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感謝西班牙海鮮燴飯的深水)
什么身份……
聽到這個問題的葉伊赫面上神情依舊冷靜, 心底幾乎要苦笑出聲。
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存在了。
不久之前,當葉伊赫剛在這片濃霧深處睜開眼時,系統(tǒng)便帶著小愛同學的聲線登場了。
[恭喜宿主解決事件, 復活點+5。]
[…………嗯?]葉伊赫愣了下,在心里反駁系統(tǒng),[我還什么都沒做啊。]
況且他還在為費奧多爾哄騙了他那么久而感到難過呢, 眼下哪有心情做任務。
[這是延時獎勵,]系統(tǒng)解釋道, [在宿主被強制沉睡期間, 本系統(tǒng)判定有宿主的同伴協(xié)助解決事件完畢。]
被費奧多爾強制沉睡……提起這點, 葉伊赫才發(fā)現(xiàn)腦內(nèi)的意識空間是如此安靜, 除去他和系統(tǒng)外, 沒有任何聲音出現(xiàn)。
這不太尋常,畢竟要是他被強制沉睡后還能醒過來,費奧多爾絕對會詫異得出聲詢問才對。
想了想,葉伊赫果斷捋起左手的衣袖——光潔如初, 沒有刻字留下的傷痕。
取而代之的是右手的手背,中央鑲嵌著一塊菱形的血色結晶, 怎么看都不對勁。
[我這是……]
[嚴格來說, 這次喚醒是意外狀況。]
等了片刻,不見葉伊赫繼續(xù)往下說,判斷這是個疑問句的系統(tǒng)主動解釋道。
[……]
又聽到了這句熟悉的解釋, 葉伊赫涼涼開口, [你的意外狀況真多。]
數(shù)數(shù)這都第幾次了……從他的存在被費奧多爾察覺到開始,攢復活點的過程就變得曲折了十倍不止。
系統(tǒng)…系統(tǒng)卡殼住了, 無法反駁。
[所以我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聽著系統(tǒng)半晌不吭聲,葉伊赫又繼續(xù)問道, [我使用的還是費奧多爾的身體嗎?還是你給我新搓的?]
但仔細盤算了下,他的復活點還沒攢到一千呢,總不可能是活動大酬賓。
[其實這是自費奧多爾身上分離出的異能體,本系統(tǒng)鉆了……咳,稍微走了點應急處理的特殊流程,將宿主的靈魂暫時轉移到了這具異能體里。]
畢竟,雖然葉伊赫目前是與費奧多爾的身體綁定共生了,但自費奧多爾身上分離出來的異能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看作是另一具費奧多爾的身體嘛……
小愛同學的聲線甜甜的,將自己卡bug的行為說得理所應當般流暢。
聽著聽著,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甚至沒在做人的葉伊赫沉默良久。
[……我自認已經(jīng)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也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情況。]
所以費奧多爾確實是擁有異能的……但很奇怪,從來沒見他用過。
葉伊赫仔細回想,發(fā)現(xiàn)就算是當時他們?nèi)ソ烫美镎沂ΓM奧多爾被看門人用槍指著腦袋、眼看就要扣下扳機時,也沒有任何打算躲閃的跡象。
那時,假設他沒有緊急頂號上場代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葉伊赫思索片刻,總覺得這點很重要,但暫時想不明白,索性先將注意力放至當下。
[為什么費奧多爾會分離出他的異能體……]
正要繼續(xù)詢問系統(tǒng)的葉伊赫看見與費奧多爾站在一起聊天的那位銀發(fā)青年,以及他自稱這里為他的[龍彥之國]時,就立刻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那位費奧多爾從最初來到日本就想接觸的【特級危險異能者】,澀澤龍彥。
這大概就是他的異能效果。
而眼下最好的選擇自然是他繼續(xù)待在角落里,借著濃霧隱藏起身形,不能被費奧多爾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
只是那兩人的對話內(nèi)容,越聽越讓葉伊赫生氣。
“我的老熟人”……感情這兩個人早就認識了!
那么意味著費奧多爾想要清洗世界的計劃,至少從五年之前就開始鋪墊——或許他在附身費奧多爾后做出的幾次好事,其實都與破壞了對方的計劃布局有關。
即使這樣,費奧多爾都沒有選擇吞噬掉他的精神,甚至將他稱為彌賽亞。
正旺盛燃燒于葉伊赫心底的怒意,倏爾就消散不少。
這只漂亮的、狡猾的、用真心來騙他真心的小老鼠。
葉伊赫憤憤想道。
在并不漫長的二人交談過后,費奧多爾離開,僅剩下澀澤龍彥敏銳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之異常。
“我是費奧多爾。”
葉伊赫也遵從了一貫的人格設定。他亮出右手背上的血色結晶,在澀澤龍彥流露出的驚訝目光中證明自己身份。
“換句話說,我是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你可以喊我費佳。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你的異能發(fā)動之后,我被剝離到了費奧多爾的異能體內(nèi)。”
他自然不可能說是有系統(tǒng)幫忙作弊。
“還會有這種事……”
發(fā)動了那么多次的[龍彥之間],澀澤龍彥還從沒遇見過這種狀況,又是詫異,又是好奇,“費奧多爾從來沒和我說過他有第二人格。”
“畢竟我的精神力一直很弱。”
葉伊赫淡然回道,“原本誕生的時間就沒有很長,你又一直被政府關押起來。”
“竟然……真是讓人意外,”
澀澤龍彥的神情明顯變得興奮而期待。
“啊啊,此刻涌動在我心底的,莫非就是超出預測之外的驚喜嗎?實在令人感到新奇不已……”
葉伊赫對他的反應有點愣:“…………”
難道眼前這位也是個高智商的頭腦派?還是像果戈里那樣的精神追求派?
抑或是兩者皆有?
“費佳,你能為我?guī)順啡幔俊?br />
澀澤龍彥的紅瞳在此時幾乎要閃爍起某種異樣的光彩,“比這枯燥世間、比這乏味人性還要更多的,那份連心神也足以為之動搖的璀璨光輝——”
“……沒太聽懂你想要什么。”
思索許久,葉伊赫誠懇說道,“但如果,你是想追求[超出你預測之外的事物],那我建議你可以試著當偵探。”
“讓我再多見幾……嗯?什么?”
正要繼續(xù)發(fā)表激動演講的澀澤龍彥聞言就是一呆。
“當偵探?”
他全身上下有哪里看起來像偵探,竟然會讓對方提出這個建議?
“你不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對這世間感到乏味與枯燥嗎?那當偵探可就正好適配你的追求。”
“你想想,偵探可以遇到各種棘手的案件委托。”
葉伊赫給他細數(shù)當偵探的好處。
“你能充分發(fā)揮你的優(yōu)勢,不止能將真相抽絲剝繭出來,還可以獲得委托人的感激、贊譽與掌聲,這本身就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要是你哪天接手到了自己無法勘破真相的委托——欸呀,那不就正好是[超出你預測]的情況嗎?”
“這樣一來,你就能反復體會到棋逢敵手的驚喜,真是太好了。”
眼見聽得有些怔愣,隱隱流露出[這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啊]的表情的澀澤龍彥,葉伊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比起到處漫無目標的殺異能者,在指望撞大運碰到一個例外前就先被政府關押起來、失去人身自由,果然像這樣精準撒網(wǎng)更合適吧?還是合法職業(yè),也可以有理由讓政府不再通緝你。”
“別擔心沒有委托,想入門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位…不對,兩位導師。以你的聰明,畢業(yè)單干肯定很快的。不用謝我噢。”
從未被打開過如此清奇的思路,澀澤龍彥驚呆了。
這、這么一說,當偵探還真是很符合他的精神需求……!
“你說的偵探導師……是哪位?”
回過神來的澀澤龍彥從未體會過內(nèi)心如此喜悅的情緒,好似重新拾回了對未知、對未來的那份無盡期待。
“是那位[殺人偵探]嗎?”
他忽然想起費奧多爾臨走前和他提過的那位能夠百分之百致殺人兇手于死地的偵探。
“他目前下落不明,”葉伊赫說,“但大概率沒有生命危險,等事件結束后,我可以將你介紹給他。”
“另外一位的話,就在橫濱的武裝偵探社,我正好想去那里找他……要不,我們一起過去?”
“可以。”
澀澤龍彥欣然頷首,“需要我解除[龍彥之間]嗎?以免那位偵探遇到危險。”
“……大概不行,”葉伊赫苦惱皺起眉,“你要是解除,我也會跟著消失。”
畢竟他目前借用的是費奧多爾的異能體,而不是費奧多爾的身體。
但偵探社有超越者蘭波在,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這樣嗎……也好,”澀澤龍彥道。
“若是那位偵探會死在我的[龍彥之間]里,也算不上什么厲害的人物。”
“我們這就出發(fā)吧。”
…………
濃霧持續(xù)彌漫著的此刻,武裝偵探社內(nèi)。
眾人發(fā)出了漫長的沉默。
“…………”
“怎么回事啊!你們家的亂步他忽然就消失了啊!!”普希金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說好了這片霧里是允許異能者存在,普通人才會消失嗎!?”
與謝野晶子的目光默默轉向社長。
社長:“…………”
社長:“咳、咳咳……這個,就是,咳……亂步他,咳,并非異能者。”
沒想到會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卻意外爆出他曾經(jīng)哄騙過亂步的丟人糗事……但事已至此,他不說出個緣由來也不行了。
眾人:“…………”
這位社長……可是把亂步哄得團團轉,成天夸自己的異能是世界第一啊……
這下等他出來要怎么辦,不是幾碗蜜豆麻糬就能輕松搞定的吧……
事務所內(nèi)的氣氛一時變得格外寂靜,直到太宰治再度出聲。
“雖然亂步消失是個意外,但要執(zhí)行的作戰(zhàn)還是不變的:去擂缽街旁邊的骸塞打敗澀澤龍彥。我和亂步都推測他此刻就在那里。”
“但是,在行動之前,我先有個疑問。”
太宰的聲音幽幽的,話尾往下墜,透出十萬個的不情愿。
“我們一定要這樣走路嗎。”
“那也沒辦法啊,”普希金理直氣壯。
“誰叫這樣行動是最保險的。你也說了嘛,假設澀澤龍彥的異能是這個,那他本身的戰(zhàn)斗力并不高,屬于用冷兵器就能殺死的敵人。”
“我是這么說了沒錯……”
太宰治嘆出口長長的氣,無力默認了此時此刻的情形即將持續(xù)發(fā)生。
于是,當葉伊赫與澀澤龍彥沿著大道走到半途時,沒忍住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幕場景。
小樓加上偵探社,一大群熟人包圍著太宰治,每個人都伸出一只手摸著他,共同將這位黑發(fā)少年簇擁在中間,圍成了一朵蒲公英,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挪動。
而身處中心的太宰治,一整副滿臉抗拒又無可奈何、最后定格成生無可戀的表情。
就像被誤入貓咖后、被一群貓咪愛好者圍著狂挼的黑貓。
“你、你們這是……”
就這么短時間內(nèi),澀澤龍彥接連遇上了好幾次出乎他預料之外的事情,比他前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因為太宰的異能是無效化一切異能,也就意味著霧中的異能者只要碰到他,澀澤龍彥的異能就不會起效。
就算知道這個原理,但是……葉伊赫忍了又忍,實在沒憋住。
“……哧。”
第92章
在這面面相覷的死寂時刻, 葉伊赫的一聲憋笑顯得如此鮮明,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他身上。
“對不住,太宰……哈哈。”
葉伊赫單手捂住臉。
本來應該是很嚴肅的時刻……奈何他完全忍不住, 這畫面實在過于好笑。
但也正因為這聲不可能出現(xiàn)在費奧多爾口中的悶笑,讓所有人的表情也瞬間變得放松許多。
“……是費佳?”
“是我,”葉伊赫有點不好意思, “讓大家擔心了。”
他稍微側過身,給眾人介紹, “這位是澀澤龍彥, 我正好帶他一起來找你們呢。”
澀澤龍彥友好的輕輕頷首, “初次見面, 我是澀澤龍彥。”
作為初登場就帶給他極大視聽震撼的眾人, 澀澤龍彥對他們的初始好感度相當高。
聽到葉伊赫身邊這位銀白長發(fā)的青年就是他們即將要去應戰(zhàn)的敵人,眾人表情或多或少的有些怔愣。
“………”
等下,澀澤龍彥不是敵人嗎,怎么眼下就這么自然而然的站在葉伊赫的身邊, 好像他們關系很鐵的模樣?
“老板和澀澤早就認識?”
呆呆的普希金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嗯?”葉伊赫回道,“剛認識沒多久。”
在場所有人:“…………”
有時候, 真的很佩服費佳拐…不是, 交朋友的能力。
“那就是不是可以解除這片霧了?”聽到這個消息的中也頓時一喜。
終于不用被迫跟繃帶混蛋黏在一塊手牽手了!
“這個的話……暫時不行。”
葉伊赫深吸口氣,給他們展示自己鑲嵌著血色結晶的右手背。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澀澤發(fā)動異能的這片濃霧中, 我被分到了費奧多爾的異能體身上。”
反正異能嘛, 異能本身就是不講科學道理的,又沒人敢打包票自己可以徹底研究明白這種超自然能力。
太宰治微微睜大鳶眸, “也就是說,你……”
“是的, 只要澀澤解除他的異能,我就會消失。”葉伊赫輕輕點頭,“而在本體的意識空間內(nèi),我被費奧多爾強制沉睡了。”
眾人默然。
雖然確定葉伊赫沒有被費奧多爾殺死這件事,多少令他們心底的沉重消散些許,但這依舊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這也意味著只要他們沒辦法徹底分離開費奧多爾和葉伊赫,費奧多爾就永遠可以挾持意識空間內(nèi)的葉伊赫作為人質(zhì),讓他們不敢對他動手。
這是一張真正意義上的保命王牌。
況且,就算葉伊赫能現(xiàn)身于澀澤龍彥的[龍彥之國]內(nèi),那也是依托于費奧多爾分離出的異能體——假使他們現(xiàn)在去殺了費奧多爾的本體,他的異能體就會瞬間化作一顆結晶,葉伊赫還是會跟著死去。
“對了,亂步呢?”
葉伊赫來回掃視了這圈貼著太宰摸摸的熟人,發(fā)現(xiàn)少了一位關鍵人員,“我特意帶著澀澤來找他呢。”
澀澤龍彥也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那位有名的偵探是出事了嗎?”
在過來偵探社的路上,葉伊赫可是對著他好好夸贊了番亂步與綾辻百分之百解決委托的輝煌戰(zhàn)績,以及能從各種細節(jié)處推理出真相的偵探實力,讓他此刻對這二位的好奇已然達到頂峰。
聽到這個問題,所有人的視線默默匯聚到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社長身上。
社長:“…………”
不得已,他再度用著沉穩(wěn)聲線開口解釋,“亂步并非異能者。”
亂步能解決那么多次疑難委托,是完全依靠著自己的頭腦,而非[超推理]的異能。
他是真正超出世間常理的天才。
“我就說。”恍然的葉伊赫雙手合十,拍在身前,“當初在劇院時,亂步并沒有戴眼鏡,還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不如說,由于他們遇見的太早,亂步又太聰明,導致亂步成了唯一真正看穿他可能未必是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的存在。
但亂步?jīng)]有再深究過,也沒有透露給任何人,這點葉伊赫是相當感激的。
只是在此時此刻,又引申出了另一個問題。
“也就是說,澀澤解開異能,費佳消失,亂步出現(xiàn);澀澤不解開異能,費佳存在,亂步消失?”
