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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今年要種的基本上都種完了,現在剩下的就是紅薯土豆和玉米。趁著清明剛過去,五月炎熱的天氣還未至,小兩口準備把買來的紅薯藤和土豆玉米全去種了。

    然而陳虎說春土豆種植季節是一二月份,早就過了,讓他們把土豆種留著九月份種秋土豆,這樣十二月份的時候就可以成熟了。

    紅薯藤和玉米這個時候種正好。

    紀淙哲和林臻兩個人的農業知識基本上來自于陳虎這個莊稼熟手,遇上難種一點的東西,陳虎會領著他們去地里示范一遍,易種的講兩遍他們也能聽懂。

    紅薯是易種的莊稼,且好養活。林臻就按陳虎教的,拎著鉛桶,在灰膛里鏟了半桶的草木灰。

    紀淙哲就把二十來株紅薯藤和玉米種裝進臉盆里。

    他倆再一人扛一把鋤頭,拎一只水壺就出發去了楊大爺的那塊地。

    路過自家田坂時,站在那觀察了會秧苗,才幾天功夫,秧苗又抽高了不少,前幾天下過雨,田里淺淺的一層水,許多小蝌蚪穿梭在茂密的秧叢間。

    來到地里,林臻扛著鋤頭過去,這塊地還剩下三分之一,不過楊大爺的這塊地,即便是三分之一也夠種紅薯和玉米了。

    現在他們都沒別的要緊事,所以不用趕時間,慢悠悠地揮著鋤頭開了一個上午的地,開完后,起了兩條土壟,種紅薯的土壟挨著旁邊的西瓜地,種玉米的土壟就起在了最外邊。

    起完土壟后已經是中午了,午飯他們還是要回去吃的,于是種子和工具都留在了地里,等吃過飯后再繼續播種。

    自從清明買過吳家的豆制品后,紀淙哲就迷上了,主要吳家做的豆制品口感是真好,他回到家后就去二樓抽屜里拿錢,接著喊林臻燒飯,自己則端了口碗出去了。

    豆腐五角錢一塊,油豆腐一塊五一斤,他兩樣都買了。

    回到屋里就開始炸油豆腐,表皮金黃的油豆腐炸完后酥脆得很,吃到嘴巴“咔吧咔吧”。

    白白嫩嫩的豆腐生吃都清爽,現在天熱了,他倆就直接在上面倒點醬油,撒些小蔥。

    午飯后,小兩口繼續去了地里。

    播種幾乎大同小異,都是在起好的土壟上一排兩坑,他倆先埋了玉米種,埋好后往上面鋤些土蓋上,再用水壺灑點水就行了。

    種紅薯的過程相對繁瑣一點,紅薯是喜鉀作物,所以陳虎讓他們帶了草木灰,說是什么一棵紅薯一把灰,一結就結一大堆。

    他倆不懂農業,總之是陳虎怎么說,他倆就怎么做。

    林臻在土壟上挖好了坑,紀淙哲就拎著桶,抓起一把草木灰,給每個坑里都撒了一些……

    撒完后兩個人就直接種紅薯藤,紅薯藤跟其他移栽類莊稼種法還不一樣,必須得橫著種。

    小兩口把紅薯藤橫著埋進了土里,只留下葉子露在了土壤外。二十株紅薯藤埋好后,拿著水壺澆了會水。

    中途來施點肥,除個草,等差不多八到十月份就可以收獲了。

    現在得空下來了,睡前林臻就坐在桌子前算算這段時間以來的開銷。

    他反復點了幾遍錢后,眉毛越擰越緊。

    “怎么了?”

    “還剩三百四十塊錢!彼f。

    紀淙哲記得采茶季結束時,他倆還清點過一次錢,當時還有四百多塊。

    “不是吧?這才兩周不到,花哪去了?”

    林臻凝神想了半天,搖頭“清明前買了不少菜,有魚有肉,還買了些種子牙膏肥皂……”

    紀淙哲“這也花不了這么多啊,撐死就四十來塊錢,而且我倆平時夠省吃儉用了,難道被老鼠啃了?”

    林臻聽后還真低下頭仔細檢查抽屜,甚至手指頭在抽屜里摳摸了會“沒有洞!

    他倆真是見鬼了,于是開始拿起本子一筆一筆邊想邊記,結果橫算豎算,就是差那么三十幾塊錢。

    “我知道了!”林臻恍然大悟“你不是買了毛線嗎?”

    “哦對對對。”紀淙哲一拍自己的腦袋“買了不少,還送了些給王小燕和楊大娘了!

    林臻提醒他“那既然毛線花了這么多錢了,你可別浪費了!

    “放心,現在閑下來了,我有空就學著織毛衣!

    林臻算清了賬,就把錢塞回抽屜,又在本子上翻開一頁,握著鉛筆繼續寫。

    紀淙哲瞥了眼內容,笑道“你現在怎么跟個地主老財迷一樣,還記起賬來了?”

    “我想把下半年要用的東西,現在開始慢慢置辦起來,估計還要花不少錢!

    紀淙哲看了圈他們簡陋逼仄的屋子,苦笑“再置辦點東西,咱們估計連睡覺的地方都沒了。”

    林臻也抬眸環視了圈,屋子確實擠。一樓灶臺就占據了一塊位置,樓梯間掛著幾條大咸魚,桌子和幾條凳子一放,活動空間所剩無幾。

    而二樓就更加離譜,兩只大木柜就占了三分之一地盤,剩下只能擺張床和一張桌,要是再打只衣柜,估計都卡不進去了。

    現在還沒收稻子,大木柜里暫時還能放他倆的衣物,等到稻子一收,那兩只柜子就得裝滿谷子了,到時候住起來就更加難受。

    “唉,要是咱們也有個像嚴岑家里那樣的小院子就好了,弄他幾個房間,一間睡覺,一間燒飯,其他的還能放放東西!奔o淙哲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感慨著。

    林臻沉吟道“要是有錢了,我們也可以蓋間房!

    紀淙哲一聽來了興致,不過轉而一想又敗興了“咱們哪來的地蓋房?”

    林臻思忖后說“廁所那塊地倒是不錯,蓋間房弄個小院子也夠寬敞,前邊還有條小河,離我們現在的屋子也不遠!

    紀淙哲直嫌棄“廁所那塊地還是算了吧,光想著都能聞見味,更別說住在那了,我怕我晚上一想到是睡在廁所上面,估計都得做噩夢!

    林臻“把廁所那口缸搬了不就行了?”

    紀淙哲連連擺手“再說再說。況且咱們也沒錢,說什么都白搭,好了,睡覺!”

    隨著五月到來,天氣逐漸悶熱,小兩口的床鋪還墊著冬天的褥子,一夜睡下來把他倆熱的渾身都黏糊糊。

    紀淙哲今天就打算把褥子撤了,只留底下的竹席。

    本來是撤掉褥子,再拿去太陽底下曬曬后收進木柜里,結果床單一揭,他跟林臻瞬間就想扔掉褥子。

    這是一條拿出去曬都嫌丟人的褥子。

    估計從以前的那個林臻生下來到現在都沒換過,上頭一塊塊發了黃的陳年老印,應該是林臻小時候尿的。

    褥子邊上還有一處脫了線,里頭的棉花一團亂,這是上回林臻流鼻血,紀淙哲抽的。

    紀淙哲扯著褥子的一角嫌惡道“這么臟的褥子,咱倆居然在上面睡大半年都沒得皮膚病也是難得!

