樣的,他對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分得很清楚,喜歡的人,就是再能如何他也樂意哄著,不喜歡的人,怎樣小心謹慎,他見了也厭煩。
謝沅一直都是后者。
但剛剛沈宴白朝那女孩開口時,用的是跟待她時一模一樣的腔調。
謝沅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喜歡沈宴白的人太多了,他也是不是來者不拒的。
她眼睫低垂,沒再多言語,只輕輕將手腕抽了回來。
那女孩滿心都是愕然,她有點不太明白,昨天一起喝酒的時候,這位大少爺明明是那般的溫柔,怎么一夜過去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強作鎮定,輕聲說道:“宴白哥哥,那還要我們送你去醫院嗎?”
昨夜她跟他們一起喝了很多酒。
那時候眾人聊得很開懷,還有人笑著逗她是不是附近大學城的,她含糊過去,他們也沒多問,繼續順著她的話題往下聊。
她跟富二代們打交道也不少,卻也是第一回做眾星拱月的公主。
這不是因為她多討人喜歡,只是因為她身畔這個坐在主位的男人。
越聊下去,她就越意識到這群專意坐在角落里的公子哥權勢多大,只可惜她對上層圈子的了解還是太淺薄,聽了許久也沒聽出來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不過一夜過去,這個男人就變了面孔。
沈宴白沒理會,他漫不經心地看向謝沅。
她的手腕很細,肌膚好像是容易留痕的體質,他輕輕一掐,那皓腕上就泛起了紅痕。
沈宴白不由地想起之前有一回,他誤以為謝沅手上的掐痕是床笫間弄出來的,在叔叔沈長凜跟前還鬧了笑話。
他眸色晦暗,如果她真的被男人帶到床上,就是圣人也控制不住惡欲吧?
謝沅的眼簾低垂著,方才被擾亂了心緒,她都快要忘記霍陽給她打電話過來是做什么的。
叔叔讓哥哥休息,是不想他太累著。
結果他抽煙喝酒,晝夜顛倒,還來到這種地方,愣生生又喝出來了胃病。
謝沅再度氣不打一處來。
“快去醫院,哥哥!”她帶著脾氣說道,“你要是再這樣糟蹋身體,我就告訴叔叔了。”
謝沅在沈宴白面前總是安靜的、乖順的。
今天好像是她第一回在他面前說重話。
沈宴白是何等桀驁不馴的人,從前沈老先生在的時候,他連他的話都不聽。
但眼下面對謝沅柔弱無力的威脅,向來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爺卻彎了彎唇,輕聲說道:“那沅沅帶我過去。”
就是站在墻邊的人,也能覺察出來他此刻的聲調有多溫柔。
沈家這對兄妹的感情,跟以前相比好像不太一樣了,眾人暗自對了個眼神,皆是唇邊帶笑。
小謝妹妹真是厲害,讓沈宴白都能露出這種神色。
唯有霍陽的視線始終沒移開。
他倚在沙發邊,抬眼看向沈宴白,懶洋洋地笑說道:“這回我來做司機吧,哥?”
霍陽這聲“哥”喚得莫名,但又意外的順口。
沈宴白掀起眼皮,看了霍陽一眼-
私立醫院外是高大的法國梧桐,盛夏時節,生得郁郁青青。
謝沅不太喜歡醫院。
消毒水的味道會讓人本能地感到緊繃,但病房里的空氣還算清新,玻璃窗撐著,還有花香會飄進來。
沈宴白胃不好,之前助理就說安排體檢。
今次剛好得空,索性一起檢查了,不過做完檢查沈宴白就睡過去了。
他連著熬了兩個通宵,作息比在國外時還要更倒轉。
謝沅在等報告結果出來,轉眼到了十點,各項結果終于都差不多出來,她沒叫醒沈宴白,輕輕地將門掩上,然 后去拿報告。
這家私立醫院是沈家名下的,沈宴白的過往病歷又很清楚。
醫生們看過以后,溫聲寬慰謝沅:“沒有大礙,就是往后要注意些了!
謝沅反應過來,是霍陽那群人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胃病發作,才將事情說得無比嚴重,見到沈宴白掩住腹部,就紛紛大驚失色。
他愛喝酒,酒量其實也不錯,胃病并沒有那么容易嚴重發作的。
不過沈宴白的確總是胃疼就是了。
他的胃與平常人相比要弱上許多,就是跟謝沅比,也是全然比不過的。
謝沅拿了藥,回到病房里,沈宴白還在睡著,她看向他眼下的青影,越發確認他的真的又熬了個通宵。
事情其實和她關系不大,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愧疚。
昨天晚上如果她沒有那么自私,硬將沈宴白留下來就好了。
叔叔最近本來就忙,這兩天又在瀛洲,如果讓他知道,肯定也是要擔心的。
可是這醫院是沈家名下的,也瞞不過沈長凜。
謝沅低眸看向窗外,遲疑了許久,最終是給李特助通了個電話。
那邊接起來得很快,輕聲問道:“怎么了,小姐?”
“李叔叔,哥哥今天胃有些難受,來醫院了!敝x沅細聲說道,“已經檢查過了,沒有什么事,你能先別告訴叔叔嗎?我怕叔叔會擔心……”
她的言辭很小心。
電話的另一邊沉默了片刻,最終應道:“好,小姐!