將眾人心聲說出口的中也眉心擰緊,情緒很不愉快。
坦白來說,他們希望葉伊赫能夠一直出現(xiàn)——即使這明擺著是不可能的,也希望至少能將出現(xiàn)的時間盡量延長。
一旦這次解除異能,就算澀澤龍彥再次發(fā)動,費奧多爾也未必就在他的濃霧覆蓋范圍之內(nèi),能再見到葉伊赫的可能性變得遙遙無期。
“沒什么好煩惱的,我總歸不可能一直保持這個形態(tài)。”
葉伊赫搖了搖頭,反而向他們露出了點狡黠的笑意,“先來抓緊時間聊別的吧——我和你們說噢,我知道了費奧多爾的真正計劃。”
費奧多爾可沒想到他會被系統(tǒng)卡bug喚醒,然后遇見太宰治他們吧,哼哼。
“對于[罪惡]的大清洗……我原本以為他的目標只是我們,沒想到竟然是所有人嗎?”
聽完葉伊赫的描述,太宰陷入思索,“那么,你之前轉述給社長說福地櫻癡很危險……”
大概率是指福地櫻癡和費奧多爾聯(lián)手了吧。
“年輕時,源一郎曾經(jīng)告訴過我,他想要實現(xiàn)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社長突然出聲,“我不相信他會殺死全人類。”
在眾人[這都不相信嗎]的詫異眼神中,聽過系統(tǒng)播放語音記錄的葉伊赫反而點頭認可他的話。
“是的,福地櫻癡的目標是世界和平。”
葉伊赫說,“當時我沒辦法傳遞更多訊息了,只能提醒你們他很危險。現(xiàn)在我和費奧多爾分開,不用擔心被他察覺,終于可以和你們說得更詳細些。”
那時的他,也沒想到眼下會演變成如此對峙的局面。
“就我聽到的計劃里,他們會利用一位能感染普通人成為吸血鬼眷屬的吸血鬼伯爵,但具體打算怎么做,我并不清楚。”
葉伊赫說,“但對福地櫻癡而言,他的目標是避免未來預言的實現(xiàn)——在四十年后,將會爆發(fā)死亡一億多人的世界大戰(zhàn)。”
“又是世界戰(zhàn)爭嗎……”
經(jīng)歷過前次世界大戰(zhàn)的社長神色晦暗許多,也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消息。
“我倒覺得,從費奧多爾想要消滅所有人的計劃來看,這個預言也未必是真的。”太宰治搖頭。
葉伊赫向太宰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沒錯,就是這樣,絕對不能毫無保留的信任費奧多爾說出口的每個字,會被騙得很慘,就像他一樣。
“另外,還要防備[暗殺王]魏爾倫的到來。”葉伊赫說,“之前在法國時,費奧多爾就設計接近過他……但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雖然后來被他中途頂號打斷了,但費奧多爾想過要利用魏爾倫這點是不變的。
聽到這里,蘭波的表情看似沒什么變化,淺金眼眸的深處卻泛起些許微不可察的波動。
“魏爾倫嗎,”早就聽聞過這位[暗殺王]的戰(zhàn)績,澀澤龍彥的眼睛微微一亮,“若是讓他身處這片濃霧之中……”
“……那可不行啊,你別對他用你的異能!”
葉伊赫頓時大驚,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想法。
要是讓魏爾倫體內(nèi)的特異點被分離出來還得了,“別說整個橫濱,搞不好全世界都要完蛋……”
費奧多爾連手都不用動,直接原地達成他的計劃。
話說回來,幸好中也眼下是靠太宰用無效化異能來抵御濃霧,否則可就是荒霸吐被分離出來了……在場未必有人打得過。
“好吧。”答應下來的澀澤龍彥還顯得有點遺憾。
“說到魏爾倫,”葉伊赫的視線落在中也身上,“我之前答應過你的,將你的身世,以及真正追尋的那份本質(zhì),會在合適的時機告訴你。”
“現(xiàn)在嗎?”聽到這話的中也睜大那雙鈷藍色的眼瞳,有些驚訝,“難道我和魏爾倫有什么關系?”
真的假的……就算葉伊赫一直沒告訴他,他也始終隱約察覺到自己可能并非人類來著……
“之前不告訴你,既擔心你無法接受真相,又擔心你、以及另外一位會被費奧多爾利用。”
葉伊赫吐了口氣,“幸好這份情報一直沒有讓他知道。”
畢竟釋放特異點的命令式這種東西有開沒有關,造成的破壞性又大,一旦被費奧多爾得知,后果不堪設想。
結果就是他一直沒能聯(lián)系魏爾倫。
“行,你說吧。”下定決心的中也開口。
“不是直接在這里說啦。”葉伊赫想了想,報出一個聯(lián)絡方式,“我不清楚還能不能聯(lián)系到她……如果她愿意的話,能拜托她來阻止魏爾倫是最好的。”
“如果她不愿意,織田作也能私底下告訴你他所知道的那部分內(nèi)容。”
除去魏爾倫和雪萊博士之間的關系,陪他拷問過N的織田作可以說是知道密辛最多的人了,甚至連魏爾倫和中也的指令解放式都一清二楚。
織田作之助點頭答應下來。
“那么,我知道的情報就這些了,希望對你們有所幫助。”
話說到最后,葉伊赫低低嘆了口氣,朝太宰這邊靠近兩步,伸出手。
“對付費奧多爾的時候,千萬不要顧慮我哦。”他微笑起來。
“不顧慮你才是不可能的。”太宰治擰眉盯著那只向他伸出的手,沒有動作。
只要葉伊赫還在費奧多爾的意識內(nèi)沉睡,他就沒辦法殺死費奧多爾。
“那就這樣好了,”葉伊赫說,“當你制服費奧多爾之后,讓我再像這樣出現(xiàn)一次。”
既然能通過同伴協(xié)助解決事件來獲得延遲獎勵,那么葉伊赫猜測,當頭腦能與費奧多爾媲美的太宰治成功破壞了對方的計劃后,若他能在那時醒來,系統(tǒng)同樣會給予復活點的獎勵。
能夠阻止像世界毀滅這樣的大事件,應該可以讓他的復活點達到一千了吧。
即使答應了葉伊赫的要求,太宰依舊不肯伸手。
葉伊赫笑起來,主動將伸出的那只手握成拳,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
“之后就拜托你啦,太宰。”
第93章(長評加更)
在那一記交接意志般的輕敲之下, 葉伊赫的身影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于此處。
他的靈魂再度回到費奧多爾的那處意識宮殿之內(nèi),沉沉睡去。
“這么信任我嗎?還真是被委托了重任啊……”
望著已空無一人的眼前, 太宰治終于撫上肩膀那處被輕敲的位置,喃喃自語。
既然需要維持的異能體已然消失,澀澤龍彥正要散去濃霧, 聽到太宰治忽然開口阻止。
“先別解除你的異能。”
澀澤龍彥的意念一頓:“嗯?”
“按照費佳的請求,需要在阻止費奧多爾后再度用到你的異能。”
太宰治冷靜道, “何況, 一旦你出現(xiàn)在武裝偵探社, 費奧多爾就會立刻知道[費佳的意識能夠短暫寄居于費奧多爾被剝離出的異能體]這件事, 進而猜到我們已經(jīng)得知了他的計劃。”
畢竟如果不是費佳出現(xiàn), 澀澤龍彥就會一直待在骸塞里,要么是太宰他們打上門,不死不休;要么就是整座橫濱的異能者皆死在濃霧中,死在自己的異能體攻擊之下。
無論怎么思考, 都不可能會突然誕生出【澀澤龍彥突然想跟著亂步學當偵探】這種念頭。
“因此,最佳方案是制造一場聲勢浩大的破壞動靜, 假裝你最終死在了與我們的對戰(zhàn)中, 讓你、以及[龍彥之間]這個異能再也不會出現(xiàn)。”
這樣一來,不僅費佳借用異能體出現(xiàn)過的事情可以徹底隱瞞起來,費奧多爾也不會再防備一個已經(jīng)消失的異能。
“至于為什么非要在你的霧里制造破壞, ”太宰解釋道, “這樣可以避免普通人受到傷害。”
此刻,在這座彌漫著濃霧的橫濱里, 普通人反而是最安全的。
澀澤龍彥認真思索片刻,頷首認可太宰的提議。
“就按你說的做吧。”
不僅是當偵探這件事, 他對太宰治與費奧多爾的博弈感到期待——究竟是哪邊會勝利?會迎來何種結果?
無論是拯救世界,抑或世界毀滅,他都想成為最終結局的見證者。
想要制造破壞實在是很簡單,這些正挼著太宰的手隨便收回一只,被濃霧剝離出來的異能體都會瞬間展開攻擊。
為了制造澀澤龍彥沒有離開過骸塞的現(xiàn)場,太宰還是生無可戀地維持著蒲公英在慢慢挪動的場面,直至到達骸塞才讓他們動手。
伊萬那能夠操控大面積巖石的異能體更是破壞力高到爆炸,高聳的骸塞都被它構筑出的巖石巨人攔腰截了一半砸下來,讓眾人躲得夠嗆。
從始至終,唯一沒有松手的是中也,他心知自己體內(nèi)的那種東西要是被剝離出來,可就不是輕易能收場的了。
要是澀澤龍彥解除異能都收不回去,那更是完蛋,都不需要費奧多爾出手,橫濱可能就直接被它毀了個徹底。
伴隨巨大的破壞現(xiàn)場,濃霧終于緩慢散去。
事后,太宰治還特意寫了份交給異能特務科的報告,有模有樣地杜撰了找不出破綻的打斗過程,再聲稱澀澤龍彥已經(jīng)被偵探社的眾人合力殺死。
不過,也沒有人會刻意針對內(nèi)容挑刺就是了——畢竟政府內(nèi)最會挑刺的那幫人,已經(jīng)被偽裝成秘書、忍耐許久的果戈里一槍一個,殺了個干凈。
被安排來勘驗現(xiàn)場的軍警與搜查官,更是在匆匆調(diào)查后就結案了。
制造了覆蓋整座橫濱的異能災難事件,澀澤龍彥的死亡對政府而言是最能息事寧人的結果。
否則,那場濃霧的范圍若是會持續(xù)擴大,很難說其余國家的異能管理機構會不會插手——到那時,才是真正的麻煩降臨。
事件結束不久,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特意打電話過來,但不是為了討論關于太宰給他的報告。
“首先,綾辻老師委托我轉告你們,他推理出了殺害政府高官的兇手身份。”
種田山頭火的聲音沙啞,顯然最近接連發(fā)生的異能犯罪案件讓他焦頭爛額、疲于應對,甚至睡不了一個好覺。
“但是,他的異能無法發(fā)動,因為找不到任何罪證。”他說,“我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太宰君。”
“【第七機關】內(nèi)那個能洗清罪行的異能者,已經(jīng)成為了費奧多爾的幫手。”太宰治說出答案。
如此一來,無論費奧多爾那方之后將殺死多少人,綾辻行人的異能也無法制裁到他們頭上。
“就是這樣。”種田山頭火疲憊道,“其次,高層責令我盡快抓到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主謀,又禁止綾辻老師脫離監(jiān)管,以免反遭到敵人利用。因此,我只能委托給眼下身處偵探社的各位了。”
由于那位能洗清罪行的異能者落到敵人手里,那幫還活著的政府高層更是擔心來自【第七機關】的庇護消失,綾辻行人的異能反過來成為制裁他們的兇器。
為此,綾辻行人更是可能遭到來自政府授意的性命危機,種田長官不得不盡快轉移他的藏身處,再安排更多信得過的特工守護其安全。
這樣做,好歹能勉強堵住政府高層那邊私下偷偷抹殺綾辻行人的念頭。
但對于綾辻行人而言,他被禁止回去事務所,無法接任何委托,與心愛的玩偶藏品分離,只能待在異能特務科據(jù)點內(nèi)部的地下圖書館里消磨時間,可是給他氣到抱怨了許久。
不過,此刻在生氣的,也不止綾辻行人。
還有令社長絞盡腦汁的哄、但至今尚未成功的亂步。
他正背對著所有人躺在沙發(fā)里,以抱住膝蓋蜷成一團的姿勢生悶氣。
看來,面對這位驟然得知自己其實僅是個普通人、并為此大受打擊的名偵探,即使有一群人給社長七嘴八舌的出各種主意,也不是輕易就能被哄好的呢。
掛斷電話的太宰瞥了眼事務所另一頭的雞飛狗跳,默默又撥出串號碼。
…………
昏暗的房間中,有一只手將合攏的百葉窗拉起,讓清晨的光線撒入室內(nèi)。
從外觀看,那是屬于青年的手,五指修長、皮膚光潔,在挽起的袖口間,甚至隱隱能觀察到延伸至小臂與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
但若是觀察得更仔細些,就會發(fā)現(xiàn)當那只手無論是握住垂落的拉繩,還是朝下發(fā)力,令窗葉打開時,小臂上本該收緊的肌肉都極不符合人體運動的軌跡。
這是一種逼真的擬態(tài)偽裝,用來掩蓋那只手的主人,并非真正人類的事實。
“雪萊大人,需要本機給您泡一杯咖啡嗎?”
那雙擬態(tài)成人類眼球的攝像頭自窗外移開,對準正無精打采趴在辦公桌上的金發(fā)少女。
聽到自家的仿生機器人出聲,瑪麗·雪萊從臉朝下趴著的頹喪狀態(tài),變成下巴墊在桌面交疊起來的胳膊上——僅是換了個稍微打起點精神的姿勢。
“不用啦,亞當。”瑪麗·雪萊拖著慢吞吞的音節(jié),聽起來格外消沉,“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但根據(jù)本機的判斷,您此刻的心情遠低于平時……”
“因為我正煩惱呢,”瑪麗·雪萊沒忍住嘆氣,“阿加莎又給我送來一大堆費奧多爾的相關資料,通篇都在強調(diào)他有多危險。”
“是指協(xié)助您制造了本機的另一位研究員,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嗎?”亞當露出微笑,“您一直有和本機提到他。”
“是啊,”瑪麗·雪萊握起拳頭,憤憤錘了下桌面,“都說我不相信那是費奧多爾會干出的事情了,阿加莎卻非要認定是他騙我太成功,一次又一次的送資料過來……”
可惡,和阿加莎強調(diào)過好多次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了,干嘛總帶著[她竟然被騙得這么徹底]的滿臉同情看人啊!
和費奧多爾相處那么長時間的人是她耶,又不是阿加莎!
費奧多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從去日本后就一直沒聯(lián)系她,即使交流學習結束了也不見人影。
“反正,我偏不信費奧多爾是惡人。”
瑪麗·雪萊郁悶的扭過臉去,伸手將桌面那堆資料往另一個方向推,完全是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
“幫我處理掉這些啦,亞當。”
“收到,雪萊大人。”
站在窗邊的亞當正要邁步,忽而停頓下來。
他接收到了加密的無線射頻信號,是雪萊大人在制造他時,特別內(nèi)置在通訊芯片中的測試用接口編碼,且始終沒有刪除。
理論上而言,僅有制造他的人知道這串編碼。
換成簡單易懂的解釋來描述就是:當他接到這通撥過來的呼叫時,只意味著一件事。
“費奧多爾大人給您打來了電話。”
瑪麗·雪萊“噌”的坐直身體。
“外放接聽!”
“是。”
——可惜她的精神還沒超過兩秒,對面開頭一句“您好,我是太宰治”就讓瑪麗·雪萊再度懨懨的趴回了桌面。
“什么啊,不是費奧多爾。”
瑪麗·雪萊用日語嘟囔著回他,“是費奧多爾告訴你的號碼?有什么事嗎。”
“事實上,是費佳出了點事情。”
太宰治大致解釋了費奧多爾的雙重人格,以及在橫濱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把瑪麗·雪萊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是這么回事……”
“他目前沒辦法出現(xiàn),只能委托我來詢問您是否愿意來橫濱阻止魏爾倫。”
面對能夠給自己這邊增加勝率的瑪麗·雪萊,太宰治很有禮貌,“費佳沒有告訴我緣由,只說您能阻止[暗殺王]魏爾倫。”
雖說他目前其實不太理解,這位聲音聽起來格外甜軟的少女,到底要怎么阻止魏爾倫……異能特別克制對方嗎?