    林臻看著褥子里飛舞起的細小灰塵,捂著鼻子說“扔了吧。”

    “扔了咱們冬天墊啥?”

    “等到九月底的時候找村子里人彈兩床被子和褥子吧,接下來反正天氣熱了,我們也用不上。”

    這床褥子即便是曬了,紀淙哲都嫌棄,既然林臻這么說了,待會就丟出去,找個地方燒了。

    倆人就把褥子從床上扯了下來,結果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席子也爛得不像話。

    這邊村民用的席子分草席和竹席兩種,草席由稻草編織,雖軟但沒有竹席涼快。

    可竹席涼快歸涼快,卻容易起毛刺,尤其是新編制的竹席,要是一不小心,還扎肉。

    而他們家的這床,用的時間久了,上面不少破洞,竹篾有些都一根根露出來了。

    沒法子,只能趕緊去找村里會編織的老師傅,而這床席子先將就用個幾天,要不然撤掉席子,下面是山棕床墊,這種由棕櫚絲編制的床墊可就不只是扎肉這么輕松了。

    林臻拿來抹布,浸水擰干后,反復把這床爛竹席擦了好幾遍。

    楊大爺見到小兩口抱著褥子要出門,便多嘴問了句,結果一聽說要拿出去燒了,他大驚失色連忙阻止。

    “燒褥子是燒給死人的,別燒,太晦氣了!

    紀淙哲道“那怎么辦?我們家里沒地方擺。”

    楊大爺“那就先捆起來放到小祠堂去吧,我去幫你們問問村里養兔的,他們兔子下崽要做兔窩,應該得用棉花!

    既然這樣,就暫時先把褥子堆去擺滿農具的小祠堂里了。

    接下來就去村里會編織的老篾匠那,林臻大致問了楊大爺竹席和籮筐的價格后,上樓在抽屜里取了兩張五十塊,便跟紀淙哲出了門。

    既然今天喊老篾匠編織,那索性就把裝稻谷的籮筐也順便編了。

    到了老篾匠家,老篾匠正好在門口板凳上編著一只竹筐,竹篾在他手里聽話得跟什么似的,老篾匠即便是眼都沒看,嘴里還跟小兩口聊天的期間,就將幾十根竹篾編好,準備給竹筐封邊了。

    “你們要編多大的竹席。俊

    林臻思忖道“應該是一米五的床!

    老篾匠經驗豐富,一聽后心里就有數了。

    林臻又跟他說還要四只大籮筐,問他是什么價格。

    老篾匠“竹席一條八塊錢,大籮筐是十五,你們要四只的話,一共六十八。”

    紀淙哲在旁邊聽后,嘶得倒吸一口氣,對上林臻的眼神,倆人都寫著肉疼。

    但沒辦法,這些都是必需品,林臻只能咬咬牙掏錢了。

    老篾匠說讓他們竹席過個三四天就能來取了,籮筐的話,需要兩周。

    回家路上,紀淙哲對林臻說“我看我學打毛衣,你就干脆去學編織,這樣以后我們就不用花這冤枉錢了。”

    林臻苦笑“你以為竹編是幾天功夫就能學會的?”

    籮筐哪怕編一個月都沒關系,竹席就難受了。

    紀淙哲和林臻看著這床破竹席,都不知道往哪睡,要是只破一邊倒也能將就,可偏偏只要是人躺的位置,就有大大小小幾個洞。

    倆人不得不鋪上一條床單,可惜即便是鋪上了,該扎還是扎。

    紀淙哲被扎得翻來覆去。

    林臻拉開燈問“怎么了?”

    “刺撓得很!

    “那怎么辦?”林臻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又看了看樓梯邊的大木柜“要不,我把柜子里的那條被子鋪到床上?“

    “算了,再墊一床被子,那不得熱死我!奔o淙哲擺了擺手“就先這樣吧,再撐幾天就有新席子了!

    他說完,心煩地閉上眼,身體往里縮了縮,盡量避免觸碰席子的破口處。

    林臻垂下眸,片刻后蹙眉道“要不,你睡我身上?”

    紀淙哲睜開眼,他翻了個身面向林臻,盯著林臻的眼神也逐漸玩味“林臻,我覺得你這個人有時候說話挺出其不意的!

    林臻一愣“怎么?”

    “你說你一本正經說著下流話都不臉紅,你是怎么辦到的?”

    林臻又是一怔,隨后反應過來,他本意是沒作多想,純粹想讓紀淙哲能睡的舒服點,只是沒想到,這句話說的有多曖昧,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真是思想不正啊林臻。”

    林臻真是受不了他了,伸手去捂紀淙哲的嘴“你別說了,隔音不好,會被鄰居們聽到的!

    紀淙哲邊笑邊掰開他的手指頭,嘴上還不饒人“林臻,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床下看著一本正經不可褻瀆一樣,床上唔……”

    “紀淙哲!”林臻整張臉都漲紅了,他干脆整個人都翻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

    “干嘛呢干嘛呢,又要耍流氓。俊奔o淙哲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就在床上鬧著玩似的扭打起來。

    紀淙哲還在一直逗他“鄰居們早就知道你什么樣了,屋子的隔音這么差,你每次那個的時候喘得跟牛一樣哈哈哈哈,靠!你壓死我了!

    林臻力氣占了上風,他把紀淙哲兩條胳膊都擰到了身后,緊壓在他身上。

    他臉上又羞又惱,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別光顧著說我,你還不是叫的很大聲。”

    “………….”

    “………….”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曖昧了,看著林臻逐漸深沉的眼眸,紀淙哲掐指一算,啊,距離上回又過去了一周。

    果不其然,小兔崽子黏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去了。

    紀淙哲挑了下眉,說道“今天你就別想了,我可不想扎一身竹篾,而且今天就算做,那也該輪到我了!

    林臻這才郁悶地從紀淙哲身上下去。

    過段時間村里榨菜籽油了,小兩口今天吃過早飯就準備去割油菜花,他倆拿著兩柄鐮刀去了地里。

    油菜花估摸著有八成熟了,原先一片金黃色現在都成了空空的菜桿子,每根菜桿上的菜籽莢已經非常飽滿,再過些日子估計一個個都得在地里炸了。

    紀淙哲和林臻右手抓著鐮刀,左手抓一把油菜花桿子,鋒利的刀刃一割,接近一人高的菜桿子就倒下了。

    他倆速度很快,一個上午時間就把這塊地里的油菜花通通割完了。

    這幾天天氣好,每天都出大太陽,接下來這些割了的油菜花就任由它們在地里曬著了,等過幾天菜桿子上的水分曬干了,菜籽再成熟一點后,倆人再過來打菜籽。

    幾天后小兩口要去打菜籽了,陳虎就幫他們從小祠堂取出角落里的一卷捆綁著的竹編大曬席,估計高度有兩米多,長度也有三四米。又取了一條長棒,棒子頂端有轉軸,垂著幾條拼接了的竹條,呈長方形,估摸著長度一米不到,寬度接近成年男人的手掌,每根竹條之間都釘得十分牢固。