跟李特助講完電話后,謝沅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他們家是這樣的,沈長凜在時,所有事都由他處理,沈長凜不在的時候,沈宴白當家,如果沈宴白也有事的時候,謝沅就要當家。
她根本不會當家,硬生生被推上來幾回后,倒也學會怎么處理了。
只是謝沅講完電話后,就將屏幕按滅了,她沒有聽得到電話的另一頭,那道微冷的低笑聲。
沈宴白還在睡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
她坐在窗邊的小沙發上,指節叩在桌案上。
醫院是有陪護的人,但謝沅還是不放心。
她在窗邊坐了很久,肚子咕咕開始叫之后,才想起她忘記用早餐了。
私立醫院的餐飲很好,謝沅沒什么胃口,只用了一點就用不下了,不過這里也有果飲,她端了杯桃汁,咬著吸管慢慢地喝。
喝完以后,她回到病房。
沈宴白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謝沅從矮書架上拿了本書,慢慢地開始翻看。
剛才是霍陽送他們過來的,但他有事沒有多留,這會兒到了正午,終于得空又開始跟她發消息。
謝沅總覺得,霍陽可能是這個圈子里話最多的人。
他父親是那樣嚴肅莊重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養出他這么離經叛道兒子的。
霍陽讓謝沅別介意,今早那個女孩不是沈宴白女友,不過是晚上一起喝酒玩了一會兒的陌生人。
沈宴白為人風流,生得又好,在哪里都有一堆人追著。
謝沅早先就已經習慣,在他女友們的跟前,也很注意分寸,她那時愣怔住,只是覺得那個女孩有些太像明愿了。
說起來,她也好些年沒見過明愿了。
當初兩人轟轟烈烈,很多人都以為沈宴白要收心,但沒想到后來的結局會是那樣。
謝沅跟她其實并不熟悉,很多事也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
她是突然想到,明愿也是燕城人,這些年哥哥假期不在燕城常待,會不會有可能是想避開明愿呢?
沈宴白的世界實在太高了,尋常人很難接觸到,哪怕那個人是明愿。
除非是他主動,編織羅網,處心積慮地去接近一個人。
謝沅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但她剛將思緒拽回來,就聽見陷入夢魘的沈宴白在低聲喚著什么。
夢魘的滋味很不好受。
每回謝沅被魘住,沈長凜都會將她喚醒,然后把她抱在懷里哄一會兒,等她的眉頭舒展開來,才放她繼續睡。
她從小沙發上坐起身,走到沈宴白的跟前。
他的眉頭緊鎖,低聲喚道:“愿愿……”
當年的事沈宴白可能真的很不甘,謝沅不太懂情愛之事,她只是忍不住地想到,如果那般放不下的話,哥哥為什么不去將明愿再追回來呢?
如果是他的話,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女孩子能夠拒絕?
雖然是夢魘,但是出現了想見的人,就不叫夢魘了。
謝沅眼睫顫抖,輕輕地將手收了回來-
已經查出沒什么問題,沈宴白就沒在醫院多待,下午三點他睡醒,連午餐都沒用便要回家。
他有些認床,在醫院睡得不舒服。
謝沅擔心沈宴白再難受,又拗不過他,只能悄悄地跟家庭醫生先發了消息。
司機過來接,謝沅想讓沈宴白靠坐得舒服些,去了副駕,他冷笑一聲,她剛想說些什么,他就反手將車門摔上。
他身上一不舒坦,脾氣就格外差,誰都能遷怒。
謝沅沒有多言,徑直坐進車里,然后繼續跟李特助發消息。
但她還是有點小脾氣,哥哥真是不識好人心,早知道她就不幫他瞞著叔叔了,到時候沈長凜一個電話打過來,她很想知道,沈宴白還能不能這樣?
不過現在已經瞞了,也沒有辦法再悔改。
沈長凜要是發覺,謝沅自己也逃不掉責罰,還不如一瞞到底。
半條路上栽植的都是法國梧桐,入眼盡是郁郁青青,她喜歡這種有生機的顏色,安安靜靜地看了許久,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
下車后,沈宴白心情還是不好。
謝沅看著他的背影,隱約猜想他為什么跟溫思瑜不對付。
兩個人都是大小姐脾氣,怎么可能對付的起來呢?
謝沅跟在沈宴白的后面,慢慢地走進門,上樓時她倏然想起她忘了什么,好在園藝師已經幫她把那些玫瑰花都處理過了。
她盤腿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仔細地看過了每一株花,然后才放心下來。
晚上七點,沈宴白又敲開了謝沅的門。
他低聲說道:“下來用餐!
謝沅起身去開門,點頭應道:“我馬上就下來,哥哥!
她拿著一支小剪子,懷里抱著許多束花,正在笨拙又認真地插花,也不知道要送給誰,竟然那么仔細。
沈宴白會遷怒人,但其實很少會誤會人。
謝沅不太聰明,中學時學數學非常吃力,最后高考也沒能考到一百四。
難為她父親是數學界不世出的天才,這腦子不知道怎么長的?
可謝沅的確是那種很認真的孩子。
她真的會為了一道題、一個公式不吃飯不睡覺。
無論是昨天的事,還是今天的事,謝沅做的都一點問題沒有,她甚至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兄長,有些超出職責的認真。
有問題的是沈宴白自己。
莫名的惡欲在不斷地翻涌,讓他的血脈都不能平復。
沈宴白忽然很想將謝沅懷里的花給奪走,就當這是送給他自己的,可低眼對上她清澈的水眸時,他只啞聲說了句:“快點。”
她連連點頭,應道:“好的,哥哥!
沈宴白離開后,謝沅將花枝修剪好,方才下樓用晚餐。
她特意與營養師、阿姨都說過,這些天的餐食要清淡些,哥哥的胃不太舒服。
不過沈宴白對吃喝不講究,一點都沒注意到。
用完晚餐后已經是八點,沈長凜的電話打過來,謝沅將喝了一半的椰子水放下,匆忙按了接聽。
男人的聲音很輕:“沅沅,今天都干什么了?”