非常清楚其中緣由的瑪麗·雪萊發(fā)出戰(zhàn)術性干咳。
“……這、這樣啊。”
其實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自己能阻止魏爾倫啦,萬一他拒絕接受這個真相,反過來殺她泄憤怎么辦……
唔,保險起見,等會就給亞當做個抗沖擊加固,再多灌點見效快的強力吸入式麻醉氣體,最好是能瞬間藥倒大象的那種劑量。
“假如您愿意過來,無論有沒有成功阻止魏爾倫,我們絕對會保證您的人身安全,”
太宰治說,“但您若是不愿意過來也沒關系,這僅是尊重您個人意愿的援助請求。”
通話另一頭安靜許久。
太宰治耐心的等待著,直至聽見瑪麗·雪萊的聲音再度響起,期期艾艾地開口問他。
“咳,那個,聽你的說法,魏爾倫還沒有來……你確定他一定會被費奧多爾騙到橫濱?”
“會來的。”太宰治肯定道。
“因為,如果我是費奧多爾的話,我一定會這樣做。”
第94章
隨著澀澤龍彥“死亡”的消息傳來, 費奧多爾便動身離開了橫濱。
太宰治他們能夠?qū)Ω稘瓭升垙┻@件事,并不在費奧多爾的預測之外——這是一場神明降下的試煉,而他們僅跨越了第一關。
果戈里與從【第七機關】出來的小栗蟲太郎待在一起, 并沒有跟隨費奧多爾離開。
或者說,是費奧多爾拒絕了果戈里是否需要陪同的詢問。
費奧多爾不會自認為意識宮殿內(nèi)沉睡著彌賽亞,就能讓果戈里熄滅殺他的念頭。
這位從不遵循常理的魔術師在思維的抉擇上也總是顛倒固有邏輯, 既能因他的許諾而愿意出手幫忙,也不排除對方下一刻就要轉身投靠太宰他們。
因此, 在交給果戈里另一項任務后, 費奧多爾便獨自踏上前往法國的旅程。
在那里, 計劃的第二階段即將展開。
…………
“呼, 坐長途飛機可真累人。”
在飛機終于停穩(wěn)、開始循環(huán)播放下機通知時, 有一位身形嬌小、五官具有典型西歐人種特征的少女自座位上站起身,雙手十指反扣著高舉,痛快伸了一個絲毫沒有形象包袱的懶腰。
修剪整齊的純黑色長發(fā)披在肩頭,厚重的齊劉海壓住了她大半眉眼, 再加一副架在鼻梁上的粗黑圓框眼鏡與壓在雙肩的背包,任誰看過去, 誰會下意識認為這是一個乖巧內(nèi)向的跨洋留學生。
雖說她確實離成年還有一點點距離……身高也還有一點點距離……以至于偽裝起學生來特別成功……但真的只剩一點點了, 她可是名頭響當當?shù)牟┦堪。?br />
自從她成功創(chuàng)造了具有自我思考及判斷能力的仿生機器人——亞當之后,那幫委員會的老頭可是樂呵得胡子都快掉了,只當這是本國強大的異能科研能力體現(xiàn), 半點也不提當時他們是如何刁難她的研究經(jīng)費申請。
嘁, 既然如此,他們也沒資格對她想要帶著亞當去哪里提出任何意見。
為了躲避阿加莎安排的圍追堵截, 她可是特意戴著頂黑色的假發(fā),又做了些許喬裝呢, 哼哼。
在這方面,亞當極其好用——他搭載的生命體掃描及數(shù)據(jù)庫瞬態(tài)比對功能,可以在遠距離就精準定位出哪些人是阿加莎的幫手,帶著她順利繞開包圍圈。
當然啦,她留給阿加莎的訊息是打算帶著亞當隨便去哪個國家旅旅游、散散心,過段時間就回來,勿念也勿擾。
至于阿加莎會不會生氣……嗯,等她回來再說嘛。
現(xiàn)在還是保住費奧多爾,不對,費佳友人的性命更重要一點。
因為太宰和她講了雙重人格的情況,瑪麗·雪萊便按照他們的稱呼,分別用費奧多爾與費佳來指代此刻正在做壞事的人格,與被迫陷入沉睡的另一個想要阻止他的人格。
“得去拿托運行李才行……”
瑪麗·雪萊隨著人流走過那段狹窄的下機廊橋,去對應航班的轉盤那邊找自己的托運行李。
蜷在那個巨大的行李箱中,亞當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具普通的超大型可動機器人體模型。
因為他是依靠異能武器殼(shell)來作為動力來源,而不是通常電子設備采用的鋰電池,所以除了行李超重需要加錢以外,其余條件都完美符合航空公司的托運規(guī)定。
等拿到亞當后,她就可以去那個名字叫做武裝偵探社的事務所,和太宰治他們匯合……
當瑪麗·雪萊正全身心都在投入著使勁,試圖從轉盤上拎出自己那個過于沉重的超大行李箱時,忽然有只手從身后伸過來,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您好啊,雪萊小姐。”
“咿呀!”
被準確認出身份的瑪麗·雪萊驚到手一松,好不容易抬起一邊的行李箱又重重砸回傳送帶上,發(fā)出了超級響亮的一聲撞擊動靜。
“唔噢,這是帶了多沉的行李過來啊。”
又有陌生的聲音自她身后響起,同樣發(fā)出了驚嘆——緊接著,一道穿著短款夾克的纖瘦身影越過她,伸手握住了那個沉重行李箱的把手。
是一位擁有橘赭發(fā)色的少年,他單手插在墨綠夾克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拎起行李箱的動作恣意隨性,似乎根本沒打算怎么用力。
無論怎么判斷,他也不像是能拎得動裝有亞當?shù)男欣钕涞墓至ι倌辍吘箒啴斦娴暮苤亍?br />
但瑪麗·雪萊還沒來得及提醒對方,就錯愕望著那個原本還沉重的行李箱變得輕飄飄的,被那位少年輕松的從傳送帶上提起,又放到地上——全程就好像只是松手放了片羽毛,連磕碰地板的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瑪麗·雪萊:“…………!!”
她猛然轉身,終于看見剛才拍她肩膀的人也是一位少年。
見她終于將目光投過來,那雙鳶色的眼眸便也朝她眨了眨,沒怎么仔細打理過的發(fā)尾略顯凌亂,但看上去很柔軟,帶著一點……會讓人感覺可愛的微妙蓬松感。
也有可能是他的五官很清秀,清秀到漂亮的緣故。
“我是太宰治。”對方露出一個微笑,“您就是雪萊小姐吧?日語說得真好呢。”
“呼……喊我瑪麗就行。”
發(fā)覺并不是阿加莎的部下一路追來了日本,放下心來的瑪麗·雪萊長松口氣,摘下那頂厚實的黑色假發(fā),露出原生的淺金發(fā)絲。
“我既沒有告訴過你們我的起飛航班,也沒有給過你們照片,”瑪麗·雪萊格外好奇,“你為什么能發(fā)現(xiàn)我是你們要找的人?”
“因為我這邊有了不起的名偵探嘛。”
太宰治微微側過身,示意瑪麗·雪萊看后方。
那里還站著好幾人——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雙手交叉懷抱在胸前的黑發(fā)少年。
他鼓起臉,一邊試圖擺出[我還生著氣呢!]的不滿,一邊又想要傳達出[果然還是得求助我的頭腦嘛]的神氣,結果混雜成相當微妙的神情。
“快夸夸他,”
就在瑪麗·雪萊要將目光轉向另外幾位時,她聽到太宰治壓低聲音說道。
“前兩天發(fā)生了點意外,他一直鬧脾氣到現(xiàn)在呢。希望瑪麗小姐能夸他幾句,說不定會很有效哦。”
瑪麗·雪萊一驚,“咦,我、我嗎?咳,咳嗯,就是,真的好厲害啊,能夠一口氣就看穿我的身份——”
她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夸獎那位一看就仍舊在氣頭上的黑發(fā)少年。既然太宰說他是偵探的話……
“哪怕是參加柯南·道爾舉辦的那個偵探比賽,也肯定能夠收獲第一名的榮耀吧?”
亂步的耳朵敏銳一動,“偵探比賽?”
“是哦,聽說全世界的一流偵探都會去往那里比拼頭腦,決出勝負。”
瑪麗·雪萊點頭,“我對偵探比賽不怎么感興趣,所以只是大概聽說過一點。如果你想?yún)⒓拥脑挘铱梢韵朕k法拿到道爾的邀請函哦。”
“參加!我要參加!”
亂步頓時高興起來,完全忘記自己原本還打算要多生幾天社長的氣,怎么也哄不好的那種。
“竟然還有這種比賽!哼哼,你說得對,最厲害的名偵探肯定是我,毋庸置疑!”
掃了眼隱隱流露出目瞪口呆的社長,太宰治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啊欸,沒想到還真的有效。”
瑪麗·雪萊:“…………!”
什么,竟然壓根沒對她抱有期望嗎!
“對了,我很好奇,”幫忙用[重力操縱]拎行李的中原中也站在她旁邊,“你要怎么阻止魏爾倫?”
畢竟眼前的金發(fā)少女看起來沒他高,年齡也不大,甚至一看就是完全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的外行人。
費佳竟然說她能阻止魏爾倫?
中原中也掂了掂手里的行李箱,琢磨著該不會是靠這里面的東西吧……
“咳,這個……其實我也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
瑪麗·雪萊扭捏了下,還是沒好意思直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明情況,“但我也努力了啦。在來日本之前,我還特意先回了趟鄉(xiāng)下老家,翻箱倒柜找出了我當年留下的手稿呢……”
手稿?手稿和阻止魏爾倫有什么關系?
中原中也困惑眨巴了下眼。
“沒關系,您愿意過來幫大忙了。”
太宰治沒有繼續(xù)追問她的含糊回答,而是狡黠笑了笑,“實際上,我們這邊也并未沒有殺手锏。”
否則,他也不敢輕易邀請瑪麗·雪萊過來。
按照費佳的說法,她是真正得知全部真相的人……無論她是否能成功阻止魏爾倫,說出口的這份真相必定對他極其重要。
對方現(xiàn)在不愿意透露,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成功接到了瑪麗·雪萊,太宰治一行人便打道回偵探社。
除去中也原本要幫忙將行李箱拎去他們?yōu)楝旣悺ぱ┤R訂下的公寓式酒店里,結果被從里面鉆出來的亞當嚇了一大跳、差點誤以為是敵襲外,一切都還算順利。
瑪麗·雪萊甚至婉拒了分些人手保護她的提議,拍著胸脯自豪夸耀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自主思考型仿生機器人的實力絕對沒有問題——前段時間,還有歐洲刑事警察機構試圖招攬他去當調(diào)查官呢!
雖然她當時用[亞當還需要繼續(xù)進行軟體升級]當借口糊弄過去了。
但假使之后亞當和她說想成為刑警的話,她也會尊重自家仿生機器人的心愿……畢竟,在那構建起龐大運行指令串的底層代碼里,她與費奧多爾寫下了最核心的一條原則。
保護人類。
“也不知道牧神那家伙在培育魏爾倫時,到底是抱有什么目的……”
在酒店與逛街中度過了無所事事的幾天,嘀咕著的瑪麗·雪萊雙臂交疊趴在窗臺,目光投向偵探社的方位。
“他有想過需要對魏爾倫的誕生負起引導者的責任嗎?”瑪麗·雪萊泄氣般的自言自語,“肯定沒有吧,否則魏爾倫怎么會成為暗殺王。”
她并不清楚牧神后來的詳細行蹤,只隱約聽說過法國有個反政府組織鬧得很大,掌握著非常恐怖的、宛若將黑洞凝聚在掌心的力量。
但那個組織很快就被政府抹除了,那份恐怖的力量也隨之消失數(shù)年。
再度出現(xiàn)時,已成為了令歐洲當局聞之色變的[暗殺王]。
無論怎么思考,這段空白的時間都無法讓人腦補成愉快的經(jīng)歷啊……
越琢磨越感覺自己可能要辜負費佳的期望了,瑪麗·雪萊想要超級沮喪的嘆口氣。
但在下一刻,望著偵探社方向的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空繼續(xù)消極了。
“亞當!亞當亞當!”
她緊急呼叫自家的仿生機器人。
“雪萊大人?”
身前套著圍裙、手中端著煎鍋的亞當迅速響應召喚,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
“快點,帶我去偵探社,”
瑪麗·雪萊的眼睛始終緊盯著偵探社的方向——在那里,流動有燦金紋路的龐大立方體與漆黑的重力洪流正轟然撞擊在一處,交織成宛若浩劫降臨般震天撼地的光景。
“是魏爾倫來了!”
第95章
魏爾倫在到達偵探社之前, 是伊萬先通過布置在周圍的碎石察覺到了異樣。
原本僅被用來強攻的異能,在經(jīng)過葉伊赫與太宰治的開發(fā)后,呈現(xiàn)出愈發(fā)多樣化的效用。
譬如這些落在地面毫不起眼的小石子, 雖然無法用于延伸伊萬的視覺或聽覺,但可以通過沖擊反饋來篩選出需要鎖定的目標。
用太宰治話來說,如果魏爾倫是通過正常途徑前來拜訪, 那就表示還有得幾句聊,即使伊萬沒有察覺到也不要緊, 他們無需立刻準備迎戰(zhàn)。
但倘若魏爾倫是裹挾著高密度的重力猛然沖擊下墜, 無論接下來的態(tài)度是否友好, 他們都能提前做好準備。
“西邊遭受到超乎尋常質(zhì)量的高速沖擊, 距離偵探社一公里左右。”伊萬淡淡出聲提醒, “疑似魏爾倫。”
“很精準的找來了這里啊。”太宰治蹙起眉毛,“費奧多爾已經(jīng)和他接觸過了。”
“為什么這么說?”中原中也好奇道。
“他是沖著你來的啊,笨蛋中也。”太宰治嘆口氣,“那么, 是誰告訴了他這個情報呢。”
原本還沒有聯(lián)想到一起,但自上次費佳把魏爾倫和中也放在一塊進行說明后, 他就特別留心拜托種田長官從內(nèi)部找了許多相關資料。
結果, 怎么說呢……就中也這個異能的表現(xiàn)形式,只能慶幸他這么久以來一直沒鬧出過引人矚目的大新聞,否則魏爾倫早就循著線索找上門了。
“來殺我的?”中原中也嘖了聲, 拍桌而起, “那家伙也沒什么了不起,正好我太久沒活動, 現(xiàn)在就出去……”
“等一下。”太宰治抬手阻止他,“雖然不忍心打斷你的積極表現(xiàn), 但是呢,要應戰(zhàn)魏爾倫的人可不是中也哦。”
中原中也的動作頓住,“哈?”