    陳虎說這個農具叫連枷,打菜籽蠶豆什么的最好用了。

    于是,小兩口一人一頭把沉重的曬席扛了起來,又帶上蛇皮袋和連枷以及一只竹篩。

    油菜花經過幾天暴曬,原本翠綠的顏色已經變得枯黃,菜籽莢輕輕一捏就碎了,里邊的又小又圓的黑色菜籽滾了出來。

    紀淙哲和林臻兩個把中間的油菜花搬到田坎邊堆著,又把曬席拖到地里后,把上面的綁繩解開,接著推著曬席滾動直至攤開。

    林臻抱著油菜花稈把它們都鋪在又寬又長的曬席上。

    接下來就是打菜籽了。

    紀淙哲抓著連枷研究了一會后開始動作,結果這玩意看似簡單,只需要抓著棍子,把上頭的竹板子打到油菜花上就行。

    可他愣是轉不好棍子頂端的連軸,板子不是歪了就是砸下去沒力道,菜籽莢零零碎碎才爆出點籽粒。

    等他好不容易摸出門道了,竹板卻砸到腦袋了。

    疼得他捧著頭嗷嗷直叫。

    林臻嚇得急忙上前檢查。

    紀淙哲疼的直吸氣“有沒有流血啊?”

    “沒有,就是印堂發紅。”

    “靠!不行了不行了,還是你上吧,我坐著緩一會兒!

    林臻見他無恙后,就去掄連枷了。

    就這樣林臻打完一曬席,紀淙哲就過去把油菜花桿子收起來,接著又放幾捆上去,把打完籽的菜桿子就堆放到一邊,而林臻繼續打新換上的。

    倆人弄了一個下午,在黃昏時候,一塊地的油菜花籽基本上都打出來了,至于打完的菜桿子上還有沒有遺漏的菜籽,他們也不管了,畢竟徹底打干凈是不可能的,只要大頭在曬席上就行。

    紀淙哲雙手抓著竹篩,林臻把曬席上的菜籽一把把捧到竹篩上后,他就開始抖篩子了,黑漆漆的油菜籽很快就順著篩子的縫隙一粒粒淌下。

    而那些菜籽莢和雜物就殘留在了篩子里,篩到里頭不剩一粒菜籽后,紀淙哲就抓著竹篩往旁邊一潑,接著又繼續倒入第二篩。

    等到全部篩完后,裝了整整兩大蛇皮袋。

    林臻拎起掂了掂,估摸一袋有八九十斤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兩蛇皮袋,接近兩百斤的菜籽能榨出多少油。

    作者有話說:

    那啥,作者沒種過地,對于那個時代其實也不太熟悉,所以這本文只是借鑒了八零這個時代,但背景我有提過是虛構的,所以咱們都按設定走吧,切勿較真,要不然整篇文章看下來全是漏洞哈哈哈哈。

    另外……厚著臉皮……寶寶們,能給我舊文點個收藏啊,舊文它說它只差八九十個收也能上夾子了呀!

    第42章

    村子大隊有間倉庫,里頭裝著碾米機,碾粉機,年糕機以及榨油機。平日里不開放,只有到這些對應的農作物成熟收割后的某天時間里,村里的喇叭就會提前通知。

    今天就是榨油機開放的日子。

    隔壁兩家今年也都有種油菜花,一大早就收拾好準備去倉庫。

    林臻他們小兩口那天從地里收回油菜籽后又在曬場曬了兩天,現在油菜籽已經徹底干燥,用繩子把蛇皮袋仔仔細細綁緊后,給掛到扁擔的兩頭。

    陳虎和楊大爺他們自己有幾袋油菜籽,沒法幫忙,所以今天只能小兩口們自己挑著去了。

    林臻第一次挑扁擔,重量他倒是可以承受,扁擔往肩上一挑,就是剛挑上沒幾秒鐘,接近兩百斤的菜籽油加上硬邦邦的竹扁擔壓得他半邊肩膀疼得厲害。

    陳虎調侃著“林臻,你怎么去年從坡上摔下來后,人也變得嬌氣了啊?”

    楊大爺笑道“是嬌氣了,但那次摔了后,林臻也聰明了!

    林臻活動了下筋骨,重新挑了起來,這下他倒是咬咬牙忍了,可沒走兩步,扁擔兩頭掛著的蛇皮袋搖晃得厲害,搖得他連路都走不穩。

    不得不再次停下。

    紀淙哲回屋拿了塊毛巾,折疊后放到林臻的肩上。

    陳虎又教林臻挑擔的時候,扶著點蛇皮袋,這樣走路就不晃了。

    于是陳虎和六旬楊大爺在前頭健步如飛,林臻在后頭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歇一會,或者實在吃不消了就跟紀淙哲換著輪流挑擔。

    紀淙哲就更不行了,挑著挑著人都往溝里直栽,林臻只得幫忙在后面托著一袋。

    去大隊倉庫十分鐘的路,他們愣是走了接近二十分鐘。

    到了倉庫后,前面已經排起長龍了,林臻讓紀淙哲在原地看著蛇皮袋排隊,他自己回去拿酒壇子。

    臨近晌午,終于排到他們了,他倆把蛇皮袋搬進倉庫里,各類機器他倆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是看著正在運作的幾樣,倒是知道那些是榨菜籽油的。

    邊上有個土灶,灶膛里燒著柴火,灶上一口大鍋,有人站在灶前拿著鐵鏟清理出大鍋里最后一點油菜籽后,就讓林臻把蛇皮袋解開,那人過來一把拎起,把油菜籽嘩啦啦全都倒進鍋里。

    接著那人就握著鐵鏟不停在油菜籽里攪拌,等到油菜籽炒得差不多了,他一鏟子一鏟子裝進畚箕里,然后把畚箕里的油菜籽往旁邊的榨機上的鐵皮大漏斗中倒入。

    隨著機器開始運作,滿滿的油菜籽順著漏斗往下塌陷,經過壓榨,金黃色摻雜著乳白沫的菜籽毛油就順著鐵皮溝渠緩緩流進事先擺好位置的鐵桶里。

    而菜籽殘渣就跟甘蔗渣一樣由機器里脫落。

    鐵桶里的菜籽毛油盛滿后,接下來只需要倒入過濾機,等著過濾完就能收獲清油了。

    小兩口從進倉庫榨油菜籽到現在過濾完出油,就被空氣里濃濃的菜籽油給香到了,他倆去年開始就總吃豬油,今天總算可以換換口味了。

    兩蛇皮袋,接近兩百斤的油菜籽,最后出了八十來斤的菜籽油,裝了滿滿一只大酒壇。

    回到家后,紀淙哲中午就想用菜籽油炒菜了,豬油吃多了,后面炒什么菜都覺得有股味,現在換了菜籽油,那金黃色濃郁的油放個幾小勺下去,整個屋子都溢滿菜籽香,令人食欲大振。

    只是酒壇口小肚大,現在油多,拿只調羹還能撈得出來,到時再淺一點下去,調羹就不行了。

    所以午飯過后,林臻就去后山找了根不算粗的竹子,特意在竹結處往下砍了,接著用鋸子把圓形竹筒鋸出一截,最后打磨成了一只長柄勺,跟小賣部里打酒的長勺沒差多少了。

    自從榨完菜籽油后,紀淙哲閑下來就開始跟王小燕織毛衣,只是毛衣還沒學會,圍巾他倒是鉤了兩條。

    林臻洗完澡上樓,看見黃澄澄的燈光下紀淙哲盤著腿坐在床上。

    他擺弄著一片亂糟糟的毛線,頭也沒抬“你洗完了?”

