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如此, 一場足以威脅整個人類文明的滔滔浩劫,在黑夜尚未降臨前,便徹底迎來了終結。
被算計的倒霉吸血伯爵布拉姆, 在太宰治的幫助下,也總算是在拔出他體內的那把圣劍后就徹底復原,成功拿回屬于自己的異能, 又將那些吸血鬼眷屬重新轉化為人類。
那把傳說中的圣劍,如今自下而上貫穿了這位倒霉好騙的吸血鬼伯爵, 不僅自胸口往下的部分消失, 劍尖部分則延展為如同樹冠般的根須, 牢牢扎在對方的大腦中。
用布拉姆的話來說就是“強行硬拔出來會超級無敵痛苦”。
但太宰治一握住那把圣劍的劍柄, 武器自帶的異能效果被強制無效化, 異變的劍尖部分也恢復原狀,被超級輕松的就拔出來了。
高舉起圣劍的太宰治,還語氣活潑的喊了聲“酷喲,石中劍——”, 被得救的布拉姆用那種想致謝又哽住的眼神看了好久。
不得不說,太宰的無效化異能或許對自身的武力值幾乎沒有加成, 但要是放在針對許多異能相關的特殊事件時, 那就實在是太過好用了。
難怪種田長官會對他心癢癢,三番四次的試探著邀請他加入異能特務科——雖說直到目前為止,太宰的回答都是拒絕。
讓他接受政府的雇傭, 給這幫黑心政治家打工?才不要呢, 堅決不要!
而關于【獵犬】以及社長,在看到葉伊赫用兩把劍貫穿福地櫻癡, 制造出被重疊鳥居包圍的【神人·雨御前】時,幾乎都陷入莫大震驚下的呆滯——甚至被社長在極怒下爆喝出一聲“費奧多爾, 你想做什么!”。
幸好葉伊赫在發現系統沒辦法脫離人類意識獨立存在于那具神化的軀體里時,就立刻使用圣劍構擬出原本存在于這具身體里的福地櫻癡人格。
“抱歉,我只能做到像這樣恢復你的意識,但你無法自主動用這具身體的力量,觀測及判定都會交給存在于你腦海里的那位負責。”
葉伊赫說,“將定罪裁決的權利交給人類,我并不放心。”
最關鍵的是,全世界人類對于[罪人]的判斷標準永遠都不可能達成共識。
遑論福地櫻癡本身也不具備全知的能力,先不說他還需要做些調查取證之類的事情……一旦對目標的罪行判斷出現信息掌握不全導致判斷偏頗,那就變成一次以個人意志凌駕于弱者之上的肆意謀殺了。
而小愛同學不同,它本身是脫胎于【多次元生命文明存續裝置】這個高維主系統下的子程序,在其龐大算力的加持下,所獲得的那份甚至可以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第四維監測能力,早已遠超這個世界的科技與人類意識水平的上限。
不會被蒙蔽,也不會產生多余的感性,永遠以客觀且準確的監測并判定[是否對人類文明社會產生威脅]的系統,才是葉伊赫真正能夠放心托付[清除罪人計劃]的“神明意識”。
原本,若是沒有小愛同學幫忙,葉伊赫雖說也下定了決心要利用【神人·雨御前】來實現他的想法,但遠沒有此刻令人感到安心。
究其原因,葉伊赫清楚自己若是在針對[清除罪孽]上不給出另一個解決辦法,費奧多爾便絕不會放棄追逐他的理想。
這次他尚且能依靠信息差與太宰他們幫助,才勉強搶先費奧多爾一步;下次的費奧多爾在進行謀劃時,只會更謹慎、更不留痕跡。
再說,他也不是不贊同費奧多爾的觀點,只是對這觀點進行的極端解法頗有微詞……全世界人類,包括費奧多爾都要死,就留他一個?
是打算讓他后半輩子都孤獨終老嗎?
葉伊赫越想就越覺得難以忍受。
總而言之,作為【神人·雨御前】復活的福地櫻癡并沒有對葉伊赫的做法提出異議,甚至認真對他表達了感激。
接著,他簡單與自己的好友及部下告別后,那道浮在空中的身影便就此消失在原地。
這次,甘愿獻祭自身的福地櫻癡將真正用自己的雙手,抵達不知多少年以后的和平未來。
也算是徹底消除戰爭了吧……葉伊赫想道。
畢竟越是大型的戰爭就越會對人類文明社會產生重大威脅,絕對囊括在系統的監測范圍里。
何況,小愛同學又不是只會鎖定奉命殺人者,而不找幕后主謀者的那種笨蛋系統——它可是會根據計算結果來進行反向溯源的!
否則,它在當初也不會直接鎖定費奧多爾作為消弭滅世危機的錨點了。
當然,關于小愛同學的存在,葉伊赫是絕對不會對外人透露半分的。
甚至在解釋自己為什么獲得實體上,葉伊赫也能面不改色的信口開河。
“大概是三極特異點是受我操縱的關系,前所未有的龐大能量自動以異能體作為藍本,幫我構筑出了實體吧。”
誰也沒研究過三極特異點都有什么樣的功能,那還不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葉伊赫翻過右手,手背上空無一物,昭示著他如今已徹底脫離費奧多爾存在的事實。
聽完這一切的費奧多爾直至此刻,終于發出了點低笑聲,輕輕的、慢慢的,像是一曲圣歌恢弘的大提琴演奏,此刻終于迎來旋律柔和的尾調。
“再次祝賀您。”
葉伊赫放下手,用不久前才聽過一次的后半句接完他的話。
“祝賀我的…勝利?”
“是。”
費奧多爾微笑著垂下眼,抬起雙手,示意自己的彌賽亞看向那副手銬——此刻,它象征著更多的意義,絕非明面上一場博弈的輸贏可以盡數涵蓋。
“您成功俘虜了我,”
“永久的。”
…………
危機解決后,除了一大堆爛攤子需要社長出面與政府交涉處理、時不時還要把他拉過去幫忙打嘴仗外,葉伊赫幾乎沒有什么煩惱。
亂步則在英國的偵探比賽里玩得樂不思蜀,險些都不想回來。
據他說是因為在偵探大賽里遇到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對手,竟然還帶著只小浣熊來參賽!是活的,而不是玩偶哦!
“社長——社長——我也想養一只寵物,你覺得考拉怎么樣!”