“蘭堂先生。”太宰治轉過頭,喊了聲同樣待在事務所里戒備的蘭波,“拜托你啰。”
蘭波頷首,“嗯。”——安靜片刻,他又繼續(xù)開口說道,“這段時間,感謝偵探社和太宰君的照顧了。”
“這話由我來講可能不太合適,”
太宰治微微瞇起鳶眸,唇角卻彎出柔和的笑意,“但,蘭堂先生是偵探社的正式成員吧?可不能因為亂步和社長都不在這里,就準備擅自離開啊。”
把沒有戰(zhàn)斗能力的亂步留在偵探社太過危險,從篤定魏爾倫會過來的那一刻開始,社長就帶著亂步去了更安全的地方——聽說是一處叫【晚香堂】的安全據(jù)點。
與謝野晶子則主動要留下來負責治療,目前就在隔壁的醫(yī)療室里。
普希金沒有在偵探社,太宰治讓他喬裝打扮了番,去偵探社的周邊假裝路人晃悠,伺機行動。
若是真的要和魏爾倫打起來,他們的目標便是只需要傷到魏爾倫即可——普希金負責躲在旁邊,利用病毒異能給敵方套虛弱buff。
也就是說,目前在偵探社的只有蘭波、中也、太宰、晶子和伊萬。
而此刻,當伊萬告知魏爾倫已然到來時,蘭波便起身準備前往預警點。
自從聽到令人格外在意的名字后,他并沒有特別掩飾自己后續(xù)的異常,聰慧如太宰亂步,恐怕早已猜出他真正的身份了吧。
“不用讓中也和你一起過去嗎?”太宰治問。
“嗯,用不上。”
落在肩頭與眉眼間的墨黑長發(fā)微卷,帶著些許憂郁的柔和弧度;可當他抬眼望過來時,那雙淺金的眼眸卻是堅定的,堅定而平靜,隱隱透出銳利的鋒芒。
他從來都不是【港口mafia】的底層人員蘭堂,而是來自法國的頂尖異能諜報員,阿爾蒂爾·蘭波。
他是位于異能者之上的,貨真價實的超越者。
“保羅的能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畢竟,”
盡數(shù)恢復記憶的蘭波這么說著,來到西邊的窗臺前,打開那兩扇緊閉的窗戶。
熟悉的異能氣息愈發(fā)接近,那是與他分離了許久的親友,如今以[暗殺王]的名號被歐洲異能局畏懼著,再度重逢。
“在那朝夕相處的數(shù)年間,將他從創(chuàng)造者那里拯救出來,又教導了他的搭檔,是我。”
——亞空間的燦金立方體倏然顯現(xiàn)。
隨即,蘭波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當時間再流逝半拍之后,轟然撞擊出的劇烈沖擊波才伴隨沉悶聲響滾滾傳遞過來,震得窗框都產(chǎn)生了一陣輕微的抖動,被風卷動的紙張嘩啦作響。
在中也吃驚睜大的目光里,太宰治發(fā)出聲幽幽感嘆。
“幸好我們的敵人不是蘭波先生呢。”
——而在那距離偵探社不遠之處,遮擋了視線的重力波濤與余焰逐漸散去,一瞬間爆發(fā)出恐怖攻擊力的二人也終于相見。
“果然是你,蘭波。”
月白色的西裝衣擺緩慢落下,魏爾倫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你沒有死在那場爆炸之中。理應如此。”
“好久不見,保羅。”
蘭波輕輕點頭。即使并非冬日,此刻的他依舊穿著厚重的防寒外衣,戴著暖和的圍巾與兔毛耳罩——這副模樣,與魏爾倫曾經(jīng)見過的他別無二致。
“很抱歉一直沒有想起你。自從那場爆炸之后,我就失去了記憶,直到最近才想起來。”
“是啊,沒有錯。如果你沒有失憶,怎么可能放任中也、放任我一直在外面。”
那雙淺鳶色的眼眸在微微亮起一瞬后,又逐漸冷卻下去,像被雨淋熄的火種。魏爾倫面無表情道。
“畢竟,你是位忠于祖國的優(yōu)秀諜報員,而我又背叛了你,害你流落到這個島國數(shù)年之久。”
——隨著魏爾倫的話語逐漸低沉,周身釋放出的重力波紋亦令空間開始扭曲,宛若綻放開的層疊花瓣。
“現(xiàn)在,你將要繼續(xù)完成那次任務了,就像他所說的一樣。”
對于魏爾倫極為警惕的發(fā)言,蘭波僅是慢慢皺起眉毛。
“你現(xiàn)在沒有那頂帽子,保羅。”
在這片剛被人為制造出的廢墟中,他冷靜的指出關鍵點,“失去開門能力的你,更加不可能戰(zhàn)勝我。”
“而且……”
蘭波想詢問魏爾倫為什么會對自己依舊抱有如此敵意,以及那個[他]是否為費奧多爾;但驟然向他開槍射擊的子彈如流星般急墜而來,在[重力]的加持下更是如同榴丨炮,封住了蘭波想要繼續(xù)開口的話語。
這是宣戰(zhàn)的號令。
轟!
隨蘭波心意展開的亞空間立方體瞬間化作龐大的次元世界,將魏爾倫連同他皆籠罩起來,好似前往了另一處虛空——在那里,深紅的天空代替了太陽,物理法則成為可以被修改的公式,空間如同無形的浪潮,在翻涌著發(fā)出咆哮。
唯有黑發(fā)的青年靜靜佇立于空中,成為這片虛空的主宰。
這是蘭波真正的異能,[彩畫集]。
“既然你不愿意聽我說話,那就先制服你再繼續(xù)聊吧。”蘭波開口。
“就像以前那樣。”
與蘭波為敵的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千萬不能給他展開亞空間的機會。
一旦身處這片由他驅(qū)使的空間之內(nèi),除非有因果律、精神系以及時間系之類能夠超越空間來克制他的異能,否則,幾乎所有攻擊落在他身上都是無效的。
尤其是物理性質(zhì)的攻擊。
甚至,蘭波還可以在亞空間中操縱一具異能化的尸體,驅(qū)使它發(fā)動攻擊——只是在那次嘗試吸收荒霸吐失敗、引發(fā)巨大爆炸過后,一直沒有吸收新異能體的亞空間內(nèi)暫時沒有可操縱的對象。
但對于失去帽子、無法打開門的魏爾倫而言,只展開亞空間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將這片空間本身化作沖擊波,化作怒濤、化作一切奔涌的巨大勢能,鋪天蓋地的向魏爾倫壓去,就像一片籠罩在頭頂?shù)钠岷诎涤啊?br />
而趁著蘭波的亞空間沒展開、起手發(fā)動先攻失敗的魏爾倫,同樣無法使用[重力操縱]來反彈看不見的非質(zhì)量攻擊,只能反過來高密度化自己的軀體,進行硬抗,并伺機反擊。
沒有跟隨人群逃跑,而是躲在電線桿后面的普希金探出腦袋,目瞪口呆仰望眼前燦金色的超巨大立方體,感覺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這、這哪還用得上他的異能??太宰未免過于謹慎了喂!
幸好他從來沒有惹蘭波生氣過……
蘭波的異能一直是極度克制魏爾倫的,從最初就是。
正因如此,法國政府當初才會安排由他來教導魏爾倫,指引其踏入為國家效力的諜報世界。
魏爾倫咳出一口血,感受著背部、胸腔,以及四肢傳來的劇痛。
他被威力不斷加重的沖擊波難以站立,最終跌跪在地,雙手撐在早已成為廢墟的地面上,艱難喘息著,又緩慢咳嗽幾聲。
那頭漂亮的、打理整齊的淺金發(fā)絲已顯得凌亂、沾染灰塵,變得黯淡許多,亦如那身血跡斑駁,又滾上不少泥土的月白西裝。
只有那雙淺鳶的眼眸依舊是不服輸?shù)模[藏了更多幽暗的情緒,抬起腦袋,自下而上緊盯著他。
為了防止魏爾倫找到機會掙脫束縛、發(fā)動反擊,蘭波謹慎的將亞空間不斷收縮,但始終沒有解除——直至化作無數(shù)個環(huán)繞在對方四周,又分出幾個禁錮住他雙手的小型立方體,才終于停止。
“你的能力退步了,保羅。”
站在他面前的蘭波開口,通身衣物依舊完好無損。
“沒有打探清楚情報,連敵人的意圖都無法分辨,貿(mào)然發(fā)動攻擊的后果就是這樣。”
“隨你……怎么說。”
忍耐著身體傳來的劇痛,被亞空間拘束死死壓制住的魏爾倫聲線暗啞許多,“反正,我早就背叛你了,即使后果再糟糕又能怎樣,哪怕想要從你手中奪回那孩子,也依舊無法避免這一場戰(zhàn)斗。”
“……奪回那孩子?”蘭波蹙起眉心,“你是在指中也嗎?我并沒有帶他回法國的打算。”
說到這里時,蘭波的話語停頓片刻,似乎也有些難以啟齒自己同樣即將背離祖國的想法,“實際上,我也不會帶你回到法國。”
能從蘭波口中聽到對以往的他來說,簡直堪稱大逆不道的發(fā)言,魏爾倫的神情簡直整個怔愣住了,呆呆望著他。
“你……?”
果然還是先打完一場,讓保羅發(fā)泄完情緒才會比較好溝通嗎……
蘭波在心里默默想著,口中卻問他,“你在來橫濱之前,是不是有見過一位名字叫費奧多爾的俄國人?”
“……是。”魏爾倫遲疑應道。
“不知道他是如何對保羅說的,但我想,你可能會更喜歡聽到另一個故事。”
蘭波側過身,讓開視野——在不遠處,跟著普希金一起貓貓祟祟躲在電線桿后探腦袋觀察戰(zhàn)情的瑪麗·雪萊,忽然發(fā)現(xiàn)那邊二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欸,到我了嗎?”
她指著自己,發(fā)現(xiàn)蘭波朝這邊肯定的輕輕點頭以后,才從那根頑強不倒、但基本擋不住什么的電線桿后面溜了出來,一路扭扭捏捏的來到魏爾倫面前,看起來格外羞澀。
魏爾倫困惑望著她,不理解蘭波為什么讓這位面孔陌生的少女過來。
“咳,咳嗯。”
瑪麗·雪萊先是清了清嗓子——這大概是她的放松動作——接著,她從身側的挎包里掏出一沓已經(jīng)泛黃翹邊的草稿紙,在魏爾倫身前的地上鋪開一列。
然后,她眼巴巴看著魏爾倫。
上面寫滿了各種公式、數(shù)字與奇怪的涂畫,就算讓魏爾倫再盯著看半個小時,他也完全讀不懂上面的含義。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魏爾倫實話實說:“…………我看不懂。”
“牧神在創(chuàng)造你之前,曾經(jīng)來找過我。”
瑪麗·雪萊盡量用嚴肅的學術性語氣敘述道,“那時的我,只知道他想將自我矛盾型的特異點人為可控化,便給予了他在數(shù)個關鍵參數(shù)調(diào)試上的公式建議。”
“后來,我無法認同他將這種技術應用在克隆實驗人體上的手段,大吵一架,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面。”
魏爾倫安靜聽著瑪麗·雪萊的講述,鳶眸卻緩慢睜大,難以置信。
“這些就是我當時留下的手稿……其中,這幾個參數(shù),”
瑪麗·雪萊伸手指著其中幾個龐大復雜的展開公式、以及計算出來的結果,“是成功制造人工特異點的必備條件。”
面對眼前這些代表了他誕生的泛舊數(shù)字,魏爾倫抿緊嘴唇,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是制造了人工特異點,”
瑪麗·雪萊抬起頭認真看著魏爾倫,再度強調(diào)一遍。
“不是制造了你。”
第96章
就算用再多的指令、公式或參數(shù), 那也只能制造出人工特異點,而并非能制造你。
瑪麗·雪萊蹲在被禁錮著行動的魏爾倫身前,堅定的告訴他這個結論。
在最初的幾秒鐘之內(nèi), 低著頭的魏爾倫表情沒有發(fā)生變化,淺鳶色的眼眸里僅是倒映出毀壞的路面,以及小心翼翼放在那些廢墟上的泛黃手稿。
而后, 他似乎逐漸意識到了這句話意味著什么,緩慢抬起腦袋, 望著瑪麗·雪萊。
魏爾倫的聲音在輕微發(fā)顫。
“你說…你剛才說什么?”
“想要制造可控的人工特異點, 非常難, 但不是沒有可能。”瑪麗·雪萊小聲解釋, “但關鍵在于, 必須將人工特異點的指令端口進行高適配性的人為對接,且特異點本身無法獨立存在。”
“這也是理所應當?shù)模惸鼙旧硪劳杏谌祟惖撵`魂而生,又怎么可能脫離人類本身而獨立存在呢。就算是編譯代碼, 也必須要有符合條件的硬件設備——這是同一個道理。”
瑪麗·雪萊小幅度伸了伸食指,沒敢越過那些亞空間立方體, 去真的戳一下魏爾倫。
“從我這邊的專業(yè)角度分析來看, 你這具身體,或許是出自克隆技術下的高適配性實驗人類體,”
她盡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說法告訴魏爾倫, “但你不可能是人工特異點, 也不會只是一段程序,人類的技術無法做到這一點。你所擁有的人格是你的靈魂面對外界時的內(nèi)在映射, 絕對不可能由幾行指令就能組成。”
“你就是主宰這具身體的唯一生命體。加載在這具身體里的程序是為了將你的靈魂與特異點鏈接,進行端口指令適配……但絕對不可能憑空制造出你, 更別提你的人格了。”
“…………”
聽完這些話,魏爾倫沉默了很久,始終沒有開口。
他明明戰(zhàn)敗了,此刻仍舊被蘭波操控的無數(shù)亞空間立方體壓到不得不跪在地面,雙手受縛,低著頭顱,淺金色的發(fā)絲凌亂且黯淡,沾染的血跡未干,沒有半分歐洲[暗殺王]的氣勢。
瑪麗·雪萊沒有說話,蘭波也不曾催促。
終于,有干澀的,輕啞的笑聲自魏爾倫的喉間緩慢漏了出來,仿佛陰云籠罩太陽時,那些在云層間被拉成細長光束的明亮投射下,將落而未落的冰涼雨滴。
“你是在嘗試說服我,讓我相信自己確實是一個人類嗎?”
魏爾倫開口的語速并不快,轉而問起瑪麗·雪萊的身份。
“你是誰?”
“我是瑪麗,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古德溫·雪萊,喊我瑪麗或者雪萊都可以。”
瑪麗·雪萊鼓了鼓臉,聲音很小,“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英國最厲害的異能技師,是個天才,沒有人敢有異議……哼哼,他們都喊我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
“沃斯通克拉……嗯,我確實也聽過你的名字,[鐘塔侍從]似乎很害怕我盯上你。”
魏爾倫用那雙淺鳶色的眼眸望著她時,透出的情緒終于不再顯得過分疏離,“是誰請你過來的?”
瑪麗·雪萊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從英國跑來橫濱開導他,還特意帶上了十幾年前的手稿。
“費奧多爾……不對,應該是費佳,他其實有雙重人格,我遇到的那位是偏善的。”
瑪麗·雪萊說完后,才想起葉伊赫更常被喊到的稱呼,“幾年前,他為了得知《溫柔森林的秘密》里的內(nèi)容,特意找到我這里。”
“………”
慢了片刻,魏爾倫才想起之前自己確實與葉伊赫做過一次交易,用人工異能操作指南的最終章《溫柔森林的秘密》來交換薩特·伯恩哈特一家的性命。
他其實對這份交易并不抱任何希望,沒過多久就將這件事忘記了——他同樣也沒有再打算折回去殺伯恩哈特他們,只當自己突然興致缺缺。
就像那棟住著伯恩哈特婆婆的小公寓,身份暴露后的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所以,這就是《溫柔森林的秘密》?”魏爾倫自嘲笑了下,“那可真夠矛盾的。”
那份針對他的操作指南,前半段一直在講述該如何控制他、以及他體內(nèi)的怪物;最終章卻忽然變了種風格,揭秘他其實是個人類?