    “嗯。”

    “快過來幫我撐下毛線!

    林臻脫鞋上床坐到對面,他盯著自己兩只手腕上棕色的毛線,一條線正快速地被紀淙哲邊抽起邊纏成毛線球。

    “又要鉤圍巾嗎?你不是已經鉤了兩條了,再鉤我們又戴不過來!

    “哎呀,我這不是正在練著嗎?你那段時間練炒茶,不也練廢了好多茶葉嗎?”紀淙哲打了下他的手腕“抬高點!

    見林臻心疼毛線的那個勁,于是他又安慰道“你放心,不會浪費的,大不了這條鉤完了我送嚴岑去!

    林臻立即沉下臉“不要!

    紀淙哲嗤笑“瞧你那小氣樣。”

    纏完毛線球,紀淙哲就低頭認真鉤圍巾了,他現在鉤針使用得很利索,左手食指上纏一根毛線,右手的鉤針就已經把線串進了毛線孔。

    不一會兒,就已經鉤出好幾排。

    林臻睡前都會記賬本,這段時間他倆除了榨菜籽油花了十塊錢,其他就是偶爾去買點豆腐,也沒怎么花。

    現在是六月份了,天氣開始悶熱,尤其他們住的這個屋子,老式木房,本來就是冬冷夏熱,二樓窗戶又小又窄,氣溫一高,連屋子里都是一股灰塵味。

    他倆準備趁著夏天來之前,把屋子打掃一下,再把現在的這床被子床套拆了,里邊的被褥曬了后收進木柜里。

    男人體熱,接下來就只蓋一條床單就行。

    不過早上涼快一點,小兩口還是得先去地里轉悠一圈,帶著鋤頭去地里面鋤鋤草,澆點水。

    后山搭的架子上已經是枝繁葉茂了,藤蔓爬滿了每根竹竿,一片翠綠。

    葫蘆還只露出個小嫩果,但豆類長勢喜人,四季豆和豇豆雖然個頭還小,可已經是沉甸甸地掛滿架子了。

    再過半個月,估計吃都吃不過來。

    現在五點鐘不到就天亮了,于是小兩口大清早出門,等鋤完地里的草回家也才上午九點,他倆就開始大掃除。

    上一次大掃除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平時他倆既沒空也想不到,頂多偶爾掃個地,不過幸好倆人都不是邋遢的人,屋子還算清爽。

    但仔細一打掃,該臟還是臟。尤其是沒天花板,隨便拿抹布一擦全是灰塵。

    他們家里的被子,被套不能直接取,都是兩片布跟被褥縫在一起,所以得拿著剪刀把縫合的線給拆下來,以后裝被套也是得拿著針線密密實實地縫進被褥里。

    拆下被套,林臻就把被褥抱去井邊曬了,被套就跟換下來的臟衣服拿著到河里洗。

    林臻去洗衣服,紀淙哲就抓著抹布把之前新做的竹席擦了幾道后,又掃地拖地,倆人折騰了一天屋子,也許是心理作用,覺得屋子看起來都涼快了不少。

    只是他倆熱出了一身汗。

    不過天氣炎熱了還是有好處的,那就是洗澡方便,他倆再也不用一遍一遍倒水換水,長手長腿地縮在洗腳盆里了。

    對于愛干凈的兩個人,最近開始一天洗兩次成了家常便飯。

    趁著太陽落山,傍晚涼快,他倆就穿了條四角褲拿著肥皂和毛巾去了河邊。

    正巧陳虎和王小燕也在,陳虎在河里洗頭搓身,換下來的衣服就順手丟給在石頭上洗衣服的王小燕。

    陳虎看見他倆,喊他們快下河。

    其實他們屋子附近的這條河水挺淺的,嚴格來說算是條溪,像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下去,都才沒過大腿,估計在這想游個泳都挺難。

    溪水清澈見底,水流潺潺。

    他倆索性就坐在水里光滑的石頭上,接著把腦袋往水里一鉆,起來打點肥皂就洗了個頭。

    “喏,水里還有不少溪螺呢!标惢⒃谂赃吅啊傲终樾〖o,你們要不要搞點回去吃?”

    紀淙哲低頭往水里一瞧,果然水底的石頭壁上粘著許多小個頭的溪螺。

    田螺他們就三月底的時候吃了不少,后面采茶季忙碌就沒去摸過了,正好今天家里沒什么菜,紀淙哲就從水里起來,光著腳跑回去拿臉盆了。

    王小燕也回家拿了只盆遞給陳虎,于是紀淙哲他們三個人就在水底摸了起來,不一會兒,都摸了小半臉盆。

    溪螺干凈,不需要吐泥沙,既然這條河里這么多,他們也就摸個一餐的量,改天想吃的時候再來摸就行。

    回到家后,林臻又把溪螺分了一盤給楊大爺他們。

    前兩年收成不行,種的莊稼也是多災多難,所以村里人的日子過的十分拮據。今年倒挺不錯,尤其是隔壁兩家種了不少蔬菜瓜果。

    林臻他們種的蔬菜還沒成熟,楊大爺和陳虎家的卻有不少蔬菜可以采摘了。

    就喊小兩口去菜地,要不然他們兩家這個夏天也吃不完。

    于是林臻就在家里夾螺螄屁股,紀淙哲拎著籃子出門了。

    三家的菜地都在后山那邊,他先去了陳虎家,陳虎家是黃瓜辣椒熟了,黃瓜不是紀淙哲上輩子見到的那種長條黃瓜,這邊的黃瓜個頭要小一些,上面全是小刺,用剪刀在根部咔嚓一聲,裝進籃子里。

    紀淙哲跟林臻就兩個人,摘四五根根黃瓜,幾只辣椒夠吃一頓新鮮就行。

    他從陳虎地里出來,又去楊大爺家摘了幾根紫皮長茄就回去了。

    林臻已經夾好了螺螄,正在灶臺后燒柴。

    進屋后紀淙哲問他“你燒多久了?”

    林臻回“剛把米淘了下鍋,才燒了一分鐘都不到你就回來了!

    “那你先別燒,我把茄子洗了直接放鍋里蒸!

    林臻聽后,用火鉗把里頭正在燃燒的柴鉗出,塞進灰膛里滅了。

    紀淙哲洗完茄子,切都沒切,就整根擺在蒸架上,接著蓋上鍋蓋。

    林臻見他弄完了,又拿著松毛重新點火。

    紀淙哲洗了兩根黃瓜,遞給林臻一根,林臻咬了一口直皺眉。

    “怎么,不喜歡吃?”紀淙哲問。

    “直接吃不太習慣,感覺舌頭都厚了!

    “那給我吃吧。”紀淙哲從他手里接過咬了一口的黃瓜。

    這個時節的溪螺最鮮美了,加幾根姜絲撒點蔥花直接清湯煮了都好吃。

    飯熟后,揭開鍋蓋,紀淙哲拿筷子把茄子夾到碗里,摻點鹽和味精,拌一小坨豬油,接著豎起筷子對著茄子一戳一劃拉成兩瓣,最后攪一下就上桌了。

    清湯螺螄他倆第一次吃,原本會以為很腥,結果半分腥氣都沒,反而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晚上睡覺,竹席在這種天氣下效果就出來了,睡了一陣子,越睡竹篾越細膩,干爽又涼快。

    林臻挨了過來。

    紀淙哲現在哪怕是閉著眼睛,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小子想什么。

    果然他黏糊糊地貼到自己身上悄悄說“我今天燒了好多熱水!