“不怎么樣。”
社長冷酷拒絕了亂步的撒嬌。
他連自己都養不好,至今出門解決委托都不認路,還總是要蘭波帶他去坐電車、買點心、處理被他打擊到自尊心受損從而展開報復的當事人,以及等等等等。
幸虧哪怕是失憶期間的蘭波性格也很好,從來沒有覺得麻煩過。
至于魏爾倫,他剛和瑪麗·雪萊并肩出現在英國倫敦的希斯羅機場,看到監控影像的阿加莎就失態到手抖打翻了紅茶杯。
她親愛的小瑪麗啊,看看這兩次旅游都帶了些什么恐怖的東西回來——[魔人]也就算了,[暗殺王]!?
那可是在[鐘塔侍從]精英的嚴防死守下,都能輕而易舉將英國女王殺掉的人型災厄啊!
阿加莎絞盡腦汁思考、權衡、謀劃,最后不得不安排人與魏爾倫達成交易——魏爾倫用自己的不出手,換來英國對他存在的視而不見。
深深嘆口氣,她感覺手中的紅茶都不香了。
“咦,這是你新買的帽子嗎?”
完全不知道阿加莎承受了多大心理壓力的瑪麗·雪萊則可以稱得上是無憂無慮,她背著自己的包,轉身發現拿到兩件行李的魏爾倫手中多了頂短檐軟帽。
一個是她的巨大行李箱,負責裝亞當托運,另一個則是屬于魏爾倫私人物品的手提箱。
“是蘭波之前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魏爾倫將這頂意義特殊的帽子戴在頭上,稍微調整位置。
“[荒霸吐]暴走時,我不小心把它弄丟了,沒想到是在蘭波那里。臨出發前,他又重新將它給了我。”
“原來如此……”
瑪麗·雪萊小聲感嘆一句,問他,“你不打算去找蘭波嗎?偵探大賽的地點并不遠,想去的話很快就可以到了。”
“不著急,”魏爾倫微笑起來,“我和他早就不是隸屬于法國特殊戰力總局的諜報員搭檔了,不需要總是待在一起。”
“并且,在我與他約好的旅行開始之前,我想先與您相處一段時間。”
他毫不避諱的說道。
“我想體驗一下……能待在母親身邊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瑪麗·雪萊的臉瞬間爆紅,“這個,你想在我這里玩多久都十分歡迎,但別突然將這個稱呼說出口啦!”
她會特別不好意思啊!明明魏爾倫看起來比她大上好幾歲!
多虧當年費佳提的那一嘴,她給亞當設定的稱呼后綴都是十分謹慎的博士或大人……絕對不能出現諸如[雪萊媽媽]這種跌破她羞恥極限的叫法!
魏爾倫發出了聲輕笑,那雙望向她的淺鳶色眼眸漂亮得如同陽光下的琥珀,透出澄澈的愉快。
而將時間拉回至一切塵埃落定的此刻,終于從國外回來小樓的普希金與伊萬——
“你怎么變得這么黑?!”
開門的中也對著皮膚曬黑八個度的普希金震驚了。
非要說特別黑倒也沒有,被曬成蜜麥色的皮膚在那肌肉分明的襯托下,倒顯得更有幾分利落型男的氣質……只是和旁邊膚色依舊白皙的伊萬對比,又和記憶里的普希金對比,還是著實讓他眼前一黑的。
“你不是去的俄國嗎?俄國的太陽這么厲害??”
普希金在日本可是天天下午出門跑步,也沒見曬過這么黑啊!
“呵呵,什么俄國。”
普希金扯開嘴角,干巴巴笑了兩聲,“伊萬這家伙,帶我去中東沙漠那徒步越野呢。”
這話都聽不出明顯的控訴情緒,可能是已經悲傷到認命了。
“…………”中也好奇道,“那伊萬怎么沒有曬黑?”
“他能用沙子自己造了層防護,隔熱又遮光。”普希金擺手,用一副[你可別提了]的口吻解惑。“不想走路時,還能捏出個巨人帶他走。”
中也:“…………”
這都能講得云淡風輕,了不起,普希金,無論精神還是肉丨體,根本都已經到達了另一個境界吧。
“原本確實要去俄國,后來接到太宰君打來的電話,便轉而去中東那邊找尋某位異能者了。”
在中也驚嘆到欽佩的目光中,伊萬終于出聲解釋,“他的出現時機比較特殊,所擁有的異能雖說攻擊性不高,但比許多異能都要來得危險。”
中也挑眉:“哦?”
“是種田長官偷偷告訴我的線索,”趴在沙發背上的太宰治懶洋洋出聲,“說是正好在中東的某個人丨販集團里找到了符合我描述的異能者。”
這是他推測費奧多爾會準備的后手,沒想到還真有……雖說現在已經用不上就是了。
“就是這位啦。略微介紹下,”普希金讓開身體,露出正顯得相當緊張的客人,“他是西格瑪。”
“你…你們好。”有著罕見白紫均分雙色頭發的西格瑪忐忑抬手,向他們打招呼。
“噢,你好啊。”中也欣然應下,也讓他進來。
“老板呢?”普希金梭巡了圈,“不是說他贏了嗎?回來時我看吸血鬼都不見了。”
虧他想了一大堆彩虹屁……不是,花言巧語……不是,贊美話……沒錯,準備了一大堆贊美話要哄他的老板高興,看能不能來億點小獎勵呢!
“你說費佳啊,不在這。”
聽到這個問題,中也同樣扯了下嘴角。
“午飯后他就去了異能者囚室,正給你的另一個老板拉大提琴聽呢。”
第102章
寂靜的封閉式房間, 沒有窗戶,鐵柵門厚沉,能吸收異能的特殊金屬墻壁, 巖石地板。
沒有布置任何花哨的裝飾,好似連空氣都在析出某種冰冷的殘酷與逼仄感。
但與此相對的,這間囚室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 明亮,柔和, 驅散了幾分沉甸甸的壓抑。
嗚——
以這聲低沉又漫長的開場作為信號, 琴弓被右手五指輕柔握著, 緩慢拉開——音階也迅速抬升——在左手指尖一次嘗試揉弦后——已經提到尖銳的高音頓時發出好似生銹軸承在被迫轉動般的連串悲鳴——嘎吱。
這是弓毛被刮擦到極限, 終于在一次回臂松弦后獲得片刻停歇的休止符。
葉伊赫一只手按著倚靠在左肩頭的大提琴, 偏過腦袋問坐他對面的費奧多爾。
“我剛才拉的是《里戈東舞曲》。怎么樣?”