聽到這份熟悉的文件名稱,蘭波的眼眸微動,但沒有開口說話。
當初,是他銷毀了最終章,自然也是見過內(nèi)容的——但他并不打算讓魏爾倫知道,加重對方本就敏感的不安。
“不是啦,我也不知道最終章的內(nèi)容是什么,我剛才說的都是我知道的部分。”
瑪麗·雪萊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將剛才攤開的手稿又一張一張收回去,仔細疊整齊。
“后來倒是有發(fā)現(xiàn)日本這邊有個研究員也在追隨牧神腳步研究人工異能體,我就把這條線索告訴費佳了。”——她說,“費佳應該知道,畢竟他來這里后,咳,那個研究員就離奇死亡……”
雖然后來連費佳也失蹤了……日本第四研究所那邊堅稱他提前辦理了結束交流的手續(xù),但她一直沒有等到他回來,反而等來了阿加莎鍥而不舍的資料轟炸。
現(xiàn)在看來,可能是當時費佳的人格切換成費奧多爾了吧,而那位沒有想要來找她的意思。
說到日本專攻人工特異體的研究員,蘭波和魏爾倫立刻想到一個人——在【荒霸吐計劃】中成功培育出中原中也的那位。
“不過啊,我并不認為那份文件有什么非得知不可的價值。就像我也不認為你只有作為人類,才能獲得在這世上生活的資格。”
趁著魏爾倫被蘭波制服得沒有動手之力,瑪麗·雪萊索性將想講的話一口氣全部說完,“就算不是人類又有什么關系呢?我當初和牧神大吵一架,氣憤他竟然想要將搭上無辜的生命,只為了試圖探索異能科學的頂點。”
“但是,眼下的你確實就在我的眼前,以如此耀眼的姿態(tài)。”
最后,瑪麗·雪萊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撫上魏爾倫的面頰。
那些立方體適時繞開了她的手,空出些允許通過的間隙——魏爾倫也沒有避開,僅是用目光捕捉著她的動作。
于是,在那處肌膚相貼、互相傳遞的溫暖觸感里,瑪麗·雪萊朝魏爾倫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雖然這句話遲了好些年……但要我來說,你的誕生是值得整個世界獻上祝福的,魏爾倫。”
“你自身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跡。”
好半晌,魏爾倫只是怔愣望著她,沒有說話。
“………”
“…………”
“啊,保羅,你是哭了嗎?”
“我沒有,蘭波。你不準開口。”
偏過腦袋去的魏爾倫過了許久,才又將目光轉回來。
街道是安靜的,體貼后退兩步的瑪麗·雪萊整理好那疊手稿,鄭重放回她隨身的挎包里。
在她旁邊,身高修長的亞當已經(jīng)寸步不離的守護著,臉上雖然始終一本正經(jīng),身上卻還系著那條沒來得及取下的圍裙——此刻,那雙仿生的眼瞳正對準魏爾倫,在收集數(shù)據(jù)中輕微調(diào)整著焦距。
“蘭波,松開我。”
身上傷口仍舊刺激著神經(jīng)發(fā)出鮮明鈍痛,魏爾倫又咳出了聲隱含痛苦的喘息,才開口說道,“我不會再做什么了。”
蘭波認真做出評估,判斷自家親友確實不再抱有攻擊意圖后,才收回環(huán)繞于他身上的亞空間拘束。
“等會回到偵探社,”他說,“有厲害的醫(yī)師可以幫忙治好你的傷。”
因為有治療系異能的晶子在,他才敢陪保羅打得這么毫無顧忌。
雖然基本上,都是魏爾倫單方面在挨揍……蘭波可以將亞空間延展成隔絕空間的無形薄膜,覆蓋在他的周身。
因此,失去那頂特制帽子,無法打開‘門’釋放特異點的魏爾倫僅能發(fā)動依靠[重力]加持的物理攻擊,無法突破這層天塹般的屏障。
在來橫濱之前,費奧多爾只說有危險的人物盯上了被他視作弟弟的中也,卻沒有透露具體的名字。
看來,那個【魔人】早就打算讓他們自相殘殺。
終于脫離亞空間拘束,魏爾倫用手掌撐著地面,緩了片刻,才借力站起身。
他的視線剛落在亞當身上,對方就主動自我介紹道,“本機代號為亞當·弗蘭肯斯坦,型號98F7819-5。由雪萊大人制造的首臺人形自律智能高速計算機。”
“是會唱歌跳舞的計算機。”亞當又補充道,“講冷笑話和料理也不在話下。”
魏爾倫:“…………”
他的目光安靜落在瑪麗·雪萊身上,似乎是說——你特意造了臺能自主思考的機器人,就為了讓他會唱歌跳舞,外加做飯講冷笑話?
“做、做什么,”
瑪麗·雪萊不服氣的在胸前交叉起雙手,環(huán)抱著手臂理直氣壯看回去,“難道有規(guī)定宣稱機器人只能戰(zhàn)斗,不能享受生活嗎?亞當還會養(yǎng)花呢!”
“確實沒有。”聽到這句話,魏爾倫的唇角抿起一點笑意,將視線收了回去,“只是好奇而已。”
“再過不久,軍警和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員就會過來。”蘭波出聲提醒。
“我們先回去比較好。”
“咦,回去?不用啦。”
——話音剛落,有一聲輕飄飄的、好似羽毛漂浮般的輕快話語傳來,是和中也他們一起朝這邊過來的太宰治。
但他說出口的內(nèi)容一點也不輕快,直接讓魏爾倫和瑪麗·雪萊雙雙哽住。
“恭喜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媽媽呢,恭喜恭喜——”
“說、說什么呢太宰君……!”
“…………母親嗎…”
在瑪麗·雪萊大驚失色的表情里,魏爾倫若有所思。
而太宰這邊,尾音正拖長著說恭喜,腦袋卻一偏,瞥向身邊的橘發(fā)少年時話鋒陡轉。
“話說,中也要不要也過去認一個?”
中也盯著試圖攛掇他認親的繃帶混蛋,面無表情念出的語氣逐漸透出威脅。
“我也能讓你重新認一個,要來試試嗎。”
太宰無辜眨了下眼,“欸呀,那還是算了,我可沒有這個需求哦。”
中也冷哼一聲。
這家伙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太宰君剛才說不用回去偵探社,”蘭波問道,“是什么意思……?”
“啊,差點忘記繼續(xù)這個話題。”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當然是因為,這一切都在費奧多爾的算計之中啊。”
蘭波愣住:“包括魏爾倫會被我打敗?”
“沒錯,”太宰治道,“因為費奧多爾的目的,根本不是借魏爾倫的手殺死我們。”
“兩位超越者級別的戰(zhàn)力打起來,動靜會有多大,不必我說明吧?”——他晃了晃手指,隔空點了點魏爾倫和蘭波兩人,“何況,你們兩位的身份也沒有多么隱秘,尤其是在代表個人身份的異能被釋放出來后。”
這是場無法避免的陽謀,費奧多爾算計的并非是魏爾倫想要奪回中也的決心,而是他們?yōu)榇瞬坏貌蛔柚刮籂杺惖男袆印?br />
蘭波、中也,無論是誰負責對抗魏爾倫,爆出來的真實身份都是一顆地丨雷。
尤其是魏爾倫的[暗殺王]懸賞通緝令,早已掛在各個國家的高危異能犯罪者名單上,一查就能讓政府倒吸口氣的那種。
畢竟魏爾倫在兩年前還跑去暗殺過被[鐘塔侍從]重重保護下的英國女王——若非死的是替身,甚至已經(jīng)可以算是他暗殺成功了。
“而此刻,政府的核心高層正在緊急開會,”剛接完織田作打來電話的太宰治說道。
身手極其出色的織田作一早被他拜托去潛入政府監(jiān)控動向了。以異能特務科在組織架構中的地位,還沒辦法獲悉最隱秘的核心消息。
“我們,不,是整個武裝偵探社,都將被視作勾結國外暴徒的動亂分子。”
太宰攤開手,以相當隨意的口吻宣布道。
“準備好開始逃亡吧,各位。”
第97章
逃亡。
這個單詞一出,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誰?逃亡?他們?
“我不認為在日本政府的管轄范圍內(nèi),有能夠威脅到我們性命的異能者存在。”
蘭波開口的聲音柔和,攻擊性不高, 侮辱性極強。
而且半點也沒有說錯。
光是眼前的中也和魏爾倫,這兩位掌握著人工特異點的大殺器,[重力]異能的操控者, 就能將一切物理攻擊都化作迎面撲來的毛毛雨。
遑論他自身也是異能頂尖的超越者,且身經(jīng)百戰(zhàn)。
很難想象日本政府要派出什么級別的戰(zhàn)斗力來, 才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需要我去殺了他們嗎?”
不再受到亞空間拘束, 恢復了些許體力的魏爾倫淡淡開口, “我保證即使是天皇, 殺起來也沒有任何難度。”
畢竟, 英國那邊還有位在[鐘塔侍從]嚴密保衛(wèi)下的女王,他也是說殺就去殺了,甚至是在人家的加冕儀式上。
對于[鐘塔侍從]、以及整個英國皇室而言,這都是一場恥辱深重的踩臉挑釁。
因此, 魏爾倫說自己能殺了天皇,那就是百分之百可以殺掉的, 絕不會比殺英國女王更困難。
如此一來, 整個噤若寒蟬的日本政府都要小心自己的項上人頭,敢通緝偵探社也得掂量下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
但太宰治否決了魏爾倫的主動請纓。
“都說是逃亡,怎么能反殺政府呢?能反殺就不叫逃亡了嘛。”
——太宰治狡黠的微瞇起眼, 后半句的聲音卻轉為冰冷, “別忘記,我們的目標是費奧多爾, 可不是政府。”
只想打垮日本政府的話,辦法有的是。那幫養(yǎng)尊處優(yōu)、只會呱呱叫喚和鞠躬道歉的政客根本不足為慮。
但他真正要對付的敵人, 是狡猾多謀的費奧多爾。
“你的意思是,”曾經(jīng)做過數(shù)年諜報員的蘭波頭腦反應同樣極快,“示弱?”
“示弱只是一種外在表現(xiàn)形式,并不能作為對抗費奧多爾的手段。”
太宰治搖了搖頭,“尤其是費奧多爾如今的位置極難鎖定,我猜他同樣不會久留法國。”
“如果要我們滿世界的去搜找他,那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還會平白耗費我們的精力。”
“更何況,我們?nèi)绻看味寄艹晒σ娬胁鹫校官M奧多爾的計劃數(shù)次落空——那么,他只會躲得越來越深,行動愈來愈謹慎。”
這聽起來簡直希望渺茫,中也相當煩悶地揣起雙手。
“我們逃亡起來,就能盡快找到那家伙?”
“確切地說,是我們要主動配合費奧多爾的謀略,直至讓他的計劃成功。”
太宰治豎起食指,“根據(jù)費佳提供的線索,我可以篤定。”
“在計劃的最后一步里,費奧多爾必須要親自動手。”
“那么,為了這最后一步里的反派登場,我們自然要盡心盡力的配合這份計劃,讓它順順利利的來到尾聲才行嘛。”
太宰治的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有點呆住。
確實,非武斗派的費奧多爾若要實現(xiàn)計劃,只需要身處幕后、通過指令遠程操縱局面即可,根本沒必要主動現(xiàn)身。
這也意味著,若是局面始終沒有朝費奧多爾預計中的結果走下去,那么他的現(xiàn)身時間只會無限期后延。
除非意識空間內(nèi)的費佳能夠在強制沉睡中醒來片刻,想辦法告訴他們位置。
可這又是不現(xiàn)實的,哪怕費佳能夠第一時間告知位置,他們也沒辦法立刻趕過去——然后在坐飛機的這段時間,就足夠收到消息的費奧多爾再多挪好幾個據(jù)點了。
無論如何斟酌,確實是他們主動配合費奧多爾的計劃會快許多。
但有個問題……
“以我們?nèi)缃竦膭萘Γ也桓彝ň兾覀兌际且粋問題。”
始終安靜站在一旁的伊萬開口。
“何況我的主人,不僅與異能特務科達成了合作,戰(zhàn)績亦如此輝煌。”
言下之意——就算政府打算通緝他們,派誰出場?異能特務科里的高危異能者嗎?那也得看那些異能者愿不愿意來送死。
“是啦,所以我們才要主動創(chuàng)造機會嘛。”
太宰治笑了笑,“比如亂步可以和晶子、蘭波假裝受到魏爾倫攻擊,生死不明,但暗地里一起去參加他心心念念的偵探比賽。”
“魏爾倫則制造后續(xù)離開日本的動靜……比如護送雪萊小姐回英國?我想你會比較希望和她多相處段時間。”
魏爾倫愣怔片刻,視線望向瑪麗·雪萊——被盯著瞧的后者赧然推了下那副黑邊框圓形眼鏡,小聲說也不是不行,她是很歡迎魏爾倫去她那里玩的。
瑪麗·雪萊完全忘記要是當阿加莎看到魏爾倫陪著她一起出現(xiàn)在英國時,會引發(fā)怎樣劇烈的心肌梗塞了。
“伊萬也需要離開日本,打著尋找費奧多爾的旗號去俄國或者別的地方散心都可以……嗯,普希金比較弱所以可以留下來。”
普希金發(fā)出抗議,但又沒敢太大聲:“喂喂…!”
“其實你和伊萬一起離開也行啦,我用不上這么多人。”太宰治眨了下鳶眸。
普希金:“…………”
竟然這么小瞧他!但要是讓他離開危險的政府追緝,去其他國家快樂的旅游散心也行……可惡啊還是不能原諒竟然小瞧他!……但所有人里,搞不好他確實是最弱的……那也沒有弱到被嫌棄的程度吧!
忽略掉神色來回切換的普希金,太宰治道,“只留下織田作、中也、社長和我就足夠了。”
“主動削弱勢力,故意讓自己陷入能夠被打敗的危險之中,好吸引對方出手嗎……”
蘭波擔憂道,“確實是個辦法,但于你而言,是否太過冒險?”