    “……….”紀淙哲心里那個郁悶。

    原本說好的一人一周,于是輪到他的那周遲遲無果,后面稀里糊涂變成一人一月,可又稀里糊涂,被小兔崽子胡攪蠻纏的,最后的現狀就是他似乎徹底躺平了。

    結果他這一躺平后,小兔崽子的頻率愈發肆無忌憚。

    到今天,紀淙哲一聽到暗號“今天燒熱水了。”就頭大。

    可他也不知道林臻給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湯,即便他今天下地干活累的一批,林臻也總有辦法令他妥協。

    “你不累啊?”

    林臻盯著他“不累。”

    “媽的,都說只有累死的牛,地都要壞了,你怎么還沒累死?”

    林臻不說話只看著他笑。

    由于近段時間活動過于頻繁,倆人都有了極大的羞恥心,主要隔音太差,稍微動靜一大,這床比他們動靜還大。

    陳家小夫妻聽見倒也沒什么,畢竟都是年輕人?筛舯谶有一家楊大爺他們,這天天天天的,終于有一天楊大爺忍不住嚴肅斥責林臻。

    “林臻,你可不能這樣胡來!

    后面他就跟紀淙哲兩個都偷偷摸摸了。

    然而,越是克制著,過程耗費的時間越是久,既要顧及聲音又要顧及感覺,關鍵林臻小伙子還處于上癮期。

    到最后,紀淙哲累得一頭扎倒在枕頭上,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了。

    他跟癱瘓一樣,任由林臻拿著毛巾給他清理。

    看著地板上空了的甘油殼,紀淙哲無語道“說好買來給你擦手的,結果好家伙,都他媽用我身上了。”

    林臻低低地笑著“過兩天我們再去買幾支!

    紀淙哲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怕浪費錢?”

    林臻“便宜又好用!

    隔壁發出拉燈泡的聲音,估計是王小燕又吐了,陳虎在那頭跑上跑下,撕心裂肺的干嘔聲聽得紀淙哲他們都同情。

    紀淙哲問“王小燕都吐好幾個月了吧?”

    林臻說“好像懷孕初期孕吐會比較嚴重,可能過兩個月她會好一點!

    紀淙哲搖著頭感慨道“當女人真不容易!

    “嗯。”

    “幸好我不是個女的,要不然被你天天這樣搞,早晚得懷孕!

    林臻抱住他,訕訕地笑“哪有天天這么夸張!

    作者有話說:

    半夜,林臻悄悄附到他的耳邊“今天燒熱水咯”

    紀淙哲夢中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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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這幾天,連續下雨,小兩口只能縮在家里無所事事。

    紀淙哲現在會上手織毛衣了,盡管手法還是生疏,有些織得緊有些又松,但勉勉強強像個樣子,反正王小燕天天在家,他要是哪錯了,她還能幫著修改。

    半夜的時候,雨勢大了點。紀淙哲跟林臻還睡的迷迷糊糊,就聽見陳虎在樓下急切地敲門。

    紀淙哲惺忪地推了把旁邊的林臻“你下去看看!

    林臻趕緊起床套上汗衫,趿拉著拖鞋下樓,沒一會兒,他就上樓喊紀淙哲。

    “怎么了?”

    “虎哥說雨太大,可能會把稻田給淹了,讓我們趕緊去田坂看看。”

    紀淙哲一個激靈,直接從床上挺起。

    這畝稻田對如今的他們而言,意義非凡。要是出個差池,那全白干了。

    除了王小燕身體不便,其他人都出動去自家田里了,紀淙哲跟林臻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扛著鋤頭也一頭扎進滂沱大雨中。

    倆人幾乎是靠著對田坂這條路的熟悉程度,睜眼瞎子似的摸著黑前行,昏暗的手電筒在雨幕中幾乎毫無作用。

    倆人被淋得一臉濕,終于艱難地到了自家田坂,打著手電筒蹲下身湊近一看,雨水在田里都快滿溢了,要是再不排水,秧苗泡個兩天全都得爛根。

    林臻揮起鋤頭挖斷了田埂,紀淙哲又拎著鋤頭沿著田的四周挖著溝壑,讓田里的水能順著溝壑排出去。

    出門前陳虎告訴小兩口:晴天滿溝水,陰天半溝水,雨天排干水,烈日跑馬水。

    所以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人在田坂上守了大半夜,看著稻田里的水位線慢慢下降。

    直到天快亮,他倆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

    下雨的這些天,所有莊稼人都提心吊膽,紀淙哲跟林臻兩個每天都要去田坂看一圈,萬幸的是,排水及時,秧苗無損。

    這一場雨停后,接下來真正步入夏天。

    這天晚上,隔壁陳虎過來,問他倆明天一早要不要去山上撿菌子,本來現在四季豆和豇豆已經成熟了,陳虎和楊大爺家的蔬菜也吃不完,所以小兩口倒對撿菌子興趣不大。

    只是陳虎說“后天是趕集,現在村里可以搭拖拉機去鎮上,我打算撿點菌子去賣,要是能賣出去,多少能補貼點家用,你倆要是想賣,明天就跟我一塊兒上山!

    現在王小燕懷孕了,以后有了孩子就多一張嘴,也難怪平時只在莊稼地里打轉的陳虎想做點小生意了。

    紀淙哲和林臻對賺錢這事興致就來了,他倆現在抽屜里就只剩下二百五十多塊錢了,要是等著明年茶葉開市,這點錢都不知道今年夠不夠花。

    畢竟他們還要彈被子,而且后面總不能一直都吃蔬菜,偶爾也得買點葷的來調劑。

    冬天賣筍還早,在這之前,能做一筆生意是一筆,于是他倆跟陳虎約好第二天就去山上。

    撿菌子要趕早,雙彩鎮這一帶沒什么深山老林,他們在的高山村算是方圓百里相對偏僻,地勢最高的,所以山貨比其他附近的村子賣得好一些。

    可撿菌子還是得往大山深處走,早上四點,陳虎就過來喊小兩口了。

    因為不確定這一趟能有多少收獲,所以他們三個就都帶來只大籃子。

    雨天過后,山路泥濘,幾個人都是穿著長筒雨鞋,沒走一會兒,腳底就被泥粘得厚重,一路上不知道脫鞋甩了幾回。

    采菌麻煩,這邊山里能食用的菌類也不多,那些名貴菌類更是幾乎沒有,所以村民們也極少愿意上山或者做菌子生意。

    連陳虎這樣在高山村土生土長的,熟悉的食用菌也就奶漿菌一種。

    今天他們要找的就是奶漿菌。

    奶漿菌一般生長在松林這些地方,陳虎帶著紀淙哲和林臻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山路,終于停下了,幾個人都又喘又累,汗還流了一身。

    陳虎眼尖,即便是菌子跟地上的松毛混在一起都能看清,他興奮地手一指,朝小兩口喊“林臻小紀,你們看,這好多呢。”