沈宴白已經上樓了,謝沅走到露臺邊,指節收緊,平靜口吻說道:“今天看書了,叔叔,還在讀海德格爾。”
“……然后,然后還出門了,”她細聲說道,“去見了霍陽哥他們。”
謝沅真的很不擅長說謊,尤其沈長凜的心思還那樣縝密。
她很想換個話題,問他今天累不累,但話題還沒有拉遠,沈長凜的問題又來了。
他問得詳細,謝沅答得吃力,額前也覆上薄汗,一不留神,前后就出現錯訛。
如果不是深知李特助的人品,她都要疑心沈長凜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瞞他。
謝沅的手指越收越緊,當言辭又出現漏洞的時候,她都想干脆坦白算了,卻不想沈長凜輕輕放過了她。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明天晚上張家有個局,我可能回不來,記得跟你哥哥說,讓他過去。”
一通電話下來,謝沅的掌心都是冷汗。
她顫聲道:“好,叔叔。”-
沈宴白張揚恣意,但真的很聽沈長凜的話,沈長凜一發話,他就直接應下來了。
翌日下午五點,他就出發了。
謝沅陪著沈宴白早早先用了晚餐,然后便不打算多用了。
沈長凜不知道何時才回來,她早早地沐浴,接著爬上床準備看電影。
二樓有家庭影院,但是謝沅實在懶得動了,她開了臥室里的投影儀和音響,抱著玩具熊躺在床上看動畫電影。
誰知道她在看這個,都要說她幼稚。
可是謝沅喜歡。
她把水果和飲料全都準備好了,小碟子里還放著些冰塊。
就當謝沅準備好好開始看的時候,她臥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是沈長凜。
叔叔不是說今晚可能回不來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謝沅茫然地抬起水眸。
她還在想是先跟沈長凜打招呼,抑或是先將投影儀和音響給關掉的時候,沈長凜就已經走進。
他取下深色的手套,漫不經心地將門給反鎖上。
最厚重的一層窗簾,也被他用門口的觸屏開關給拉上。
謝沅腦中警鈴大作,本能地感到害怕,但她反應過來得太遲了。
沈長凜緩步走近,輕聲問道:“上一次的傷,已經養好了吧?”
他的話語多溫柔,像是風一樣,撫上謝沅后腰的那雙手也是,絲毫氣力也沒用,但就是能將她所有的恐懼情緒全都喚起。
吊帶裙很好脫,只在后頸處有一根細帶。
輕輕一勾,便全褪下去了。
可沈長凜沒有那樣做,他輕輕地吻上謝沅的額頭,低聲說道:“沅沅是乖孩子,對嗎?”
第29章 第29章
沈宴白將近凌晨才回來, 他回國后一直在公司忙,就是這幾日才和私下的朋友聚了聚,已經有些時候沒有正式出席這種場合。
他精力好, 并不會覺得累。
但整整一個晚上下來, 說不疲憊那也是假的。
沈宴白撥弄了撥弄被發膠固定好的短發,一邊滑動屏幕看消息,一邊扶著欄桿上樓梯。
這個點謝沅肯定已經睡了。
她作息很健康, 平常不會熬夜,早上也不會起得太遲,三餐更是規律。
但路過時,沈宴白還是鬼使神差地靠近了謝沅的房門。
家里隔音很好,他本來只是想站片刻, 將手里這一條消息給回完,指節敲擊屏幕時, 卻倏然聽到了少許破碎的低泣聲。
纏綿柔弱,楚楚可憐。
哭聲壓得很低, 很像是做了噩夢。
說來沈宴白這兩天也常被魘住, 他的思緒飄得很遠,總是想起謝沅讀書時的事,學校組織郊游,卻意外下了大雨,她跌傷了,腿上全是血。
趴在他的肩頭,哭得泣不成聲。
夢里的鐵銹氣濃重, 但不知道為什么, 下山的路卻仿佛沒有終點,隨行的醫生更是不知去了何處。
或許那是他們之前為數不多的一次親近, 所以才會頻繁到訪夢境。
沈宴白站在謝沅的門前,輕輕抬起手。
她的低泣聲壓得很低,漸漸地卻高了起來,哭喊聲支離破碎,像是從喉間被強迫地發出來。
到底是夢到什么了?怎么哭得那樣可憐?
沈宴白屈起的指骨幾乎就要碰到房門,卻在最后的關頭停了下來。
在深夜敲開妹妹的房門,像什么呢?
如果謝沅問起他是如何聽見的,他又該怎么解釋?要知道在這條長長的廊道中,謝沅的臥室在最深處。
被發膠固定好的短發散落,垂在額前。
沈宴白將那縷碎發往后撥弄,最終是無聲地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謝沅非但沒有入夢,反倒分外的清醒著,神經被深重地刺激著,連靈魂都要被陌生的感觸逼得欲/死。
她的腕骨被柔軟的綢緞縛著,纖腰也傾折得快要斷裂。
細膩的布料不會磨傷肌膚,但卻能剝奪她所有的掙扎余地。
謝沅的嗓音早就已經啞了,就是哭聲也是細弱無力的:“能不能解開,叔叔?”
她懇求地看向沈長凜。
男人的容色冷淡,他輕撫了下謝沅的臉龐,將她簌簌垂落的眼淚拂去,低聲說道:“你不是覺得掰著累了嗎?”
他的指節冰冷,帶著雪松的氣息。
謝沅的面頰滾燙,僅僅是這樣微弱的冷意,也讓她本能地渴望靠近。
她討好地用臉龐輕輕蹭著沈長凜的手掌。
“我不累了,叔叔……”謝沅聲音啞啞的,像是被冷水湃過的瓜果,透著甘美的沙甜。
她抬起眼眸,水色搖曳,波光瀲滟。
見沈長凜的容色依然冷著,謝沅的眼睫顫得更厲害,她櫻唇輕啟:“請叔叔……,求您……!