相比起能夠自由進出這間異能者專用囚室的葉伊赫,費奧多爾要顯得狼狽許多。
自機場押送回來后,他雙腕間的手銬便被取下,換成了更結實也更沉重的鐐銬;特質的異能吸收金屬環足有二指寬, 牢牢扣在他的脖頸上,杜絕其使用異能逃脫牢獄的可能性。
更別提這間囚室深埋地下, 極其隱蔽的同時保密程度也非常高, 除去審查嚴格的內部相關人員與核心高層外,極少有人能夠得知這里的位置。
關押在這里的危險異能者,更是用隔絕感官的方式押送進出——中途還要確保其昏迷一段時間, 防止途中做些記路的小動作。
之前的澀澤龍彥就是被關在這里。
結果眼下風水輪流轉, 澀澤龍彥在外面跟著綾辻行人學習當偵探技巧,費奧多爾被關了進來。
但對葉伊赫來說, 他想來這里探監就來這里,甚至不需要經過種田長官的同意——雖說后者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畢竟果戈里的傳送異能真的好用, 三十米內想去哪就去哪。
就算防守嚴密到四面墻壁都用特殊金屬建造,在空中畫個傳送光圈好方便葉伊赫進出這種小事對果戈里來說,也是格外的輕而易舉。
至于他怎么找到的地點?哎呀,受苦受氣的秘書也不能白當啦。
總之,能在幫完太宰治后就看到葉伊赫和費奧多爾徹底分開,果戈里高興到連扎著紅絨球的發辮都能隨動作甩來擺去,甚至雀躍著過來給他變出了一大束慶祝自由的鮮花。
但葉伊赫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拜托果戈里當免費司機,所以最近在走正常探監流程的申請。
種田長官拿到這封申請信時的那一瞬間,表情可別提有多精彩了。
異能者囚室根本沒有探監一說啊…!
而此時此刻,面對不請自來探監的葉伊赫,以及他帶來的大提琴,費奧多爾全程保持著微笑,僅在被問到聽后感時,眨了下眼眸。
“…………”
從葉伊赫的視角來看,與平時面對一切局面都游刃有余的費奧多爾不同,顯得有點呆愣,還怪可愛的。
莫非,是認真的在問他聽完的感想如何?
擁有高超音樂技藝的費奧多爾,頭一次在心底遲疑確認著。
但,這可是他的半身,他的彌賽亞,他的救世主。
此刻,他正千真萬確的坐在了自己面前,而非僅是意識宮殿內被意識勾勒出的精神體,一點無邊漆黑中的光。
氣氛在安靜中緩慢醞釀,直至費奧多爾開口回答——他的眼尾甚至彎起了些許,看上去真的十分愉快。
他的彌賽亞,每天都特意帶著大提琴過來,是因為清楚他喜歡大提琴演奏的樂曲,希望他不會在這間逼仄的單人囚室內待得太過無聊。
在這點之下,其余一切都顯得如此無關緊要、不值一提。
“我敢打賭,沒有人比您更有天賦了。”
“真的?”
葉伊赫頓時被夸得眉眼舒展,“難怪之前在俄國時,就有人夸我拉琴姿勢擺得很漂亮呢。”
當時是解決事件的時間緊迫,突擊學大提琴根本來不及;現在新身體已經到手,他還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學嗎?
唱歌跑調,未必拉琴也跑調嘛。
在對音樂的追求上,葉伊赫永遠有著超出自我認知的盲目樂觀。
“我很榮幸將聽見您每一日的進步。”
費奧多爾睜著偏絳紫的眼眸,微笑著看向葉伊赫。
并且,精通樂理、極擅長大提琴的費奧多爾用每天都聽到貨輪鳴笛、開水壺響、剎車生銹、普希金爆鳴……等等惟妙惟肖的多種無序組合音效為代價,定下了往后與自家彌賽亞的每日見面。
這點聽力上的折磨,在能見到彌賽亞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沒問題。”
葉伊赫則點了點頭,欣然答應這份來自費奧多爾的邀約。
在他擁有【神人·雨御前】作為武力威懾的如今,日本政府對他的擅自探監行為,可是連一個字的異議都不敢提。
雖然,將費奧多爾關押在這里……其實是他的決定。
究其原因——他過去被費奧多爾騙了太多次。
即使是在葉伊赫自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達相當親密的程度時,費奧多爾竟然也能不動聲色的布局,冷酷的執行計劃,絕不心軟的動手。
因此,上了好幾次當的葉伊赫可不會再輕易被小老鼠的甜言蜜語哄得暈頭轉向,就這么安心的放他在外面亂竄。
萬一費奧多爾只是佯裝對他示弱、表現得心甘情愿,實際上又已經在構思新計劃了怎么辦?
別說葉伊赫沒自信再贏他第二次,單論新計劃要是對文明社會的存續構成威脅,小愛同學可是會帶著能夠跳躍時間與空間的【神刀·雨御前】直接殺到的!
無論怎么衡量,還是把費奧多爾嚴嚴實實的鎖在異能者囚室里比較好。
對此,順從接受關押的費奧多爾從始至終都表現得格外安分,連并攏雙腿的坐姿也顯得格外溫馴而優雅,完全沒有不久前還打算實行席卷全世界的[大清洗]計劃時來得殘忍與冷酷。
面對這只漂亮又乖巧、還會向他露出微笑的毛絨絨小老鼠,葉伊赫猶豫片刻,依舊堅定的鎖上了監牢鐵門。
心軟歸心軟,但必須要采取手段避免自己再度上當受騙。
一次兩次還勉強能接受,三次四次就會顯得有點丟臉——也不能次次都精準被釣吧!