    陳虎撿了一朵給小兩口看,奶漿菌倒是好分辨,一眼就看得出是食用菌的樣子,顏色大都是黃紅白三種,要是實在不知道辨認,還有種最簡單的肉眼可見的辦法,奶漿菌折斷后會淌出乳白色液體。

    紀淙哲和林臻記住樣子后,便開始圍著松林搜尋。

    撿過一些后,他們兩個就有心得了,走過路過都不忘翻開地上的松毛看一眼,今天大概是他們幾個運氣好,一個上午時間都撿了滿滿一籃子。

    望著某處的一個菌窩,幾個大男人都后悔沒帶個籮筐上山。

    陳虎去小賣部借了稈秤,將今天幾人的收獲都秤了下,他們撿的差不多,一只籃子大概五斤左右,林臻小兩口的加起來就是十來斤。

    將采回來的菌子攤放在小祠堂的陰涼處,等到明天一大早就去市集,不過陳虎去不了,王小燕懷孕后,家里的勞動力就只剩他一個,而他地里還有不少活,于是只能拜托林臻他們明天幫著賣。

    現在村民們都敢坐嚴岑的拖拉機了,嚴岑也開始收路費了,去一趟鎮上一個人頭五角錢,他拖拉機的拖斗能拉十幾個人左右,來回一趟也能賺個六七塊錢。

    紀淙哲和林臻帶著三籃子菌子到村口時,嚴岑的拖拉機上已經擠了八九個人了,嚴岑看見他倆來了,趕緊讓他們上車,見他們還帶著菌子,干脆后面就不讓人再上了,生怕擠壓了菌子。

    林臻掏出一塊錢要給嚴岑,嚴岑不肯收。

    紀淙哲心里過意不去,佯裝發怒“嚴岑,你要是再不收,我們可就不坐了啊。”

    嚴岑這才不情不愿收下。

    有了拖拉機,去鎮上就快了,到了集市后,倆人甚至還找了個靠街頭的好位置,屁股還沒蹲下來,就有人過來問籃子里的菌子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倆跟陳虎商量過,先兩塊錢一斤賣賣看,不行到時讓他倆隨機應變。

    結果沒想到,才賣了一個小時不到,三大籃子菌子全賣出去了,這可把小兩口高興的,準備下周趕集前再去山上撿菌子,下回帶只大籮筐過來。

    回高山村后,林臻把陳虎的十塊零五角給他,又把他們自己今天賣的二十二塊錢放進抽屜里。

    王小燕孕吐嚴重,吃什么都沒胃口,楊大娘就讓陳虎和林臻他們去摘她的那棵杏子樹。

    “今年的杏子結了好多,再不摘,可能就得爛在樹上了!

    林臻說“那我們下次去鎮上賣菌子的時候順便幫你們賣杏子吧?”

    楊大娘笑道“雙彩鎮那頭有戶人家種了片杏子林,我們這點杏子賣不掉的,留著自己吃就成!

    吃過早飯后,陳虎和小兩口就準備帶籃子去摘,結果楊大娘說籃子不夠,得用籮筐。

    果然看到了杏子樹,那滿樹的杏子壓得樹枝都快斷了,一顆顆的,澄黃又飽滿,有幾條樹枝都快垂到地面上了,勾勾手指頭就能摘到。

    摘不到的,陳虎就爬到樹上。

    紀淙哲摘了一只,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后咬了一口,不酸,又甜又粉。

    他們裝了兩籮筐,樹上還有許多。

    杏子太多了,三戶人家一時半會也吃不完,新鮮的果子放也放不了幾天,楊大娘讓林臻小兩口和陳虎他們做點杏脯,這樣以后想吃隨時能吃。

    于是林臻他們留下一籃子杏子,其他的全做杏脯。

    得到楊大娘的經驗傳授,小兩口午飯吃過飯就開始坐在家里面給滿滿兩大鉛桶,清洗過的杏子去核,用菜刀輔助,掰成兩瓣后,丟進干凈的臉盆里,光是去核就弄了大半個小時。

    接著在去完核的杏子里倒入白砂糖,腌制幾個小時后,再放到鍋里翻炒。

    這一弄,又是一下午,終于在晚飯前,把炒好的杏子給擺放到了簸箕上,準備等到明天,拿出去曬。

    他們兩個大男人吃個幾只杏子就膩了,家里又剩下這么多,紀淙哲就裝了一些,打算去送給嚴岑,嚴岑家里有妹妹,應該愛吃。

    于是晚飯后,紀淙哲就拎著籃子去嚴岑家了,然而尷尬的是,他今天去的不是時候。

    “今天給你介紹人過來,一來你就拉著個臉,你到底想要干啥?”

    “我說了現在不想!

    一進院子就撞見嚴岑跟他父母吵得面紅耳赤,嚴晴在一旁嚇得不敢吭聲,紀淙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里頭人看見門口的紀淙哲,氣氛緩了下來,尤其是嚴岑,更是表情復雜,臉上又是沒消的火氣又是尷尬。

    有外人來,嚴岑媽即便再生氣,下一秒臉上也帶著笑過來跟紀淙哲打招呼“是林臻媳婦啊!

    紀淙哲拎起籃子說“家里杏子多,給你們送點過來嘗嘗!

    “哎呀林臻媳婦,你怎么這么客氣呀,還給我們送這么多杏子。”

    “沒事,我跟林臻就兩個人,吃不了這么多!

    嚴岑爸笑瞇瞇地拿了只籃子過來,嚴岑媽接過紀淙哲手里的籃子,把籃子里的杏子裝進了另外只。

    “林臻媳婦,快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不了,改天再過來玩。”別人家里吵吵鬧鬧這么尷尬的情況下,紀淙哲哪還待得住。

    嚴岑說“阿哲哥,我送你!

    “沒事,你就待在家里。”

    可嚴岑執意要送,紀淙哲也就隨他了。

    出了小院子,嚴岑一聲不吭地走在紀淙哲旁邊,說實話,認識嚴岑這么長時間以來,紀淙哲還是頭一次見他這么陰郁,平時那個靦腆大男孩跟變了個人似的。

    “怎么回事?耷拉個臉?”

    嚴岑搖搖頭,還是沉默。

    紀淙哲問“又相親了?”

    嚴岑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嚴岑家是獨棟小院,紀淙哲回去還得路過一片扎滿籬笆的菜地,見周圍沒有其他住戶,作為兄弟的他準備開導開導這位小弟。

    于是他拍拍嚴岑的肩“走,跟哥說說怎么回事!

    倆人在路邊隨便找塊石頭坐下來。

    嚴岑坐在石頭上,手里拿了根細樹枝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劃拉。

    紀淙哲是揣著那半包煙出門的,此時他摸出一根,點了火柴,正好邊聊邊抽。

    “你爸媽今天給你相親了?”

    嚴岑點點頭。

    “又沒看上?”

    嚴岑回“不是看不看得上,而是我不喜歡!

    紀淙哲納悶了“我瞧你爸媽挺會選人的,上回介紹的那個多漂亮?這回的肯定也不差,你怎么就不喜歡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沒感覺。”

    “你試都沒試過,你怎么就知道沒感覺?”

    “第一眼就沒感覺。”

    紀淙哲笑了起來“你還想來個一見鐘情?”

    嚴岑睜著大眼,一臉茫然。

    “想不到你要求還挺高的。”

    嚴岑問“一見鐘情就是要求高嗎?”