她頭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說出這樣破禁的話語。
但謝沅真的不知道要怎樣做了。
她的臉龐羞得通紅,因別樣感觸給被激起的眼淚也又掉了下來。
沈長凜的眸色晦暗,他輕撫上謝沅如雪般的細腕,低眼看她:“再說一遍,沅沅,你是我的什么?”
她快要被逼瘋了,說過一遍后,再也說不出來第二回。
謝沅哭得厲害,像是熟透的馥郁花朵,眼尾都泛著濕紅的艷色。
但沈長凜總有辦法讓她開口的。
被抱起的時候,謝沅整個人都傾在了他的懷里,臉龐貼在他的衣襟,腿/根顫著,怎么也沒法好好坐在她的膝上。
她有好多眼淚,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梨花帶雨,仿佛沒有盡頭。
太燙了,也太疼了。
根本就沒法坐下去的。
但謝沅的手腕還被束/縛著,她尋不到任何的著力點,全靠沈長凜扣住她腰身的那雙手,勉強地保持平衡。
“我真的知道錯了,叔叔……”她哭著說道,“以后我都不會再說謊了!
謝沅心底的后悔快要滿溢出來。
她竭力地想要喚起沈長凜的憐憫心,但他只是輕輕掰過她的臉龐,唇邊含笑:“你是好心,又不是有意說謊,叔叔已經原諒你了!
“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沅沅!彼p聲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你說完我們就睡覺。”
沈長凜的聲音溫柔,看向謝沅的目光也沒有了冷意。
她忍不住地相信他,櫻唇輕輕地張開,又將話說了一遍:“請叔叔……,求您……!
沈長凜吻了吻謝沅的額頭,低聲說道:“乖孩子!
他的言辭輕緩,眉眼間也帶著疼寵,仿佛無論她做什么,他都會原諒她。
但是攥著謝沅腰身的那雙手卻不是這樣的,僅僅是一個瞬間,壓抑的感覺全都炸裂開來。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還是尖叫出聲-
翌日睡醒的時候,謝沅依然是快要瘋掉,她將臉龐蒙在薄被里,粉腮滾燙得近乎灼熱。
她連眼眸都不想睜開,更不用說去面對其他。
哪怕昨天的事,是在謝沅不清醒時做下的,她都會羞恥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更遑論昨晚她全程都是清醒的。
她側過身,身軀蜷起,眼眸也緊緊地閉著。
今天她不要起床了,她得……得緩一緩才成。
謝沅藏在薄被里,從枕邊摸到手機,然后跟阿姨發消息,說她今天不要用早餐了。
但她還沒劃開屏幕,一雙手就探進被里,將她的手機給收走了。
謝沅愣怔地抬起眼眸,轉眼就被沈長凜掐著腋下從薄被中抱了出來。
她穿著寬松的睡裙,鎖骨處黑色的蝴蝶結輕輕飄動,將脖頸處的肌膚襯得愈加白皙。
一雙盈滿水色的眼眸看過來時,盡是茫然。
臥室里的冷氣開得太足,從薄被中出來后,謝沅有些冷,肩頭也在無意識地顫,沈長凜看她一眼,將溫度調高少許。
室內很安靜,細微的聲響也那般明晰。
沈長凜將牛奶端給謝沅,輕聲說道:“是想要我喂你喝嗎?”
她失神片刻,聽到他的話語,才驟然回過神來。
因是在家中,沈長凜的衣著并非十分正式,絲質緞面的法式襯衫極顯矜貴,寬松的衣袖在腕骨處收緊,疊袖處是枚銀色的袖口,襯得那雙手越加修長如玉。
他的下頜微揚,俊美的臉龐被光照亮。
既尊崇俊美,又高雅貴重,像是中世紀的宮廷王爵。
謝沅跟沈長凜一年四季都待在一起,這半年更近乎是每天都能見到他,但抬眸和他再度對上視線的時候,她的神情還是滯了片刻。
須臾,她才連聲說道:“不用,叔叔,我自己來就可以!
謝沅的臉龐漲得通紅,她從沈長凜手中接過杯盞,就大口地將牛奶喝了下去。
隔了一個晚上,她櫻唇上的腫痕已經消退很多,但還是比往常要更紅一些,吞咽著乳白色的牛奶,像是跟吃什么似的。
喝完以后,唇邊有了奶胡子。
謝沅探出嫣紅的舌/尖,輕輕舔了舔唇瓣。
那么紅的一點,是什么柔軟滋味,早已嘗過千回百次,但傾身的動作,仍是如本能般流暢。
謝沅眼眸睜大,無措地和沈長凜接了個吻。
她本來就羞得欲死,現在更是連脖頸都泛起紅來,耳尖更是燙得不可思議。
好在他吻得很輕很淺,沒再像昨夜那樣掠奪。
一吻結束后,沈長凜用紙巾幫謝沅擦了擦唇,紙巾很柔軟,但她的唇瓣更柔軟。
下唇的某一處當時不小心咬破了,還有細微的血痕。
被撫過的時候,謝沅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將紙巾扔掉,用指腹輕碰了碰,聲音低啞:“抱歉,當時沒留意到!