之前太宰就一直嘀嘀咕咕著反正費奧多爾和葉伊赫已經成為各自獨立存在的個體,要不索性就一槍……這個提議遭到了葉伊赫的一票否決。
就算發出再多聲抗議也沒用,總之就是……不行。
葉伊赫壓了壓琴弦,也按住了翻滾在自己心底的莫名思緒。
“對了,”他提起另一個話題,“根據大家的建議,因為原本身為第二人格的我同樣擁有了實體,自我介紹如果還是費奧多爾,會有點容易讓人感到混亂。”
畢竟費佳是一個相當親昵的愛稱,也不能每個剛見面的人都這么喊他。
但要是只喊費奧多爾,又很容易和真正的費奧多爾搞混。
也不能參考某些國家,給他的名字加個小字來做區分,變成小費奧多爾……豈不是更加奇怪。
聽到這里的費奧多爾略略點了下頭,表示理解。
他沒有建議葉伊赫起名為【彌賽亞】——畢竟,他喜歡稱呼葉伊赫為彌賽亞,但不等于他希望其他人也這么稱呼他的半身。
“所以,我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叫‘伊赫’。”
念到【伊赫】時,葉伊赫是用俄語發音讀出來的。
所幸這兩個字在俄國的名字大全里也占有不少比重,即使捏在一起湊成新單詞,也不會顯得突兀。
“伊赫……”
費奧多爾慢慢咬準音節,輕聲又重讀了遍。
“這不是一個常用的俄國名字,但很好聽。”他微笑起來,對葉伊赫說道,“亦如您的獨一無二。”
葉伊赫輕咳了聲,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終于可以用回本名了,種田長官甚至幫忙給他辦理了一個新身份——至于姓氏,他沒有使用【葉】,而是空在了那里。
【伊赫】是養母在聽到他原本的名字后重新取的,說'伊'寓意著從零起始的美好祝愿,而‘赫’則象征著煌煌光輝,無論怎么想都比以前的那個好上一百倍。
因此,姓氏無所謂,他唯獨不想丟掉【伊赫】這個名字。
“另外就是……”
想了想,葉伊赫還是和費奧多爾說道,“如果你之后一段時間表現良好,我會考慮放你出來。”
畢竟嚴格來說,費奧多爾從至少四、五年前開始,想要實施的計劃就再也沒有成功過……還都是他攪和的,頂多判個犯罪未遂。
——布拉姆那次不算,畢竟這位吸血伯爵一拔掉圣劍就又能活蹦亂跳的,在拿到令他驚嘆不已的收音機后更是宅了個徹底,整天窩在葉伊赫分給他的小樓房間里不出來。
葉伊赫決定在新年時送他一臺能上網的電腦,給這位老古董開開眼。
“…………”
聽到這句預定給他的獎勵,鴉黑的碎發在眼眸前輕微的晃動,費奧多爾露出了一個柔軟的微笑,又似乎想要抬手咬在指節處——但在葉伊赫目光嚴厲的盯梢下,最終僅是略微換了個姿勢,雙手乖乖放在大腿上。
“怎樣才算是表現良好呢?”他向自己的彌賽亞虛心求教。
葉伊赫沉吟片刻,劃出一個標準。
“至少不能欺騙我,也不能對我隱瞞。”
“全部?”
“全部。”
在轉瞬即逝的安靜之后,以為會被婉拒的葉伊赫聽到了這只慣常狡猾的小老鼠開口,卻是對他許下承諾。
“那么,我向您起誓。”
第103章
葉伊赫的大提琴演奏技藝有沒有提升暫且不說, 但他每天幾乎是定點去探望費奧多爾——上班都未必會有這么勤快。
最初一段時間,他還需要果戈里幫忙用傳送異能送進異能者囚室;后來等特殊探監許可證被批準下來后,葉伊赫就改成每天騎著織田作的機車來回。
但凡見過他背著大提琴進出異能者囚室的看守, 沒有一個不目瞪口呆的。
為什么會有個和[魔人]長得一樣一樣的家伙每天跟回自己家似的來這座要塞監獄,還能自己掏出鑰匙開門啊?!
后來發現連他的探監許可證是出自高層特批,完全準許對方把異能者囚室當家以后, 看守的軍警們就只能當做看不見葉伊赫了。
想不準許也沒辦法,前輩們被一槍崩了后濺出來的血還在地毯上沒擦干呢, 誰敢說個不字……
在被太宰治和果戈里像收苞米似的嘎掉一茬又一茬政客后, 剩下來的想不識相都難。
其實, 作為造成席卷全球的吸血鬼事件的幕后主謀之一, 費奧多爾原本應當受到比眼下更嚴厲的判決, 至少在以二位數年份起步的服刑期間內是別想有人能來探望他的。
奈何拯救了世界的功臣葉伊赫對外自稱為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且拒絕交出費奧多爾,直接把所有想要引渡費奧多爾去默爾索監獄的國家的嘴都給堵上了。
對于其他的犯人包庇者,各國或許還能想辦法解決一下。
但說出這句話的是人脈資源異常廣闊、自身手握三極特異點的葉伊赫,他們明智的選擇裝聾作啞。
目睹【神人·雨御前】降臨且揮刀裁決的絕密報告已經接二連三的出現了, 在時間與空間的坐標軸上來回穿梭,根本沒有防范的可能性。
對于高官政要來說, 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可不在于有沒有執行正義之類的狗屁信念, 而是“葉伊赫今天只是讓【神人·雨御前】去斬殺罪人,萬一他明天點名讓那東西來殺我怎么辦?”。
因此,如今葉伊赫想做的事情, 全部都變得異常順利——包括政府主動給他捏造一張壓根不存在的探監許可證。
[灰衣主教]的代稱, 已變得名副其實。
雖然對于葉伊赫來說,還不如多拉兩首大提琴樂曲來得有趣。
費奧多爾昨天可是夸他大有進步了!
“什么大有進步, 他鐵定是在撒謊,在哄你高興呢。”
中也默默翻了個白眼, “你在這拉完一曲大提琴,我們樓外的蛤丨蟆直到半夜都不敢吭聲。”
葉伊赫輕哼道,“你又不懂音樂,評判標準不作數。”
費奧多爾可是在十五六歲時,就當過俄國頂級音樂學院的助教老師呢!他做出的評價還能有假?
被嗆了個正著的中也:“…………”
但是他有耳朵啊!
“說起來,伊萬也是那所音樂學院的老師。”葉伊赫轉頭問伊萬,“你覺得我大提琴拉得怎么樣?”
“無與倫比。”伊萬單手撫胸,真情實意的詠贊道。
葉伊赫的目光轉回給中也,“你看。”
中也對著他虛起藍瞳,無語至極。
“…………”
見鬼了,問這兩個最不會說實話的。
“說起來,自從【神人·雨御前】的神跡傳開后,現在別說橫濱的黑丨手丨黨,全世界的黑丨手丨黨都開始努力遵紀守法了,”葉伊赫提起近況,“太宰已經沒事可做了吧?”
正懶洋洋癱在沙發里打瞌睡的太宰治有氣無力的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有在聽。
“還有織田作,已經不干殺手了。”
葉伊赫又望向正在寫購物清單的織田作——后者聽到葉伊赫在喊自己,便也回應了聲“是”。
織田作做出金盆洗手這個決定,倒也沒什么出自特別的契機,只是單純覺得是時候了。
他也并不是喜歡當殺手,或是喜歡殺人才做這行的。
因此在錢早就賺夠的如今,他退出得也毫無留戀,哪怕圈內至今都掛有指名希望他接手的高報酬任務也一樣。
結果就是他每天待在小樓里擦擦洗洗,去院子里保養機車,端著咖啡杯看中也太宰打游戲,出門陪普希金跑步,順便買點家用消耗品回來。
明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過得比退休老人還要乏味。
“還有伊萬、普希金、布拉姆、果戈里、西格瑪……對了,西格瑪。”
把大家集合起來的葉伊赫掰著指頭點人,被喊到名字的都應聲看過來——多虧打通的客廳加餐廳足夠大,才能輕松容納這么多人。
其中,剛住進小樓的西格瑪最緊張,被點到名時幾乎連聲音都發顫,“握(我)在?”