太宰治本身雖然是特殊的反異能者,但他自身的戰(zhàn)斗力并不高,僅能免疫來自異能的攻擊而已。
若是被政府不計后果的追捕,火力或冷兵器都極易置他于死地。
“不要緊的。”
太宰治的衣擺被掠過這座城市的風卷動,柔軟的微卷黑發(fā)亦隨之被拂起,又輕盈的飄落,將那雙漂亮又冷然的鳶眸遮去大半。
“費佳給的線索足夠詳細,亂步和我已經(jīng)大致猜到費奧多爾打算做什么了。”
“正因如此,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真正關鍵僅在于社長——除他之外的我們,都是不值一提的誘餌。”
…………
滴答。
不知從何落下的水滴聲輕輕敲打巖壁,蕩開清澈的回響。
僅有電腦屏幕反射著微光的,漆黑無窗的房間。
不,說是房間并不準確,僅從濕冷的、長滿青苔的拱形墻壁來推斷,這里更像是某個被廢棄的大型下水道,或是酒窖之類的地下室。
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正常住人的地方。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處類似于下水道的地方有電腦,有桌椅,有簡單的洗漱用具,卻偏偏沒有床。
“是這樣嗎……嗯,不愧是太宰君,被猜到下一步了呢。”
如大提琴般的聲音絲滑且柔和,輕輕響起在這處昏暗的巖室之中。
獨自一人坐在電腦的費奧多爾,正在使用加密衛(wèi)星通信進行跨洋對話,口吻淡淡,“沒關系,就這樣繼續(xù)進行吧。既然太宰君愿意配合,對我們游說政府方也是有利的。”
“主動將軍隊改造成吸血鬼嗎……真有趣,這樣聽來,他們的野心尚不止于成功抓捕逃犯呢。”
“是,后續(xù)也拜托你了。”
屏幕上正在閃爍的【死屋之鼠】圖標消失,費奧多爾敲下回車鍵——借著微弱的光亮能隱約分辨,他的左手指節(jié)再度被啃咬的瘢痕占據(jù)。
確實如太宰治所料,他獨自身處于某個國家的某處地下室內(nèi),即使是果戈里,也絕不會知曉他位置。
他并非顧慮著自己的性命,而是在成功達成目標之前,一切行動都需要為最終到來的“大清洗”而服務。
靠在椅背上的費奧多爾閉上眼,放任身體陷入昏迷——而他的意識在往深處沉,直至落去那間高塔內(nèi)的意識宮殿之中。
這是自從那日之后,費奧多爾第一次放棄身體的掌控權,以意識體的形態(tài)回到這里。
此處已變得格外安靜,那道沉沉睡去的身影依舊躺在那張柔軟的床鋪上,面對他的到來也沒有絲毫反應。
只是,這次沉睡的目的卻不再像上次的京極夏彥事件,是為了應對危機而緊急迫使他的彌賽亞沉睡。
他就那樣閉著眼,好似被黑暗徹底浸染的光明。
從書架的位置來到床前,費奧多爾無聲跨過與葉伊赫之間的距離,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當初對峙時不慎滑落的圣經(jīng),此刻也仍舊攤開在地毯上,展露出某一頁。
〖我將在地上顯出神跡,有血、有火、有煙霧〗。
費奧多爾坐在那把隨心意具現(xiàn)化出的椅子上,微低下頭,俯視那與自身別無二致的容貌。
過了片刻,他緩慢的、小心的執(zhí)起葉伊赫的右手,輕貼在面頰之上,有著細密睫羽的眼瞼低垂。
〖太陽將會昏暗無光,月亮似血凝落般血紅;在那偉大榮耀的日子到來以前,這一切都要發(fā)生。〗
圣經(jīng)上原本的字句淡去,又被纖細的花體字逐漸勾勒出來,好似某種即將實現(xiàn)的預言。
鴉黑的發(fā)絲順垂落在眼前,輕蹭在肌膚相貼的溫暖之間,又掩去了那雙涌動在絳紫眼眸深處的所有情緒。
“〖我創(chuàng)造光明,也形成黑暗;我降福,也降禍。這一切事都是我所做的,〗”
“我對您供認不諱。”
第98章(二合一)
在太宰治與費奧多爾的無言默契下, 最終計劃在順利推進。
當亂步高高興興的和晶子以及蘭波去參加偵探比賽、瑪麗·雪萊帶著亞當和魏爾倫離開日本、伊萬也與普希金一道踏上前往俄國的飛機后,針對偵探社的通緝令便適時地發(fā)布了出來。
其中,對于武裝偵探社的定性為【跨國異能罪犯恐怖組織】。
據(jù)社長說, 他的老師后來還特意去交涉過,無論如何也不該將有著異能開業(yè)許可證的合法事務所打成如此嚴重的犯罪組織性質(zhì),使接受過偵探社幫助的當?shù)孛癖娨约熬祀A層皆一片嘩然。
但政府高層以極其冷酷的態(tài)度拒絕了夏目漱石的交涉。
“比起實現(xiàn)您那不切實際、甚至需要我們讓步的【三刻構想】, 夏目老師。”
政府高層笑容可掬的對夏目漱石答復道,“我們更喜歡將這世間的一切權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要怎么做到?”夏目漱石無法理解, “別忘記前段時間頻繁爆出來的政客丑聞……民眾支持率一直在下降, 甚至到了質(zhì)疑你們存在的地步。”
“那又如何?”政府高層不以為然, “他們馬上就會看到我們即將取得何等輝煌的成就。區(qū)區(qū)丑聞, 根本不會有人再去議論。”
“………”
夏目漱石沉默了一會, 才繼續(xù)問他,“我聽說你們出動了軍警中的特殊部隊,是為了緝拿偵探社的在逃成員嗎?”
“當然,他們是軍警中最強的異能者。”政府高層的口吻傲慢。
“即使異能特務科借口【特級危險異能者】們都拒絕出手且難以強迫, 而不肯協(xié)助追捕又如何?我等也并非毫無辦法。”
“不如說,還有更精彩的好戲即將上演啊, 夏目老師。”
——在這段不愉快的談話之后, 夏目漱石便特意提醒自家的學生要注意政府動向,尤其是那只軍警中的特殊部隊,【獵犬】。
尤其是【獵犬】的成員不僅自身為頂尖的異能者, 身體素質(zhì)更是經(jīng)過異能技師的特殊改造, 遠超常人。
“聽說【獵犬】的隊長福地櫻癡是你自幼便相識的伙伴,”夏目漱石在電話里提議道, “你若是與他協(xié)商,由他出面, 此事或許尚有轉圜的余地。”
“感謝您的幫助,夏目老師。”社長認真回道,“請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又回了幾句后,坐在辦公桌后的社長掛斷電話,沉默不語。
別看他剛才應對夏目老師的口吻威嚴又沉穩(wěn),充滿了令人安心的說服力,但實則連自己也沒被太宰告知計劃的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只說要盡量隨波逐流,放任政府那邊的任何行動。
如果說被政府通緝是其中早就算好的一環(huán),那他接下來該怎么做,配合源一郎的抓捕,束手就擒……?
對上到社長視線的太宰治雙手一攤,“我們才是會束手就擒的那幾位,社長要努力救我們出來才行哦。”
社長:“…………”
完全沒有聽懂,對于他在計劃中到底需要扮演什么角色,至今還是一頭霧水。
……難道一點提示都沒有嗎,太宰君。他不是亂步啊。
但是,仔細思考的話,已知情報是源一郎與費奧多爾結盟,打算利用那位吸血鬼伯爵來達成世界和平……吸血鬼?
忽然想通這層的社長目露錯愕,換來仔細觀察著他神情的太宰治了然一笑。
“社長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吧?沒錯,轉化吸血鬼眷屬的行動已經(jīng)開始了。只是這次……”
“連政府都成為了他的幫兇。”
啪嗒。
是彈藥耗盡,槍支脫手跌落地面的動靜。
隨之而來的是驚恐萬分的哀嚎與悲鳴,血液順著脖頸汩汩流出,迫使人顫抖地抬起手,試圖去掙扎、去捂住那處傷口——但很快,連這份徒勞的努力都將化作一片虛無,被害者迅速轉化為新的吸血鬼眷屬,也成為傳播恐懼的下一位推手。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吸血鬼軍隊的戰(zhàn)無不勝令高層露出微笑。
他們十分樂意再挑起一場穩(wěn)贏的戰(zhàn)爭,重新改寫世界格局。
[不死軍團],這個名字安在曾經(jīng)那支依靠森鷗外以及與謝野晶子的治愈異能,而在常暗島作戰(zhàn)卻依舊慘敗的軍隊身上,名不副實。
但若是用它來稱呼這支吸血鬼軍團,豈非太過貼切了嗎?
“——政府是愚蠢的。”
位于暗無天日的地下藏身處,費奧多爾輕聲開口。
“他們信任著福地櫻癡的能力,也信賴著他曾經(jīng)的英雄事跡,認定他會效忠于國家,只為日本的利益而行動。”
展示在他面前的電腦屏幕畫面閃爍著暗紅的光,如潮水般的紅點正在那副像素化的世界地圖上迅速蔓延,無可抵御。
這便是足以滅亡世界的【十大災厄】之一,不死伯爵布萊姆·斯托克的真正威能。
通常而言,異能者的攻擊范圍是有限的。即使再高的傷害性攻擊,也極難達到徹底毀滅世界的程度。
但布萊姆的異能是極其特殊的,他能無限感染人類成為他的吸血鬼眷屬,并會失去意識、完全聽從他的命令,是貨真價實降臨至這世界的天啟四騎士之一,瘟疫。
只不過,如今這份命令吸血鬼眷屬的權能,被轉移至了福地櫻癡手中。
當初那把名為【索爾茲列烏尼】的圣劍,真正的能力是將異能與人體融合,并進行操控。
——這意味著,福地櫻癡只需要將這把圣劍插入布萊姆的身體,他就能借此隨心所欲的操控布萊姆的異能。
“以及,出于對自身死亡的畏懼,政府輕易相信了福地櫻癡的提議,放任軍隊轉化為吸血鬼眷屬。”
想要根除黑丨手丨黨,就需要連帶清理政客;但政客掌握的權力既讓他們在面對性命威脅時貪生怕死,也會促使他們動用更多的資源去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
但【根除】這種行為,本身就是越到深處、就越容易觸發(fā)瘋狂的反撲。
在這種時候,即使只垂下一根蜘蛛絲,他們亦會緊握在手中。
“感謝太宰君的縱容,我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微微笑著,費奧多爾的指尖落在鍵盤上,如奏擊樂器般,輕輕敲下一個又一個字母。
“擁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完美犯罪】,即使吸血鬼軍隊開始大規(guī)模感染平民,正逐步將全世界拖入深淵之中,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罪魁禍首。”
【完美犯罪】——這個異能發(fā)動時,會釋放迷之生物改寫現(xiàn)實,銷毀所有的犯罪證據(jù),讓罪犯逍遙法外。
唯一的缺點是無法改寫見證者的記憶,但這點無傷大雅,他們只需要將知情的人數(shù)控制得越少越好,剩下的無非是用來執(zhí)行指令的工具,是一次性消耗品。
只需要用他的友人作交易,小栗蟲太郎便不得不同意加入他的計劃。
“如此一來,除去當事人外,福地櫻癡麾下那幾只對計劃毫不知情的【獵犬】依舊會聽從他命令,去追捕太宰君他們。”
亮著暗紅微光的熒幕倒映費奧多爾的眸底,仿若大地在翻滾的烈焰中沸騰,巖漿自貫穿天地的裂縫中滾涌而出,吞沒一切仍鮮活著的生命。
“而你的下一步棋,太宰君……我很期待。”
…………
“啊——我投降,投降。”
太宰治邊抬手示意他已經(jīng)放棄抵抗,邊累到單手撐著膝蓋在艱難喘息。
“跑不動了,我寧愿現(xiàn)在就躺進監(jiān)獄里的床上睡一覺,也拒絕再進行高強度體力運動……”
他的身前,正站著身穿暗紅軍裝的【獵犬】之一,末廣鐵腸。
此刻,末廣鐵腸的眼神沉凝,那柄軍刀作為他的慣用武器、也是異能作用的對象,被他緊握于掌中。
當它揮起時,太陽便在鋒利的刃身上投射出一道輕盈的弧光,格外親近的貼著太宰治脖頸,距離致命處僅有極為微小的空隙。
于是,太宰治眼也不眨的投了降,半點抗爭的舉動也沒有。
這種格外喪失斗志的發(fā)言,令不遠處還在與另一位【獵犬】成員對戰(zhàn)的中原中也都沒忍住對他斜過視線。
“………你真該每天陪著普希金多跑跑步!”
竟然只是躲躲攻擊就輕易投降了,說出去多丟人!
“什么,我可是努力的閃躲了很久啊中也,”太宰治不滿的提聲抗議,“你知道他這把軍刀還能隨心所欲的伸長嗎?我好幾次都差點被他扎到了屁股耶,你想害我成第二個普希金嗎!”
就算在觸碰到他的時候,軍刀伸長的異能會強制取消——但那把軍刀畢竟是真的啊,比他強上百倍的身體素質(zhì)也是真的,連射出的子彈都能用刀劈開!
再說了,體術和體力又不能一概而論,誰打得過超人啊!反正他是打不過,還不如干脆舉白旗投降,趁早去警署里吃炸豬排飯。
“早說讓我來對付他!”
中原中也咋舌,卻同樣在對戰(zhàn)中處于劣勢,無法使用[重力]暢快淋漓的解決對手。
究其原因……
“你的[重力操作],需要觸碰到質(zhì)量體才能生效。”
【獵犬】之一的條野采菊微笑道。
“能夠?qū)⑸眢w分子化以躲避攻擊的我,對你來說是相當棘手的敵人吧?”
“你的呼吸混亂了,心跳也快了半拍……嗯,是緊張的味道呢。你已經(jīng)在害怕了嗎?害怕我的同伴會砍下他的頭。”
“誰會害怕啊混賬!!”
憤怒到暴躁的中也一拳揮出,足以輕易貫穿銅墻鐵壁的攻擊卻再度落空于微粒化的那部分軀體之中。
更加暴躁的磨牙,中也卻找不到時機與太宰互換敵人。
明明讓他去對付那個用刀的家伙,換成太宰來對付這個像霧似的家伙才是最好的局面——刀這種兵器根本傷不到他半分,而太宰能夠直接將眼前這家伙的分子化異能無效掉。
但敵人對他們的異能特性了如指掌,針對性的發(fā)起突襲,根本容不得他們來挑選對手。
可惡……這也是費奧多爾提供的情報嗎!
中也暗地里氣得咬牙,但無可奈何。
“我勸中也同樣趕緊投降比較好哦,”
這邊的太宰治甚至已經(jīng)伸出雙手,任由同樣收回軍刀的末廣鐵腸給他銬上手銬,口中還在勸降自己的隊友。
“畢竟,能將身體分子化的異能者可是你的天敵嘛。”
“…………”
中也繃著臉,格外不爽。
“嗯,我倒是也贊同他的說法呢,”條野采菊說,“你還是早點放棄比較輕松吧?”
“就算我打不著你又怎樣,”中也瞇起眼,顯然心情正差勁得要命,“難道你就能傷到我?就算我現(xiàn)在離開,你們這幫家伙也不能拿我怎么樣。”
“是啊,但你的同伴已經(jīng)落在我們手里了,”
條野采菊如薄霧般的散去身形,下一刻又在太宰治身旁凝聚,單手握住的軍刀便再度架到他的脖頸上。
“如果你想逃走,我們就來試試看折磨他多久,你才會乖乖回來?”
“才不要,我討厭疼!”
那邊中也還沒來得及放狠話,太宰治先一步嚷嚷起來,“中也快認輸——認輸認輸認輸——”
仿佛被觀眾噓著趕下臺的中也:“…………”
這混蛋好欠打…!
不情不愿收回異能,落回地面的中也臭著張臉往這邊過來,伸出手。
因為普通的拘束對能夠利用[重力]反彈掉的中也無效,條野采菊相當聰明地用粗繩將太宰治和中也的手捆在一起,確保肌膚相貼下的無效化異能可以持續(xù)發(fā)動,讓中也沒辦法使用[重力操縱]來進行反擊。
這樣一來,只用刀也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二人另外一側的手……
“要不砍掉比較方便……好痛!”正捏著下巴琢磨可行性的條野采菊發(fā)出被刀尖扎到的抱怨,“你不要每次都戳我屁股!”
要是普希金此刻在現(xiàn)場,估摸著要大呼一聲兄弟我可太懂你的感受了。
“即使是罪犯,也禁止對他們動用私刑。”末廣鐵腸收回刀,“再說,他們已束手就擒了。”
太宰治立刻附和,“沒錯沒錯。”
中也發(fā)出一聲格外嫌棄的“嘖”,被迫接受了這種禁錮方式。
“……好吧,好吧,那我換一個問題。”
就像中也不得不為了太宰治妥協(xié),條野采菊也只能在自己的搭檔面前退讓一步,面容重新轉向太宰治,“你的同伙呢?我記得你們偵探社還有……”
“什么偵探社?”太宰治微笑起來,口吻得意。
“我們可不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他們只不過是愚蠢到被我等【死屋之鼠】欺騙還不自知罷了。”
條野采菊:“…嗯?”
中也埋著腦袋不吭聲,“…………”
“有什么疑問嗎?稍微想一下之前的地下組織覆滅吧,無論是【港口mafia】,【圣天錫杖】以及【高瀨會】,包括與他們做權錢交易的政客在內(nèi),都是【死屋之鼠】出的手,和武裝偵探社又有什么聯(lián)系?”
“他們只是被我們隱瞞身份接近,最后當了替罪羊而已。”
太宰治的鳶眸變得暗沉而冷郁,連微微勾起的唇角也透出殘酷的危險氣息。
失去視力的條野采菊能夠通過呼吸與心跳“聽”到情緒,且驚訝的發(fā)現(xiàn)——太宰治的心音,從始至終都極為穩(wěn)定。
這意味著他沒有說謊。
至于另外那位……大約是失去異能的關系,他的心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顯得很緊張,是在擔心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嗎。
“你可以去監(jiān)獄里,去問問【圣天錫杖】和【高瀨會】的幸存者,警官。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太宰治】和【死屋之鼠】就一清二楚了。”
“包括[暗殺王]魏爾倫,也是前來與我等【死屋之鼠】結盟……哼,不過途中發(fā)生了些意外,沒想到偵探社還藏著隱姓埋名的超越者,竟然能拼死抵抗住魏爾倫,害得他就此離開日本,結盟失敗。”
“原來如此……我們會安排人去確認你的供詞真?zhèn)巍!睏l野采菊微微偏過頭,“事實上,我也并非對【死屋之鼠】一無所知。”
太宰治眨了眨眼,“哦?”