她將白晝和夜間分得很清。
晚間被沈長凜怎樣弄,都還能忍下來,但是白晝時,被他輕輕講一句,她都羞得要說不出話來。
謝沅的耳垂滾燙,聲音細弱:“我沒事,叔叔。”
她有低血糖,不能常不好好吃飯。
知謝沅今天肯定不會下來用早餐,沈長凜就令人將餐點送上來了,昨天將人罰得太過,小孩子又被嚇著了。
但若是不狠罰一回,也是不行的。
在某些事上,謝沅是真的不長記性,他心里是這樣想,低眼看見她泛紅的眸子時,卻到底沒能真的下去狠手。
沈長凜將謝沅抱在了懷里,他用了一個讓她很舒服的姿勢。
既不會覺得疼,又能好好地用早餐。
除卻姿勢太像喂小孩子外,沒有什么不妥。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腿上,她應該感到緊張和害怕的,畢竟他昨天才那樣懲誡過她,但不知道為什么,被他抱到懷里時,她的心神總會突然變得很放松。
她的手指蜷起,乖乖地張開櫻唇。
沈長凜從沒照看過孩子,但他很擅長照顧謝沅。
哪怕是她不太喜歡的蔬菜,他也能將之混在其他食物里,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
謝沅又很好騙,她吃完都不知道,里面混的有不愛吃的蔬菜。
她用餐時人是很乖的,讓吃什么就吃什么,還會軟聲說“今天的早餐很好吃”,讓喂她吃飯的人,也會柔軟心神。
用完早餐后,沈長凜幫謝沅擦凈唇角,然后把另一個杯子里的雪梨汁遞給她。
她一邊咬著吸管喝果汁,一邊小心地抬眼看他。
那副姿態真是跟貓崽子似的。
還是膽子比較小的貓崽子。
沈長凜站起身,將室內的窗簾用遙控全部拉開,落地窗外是一片青綠,謝沅平日最愛做的,就是在這邊看書、看風景。
有時下雨,她能在這里看一整個下午。
沈長凜凝眸看向窗外,聲音很輕:“有話就說,沅沅!
謝沅還在喝雪梨汁,聽到他的話,嚇了一跳。
叔叔是會讀心嗎?怎么猜出來她在胡思亂想的?
沈長凜回過身,緩步向她走來,他的身后盡是青綠,高挑的身形被襯衫和西褲勾勒分明,分明是高門豪族的掌權人,但又恍若帶著謫仙之意。
不染人間煙火。
他單手插在西褲中,滿身都是矜貴的氣度。
但看向謝沅時,那雙色澤略淺的眸里卻只有溫和與包容。
以前她最怕的就是碰上沈長凜的目光,后來不知什么時候,她突然漸漸適應與他對視。
“叔叔,昨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說謊,也不是想幫哥哥瞞著,”謝沅仰起臉龐,細聲說道,“您遠在瀛洲,事務又繁忙,我是怕您擔心,才那么說的……”
沈長凜對沈宴白向來是很好的。
他是沈長凜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還有血脈牽連的人。
沈長凜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幾個還有血脈牽連的人。
叔侄之間,情誼深重。
沈長凜從來不管沈宴白感情上的事,他談多少任女友,和那個平凡的女孩有牽扯,在社交平臺上惹得一群人發瘋,沈長凜通通都不管。
但他身體的事,沈長凜是在乎的。
秦沈兩家,多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
讓沈宴白休息,他不休息,那還不如繼續回去工作,至少他在公司生病出事,還時時有人看著,完全不須要將家里的妹妹叫到夜場去接人。
沈長凜聲音很輕:“昨天就說過了,沒關系的,沅沅。”
“你是好心,又是為我著想,我怎么會怪你呢?”他看向謝沅,“而且這種事你不說,我也會知道,沒有必要跟叔叔說謊的!
她仍是有些愣怔。
沈長凜俯身,輕撫了撫謝沅的臉龐:“哪怕是你跟著哥哥去夜場玩,只要如實告訴我,我都不會怪你的。”
她的眸光顫動,長睫也掀了起來。
“但我不喜歡沅沅說謊,”沈長凜輕轉話鋒,“你說謊又圓不好,我才會擔心!
謝沅想起當時做的事,更加羞愧了,她攀上沈長凜的脖頸,睫羽抖動:“我知道錯了,叔叔。”
這一回微怔的人是沈長凜。
沈長凜以為謝沅要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的,小孩子的臉皮薄,年紀又小,從前半句話說不完,都能哭出來。
但沒想到,沅沅竟然會主動地擁住他-
沈長凜一句重話沒說,只溫聲細語,言說有一個項目不錯,沈宴白要是感興趣就去做。
他二話不說就滾回了公司。
對于這幾天發生的事,沈宴白心里是有愧疚的。
這世上他誰都可以對不起,但是唯獨不能對不起沈長凜。
常言道:長兄如父。
沈長凜與沈宴白年歲沒有差的太多,他雖然是他的叔叔,但與他的兄長也沒什么兩樣。
在沈家最危難的時候,是沈長凜撐起了整個沈家,他給予沈宴白的不僅僅是數年的安穩,還有更多連親身父母都沒能給予的關懷。
沈宴白誰的話都不聽,他不會不聽沈長凜的話。
現在連謝沅的事,他也漸漸低頭了,如果沈長凜知道他和謝沅關系緩和,應該會高興些的吧?