開口時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啊啊啊啊!
西格瑪在內心崩潰抱腦袋。
“你很希望有一個歸宿吧?”
葉伊赫認真道。
一句話,就讓西格瑪的精神瞬間繃緊。
既然費奧多爾說他起誓不會再隱瞞和欺騙,葉伊赫剛一得知太宰說西格瑪是費奧多爾準備的后手,轉天便去問了對方。
費奧多爾確實沒有任何隱瞞,將他的來歷全部說給了葉伊赫聽。
西格瑪,其實是由那本寫上故事就能實現的【書】所制造的產物。
他沒有在沙漠之前的記憶,并非是因為像中也那樣的特殊緣由導致失憶,而是真真正正的沒有過往。
他所擁有的那份異能,對他本人而言更是一場災難——只需要與別人進行身體接觸,就可以將雙方之間互相最想知道的情報信息做意識交換。
沒有任何攻擊性,卻是犯罪分子最中意的能力之一。
因此,被發現異能效果的西格瑪毫無懸念的被發現他的人丨販集團當作奴丨隸,逼他在各種犯罪中用異能協助他們。
如果不是伊萬和普希金在沙漠里一路追蹤人丨販集團,直至將西格瑪救出來,他還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時候才能獲得解脫。
但對于費奧多爾來說,西格瑪是他作為【在機場奪取神人失敗并被捕】的后手,果戈里會負責找到他,然后再展開下一階段的計劃。
聽到這里,葉伊赫都不得不佩服費奧多爾心思實在太過縝密難防。
果然要不是他下手快,這只狡猾又執著的小老鼠絕對不會像此刻這般,乖巧又安分的待在這間異能者囚室里聽他拉大提琴,也給他講故事。
總之,西格瑪作為【書】的造物,注定本身是極其孤獨而仿徨的,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得到一個心安之處,或者說,讓自己的誕生多出一點非同尋常的意義。
他希望知道自己為何而誕生于世。
葉伊赫原本以為是費奧多爾用【書】創造的西格瑪,但后者搖了搖頭。
“我并沒有得到過【書】,伊赫。”
費奧多爾念著自己半身的新名字,發聲很輕,有著好聽的轉音,成功讓葉伊赫的喉嚨發緊,險些就想開口讓他不要把自己名字念得這么……曖昧。
但貿然講這句話說出口,豈不是又顯得他自作多情——葉伊赫在心底糾結許久,終究是放棄了提醒。
他也不是不喜歡聽到費奧多爾念他的名字,所以…曖昧點就曖昧點,也沒什么大礙。
“不過,寫在【書】上面的故事,并非一定要在‘未來’實現。”
費奧多爾抬起被鐐銬束縛的手,在空間畫了道表示越過當前時間點的弧線,“只要邏輯合理,哪怕是‘過去’也能被【書】創造。”
蒼白纖細的手腕與沉重冷硬的金屬鎖環,極富沖擊力的畫面令葉伊赫的目光停留在那處許久。
他忽然想起了左手小臂上那道淺淡的刻痕——出自費奧多爾的手,字跡清晰流暢,即使愈合也不顯得恐怖,摸上去時還有著鮮明的輕微麻癢感。
此刻,那道傷痕也一定在費奧多爾的衣袖下藏著吧?他的身體是系統全新出品,沒有一道舊疤,過往的傷口好像都留在費奧多爾身上了。
包括子彈貫穿左肩留下的那道更深些的疤痕,摸上去時一定也……打住。
“嗯……”
頂著費奧多爾不動聲色望過來的笑意,葉伊赫佯裝若無其事,但慢了半拍才想出來該怎么接話。
“所以,西格瑪是由未來的某人寫在【書】上,創造他出現在此刻。”
“是。”
費奧多爾唇角的笑意擴大,鐐銬隨手腕落下時,發出陣清脆的輕響,“關于西格瑪,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您還想了解別的嗎?”——在【了解】這個單詞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葉伊赫總感覺他特意加了別有深意的重音。
“……不、不用了。”
——光是回想那時的場景,葉伊赫就感覺自己內心有某根弦被悄悄壓住、撥動,攪出一聲格外混亂的鳴音。
他收回發散的思緒、也松了松心底的那根弦,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被疊得皺巴巴的紙。
上面用墨揮灑著用古日語寫就得語句,末尾蓋了政府的官方印章。
“總而言之,”葉伊赫輕咳一聲,“我在學習大提琴之余也認真想了下,不能讓大家總是無所事事待在小樓里,多少會顯得有些無聊。”
聽到這里的眾人都有點沉默,但不是為了后半句。
他那是正經學大提琴嗎……他們都懶得拆穿。
“所以呢,我找種田長官要了張【異能開業許可證】。”
葉伊赫展開那張紙給大家看,“這樣一來,我們就能作為異能者組織進行合法的活動了。”
“我們也要開偵探事務所嗎?”
普希金困惑眨巴了下眼,“咱們這誰能當偵探,太宰?還是等澀澤出師?”
自從危機解決后,澀澤龍彥就跟著綾辻行人學習偵探入門技巧了,他們兩人的相性意外得很合。
“我才不要當偵探。”
太宰趴在沙發背上抗議,對于自己要開始努力工作這件事一萬個不情愿。
努力這個單詞就根本不適合他——比起努力,還是每天躺在這里曬太陽、打游戲、再逗中也炸毛要有趣得多。
再說了,有【神人·雨御前】的神之威懾在,以后涉及刑事的案件肯定會大幅度減少,難道到時候要他每天負責出門找貓遛狗嗎?不行不行。
“不是開偵探事務所,”
葉伊赫搖頭,放下那張輕松得到的【異能開業許可證】,又從口袋里翻出另一張紙——是一張房屋與土地的所有權證書。
“我順便用低價從政府手里買下了【港口mafia】總部的那五棟大樓,”
在眾人匯聚過來的茫然目光中,葉伊赫眼底露出點狡黠的笑容,得意洋洋的宣布道。
“讓我們各自發揮所長,來開一間……不對,來開占地足有五棟高樓的超大鬼屋吧!”