    紀淙哲叫道“一見鐘情還要求不高?天底下有幾個人能一見鐘情的,果然你年紀小,想的也單純,按我說,有個漂亮妹子,你就答應了吧,說不定等結婚后你就知足了。”

    見嚴岑又低頭蹙眉了,紀淙哲狐疑問他“你該不會也想跟林臻一樣,找個男的當老婆吧?”

    嚴岑驀地睜大眼,緊盯著紀淙哲。

    “我去,還真是?”

    嚴岑呆呆問“不好嗎?”

    紀淙哲那個恨鐵不成鋼“好什么好,你條件又不差,想不開找男的做什么老婆,別人是家里窮的沒辦法才找個男的,你干嘛找男的,找回來打架啊?”

    嚴岑驚訝“你跟林臻經常打架?”

    “哦,那倒不是,他哪敢跟我打架,他在家里聽話得跟小媳婦一樣。”

    嚴岑聽后,又是一臉失落。

    “聽哥勸,別想著找男的!

    嚴岑咬了咬嘴唇,遲疑道“可林臻不是過的挺好的嗎?”

    “林臻他還不是找了我這么個帥哥,要換作其他男的,你看他過不過的下去!

    嚴岑一聽這話,眼神復雜。

    紀淙哲覺得他是見著林臻跟自己過的還算和諧,所以走入歪途了,于是語重心長勸道“聽哥一句話,別想著找男的了,男的有什么好,抱起來硬邦邦的跟木頭一樣,你就好好聽你爸媽的話,知道不?”

    紀淙哲說完,煙也抽好了,他把煙頭往旁邊一丟,對嚴岑說“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別送了回去吧!

    正要站起來時,一動不動緊盯著他臉的嚴岑,眼神極其糾結了一瞬,驀地一把抱住了他。

    紀淙哲愣了愣。

    “阿哲哥……”

    “怎么?”

    嚴岑抱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

    紀淙哲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沒多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看哥沒說錯吧,男的抱起來是不是硬邦邦的?”

    他說著就要推開嚴岑,突然身后響起一個冷到掉渣的聲音。

    “紀淙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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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回去路上,紀淙哲覺得林臻周圍方圓十里的莊稼都要結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少說話為妙。

    于是到家后,他就關上門準備上樓,結果腿剛邁開,就被林臻一把給拽了下來,力氣大的恨不得把他摔地上。

    紀淙哲頓時火氣就上來了“你搞什么?哪根筋又抽了?”

    林臻渾身冷意,眼底蘊含著風暴,一路上他無數次想竭力克制,說服自己男人跟男人抱一下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可是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幾乎是咬著牙質問道“紀淙哲,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操!”紀淙哲怒火更盛,他重重甩開林臻的手罵道“你他媽有毛病吧?”

    “如果我剛剛沒去找你,你們是不是還要去做別的!”

    “什么做別的?你到底要說什么?”

    林臻緊緊瞪著他,氣的深吸了口氣,他沉聲道“紀淙哲,你現在是我的老婆,你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是什么意思?”

    紀淙哲氣得差點吐血“我是你老婆,是!我是你老婆!可我他媽又不是同性戀,跟個男的抱了一下,我就非得跟他有一腿?況且嚴岑他是我弟,我再怎么也不會對他有想法吧?”

    “那他就對你沒有想法嗎?”

    “他有沒有想法關我屁事?而且我是個男的,我不跟男的走得近,還去跟女的走得近啊,神經病!

    “可你現在不一樣!”林臻是又急又怒,說出的話也沒經過腦子,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你已經被我睡過了!”

    紀淙哲感覺一根棍子直打向腦門,整個人都懵了一瞬,而后反應過來這句話,林臻話里話外的意思:你已經被我壓過了,你不能算個正常男人,你跟男的摟摟抱抱就是不知廉恥。

    紀淙哲瞠目欲裂,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面前的人,被羞辱到的情緒令他整個人差點沒站穩,他憤怒地牙齒都在作響,下一秒一拳頭砸了過去。

    “操!你他媽什么意思?!”

    林臻挨了一拳,又偏開頭接了砸過來的拳頭,今天晚上兩個人都被火氣燒的沖昏了頭,直接在地上扭打了起來。

    “你給老子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其實林臻把那句話說出口的一瞬就已經后悔了,可是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拉不下臉了,加上他認為紀淙哲這人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錯誤,心里更是委屈又火大。

    但他又不愿跟紀淙哲動手,于是只能邊閃避邊招架。

    紀淙哲將林臻推到在泥地面上,騎到他身上一邊打著一邊狂罵“媽的,老子心疼你,給你天天上,你他媽現在居然來惡心我,林臻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

    林臻招架中,臉上還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頓時半邊臉火辣辣疼,他使勁抓住紀淙哲的雙手,喝道“紀淙哲你冷靜點!”

    紀淙哲哪還冷靜得下來,還罵罵咧咧要揍死他,林臻只得將他翻了個身壓制,扣著他的兩條胳膊,用嘴去堵住紀淙哲那張亂罵的嘴。

    “你他媽……滾!”紀淙哲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接著一腳踹上他的肚子。

    他倆動靜太大,隔壁鄰居只好撬開了他們家門,沖進了屋。

    只見紀淙哲躺在地上,林臻靠在墻邊,嘴唇上還流著血。

    陳虎沖上去攔住還作勢要干架的紀淙哲,忙問“你們兩個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打起架來了!

    楊大爺喝斥“林臻,你是不是又惹小紀了?”

    大家都看著他倆,這時候他倆反倒不說話了,兩個人都只是瞪著彼此喘氣。

    家丑不可外揚,這一點上倆人倒是達成了默契,只是默契歸默契,這口氣誰都咽不下。

    紀淙哲氣洶洶道“算了,別過了!”

    眾人都驚了,林臻臉色更是難看。

    “小紀你這是胡說什么呢?過日子吵吵架很正常,別隨便說不過這種話呀。”

    “你現在在氣頭上,先消消氣啊!编従右贿吤χ鴦窦o淙哲,一邊又勸林臻“林臻,你跟小紀有什么事好好說!

    結果,沒曾想平時看起來冷靜穩重的人,這回居然也帶著氣說“不過就不過!

    鄰居們愁壞了,不停圍著倆人勸慰,然而今天這倆人仿佛杠上了,誰都不肯退步。

    最終楊大爺也沒轍了,老臉一沉,對小兩口道“既然你們兩個好說歹說都不聽勸,那我們也不管了!

    鄰居們走后,兩個人還斗雞似的杵著。

    “我也問過你了,你同意不過了是吧!”

    林臻冷著臉“是!

    “那行。”紀淙哲人動了一下,林臻眼底瞬間慌了一秒,以為他要走,他緊張地一把抓住他胳膊,皺著眉問“你去哪?”

    紀淙哲冷笑一聲,挑起眉“當然是到樓上拿本子分家了!

    林臻抽了抽嘴角。

    片刻后,倆人坐在一樓桌前開始分家。

    紀淙哲說道“我不占你便宜,但也不想吃虧,怎么說我也勞心勞累大半年了,總該有我一份吧?”

    林臻盯著他,硬邦邦地“嗯。”了聲,他現在雖然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可暫時不知道怎么應對,只得先聽紀淙哲往下說。

    “我不貪心,家里的東西都一人一半,你要是沒問題,咱們就分!