沈宴白站在洗手間的鏡前,撩水洗了把臉。
他的眉眼是很桀驁的形狀,僅僅是瞧著,就能令人知悉他是怎樣不循禮法的人。
這樣的眉眼,笑著時尚會令人生懼。
更不要說是冷眼含怒時了。
也不知謝沅那膽小的性子,剛進沈家的時候,是費了多大的勇氣才沒被他嚇走的。
沈宴白點了支煙,在露臺抽完,然后才回到辦公的地方。
天邊的煙霞是紫紅色的,時間還早,不過他回去的時候,謝沅應該還沒有睡著,她最近常在露臺的秋千吊椅處看書。
他有些想知道,她昨夜到底夢見什么了,才會哭得那么厲害。
沈宴白正在想著,桌案上的屏幕突然亮起,看到來電人【秦承月】三個大字,他冷笑一聲,揚起了眉眼。
第30章 第30章
沈長凜的吻很輕, 輕得有些過分了。
謝沅剛剛沐浴過,被他托著軟臀的嫩肉抱起時,眉眼間都還帶著水汽。
黑色的吊帶裙柔軟, 細帶從肩頭輕輕地滑落, 質地冰涼細膩,幾乎不像是絲綢,而像是流水。
她的唇瓣微腫, 生澀地回吻著沈長凜。
謝沅吻技差,怎么教都教不好。
不過她青澀的反應,在某些時候會帶來另一種感觸。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懷里,吻了片刻后就要喘不過氣,趴在他的肩頭, 氣喘吁吁,臉頰也泛起緋色。
沈長凜抬手, 將矮幾上的冰水喂到她的唇邊。
露臺邊的涼風吹得人很舒服,謝沅櫻唇微張, 喝了小半杯冰水后才漸漸緩過來。
只那雙清澈的眸里依然水意盎然。
沈長凜屈起指骨, 揉了揉她的唇瓣,輕聲說道:“沅沅做得很好。”
謝沅的肩頭雪白,黑色的吊帶滑落后,那上面淺紅色的花瓣更加明晰,輕輕顫動時像一支桃花。
她不想讓表情太明顯,但聽到他的夸贊后,唇角還是稍稍翹了起來。
沈長凜的唇也揚了起來, 他傾身吻了吻謝沅的額頭。
她今天一整日都是在起居室和臥室度過的, 沈長凜陪她看花,她也把之前插好的花送給他。
還好專門放在小冰柜里了, 不然還沒送出去,就可能已經蔫了。
沈長凜這段時間忙碌,兩人很久沒這般溫存過。
自從上次的事后,秦承月再沒聯系過謝沅,沈長凜也沒有提起過他。
她隱約有預感,他們這樁婚事不會成了。
謝沅也說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她比誰都清楚,當初沈長凜將她留在沈家的目的是什么,嫁給秦承月對謝沅來說,是回報他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這段婚姻不僅能夠讓兩家的聯系更加緊密。
其實還有一個潛藏的意味,就是讓謝沅作為沈家的耳目,去看著秦承月。
兩全其美的事,誰也沒想到,最后竟是鬧得這樣難堪。
除卻對謝沅一直嬌慣著、疼縱著,沈長凜對旁人向來都是嚴苛的,秦承月私下里與溫思瑜有牽扯,然后又讓謝沅差些出事。
且不說別的,只這兩件,就足以令秦承月蓋棺了。
如果沒有前者,沈長凜對后者的寬容可能還會大些,但秦承月近來太多次碰著他的底線了。
謝沅也沒法再給秦承月說好話。
她和沈宴白本質是一樣的,他們在乎的從來就只有沈家和秦家——或者說,沈長凜一個人的利益。
現在沈長凜明確表露出了不想讓謝沅嫁過去的意味,她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忤逆他。
至于其他的事,謝沅還沒能夠去想更多。
而那些事,也不是她能夠去多想的。
她輕輕地垂下眼眸,長睫在眼瞼灑落一層陰影。
夜風涼絲絲的,拂過謝沅的臉龐和脖頸,她頰上的熱意消去,思緒也漸漸地平定下來。
當沈長凜再度吻上她的唇瓣時,謝沅的思緒徹底放空,她起身坐在沈長凜的腿上,攀上他的脖頸,試圖自己掌控如何加深這個吻。
沈長凜有意地引導她,任由她伸出舌尖,撬開他的齒關。
肩頭細細的吊帶再度滑落。
謝沅的柔膝分開,她試著去尋找訣竅,但或許是天賦真的不在這個上面,唇邊都有涎/液流出,卻還沒能學好換氣。
她累得氣喘吁吁,想跟沈長凜坦白隔日再學,原本溫和的吻卻變得狠戾起來。
修長的指骨掐住謝沅的腰身,突然吻得很兇。
她的喉間溢出嗚咽聲,竭力地想要掙脫鉗制,但纖腰被大手掌住,根本無處可逃。
身后的長廊里傳來聲響時,沈長凜才終于放松攥住謝沅腰身的手,她被吻得滿臉通紅,此刻身軀卻是驀地繃緊。
她額前覆著薄汗,眼眸里也都是水。
謝沅顫聲說道:“叔叔,是哥哥回來了。”
她匆忙地將滑落的細帶拉起,然后極力想要從沈長凜身上下去。
但這時候,他卻又不肯放過她了。
男人的聲音溫柔似水,眼底卻盡是晦暗的占有欲,他輕聲哄謝沅:“沅沅,讓哥哥知道,好不好?”
扣住腰身的手指修長有力,能輕易地將她抱起,帶給她無盡的安全感。
但此刻卻只有禁錮的意味。
沈長凜扣住謝沅的腰身,將她的腰側都要攥出青紫來。
與之同時,他輕咬住了她的鎖骨。
沈長凜的身上冰冷,唇齒也是微涼的,謝沅緊咬住櫻色的唇瓣,才沒有發出聲來。
她無力地搖著頭,聲音哀。骸扒竽,叔叔……”
長廊里的聲音越來越近了,謝沅幾乎能聽到沈宴白的腳步聲,從長廊到露臺的距離并不遠,他隨時都可能走過來。
“求求您了,叔叔!彼碌脜柡,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長睫被淚水打濕,抬起來的時候也是浸潤的。
沈長凜抬起手,撫上謝沅的臉龐,輕輕地將她的眼淚拭去。
膽子小的孩子,連被近處侍候的人知曉,都會難受得徹夜難眠,這人是無論如何都逼不得的,但惡欲的 蔓延也是無法克制的。
就那么在乎外人的眼光嗎?
就那么不想令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嗎?
不過也是,他是她什么人?是長輩,是叔叔,是再放松的時候,也要保持恭敬的沈家家主。
哪里能跟旁人去相比?
沈長凜掀起眼皮,靜默地看了謝沅片刻,輕聲說道:“好!