“不久前,我尚在擔任著犯罪組織的干部。”條野采菊毫不忌諱自己曾經(jīng)的身份,“在入獄前。”
“啊,”太宰治睜大鳶眸,露出了格外可愛的恍然表情,“原來你是我沒記住名字的手下敗將呀。”
中也、末廣鐵腸:“………哧。”
條野采菊:“…………”
條野采菊:“我真的不能砍下他的手嗎?”
末廣鐵腸:“禁止。”
“…………”
條野采菊深吸了好幾口氣平復心情,才重新出聲強調(diào),“我的入獄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算了,這件事并不重要。我要說的是,【死屋之鼠】這個發(fā)家于俄國的異能犯罪組織,不可能只有你們兩個成員,”
“你的同伙,此刻去哪里了?”
“你知道的很詳細嘛,不愧是曾經(jīng)也身處[另一邊]的人呢。”
太宰治唇角的弧度彎得更愉快,就像影視作品里會在主角面前炫耀自己背后靠山的炮灰那般,洋洋得意的說道。
“沒錯,我們的BOSS,真正的幕后之主——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此刻正安然無恙的藏在這片土地的某處。”
“你想抓住他?哼哼,那是不可能的,直到我等計劃達成的最終時刻,他才會登場。”
在條野采菊愈發(fā)蹙緊的眉頭里,唯有太宰治的聲音在空氣中蕩開,不容置疑的對他訴說著【真實】。
“到那時,整個世界都會成為我等【死屋之鼠】的囊中之物——不相信嗎?你就等著瞧吧,”
“條野警官。”
第99章(含長評加更)
當社長收到消息時,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已經(jīng)被福地櫻癡麾下的【獵犬】成功逮捕,送入異能者專用囚室。
是福地櫻癡親自打來的電話。
雖說日本自建的異能者囚室不如歐洲的默爾索異能監(jiān)獄那般堅不可摧、規(guī)模龐大,但也算是能關得住【特級危險異能者】級別的特殊空間了。
至少配備有耐異能金屬作為空間阻隔材料的堅固囚室, 具有吸收異能的效果。
縱使這樣的關押對中也來說,花費多些力氣與時間也未必不能打破,但比較太宰治早有交代, 便還是乖乖依照他的計劃,假裝無法用異能擊穿這面墻壁, 好讓對方放下戒心。
為了以防萬一, 條野采菊還把他們之間關得挺遠, 確保互相無法進行聯(lián)絡、謀劃越獄。
“至于你說的一切, ”條野采菊臨走前說道, “我會去仔細求證。若是供詞為真,就等著與你的首領一道在獄中相見吧。”
“哎呀,我好期待。”
太宰治用格外笑瞇瞇的態(tài)度期待回應道。
但在條野采菊聽來,這句話簡直是陰陽怪氣到極點, 嘲諷值拉滿。
如果不是死腦筋的末廣鐵腸就站在門口盯著他,說不好他真的會沒忍住用刀給面前這小子來一下。
真是讓人莫名火大, 好久沒被一個區(qū)區(qū)罪犯氣成這樣…!
條野采菊忍了又忍, 索性轉身就走,暗紅的披風在身后鼓起,揚出凌厲的弧度。
太宰治望著他的背影, 方才還刻意激怒對方的神情, 此刻逐漸收斂至平淡。
“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織田作, ”
“還有社長。”
“——就是這樣。”福地櫻癡在通話中說道,“你被【死屋之鼠】那幫人騙了啊, 我的好友。他們只是想利用你,拖你一起下水。”
“如今整個偵探社被定性為恐怖組織分子,在社會層面也并非絕無更改的余地。只需要你先接受關押,避一避這個風頭,等我抓到主謀,就可以向社會宣布你的清白……”
“……源一郎。”
沉默片刻,社長開口問他,“主謀是誰?”
“自然是【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福地櫻癡不假思索回道,“太宰治在他的供詞里毫不避諱這點,我那位優(yōu)秀的部下也已辨認過真?zhèn)危_認之前的多次組織及政客大規(guī)模死亡事件,背后都有【死屋之鼠】的身影。”
“不是的。我問的不是這個,源一郎。”社長說。
福地櫻癡:“哦?”
社長的語氣冷靜至極,“如今席卷整個世界的吸血鬼,主謀是誰?”
“…………”
電話對面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社長仍舊握著電話不松手,誓要等到對方一個明確的答復。
直至過去更長時間,社長才聽到一聲嘆息。
“真是受不了你啊,福澤。”福地櫻癡開口,“你始終還是學不會拐彎,就像你的劍一樣。”
“我從來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
——在堅定回答完這句后,社長的聲音卻又再度低了下去,“果然是你嗎……”
“理論上來說,你是不應該會知道這件事的。”
相比即使做過心理準備也仍舊難以接受的社長,福地櫻癡的語氣要比他冷靜得多。
“是誰告訴了你?”
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做掩護,他的吸血鬼計劃除去已經(jīng)被殺掉封口的高層、以及躲藏在某處的費奧多爾外,應該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主謀是他才對。
從主動交出控制權的軍隊開始,如今被感染的吸血鬼早已遍布這顆星球,令整個世界都處于莫大的恐慌之中。
并且,沒有人能推斷、或是有任何線索證明是他做的。
即使身為吸血伯爵的布拉姆理應早就由他親手殺死,在異能[完美犯罪]的影響下,也只會讓其他人懷疑是這位不死伯爵的死灰復燃,而非是他藉由圣劍操控了對方。
當他達成置身事外的前提條件,世界又陷入即將滅亡的災厄之中時,統(tǒng)一全人類意志的[人類軍]就會被名聲最高的他組建成功。
為了消滅吸血鬼,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允許他使用【三大災害】之一的異能精神兵器——【大指令】。
【大指令】是一部類似于對講機的通訊裝置,其效果只有一個:讓部下必須完全按照統(tǒng)帥的命令行動。
如此一來,掌握了全世界軍隊的他,將能使原本這世上所有分散的國家統(tǒng)合成一個國家,【人類聯(lián)邦】。
接著,只要再借助無論什么未來都能實現(xiàn)的【書】的力量……在這個大一統(tǒng)的國家內(nèi),國與國之間的戰(zhàn)爭將會永久消失。
他的夙愿……便終于能夠迎來實現(xiàn)的那日。
但此刻,出現(xiàn)了計劃之外的變數(shù),他的好友提前得知了他是吸血鬼事件的主謀。
“告訴你這個答案沒有絲毫意義,”
即使知道福地櫻癡看不見,社長依舊緩慢搖了搖頭,“快住手吧,源一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與何等危險的人物合作。”
“你在說費奧多爾嗎?我想也是,只剩他具備透露消息的可能性了。”
福地櫻癡發(fā)出低沉的笑聲,“不過別擔心,但凡了解過這位[魔人]曾經(jīng)做出過的種種事跡,除去笨蛋外就不可能會有人相信他所謂的'好意'。”
“我早就對吸血鬼眷屬下過命令,一旦發(fā)現(xiàn)費奧多爾的身影,立即就地殺死。”
社長頓時仿佛被丨干澀的硬面包哽住了般,沉默著安靜下來。
沒…沒關系,透露給他訊息的人是費佳,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是與費奧多爾本人截然相反的類型。
社長沒有說話,福地櫻癡便也不開口,但同樣沒有掛斷電話,只是等著自己好友的回應。
“但你這樣做是換不來和平的,源一郎。”
在這令人幾乎要窒息的凝固氣氛中,社長終于再度出聲,“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未來的世界大戰(zhàn),但我覺得還有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福地櫻癡說,“啊,大概會有吧,但是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戰(zhàn)爭帶不來任何教訓,我的好友。即使是上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敗國,一聽說我有辦法打造必勝的[不死軍團],便立刻同意了交出軍隊,即使是需要他們?nèi)哭D化成無意識的吸血鬼眷屬,也絲毫不在意那些軍人個體的意志。”
“使用【大指令】,強制讓全世界的軍隊都聽命于我,迫使世界上所有國家都喪失武裝反抗的能力,不得不成為【人類聯(lián)邦】的拼圖之一。你不覺得這樣做,是最快消除戰(zhàn)爭的方法嗎?”
“不可能,”社長斷然否認,“世界僅聽命于一人之口,這樣只會帶來更大的獨裁。”
“…………”
沉默片刻,福地櫻癡緩慢吐了口氣。
“那就這樣吧,”他說,“我打電話過來,也并非為了與你爭吵。既然你不贊同我的做法,那就用你手中的劍來與我一決高下。”
社長:“…什么?”
“雖然那個小鬼聲稱偵探社只是被他欺騙,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會輕易被蒙蔽雙耳。”福地櫻癡道,“何況那個名叫亂步的偵探,是受你喜愛的部下吧?我的吸血鬼眷屬已經(jīng)在英國探查到了他的蹤跡……”
“源一郎!!”
“別這么激動,我的好友。”福地櫻癡笑起來,“我不會對他怎么樣的。至少暫時不會。”
社長的指尖按在桌沿,用力至幾乎泛白,“…………你想做什么,源一郎。”
“正好[人類軍]已經(jīng)組建完成,【大指令】準許解鎖,正在從南極空運過來,再過十個小時就會到達機場。而我,還會帶著那位受制于我的吸血伯爵去往那里,”
在結束通話前,福地櫻癡對著不再傳來聲音的電話說道。
“你如果想要阻止我,就只能趁這個機會了……福澤。”
…………
機場的跑道之上,罡風肅肅。
【獵犬】的成員之一,同時也是唯一的女性大倉燁子,此刻正站在福地櫻癡的身后躊躇。
她看起來并不年長,往日要顯得更為活潑的面容,此刻也是暗沉沉的,好似有燭火即將熄滅在她雙手捧起的掌心。
“隊長,我……”
“不要緊的,燁子。”福地櫻癡緩慢搖頭,“能夠了結這一切,我并不感到離別的惋惜或悲痛,只想感謝你愿意支持我的任性。”
“就這樣退開吧,等到你真正需要上場的那個時刻……可千萬別像現(xiàn)在這樣猶豫啊。”
“………”
大倉燁子咬緊嘴唇,忍了又忍,才轉身離開,將這處空間讓給即將進行死斗的兩位劍道頂尖的武士——亦是曾經(jīng)的同門摯友。
那是他人已無法涉足的領域,是一場注定要積累訣別之苦的終末旅途。
為了讓死斗更好的不受干擾,那具盛放著布拉姆的棺材被提前放在貴賓休息室內(nèi),由不知這里面是何物、也不會追究里面是何物的機場保安負責看管。
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被安排守在更外圍的地方,只知道他們的隊長背了樣被白布包裹的神秘物品,但并不知曉里面的內(nèi)容物。
目前,這座機場的客流量因正在持續(xù)爆發(fā)的吸血鬼事件暴跌了許多,但依舊有許多普通人往來于此——僅是增加了身體檢查的步驟。
在這處空曠的候機大廳內(nèi),一道戴著普通帽子的瘦削身影,面色平淡的走在人群之中。
他的心音聽上去與周遭擦肩而過的普通人毫無分別,五官也做過稍許的偽裝,令他與以往的容貌區(qū)分開來。
即使是福地櫻癡站在他面前,也不可能叫得出他的真名——費奧多爾。
“為了即將到來的決斗與【大指令】,你反而會禁止吸血鬼靠近機場,引發(fā)騷動。”
在無數(shù)吸血鬼的地毯式搜查中亦能全身而退的費奧多爾,此刻自帽檐下抬起視線,眺望向窗外的那條跑道。
“如此一來,機場反而成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他稍微越過前往登機口的人群,獨自前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邊。
“嗯,雖然站這里就能欣賞到兩位強者的你死我活了,但很遺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望著遠處正在揮劍廝殺的兩道身影,費奧多爾的唇角彎起幾分嘲弄笑意。
“福地閣下,按照你的心愿,小栗蟲太郎的【完美犯罪】此刻已然解開,針對你是主謀的證據(jù)浮出水面,斬殺罪人的英雄即將登場,而我……”
話音未落,他正要前往貴賓休息室的腳步卻陡然停住。
“而你,也將束手就擒。”
槍口抵在費奧多爾的后腦,同樣憑借頂尖身手潛入機場的織田作之助聲音冰冷,“不準動。”
“…………”
被搶指著,費奧多爾唇角的笑意不減反增。
“你是怎么準確找出我的,織田君?”
“我在【天衣無縫】預知到的未來里,對這間候機廳里的所有人都開了一槍。”
織田作之助的口吻淡漠,面無表情。
“只有你,會讓我的預知異能中斷。”
在數(shù)年前,[V]組織尚有殘黨劫走費佳,又被出現(xiàn)的費奧多爾殺死時,他在【天衣無縫】發(fā)動的預知未來里,嘗試對著費奧多爾開過一槍。
那一次,他就得知了自己原本能預測五到六秒內(nèi)未來的時間,會因為他對費奧多爾的開槍而驟然中斷。
此時此刻,織田作之助利用這個除他以外無人知曉的異常現(xiàn)象來精準鎖定偽裝后的費奧多爾,是一次任費奧多爾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無與倫比的絕殺。
“啊啊……這可真是個令人驚喜的答案。”
費奧多爾的聲音變得更為愉快。頂著致命的槍口,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依舊能從容地轉過身來,面對織田作之助。
“但是,你能下手殺了我嗎?”
織田作之助:“……”
只要葉伊赫還沉睡在費奧多爾的體內(nèi),他就能篤定他們所有人都無法真正下手殺死他。
“我是沒有辦法動手,但有人能將你送入監(jiān)獄。”
織田作之助驟然抬起槍口,朝上空開了數(shù)槍。
砰!砰!砰!砰!
在這幾聲交疊回蕩于空曠大廳的悍然槍響之下,人群瞬間炸開,恐懼到近乎是拼了命的四散奔逃!
唯有費奧多爾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連那正微笑著的表情也不曾波動半分。
“你不會害怕我的槍聲,因為你哪怕體術羸弱,也知曉自己絕不會出事。”
織田作之助垂下手,“不僅如此,早已習慣游走于危險邊緣的你,更難以對死亡產(chǎn)生畏懼的情緒。我也是如此。”
“這是我們共同的破綻。”
他退后幾步,丟下手槍。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太宰那樣,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在下一瞬間,落地窗的玻璃瞬間迸裂——憑借被改造后的極強身體素質(zhì),反應極快的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幾乎是一前一后,同時自外面沖了進來!
“在所有驟然恐懼起來的心音中,”條野采菊微笑著偏過頭,墜在右耳的繩飾搖搖晃晃,“只有二位的心音平淡如常呢。真是醒目無比。”
末廣鐵腸迅速拔刀,嚴陣以待,“其中一位是通緝名單上的織田作之助。”
“那么,另一位大概率就是只在計劃最后才出場的【死屋之鼠】首領,費奧多爾君了。”
條野采菊呵聲低笑,“反抗吧,逃跑吧,痛苦只有用絕望作為燃料,才會歌唱出格外美妙的悲鳴。而面前的兩位,又即將帶給我怎樣的愉悅……”
“他們投降了。”末廣鐵腸收回刀,掏出手銬。
兩副。
條野采菊:“…………”
反抗呢??逃跑呢??這幫【死屋之鼠】的罪犯怎么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德行,還沒打個痛快就直接舉白旗!
學學外面那位在拼死不屈戰(zhàn)斗的武裝偵探社社長啊!
條野采菊發(fā)出一聲格外不滿的“嘁”,聽著末廣鐵腸嘎嘎兩聲,把眼前的兩位犯人都拷上了。
“我不反抗是因為沒有戰(zhàn)斗的能力,”
任由雙手被銬住的費奧多爾微笑著,絕口不提他還有底牌的事情,“織田君又是為什么不選擇逃跑?”