第104章
“好, 我有興趣。”
大腦接收到葉伊赫的提案,看似困得快要睡著的太宰治鳶眸驀然圓睜,應和的聲音干脆有力。
中也:“…………”
這家伙真是一碰見能坑到別人的事情就特別來勁!
除去瞬間領悟到葉伊赫想法的太宰, 其余人的表情管理都卡在[有點懵]的程度上。
他們……來開鬼屋?是專門把游客嚇得嗷嗷叫的那種娛樂設施?
“正好種田長官在苦惱來著,說那五棟大樓發生的兇殺案太嚴重了,即使如今早就將大樓內部清理干凈, 出租或轉賣依舊找不到下家,也沒有人愿意接手。”
“如果全部爆破再推倒重建, 花費的開銷又過于巨額, 其中還得包括周邊居民的疏散問題。”
葉伊赫解釋起來龍去脈, “正好我聽到了種田長官的這番苦惱, 就想出開附加劇情演出的沉浸式鬼屋這個點子——兇殺樓棟、黑丨手丨黨、不明原因的滅亡……前期用來吸引顧客的噱頭實在太多了, 根本就是天選場地嘛!”
葉伊赫的經營理念太過超前,以至于眾人的神情幾乎都震驚到僵硬。
“沒錯沒錯,”
只有太宰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都掛在沙發背上, 軟綿綿的,像一只變成非牛頓流體的貓。
然而, 與漂亮又無害的其他貓不同, 眼前這只正發出陰惻惻的呵笑聲。
“哼哼……等著瞧,我必定不辜負你的期望,讓每一位進來的受害者…不對, 顧客, 都嚇到口吐白沫……”
普希金聽得汗流浹背:“……你是在故意漏實話吧喂。”
再說到底哪里是不明原因的滅亡啊,罪魁禍首不就是他的異能嗎……完了, 想一想當時太宰謀劃大規模種病毒時的恐怖頭腦,他能做的只剩下為顧客們祈禱不要被折騰得太慘。
“太宰愿意加入就太好了, ”葉伊赫高興道,“因為我們人手有限,就暫且先布置其中一棟大樓進行試運營,看看效果。”
“綾辻也答應給我構思幾個燒腦又刺激的驚悚劇本,到時還能請澀澤來進行美術和服裝設計,伊萬負責道具制作與演出。”
“等徹底完工后,我們就可以劃分各自負責的區域了,反正那么高的樓,到時候肯定不擔心空間不夠用。像現代區域,織田作可以扮演死后怨氣不散的亡靈殺手。”
織田作一愣:“啊。”
可他不會演戲……
“神話區域,魏爾倫是被人類的邪念與欲望吞噬,墮落成惡鬼的神明。為了保證演出的精彩,到時候你就在終幕和魏爾倫上演兄弟大戰,墮落的邪神哥哥與執著的神明弟弟,一定很有看頭……”
中也:“……啥????”
中也:“慢著,魏爾倫答應你這么做??”
“是啊,”葉伊赫無辜道,“我一打電話,魏爾倫就很高興的表示了同意,還說蘭波也會一起,偵探社沒有委托時就能過來幫忙……啊對,蘭波可以去現代區域,身負神秘過往的失憶特工或間諜肯定也會受到客人喜愛。”
在眾人越聽越覺得[這怎么竟然還有點可行性]的反應里,葉伊赫繼續說出自己構思中的策劃。
“北歐區域,布拉姆就可以本性演出吸血伯爵,甚至還可以通過咬人增加眷屬,營造真正沉浸式的體驗……嗯,結束記得把客人們變回去。”
布拉姆:“余…余也要加入?”
“一直窩在房間里難免無聊,就當是出來活動下身體也不錯。”葉伊赫勸他,“伊萬的容貌還有氣質都和你挺相近的……到時候可以扮演你的管家之類。”
聽到這里的伊萬立刻出聲:“我不能跟著您嗎?”
“我是宗教區域,”葉伊赫似模似樣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到時候我就表演自己是表面仁慈,實則狡詐奸猾、窮兇極惡的愉悅系神父……”
“神父是挺像,但要說你狡詐奸猾、窮兇極惡……”摸了摸下巴,太宰給出評價,“不如把費奧多爾放出來,你們弄個一白一黑的雙子神父。”
反正就算把費奧多爾囚禁起來,他每天依舊要往異能者囚室跑,干脆把人帶回來算了——看費奧多爾那樣也壓根沒有想逃脫的意思,否則就一個區區異能者囚室,也未必關得住那位[魔人]。
“!”
葉伊赫底氣不足,但是據理力爭,“雖然…但……就是……怎么能這么說費奧多爾呢。”
眾人:“…………”
還說你每天只是去學習大提琴!
太宰:“該說幸好你和費奧多爾一樣,理智和感性是分開工作的嗎…”
葉伊赫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
反正就算真的要和費奧多爾一起扮演雙子神父,也不是現在。
“西格瑪可以做經理人,”葉伊赫有條不紊的給所有人安排了活,“到時候,整棟大樓都會交給你來統籌哦。”
“欸!”一直安靜聽著的西格瑪大驚,“我…我來做經理人嗎?”
他還以為自己也會被安排到某塊區域里當npc呢!
“我呢我呢,我親愛的摯友!”果戈里喜氣洋洋的指著自己,“偉大的果戈里會被安排到什么任務呢——”
“客人的接引者哦,”葉伊赫沉思,“你要是想去扮演殺人魔術師也沒問題,不過總感覺你來當接引者會很合適,比如假裝在他們面前被殺掉,帶客人們入戲之類的……”
畢竟果戈里真的很有表演欲,對各種魔術的小技巧又是手到擒來。
果戈里頓時眼睛一亮,“即使不能主動的迎接真正的死亡,也可以在片刻死亡中體驗靈魂的自由嗎?不錯,真有意思!”
由于葉伊赫當初成功用一句話卡爆了果戈里關于自由的邏輯bug,導致他一門心思的想將他的摯友從“牢籠”中解放出來,擁有絕對自由的身體。
如今這個理想實現了,他便又開始琢磨到底怎么做才是真正體現他的意志是自由的。
不過,這次有葉伊赫隨時盯著他。要是果戈里又陷入到哲學思辨的牛角尖里去,葉伊赫有信心再燒一次對方的大腦cpu。
“我呢我呢,老板,”普希金越聽越激動,迫不及待指著自己,“我的工作是什么?”
葉伊赫眼也不眨道:“前臺。”
“什么!?”