他起身的剎那,她的身軀驟然放松,差些就要軟倒下來,但沈長凜沒有回眸看她,他的容色冷淡,眼中的柔情也盡數消退。
叔叔的脾氣其實并不好。
他看似溫柔淡漠,好像對待什么事,都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其實在近處待過的人都知道,沈長凜的性子是有些陰晴不定的,他位高權重,年輕時更是不折不扣的頂級貴公子。
張揚隨性如沈宴白,也全然比不過他那時的恣意。
沈長凜的身份太貴重了。
貴重到做任何事,都不會有人敢否定。
是沈長凜近來待她太好了,才讓謝沅快要忘記界限,忘記他到底是什么人。
人跟人之間是有壁壘的,她小時候,有人會羨慕她出身書香門第,父母又那樣疼寵,她天真懵懂,只能勉強覺察差異。
可來到沈家以后,謝沅才明白何為真正的云泥之別。
像沈長凜那樣的人,生來就是在天上的,哪怕臉上的笑再溫柔,他也永遠都不會下凡塵。
他位高權重,絕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謝沅也不想讓沈長凜沾染到塵世的污濁,溫思瑜和秦承月的事爆出來時,都鬧得那樣難看,甚至有人將之當做丑聞。
更遑論是她這樣的身份。
如果沒有當初的那個意外,他們其實是不該這樣的。
黑暗的情緒如潮水般襲來,謝沅輕輕地垂下眼眸,將長沙發上的薄毯披在肩頭。
濕潤的長睫無聲地顫動,像是蝴蝶的翅膀-
謝沅不在房中,那應該是還在露臺看書,她最近在讀海德格爾。
明明是假期,而且已經上了大學,她總還是將日子過得很認真,沒有人看著,也在安靜沉默地好好生活。
就像是栽種在角落里的花。
初始時從來沒在意,又厭煩她長在家里,某天一看,已經亭亭玉立,開始吐露芬芳了。
沈宴白走在長廊中,想到傍晚秦承月打來的那則電話。
他跟秦承月關系不錯,可以稱得上私交甚篤,但在謝沅的事上,他不想再順著秦承月。
如果他們早早訂婚,那么現在謝沅都可以準備嫁過去了。
誰能想到,秦承月竟然和溫思瑜勾結在了一起?他長在秦家多年,能不知道溫家是做什么的嗎?
溫思瑜是他該接觸的人嗎?
沈宴白能幫秦承月一次,卻不愿再幫他第二次了,在電話中知悉沈長凜也不想再繼續聯姻,他更是揚起唇角。
切斷通話后,他忙碌一天的倦怠都退去很多。
在鏡子中,沈宴白看到了他張揚不馴的眉眼,在無聲息地上挑。
回到家中后,他就直接上了樓。
廊道的盡頭是露臺,露臺邊有一架秋千吊椅,謝沅很喜歡,總在那里看書。
但沈宴白沒想到的是,他走過去的時候,最先撞見的卻是叔叔沈長凜的身影,他的容色微冷,眉眼間都帶著不愉。
他愣了一下,喚道:“叔叔?”
沈長凜的眉眼冷淡,眸底都是深色的晦暗,他低聲說道:“謝沅在露臺,直接去找她吧。”
他沒有多看沈宴白一眼,直接就離開了。
沈長凜在親近的人面前,大部分時候都是溫柔的,沈宴白當初為了謝沅的事,多次頂撞他,不久前甚至還跟他大吵一架,但就是那種時候,他也沒見過沈長凜皺眉。
更別說是動怒了。
發生什么了?謝沅那般安靜乖順,竟然還能惹到沈長凜嗎?
沈宴白不明所以地走進露臺,謝沅披著薄毯,坐在長沙發上,她捧著玻璃杯中的冰水,垂眸慢慢飲著。
她的眼眶通紅,像是才哭過一場。
柔軟的薄毯之下,似是只著了黑色的吊帶睡裙,裙擺的流蘇垂落,襯得小腿纖白如玉。
沈宴白放輕聲音,問道:“怎么了?你跟叔叔吵架了嗎?”
“沒什么,哥哥。”謝沅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揉了揉眼眸,“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她的聲音細弱,帶著鼻音。
或許是真的哭過了。
露臺邊的光線不是太亮,沈宴白看不清晰,他只是覺得謝沅的情緒似乎不太對。
他神情微動,低眼看向矮幾上的杯盞,皺眉問道:“你喝了多少冰水?”
謝沅有些愣怔,她抬起水眸,看向沈宴白,很快又垂下眼睫,細聲說道:“沒有喝很多,哥哥!
養她是很省心的事。
因為謝沅最害怕的,就是讓旁人擔憂。
沈宴白晃了晃那只杯盞,將它拿到一邊,輕輕看向謝沅:“還說我喝酒不好,你喝這么多冰水,就不怕胃疼嗎?”
他聲音和緩,目光也似月色般落下。
謝沅抿了抿唇,垂下頭說道:“對不起,哥哥,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她的眼眸垂落,長長的烏發披散在肩頭,臉龐略顯蒼白,柔弱得像是一株易折的花。
謝沅的情緒真的是不太對。
沈宴白低聲說道:“昨天就想問,你這兩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謝沅不知道沈宴白為什么會突然過來,她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問這些。
是看在她是秦承月未來妻子的份上,想要抒發些關心嗎?
還是說,他覺察到了些什么?
她很想要讓自己再冷靜些,可是聲音已經在發顫:“我真的沒什么,哥哥!
“我一點事也沒有,哥哥!敝x沅語無倫次,“時候已經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我也馬上就回去休息!
她搖晃地站起身,眼中盡是痛苦和掙扎。
沈宴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謝沅這樣。
雖然他也不記得,上一次見她如此是什么時候。
沈宴白想要直接拉住謝沅,但想起她對男性發自本能般的恐懼,到底是沒有表露出分毫的攻擊性,只低聲說道:“好,那你早些休息吧!