“因為只要找到你,我的任務就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出聲回答道。
就在他開口說話時,有淡白的霧氣自身后吹拂而來,幾乎是轉瞬間就蔓延了大半間候機廳——也令條野采菊的面色大變,“恐懼的心音全部都消失了,這是那個[白麒麟]的異能!”
“快離開這里!”
“——倒也不用著急跑啦,過來搭著我肩膀就行。”
慢吞吞的懶散聲音響起,輕盈得好似陽光下飄落的羽毛。
被果戈里用傳送異能輕而易舉的救出囚室,又同澀澤龍彥一道過來的太宰治單手拎著圣劍,好似街頭散步般,隨手便將它丟在費奧多爾面前的地上。
“喏,你要的東西。”
費奧多爾站在原地,垂眼掃過那把原本該待在布拉姆身體里的圣劍,又望向太宰治。
“別誤會噢,我要給的人不是你。”
有另一道自霧中出現(xiàn)的熟稔身影,越過費奧多爾,俯身拾起了那把圣劍。
他的右手背上,鑲嵌著菱形的血色結晶。
第100章
“這是……[罰]?”
費奧多爾喃喃出聲, “不對……”
圣劍握在手中,那張與他如出一轍的面容,更溫和的酒紅眼眸, 隨著轉身,也緩慢暴露在費奧多爾的視野里。
即使鑲嵌在右手背的血色結晶再如何醒目,昭示著眼前這具身體實際是被[龍彥之間]剝離自他的異能具現(xiàn)化……但在那柔軟唇舌的開合間, 費奧多爾更愿意吐出那幾個熟稔而親昵的音節(jié)。
“彌賽亞。”
此刻,這是他在現(xiàn)實世界中, 第一次與他的彌賽亞面對面——以這種前所未有的驚奇方式。
“是我。”葉伊赫開口, “早上好, 費奧多爾。”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回事, ”
即使計劃被全盤打亂、功虧一簣, 費奧多爾卻并未顯得懊惱,反而是相當意外的微微睜大眼眸,露出恍然下既驚且喜的明顯情緒波動。
“難怪上次在骸塞時,我過了一段時間才見到自己的異能體, 原來那時也是被您占據(jù)了嗎?甚至能反過來得到澀澤先生的配合……”
他當時誤以為是自身的異能體主動避免在澀澤龍彥面前暴露,卻沒想到真實情況是彌賽亞的精神被分離出來, 占據(jù)了這具軀體。
“嗯, 差不多是這樣。”
葉伊赫順著他的猜測肯定道,絕口不提系統(tǒng)的存在。
費奧多爾也不可能猜到是系統(tǒng)幫他將精神轉移到異能體身上,畢竟, 異能者擁有雙重人格的情況本身就極為稀少, 更難以判斷在【化身博士】與【龍彥之間】的雙重作用下,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化學反應。
換句話說, 這意味著無論出現(xiàn)什么結果都是有可能的,異能力本身就是超自然力量, 顛覆常識豈非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他特意拜托太宰,選在此刻利用異能體現(xiàn)身,并不是為了給費奧多爾一個睡美人驚喜。
“您想阻止我嗎?”
費奧多爾抬起雙手,墜在腕間的手銬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就像您之前在意識宮殿內(nèi)對我做的那般。”
他十分清楚,自己這份消除全世界罪孽的理想,自誕生之初就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彌賽亞也曾在意識宮殿內(nèi)與他對峙……不,在很早以前,當他決定以輕刑犯的偽造身份,踏上前往固辛格監(jiān)獄的囚車、謀取滅世異能武器的那刻起,他的彌賽亞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開始嘗試阻止他了。
如今他在這最終棋局的對弈上輸了半子,被彌賽亞成功阻斷計劃,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面對敗局已定的此刻,費奧多爾卻僅是微微彎起唇角,對葉伊赫開口的聲音絲滑而柔和,垂眼欠身的姿態(tài)謙遜且優(yōu)雅。
“祝賀您的勝利。”
葉伊赫望著費奧多爾,握緊右手中的圣劍。
如果換成其他反派,在得知自己是遭到背刺才導致敗北的消息后,大概早就變得氣急敗壞,甚至大聲咒罵他的背叛了吧。
為了做好事,他自從附身費奧多爾以來,不止一次破壞了對方的計劃。
但即便這樣,除去溺海的那次,費奧多爾到最后也僅是強制讓他陷入沉睡,而并非吞噬。
“實際上,”
沉默許久,葉伊赫對費奧多爾開口。
“我也一直有在思考,到底該怎么做才是最正確的。”
費奧多爾發(fā)出了一聲略顯疑惑的“嗯?”。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葉伊赫并沒有繼續(xù)停留在候機大廳,而是踏著滿地的碎玻璃,沿著被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用身體開辟出來的近路,前往較遠處的跑道。
在那里,被稱作【銀狼】的劍客與被頌贊為【遠東的英雄】的摯友,已分出了勝負。
[恭喜宿主解決事件,復活點+300!]
小愛同學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撒花,連聲音也模擬出格外愉快的生動情緒。
[恭喜宿主,復活點已積累至1060!條件達成,死者蘇生流程激活,獎勵即將投放,請……]
[等一下。]
葉伊赫邊走邊在意識里喊停。
維持這具異能體存在的薄霧如影隨形,隨著他的步伐而逐漸往外擴散。
正要滿負載跑起來的指令遭到強制中止,小愛同學卡殼了下才發(fā)出聲音,[宿主,怎么了?]
[新身體可以由我選擇投放在哪個世界嗎?]葉伊赫問道。
[可以,]小愛同學回答,[宿主的意愿是……]
[嗯,留在這個世界。]葉伊赫說。
[請注意,假設宿主選擇將新身體投放于該世界,]褪去小愛同學的親切,系統(tǒng)向葉伊赫發(fā)出一板一眼的警告,[本系統(tǒng)將無法讀取原世界內(nèi)宿主的身體數(shù)據(jù),僅可使用被附身者的身體數(shù)據(jù)進行重塑。]
[且,該抉擇無法撤銷或更改。]
[………]沉默片刻,葉伊赫才低聲開口應道,[我知道了,決定不變。]
[其實…即使我回去,那個世界也已經(jīng)沒有人在等我了。]
他不太喜歡討論自己的過去,那是一個從麻木到幸福、最終又回歸麻木的圈,被手指畫在沙灘上,又連同他一道,被漲起來的潮水徹底沖刷干凈。
唯一會等他的那個人,堅持收養(yǎng)了他、又撫養(yǎng)他長大的那個人,早在好幾年前就死了。
而害死她的兇手,還在法庭上對他笑。
那一瞬間,他攥緊了拳頭,指關節(jié)用力至發(fā)白。
于是,忍耐到對方出獄后,他做了件一定會被她罵的錯事——復仇。
[之前,我覺得自己的死亡也算是一種逃避責任來著,想說要是真能復活,就干脆回去用新身體自首好了。]
葉伊赫小聲吸了口氣,恢復平常的語調(diào),[但眼下、在這個世界,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收到,既然這是宿主的選擇。]
系統(tǒng)重新用回了小愛同學的甜甜聲線,瀑布般滾動的指令符也再度重啟,原本寄宿在異能體身上的葉伊赫瞬間感覺自己變得……沉重。
那是類似于初次用靈魂觸摸著這個世界,又收獲某種鮮活而生動的反饋,是他打破了層看不見的隔膜、此刻才算是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切實感。
再抬起右手,原本鑲嵌在手背中央的血色結晶已消失不見。
[那么,確定新身體投放至該世界,死者蘇生的流程進度0%…10%…30%…60%…90%……100%。恭喜宿主,您的獎勵已成功發(fā)放,本系統(tǒng)的任務已完成,自我銷毀程序即將啟動……]
[給我等一下。]
葉伊赫再度出聲喊停,[銷毀?你不繼續(xù)去綁定下一個宿主?]
[……既然您已成功復活,&¥&¥頒布的第01288號法令的保密規(guī)則解禁,本系統(tǒng)將告知宿主真相。]
[其實,本系統(tǒng)并非宿主的【緊急復活處理裝置】,而是【多次元生命文明存續(xù)裝置】。]
[當本系統(tǒng)監(jiān)測到該次元世界將出現(xiàn)足以毀滅整個人類文明的極點能量后,便以所有者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為錨點,在所有次元內(nèi)搜尋能夠阻止這份能量誕生的同種族智慧生命。]
[時間與空間,于本系統(tǒng)而言,是作為可控制的第四維存在——因此,本系統(tǒng)一直等到您死亡之后才出現(xiàn),并以復活作為終極事件解決獎勵,偽裝成【緊急復活處理裝置】,將您的精神與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綁定,作為他無法殺死、且難以察覺的第二人格體存在。]
[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你為什么會恰好在我死后出現(xiàn),而且那么迫切的希望我同意復活……不過,費奧多爾其實察覺得超級快,]
葉伊赫呼出口氣,又想了想,[而且,要殺死我也挺簡單的。]
系統(tǒng):[…………]
用人類能夠理解的比喻來說,這種以人腦成功算計智腦的究極異常狀況,它就算是運行到CPU冒煙,也根本不可能推算得出來。
[但您還是完美的解決了事件。本系統(tǒng)是僅為達成此目標而復制于主系統(tǒng)的一次性軟體,即將進行自我銷毀也是正常的。]
系統(tǒng)說道,[最后,祝賀您。]
祝賀您的勝利。
葉伊赫條件反射的想起剛才費奧多爾對他說出口的話。
[不,我還沒有完美的解決。]
在意識里說出這句話時,葉伊赫恰好站在已于對決中落敗、重傷跪倒的福地櫻癡面前。
縹緲繚繞的薄霧已然散去,獲得新身體的他也不會再消失。
那把福地櫻癡從不離身的武器——【神刀·雨御前】,同樣掉落在地,被葉伊赫用左手拾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面對葉伊赫的否認,系統(tǒng)發(fā)出疑問的聲音。
[其實太宰已經(jīng)告訴過我,費奧多爾要怎么做才會擁有你所說的‘極點能量’……嗯,在他的口中,管這個叫做【三極的特異點】。]
葉伊赫一手握住【能將異能與人體融合,并進行操控】的圣劍,另一只手握住【能刺向數(shù)厘米外的空間、甚至突破時間】的神刀。
[在自我銷毀的那刻到來前,你有興趣入職一份新工作嗎,小愛同學?]
他在腦海里問道。
——而此刻的現(xiàn)實世界,福地櫻癡正艱難地抬起視線,望向站在他面前的葉伊赫。
“你是……魔人?”
福地櫻癡因巨大的痛苦喘息著,無論是銀白的發(fā)絲、暗紅的軍裝以及捂在致命處的手指間,早已被大量血液沾染,即將陷入失血過多而亡的絕境。
“不。”葉伊赫開口,“我是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你可以喊我彌賽亞。”
“彌賽亞……圣經(jīng)中的救世主嗎。”
福地櫻癡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嗤笑,“那還真是諷刺啊。”
不知他的傷勢嚴重,社長也受傷不輕——此刻的他正困惑望著葉伊赫,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大倉燁子原本想要過來,似乎是被太宰喊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徹底消除戰(zhàn)爭,但依靠【大指令】將世界強行統(tǒng)合成一個國家、交由一個統(tǒng)帥治理這個想法是不現(xiàn)實的。即使社長能夠指揮[人類軍],你又如何保證他作為個人,在統(tǒng)治中不會遭到數(shù)不清的謀權者嘗試對他進行暗殺?”
【大指令】能無條件命令所有部下是沒錯,但又不能命令全人類。為權勢而暗殺統(tǒng)治者這種事情從古至今就不少見,難道要將所有人類都變成無意識的吸血鬼,再利用插入布萊姆身體里的圣劍進行統(tǒng)治?
福地櫻癡沉默下去,沒有說話。
“不過,若是你愿意犧牲自己,”
見對方無法作出反駁,葉伊赫便繼續(xù)說道,“我大概有一個辦法,能夠達成你的愿景。”
在場的兩人皆錯愕出聲,“什么?”
“……老夫自然愿意,”短暫的驚訝過后,福地櫻癡閉上眼,“如果你真的能做到。”
“雖說,大概不是最正確的辦法,”
葉伊赫欣然答道。
“但我想,結果應該,至少也不壞。”
他將握在雙手的圣劍與神刀,同時刺穿了福地櫻癡的身體。
在那一瞬間,驟然爆發(fā)出的刺目能量,如滔滔江河般席卷了視野內(nèi)的一切。
——【神人·雨御前】,誕生于此。
…………
福地櫻癡的異能【鏡獅子】,能夠?qū)⑹种械奈淦餍阅茉鰪娭涟俦丁?br />
圣十字劍,能將被刺入者的異能與身體進行融合,并受到圣劍持有者的操控。
神刀·雨御前,能夠?qū)⑷屑鈧魉椭烈欢尉嚯x外的空間,或是一定時間前的過去。
當這三者融合后,只需要操縱福地櫻癡體內(nèi)的圣十字劍,就能強制發(fā)動他的【鏡獅子】異能,令【神刀·雨御前】的武器性能提升百倍。
但由于神刀也已經(jīng)與福地櫻癡融合,這意味著福地櫻癡提升的其實是自己的性能——于是,提升百倍的【鏡獅子】異能繼續(xù)發(fā)動,再次將【神刀·雨御前】、也就是他自己的性能進一步提升。
這個操作類似于互相矛盾型的二重特異點,但在這番由圣劍、神刀以及【鏡獅子】異能的無限重復操作中,形成了更特殊的三極特異點。
而這個具現(xiàn)化出的三極特異點,即為有著福地櫻癡樣貌的【神人·雨御前】。
祂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輕松毀滅一個國家。
“——只不過,我恢復了福地櫻癡的自我人格,并下達了命令,”
站在雙手被銬的費奧多爾面前,葉伊赫抬起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中浮現(xiàn)出專屬于圣劍持有者的復雜紋路,作為可操縱【神人·雨御前】的印記而永久存在。
在費奧多爾反應過來他的彌賽亞做了什么、難以置信到逐漸睜大的顫動眼眸中,葉伊赫逐字逐句說道。
“永久執(zhí)行[罪人清除]計劃。”
“為了清除這世上的罪孽,卻要消滅異能者、乃至所有人類,是一種無差別的暴行。但若是只精準定位在已犯下罪行的惡人身上,便可以稱作為一種來自神的[裁決]。”
“在剛開始執(zhí)行這個計劃的時候,大概誰也不會相信祂的存在吧。但沒關系,隨著時間的推移,全世界的人們都將知道有一位僅會處刑罪人的神明,降臨在了這片大地之上,沒有人能反抗祂的力量。”
“當極惡必定換來死亡時,無論異能者還是普通人,所有人便會傾向于不敢作惡——他們可以有自信逃脫法律,但絕無可能逃脫來自神的裁決。”
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只要這個人一輩子在行為上都不作惡,哪怕他的真正想法再如何黑暗,也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
既然無法徹底清除罪孽,那就選擇清除會犯下極大惡行的罪人就好了。
說到這里,葉伊赫閉了閉眼。
當然,他不會告訴費奧多爾的是原本綁定著他的系統(tǒng),此刻已經(jīng)取消了自我銷毀程序,改成通過圣劍的連接,轉移到【神人·雨御前】、也就是福地櫻癡的腦海里。
作為能夠推算這個世界無數(shù)種未來可能性走向的超級監(jiān)測裝置,用來輔助福地櫻癡精準鎖定哪些罪人該受到裁決這種小事對它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
只是……
“那些被【神人·雨御前】殺死的性命,本質(zhì)上而言,都是出自我的手。”
葉伊赫伸出雙手,好似如當初他揮拳打死那個害他養(yǎng)母喪命的罪犯般,已布滿血跡斑斑。
“如你所見……”
“我亦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