普希金大受打擊——為什么他們的工作都那么有意思,就他只負責收錢賣門票啊!
“開玩笑的,”葉伊赫露出一點惡作劇成功的微笑,“那當然是再現【港口mafia】覆滅之日。”
“到時看客人里有沒有自帶傷口的幸運兒。但你不能直接現身,只要偷偷的發動異能就可以,等游玩結束后就解除,讓他們誤以為是遺留下來的詛咒之類……”
普希金:“………啊…也、也行。”
忽然感覺自己的老板真是損到家了……
“我的想法差不多就是這些,但后勤保障的人手完全不夠嘛,先去招募一批,開始做前期的準備工作。”葉伊赫一拍手,“西格瑪,這點就交給你了哦。”
“咦,嗯,好的…!”
西格瑪手足無措的答應下來——即使感覺有些許惶恐,他也絕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反正都有【異能開業許可證】了,直接招募異能者來打下手也不錯。”太宰治笑瞇瞇道,“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異能者不少哦,只要薪水足夠,他們肯定很樂意加入。”
“……擂缽街啊。”
曾經也在那里生活過的中也一語道破。
在地下組織近乎絕跡的如今,要說橫濱哪里的異能者最多、自身又沒有工作的話,除去擂缽街也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畢竟異能者是禁止打著異能招牌在社會上進行活動的,也就意味著他們只能依靠自身的技能來賺取薪水。
如此一來,有能力有工作的異能者不在擂缽街,便也不需要接受西格瑪的招募;沒工作又無處可去的異能者則逐漸貧困,便會流落到底層才會待的擂缽街。
而且,擁有強制情報交換能力的西格瑪還能通過握手來發動異能,以此篩選應聘者自身的資質,判斷對方是否適合在鬼屋里工作——簡直完美!
“那么最后,來起一個名字吧!”
開鬼屋的方案能得到大家認同,葉伊赫也很高興,“順帶一提,我的建議是【死屋之鼠】。”
“……………………”
空氣突然安靜。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如中了一發禁言術般,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
“【死屋之鼠】?”
在那間僅有葉伊赫會來的囚室內,費奧多爾已被拘禁在此處數月,從未嘗試過逃離。
此刻,他正專心聽著葉伊赫講他如何策劃開鬼屋,直至最后的名字出現時,眼底泛起興味盎然的笑意。
“我并不介意,但他們沒有反對嗎?”
給太宰他們冠名成【死屋之鼠】的員工……他的彌賽亞總是能想出如此有趣的點子。
“果戈里投了贊同票。”葉伊赫眨著眼。
根據上次對付【圣天錫杖】時的經驗,只要果戈里接受了,其他人就算反對也很難起到效果……
畢竟果戈里總有辦法把這個名字宣揚出去,等到所有人都把他們鬼屋叫成【死屋之鼠】時,就算有別的官方名字也白搭。
——就是,很難說果戈里的贊同是不是為了欣賞其他人的精彩表情。
“那么,作為【死屋之鼠】的一員,”
似乎也想到這點的費奧多爾微微笑著,口吻十分愉快。
“如果您允許,下次請幫忙帶一些紙筆來。我也很樂意為您設計精彩又刺激的驚悚劇本。”
“好啊!”
對此,葉伊赫自然是滿口答應。接著,他眉心微蹙,又和費奧多爾提起另外一件事。
“我在過來的路上收到種田長官的消息,說歐洲異能局那邊始終擔憂你的高危險性,似乎在暗地里謀劃著想要對你進行[梟首行動]。”
第105章
聽到歐洲異能局的這個行動, 費奧多爾眉梢微動,露出一個十分耐人尋味的似笑非笑神情來。
“殺我?”
這幾個音節,費奧多爾念得玩味而輕蔑, 根本不把整個歐洲的國家勢力放在眼里,“那就請他們來試試吧。”
葉伊赫看著費奧多爾連半點姿勢也沒動,甚至鐐銬與頸環仍加諸于身。這本該是狼狽且弱勢的模樣。
但在費奧多爾抬眼的那轉瞬之間, 通身氣場便已褪去了那份乖巧下的溫馴,變得銳利無比、十足冷漠——宛若深淵里伸出了猙獰惡爪, 深而重地剮在鮮血淋漓的人心上。
“…………”
思緒陷入片刻的恍惚, 葉伊赫覺得自己的大腦哪里肯定出了問題, 竟然覺得那爪尖是輕輕勾在他心底。
“種田長官已經單方面拒絕了。”葉伊赫開口道, “他們大概以為日本也是出于在我強威之下的忍辱負重, 才被迫只囚禁你而不動手。”
竟然試圖攛掇日本政府聯合他們一起動手……想法很美好,可惜那批會動手的政府高官已經沒機會忍辱負重了。
費奧多爾沒有開口,而是微笑著聽葉伊赫往下說。
“但我也沒辦法毫無心理負擔的給種田長官他們添麻煩。只要你仍然被關在日本的異能者囚室,歐洲異能局就會一直不死心, 持續施加壓力。”
葉伊赫的表情認真。
“何況,我仔細思考了下, 你的理想已經……嗯, 至少一大部分已經達成了,”——對于搶了費奧多爾籌謀多年的【神人·雨御前】這件事,他還是有一點心虛的, “而且, 你這半年以來都算是表現良好。”
費奧多爾安靜聆聽的神情同樣專注,那雙偏絳紫色的眼眸始終倒映著葉伊赫的身影, 再也沒有其他。
“所以……”
葉伊赫對費奧多爾道,“趁此機會, 我打算順勢安排一場假死,放你出來。”
…………
在這間枯燥乏味的囚室里,費奧多爾度過了大半年。
葉伊赫則每天都會去那里陪他,好像他們還是曾經那樣同用一個身體的雙重人格體,無論去哪里都會待在一起似的。
除此之外,他總是會帶點打發時間的東西,大提琴、《圣經》、紙筆、油畫顏料……費奧多爾涉獵極廣,幾乎沒有他不懂的。
不僅小樓里的眾人見怪不怪,連幾次來找他玩的亂步都撲了個空后,也就習慣了葉伊赫會時常不在小樓的情況。
因此,亂步反而對新開業的超大型沉浸式劇情體驗鬼屋起了濃厚的興趣,舉手自愿加入幫忙。
對于【港口mafia】總部大樓爆改成超大型綜合鬼屋的這條新聞,支持者居多,反對聲也不少。
即使會有許多鬼屋愛好者滿懷期待的表示已經等不及它開業,也依舊會有許多異議的聲音,認為這是消費流量的一種,或者是刻意蹭曾經作為【港口mafia】總部大樓的噱頭。
如果是某些曾經當過呼風喚雨的干部,享受過成為黑丨手丨黨后獲得的暴利以及各種犯罪的自由,那么會更加難以容忍這件事,認為他們這樣做是在侮辱黑丨手丨黨的臉面。
葉伊赫對這樣的反對聲更加不屑一顧。
【港口mafia】做過什么好事嗎?因一個玩笑涂鴉而殘殺所有紅發少年、大范圍投毒牽連無辜居民、搞文字獄的連坐處死制度……