她離開后很久,他都仍然站在露臺沒動。
到底是過去了三年,謝沅瞧起來和中學時沒什么分別,其實還是變了的。
也是這時候,沈宴白倏然發現他好像不太了解謝沅。
不了解來到沈家前她經歷了什么,不了解他出國后的這三年她在做什么。
沈宴白點了支煙,望著頭頂的弦月,站在扶欄邊慢慢地抽-
溫思瑜從濱城回來了,她一去多日,叫人擔心,也叫人牽掛思念,可她就是這樣的人。
溫家大小姐最是明艷張揚,做事也最是隨心所欲。
她到機場的那天,戴著墨鏡,身著酒紅色的長裙,風姿裊娜,剛巧和一個明星來接機的粉絲們撞上,差些就被認錯。
長槍短跑的攝像頭啪啪狂拍,溫思瑜摘掉墨鏡時,眾人才知是錯認。
她挑眉一笑,紅唇揚起,沒露出什么不快,比那有意稍遲、營造氛圍的明星本人還要更加坦然。
照片被人抓拍,當時就登上了頭條。
謝沅是看到新聞時,才想起溫思瑜近日要回來,而馬上就是她的生日。
溫思瑜是溫氏集團的長公主,千萬人矚目,近來私下和大型的宴會都少不了。
這兩天沈長凜和沈宴白都很忙。
那次的事后,沈長凜再沒跟謝沅多說一句話,也沒來看她一回。
謝沅就知道,她真的將叔叔惹生氣了。
她翻出手機,無數次想要跟沈長凜發消息,但打完字又全部刪掉了。
沈宴白又一向很不喜歡溫思瑜,讓他過來,還不如讓陳秘書過來。
這種時候,謝沅是必須要出席的。
晚上的宴席是私宴,人不是很多,可也很費心力。
謝沅這兩天睡得不好,總是中途被夢魘驚醒,一到晚上又容易困倦,不得不喝些冰水來壓。
她沒有喝冰水的習慣,是那日被沈長凜教接吻,才莫名地開始喝冰水。
不過喝冰水真的有用就是了。
私宴訂的酒店奢美,雅間精致,雕廊畫柱,仿佛是古時的江南園林。
雖然是私宴,但到場的人也并不少,而且非富即貴,無一等閑之輩。
謝沅跟她們不熟,她們也跟謝沅不熟。
如果是沈宴白過來,就是他當著眾人的面給溫思瑜臉色看,也沒人會說什么,可謝沅到底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她安靜地坐在席間,眼眸低垂,沒事干了好一會兒。
須臾,溫家的諸位親朋到場,才有人跟謝沅搭話。
不過沈蓉直接將謝沅給叫走了。
她拉住謝沅的手,連聲說道:“你怎么坐到哪兒了,沅沅?來,到姑姑身邊!
沈蓉是很健談的人,單是通電話,就能講半個鐘頭起步。
落座后謝沅仍是有些拘謹,她細聲說道:“沒事的,姑姑,我坐在那邊就好!
沈蓉搖了搖頭,笑說道:“那怎么成呢?”
她溫柔地和謝沅講著話,須臾見到一青年過來時,將他也拉了過來:“沅沅,還記得嗎?這是你懷瑾表哥,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溫懷瑾眉眼帶笑,被拽過來也沒有不快。
他輕聲說道:“伯母,您輕一些,我的胳膊都要被您拽掉了!
謝沅愣怔地抬起眸,看向眼前早就陌生至極的青年,緩了會兒神才喚道:“懷瑾表哥,晚上好!
溫家枝葉繁茂,她早記不清溫懷瑾是誰。
只知道他似乎是溫思瑜的堂弟,是她叔叔家的兒子。
跟尋常世家子弟不一樣,溫懷瑾平易近人,像是一位鄰家兄長,他溫和地跟謝沅打招呼:“晚上好,沅沅表妹。”
三人聊了片刻后,沈蓉便起身說道:“你們兩個先聊,我待會兒就過來。”
謝沅眼睫微顫,輕聲應道:“好,姑姑!
她的容色看似平靜,實則手心里已經沁出了汗。
因為是私宴,又是溫思瑜的生日會,所以到場的大部分都是姑娘,并沒有什么男人。
但眼前的懷瑾表哥不是。
他是個高大的成年男人,謝沅還對他沒有那么熟悉,在沈蓉走后,她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緊張。
盡管這席間坐的不止他們兩個。
“你不記得我了吧?”溫懷瑾聲音很輕,“我們就見過兩面,那時候你才剛剛初中畢業,那么高一點兒!
他眉眼含笑,比劃了一下謝沅的大致身高。
溫懷瑾講話風趣幽默,哪怕是謝沅這樣不擅長社交的人,跟他對話,也并不覺得苦惱。
但她還是沒能徹底放松下來。
可能是方才喝的冰水太多了,小腹開始發疼,強烈的下墜感讓謝沅有一種錯覺,仿佛整個腹部都被一雙手給攥緊了。
她好像是要來例假了。
最近的狀態不好,謝沅將這回事也忘記了。
她是有點痛經的,如果吃藥的話,就不會太嚴重,但如果吃了冷食,就很容易會發作得厲害。
可是今天是溫思瑜的生日會,也不好中途離開。
謝沅臉色蒼白,她咬住下唇,跟溫懷瑾言說要去洗手間,然后便悄悄離席去了外間。
她坐在廊道里的沙發上,掩住小腹,在手機上下單止痛藥。
疼得實在厲害,謝沅忍不住地微蜷身子,額前的冷汗也越出越多,小禮服的裙擺都被她的手指給攥出了褶皺。
疼痛在小腹不斷地累積,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瘋狂地沖擊著神經。
謝沅眼前發黑,正當她要疼得傾倒時,一雙手忽然將她給抱了起來,男人低聲喝道:“謝沅!”
她茫然地睜開眼眸,第一次在沈長凜的臉上看到那樣的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