光是后來在市警那邊的檔案統計,不算跟敵對組織火并而死的人員,僅是被【港口mafia】下令處死的普通民眾,就高達數千人。
除此之外,還有走私軍丨火與管制品、售賣丨成丨癮藥物、仿制□□、旁若無人的大規模組織火并……連重傷失憶的蘭波被【港口mafia】撿到時,都只是派到抗爭前線送死、得不到后援補給的底層人員。
混亂、暴力與血腥,一直是這座繁華城市的背后清理不干凈的黑暗面。
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是必須存在的、乃至正確的。
至少,失去這幫無惡不作、只追求利潤的犯罪組織后,終于恢復平和生活的民眾沒有一個感到惋惜的,都是對著鏡頭大夸特夸。
而他。
眺望著明亮通透的晴朗天空,葉伊赫瞇起眼眸,感受迎面拂來的微風。
他本來,也只是一個努力活在這世上的普通人罷了。
因此,面對被提至他面前的【三刻構想】,葉伊赫再度拒絕成為【掌控這座城市的黑暗面】的地下組織首領。
他反而決定將那五棟大樓改造成會受大家歡迎的鬼屋、游樂場、密室逃脫,什么都可以,但偏偏不會是一個犯罪組織的總部。
并且,葉伊赫之后還要以那五棟被他買回來的大樓為核心,覆蓋整個市區為面積,堅決不允許任何非法犯罪組織在橫濱冒頭。
他不管別的地方有沒有,但至少他在的地方,一個也不準有。
不過,從最近軍警那邊的反饋來看,他們在看到橫濱那些用選票說話的沸騰民意后,似乎也終于下定決心,打算在近期進行全國性的犯罪組織清除行動。
有小愛同學和【神人·雨御前】在,大規模的犯罪組織根本無法形成;剩下的那些小規模團體,清理起來要容易得多。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句話。
他其實根本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是最正確的,甚至,世界上的罪孽或許永遠不會被徹底清除。
但至少,它不會變得更壞。
葉伊赫收回目光,落在自遠處滑翔而來的大型客機上。
——是時候了。
“費奧多爾,”
葉伊赫喊了聲費奧多爾——后者正坐在機場大廳的長椅上,咬著指節,似乎在發呆。
比起常穿的那身披風加開襟外套、戴有毛氈護耳帽的經典裝束,此刻的費奧多爾穿得月白的寬松針織毛衣與休閑長褲,鬢角邊的一綹發絲也被別至耳后,看起來瘦弱又乖巧,像春假時出門旅游散心的大學生。
即使歐洲異能局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認得出這是那位謀略極深、輕易能將整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魔人]費奧多爾·D。
只不過如今,他在官方通緝名單上的標識變成了【已死亡】。
葉伊赫也同樣做了些外在形象上的改動,只是袖口挽起時,露出的小臂線條要比費奧多爾流暢而結實,一看就是堅持鍛煉的成果。
在剛得到這具身體時,百分百復刻費奧多爾身體數據的葉伊赫,體質與費奧多爾相差無幾。
如今過去半年,他的體質明顯提高,而被嚴格監督的費奧多爾……只能說,也算是沒變得更差。
“要登機了。”
他向費奧多爾伸出手。
費奧多爾也才恍然回神般,從善如流被葉伊赫從座椅上拉起身,“我們要去哪里?”
“我們?”
葉伊赫眨了眨眼,只交給費奧多爾一張目的地寫有某個東方國家的機票。
“我不會和你一起走。”
他盡量保持語氣上的輕松,“你看,我們長得一模一樣,特征也比較明顯。要是還和你待在一起,你被發現還活著的風險就會成倍增加。”
“而且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幫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記得規律作息,愛惜身體,吃點好的……我跟你保證那個國家的菜都很好吃……還有別咬指頭……至少別咬出血,嗯……”
“所以…我們大概要分開一段時間了。至少等這段風頭過去。”
葉伊赫輕微聳了下肩膀,故作愉快,表情卻實在高興不起來——哪怕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
沉默。
空氣在沉默中發酵,又好似在醞釀無聲咆哮著、自下而上卷動的磅礴風暴。
直至葉伊赫實在想不出更多的話來,轉身打算離開時。
——他的手腕,被費奧多爾握緊。
五指冰涼。
“您打算離開我嗎?”
費奧多爾開口,聲線偏低,卻并不顯得輕松。
他將敬語的一字一句皆咬得極為標準,音節連接間帶著某種獨特的韻律,莫名讓葉伊赫想起閉目晨禱時的神父——莊嚴、神圣,不可觸怒。
或者說……在那極短暫的一瞬間,葉伊赫感受到某種極冷酷的氣息,幾乎令他的寒毛豎起。
就像是被某種大型的危險生物盯上,條件反射激活了應對本能的警告。
“…………費奧多爾?”
向來信任自己直覺的葉伊赫側過頭看他,眼睛也隨之微微瞇起,以某種審視的目光來回打量。
“如果我說是,你該不會就想要對我做點什么別的壞事吧?”
剛放出來就又想給他搞亂?
他眼下可不在任對方宰割、毫無還手之力的意識宮殿內。
費奧多爾冷靜的回以注視——直至過去許久,登機口的廣播反復響起,他才出聲答道。
“不……請您原諒,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他松開手,站直身體。
即使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葉伊赫莫名能感覺得出來,這只小老鼠正處于前所未有的糟糕情緒中。
連帶他都有點于心不忍……可無論太宰還是綾辻,都說這樣做才是最安全的……
隨即,葉伊赫看見費奧多爾微微欠身,睫羽低垂,以某種好似舞會在邀請同伴入場的姿態開口道。
“與其讓我獨自前往其他國家,隱姓埋名,”
費奧多爾抬起眼,后半句話轉為用自己的母語措辭——少了日語那份謙遜而委婉的敬意,卻讓葉伊赫的內心動搖得更加劇烈。
“我更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回到我的國家……”
“在那里,我有想要展示給您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