    林臻撇開臉,冷聲道“隨便你!

    于是紀淙哲開始分家,他清點了家里所有的錢,先前的二百五加上賣菌子的二十二,一共二百七十二。

    他把錢甩到林臻面前“一人一百三十六!

    林臻看都沒看一眼。

    “田地要怎么分?”

    “隨便!

    “那行!奔o淙哲撇著嘴點頭道“那就后山的地歸我種,楊大爺那塊歸你,稻田一人一半,茶地一人一半。”

    林臻鼻子里輕嗤了聲。

    紀淙哲筆桿子在本子上越寫越長,林臻瞅了一眼,臉都綠了。

    最后分家完成,紀淙哲將本子推給他“沒異議的話,就先這樣!

    林臻拿起本子,額角狠狠抽了兩下。

    灶臺一人半只,床一人半張,被子一人一條,米一人半桶,雞一人一只,括號:公雞林臻,母雞紀淙哲。

    紀淙哲還真是想的周到,能下蛋的母雞留給了他自己,最后,林臻咬牙切齒道“沒異議!

    紀淙哲睡覺前,從木柜里找出一條床單,床就一米五寬,一人一半,也看他們自覺了。

    林臻一躺床,倆人就默契翻了個白眼地背對彼此,至于后半夜睡姿怎么樣,那再說,起碼清醒的時候,誰都不甘落了下風。

    然而同床共枕了這么久,有些習慣已成自然。

    第二天紀淙哲睜開眼,看到林臻近在咫尺的臉,手還搭在他的腰上。

    近兩個月以來,這個睡姿紀淙哲都已經適應了,他閉上眼打算再瞇一會。

    一秒后,他猛地睜開眼,一腳踹上林臻的腿“操,小兔崽子!都分家了,還他媽占老子便宜呢!”

    林臻被蹬醒,起床氣和火氣夾雜在一起,令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兩只眼睛恨不得把紀淙哲身上瞪出十個洞。

    紀淙哲罵罵咧咧穿衣服下樓。

    灶臺兩個灶位,原先是一只煮飯,一只炒菜,現在兩人各占一只,只是灶膛狹窄,只能輪流著進去燒柴。

    紀淙哲比林臻先行一步,霸占了。不過郁悶的是他們以后都只能蒸菜吃了。

    林臻下樓后瞥了燒柴的人一眼,沉默不語地洗臉刷牙后,準備去地里摘菜。

    結果剛要走出屋子,就聽見紀淙哲在里頭陰陽怪氣說“別摘錯菜地了!

    大早上的,林臻接連被堵得順不過氣。

    他去了楊大爺家的地,摘了幾根長茄,回來時,紀淙哲已經坐在桌前吃稀飯了。

    就這樣,連續幾天,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底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卻幼稚得沒再交流過一句話。

    以防在家里碰見大眼瞪小眼,于是兩個人就跟上班打卡一樣,早出晚歸,即便地里已經除的看不見一根草,也寧可在田坂間無聊晃悠。

    明天是趕集,陳虎今天一大早就來敲小兩口門喊他們上山撿菌子。

    上回菌子暢銷,這回他們都背了只籮筐,只不過今天撿菌子時,卻碰見了幾個同村人,看來交通便利后,村民對做生意也躍躍欲試了。

    人一多,菌子就更難找,他們只能往大山里再搜尋進去,直到下午回家,三個人勉勉強強撿了一籮筐。

    在小祠堂攤晾菌子時,紀淙哲和林臻各自擺弄著自己的菌子,陳虎見他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問“你倆還鬧著呢?”

    “沒有。”

    “沒!

    倆人對視了一眼,又迅速扭開。

    陳虎嘆氣道“你說你倆這樣子,我還哪好意思讓你們幫我賣菌子。俊

    林臻說“虎哥,你的我會幫你賣的!

    紀淙哲也說“虎哥,這是兩碼事,不耽誤幫你賣菌子。”

    “唉!标惢u搖頭“隨便你們兩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了。”

    第二天,倆人就把陳虎的菌子一人一半分了,今天林臻起的早,在紀淙哲還在刷牙時,他就已經背著籮筐準備出門了。

    雖說倆人現在鬧著,但這還是頭一次去鎮上,林臻先行一步,紀淙哲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便陰陽怪氣擠兌了句“你怎么去鎮上啊?別告訴我,你還會坐奸夫的車!

    林臻腳步頓了頓,紀淙哲看見他的背脊都僵硬了。

    接著他冷冷拋下一句“跟你無關!

    半小時后,紀淙哲吃完早飯,他背著籮筐來到村口。

    嚴岑的拖拉機已經拉過一撥人去鎮上又回來了,碰上趕集,他一個上午可以來回拉好幾撥人。

    看見紀淙哲過來,他緊張地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詢問“阿哲哥,你那天回去有沒有事啊?”

    “沒事,我能有什么事。”紀淙哲頓了下,又問他“林臻是坐你的車走的嗎?”

    嚴岑點頭“嗯,他是上一撥走的。”

    紀淙哲不禁佩服起林臻了,在賺錢這個事情上,這小子還真是豁達,能屈能伸。

    “那個阿哲哥,我跟林臻說過了!眹泪q豫道。

    “說過?”紀淙哲皺眉“你和他說什么了?”

    “我說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你只是在安慰我!眹泪f著垂下眼,又小聲補充了句“是我主動抱你的!

    “哦!奔o淙哲沒細想三個男人之間解釋這屁玩意做什么,他反倒挺關心林臻的態度,于是問嚴岑“那他說什么了?”

    “他什么也沒說,就點了個頭!

    “嚯!奔o淙哲一下就笑了,這倒是挺符合那小子的風格。

    嚴岑不安問“阿哲哥,有沒有事。俊

    紀淙哲拍了拍他的肩“沒事,走吧,再不去鎮上,我的菌子都要壞了。”

    林臻的速度還是挺快的,等紀淙哲抵達鎮上時,看到他正收拾著籮筐離開,兩夫妻在街上來了個擦身而過。

    由于是一個人撿一個人賣,加上周圍又多了幾個賣菌的,紀淙哲今天來得稍晚了點,勉強把自己的四斤菌和跟林臻平分的陳虎的三斤菌給賣了,他揣好錢,背起籮筐去街頭等嚴岑的拖拉機。

    結果坐上嚴岑的拖拉機,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拖拉機沒蓬,紀淙哲跟高山村的村民們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紀淙哲下車后邊罵倒霉邊狂奔回家。

    見紀淙哲這副樣子,林臻就自覺地坐到門外廊檐下,給他騰出位置在屋里洗澡。

    大概是昨天撿菌子,今天又淋了雨,紀淙哲人就有點不舒服了,甚至晚飯都沒吃,就上樓去床上躺著了。

    林臻吃過晚飯,看了眼紀淙哲冷冰冰的灶臺,又抬眸看向二樓。

    糾結幾番后,他還是忍不住上了樓。

    紀淙哲躺在床上,扯著一條床單蓋在身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看樣子還沒睡,于是林臻推了下他的肩。

    “你不吃飯了?”

    “不想吃。”紀淙哲翻了個身,面朝里邊。

    林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把自己的,接著就下樓,片刻后又上樓。

    “你有點發燒,起來喝點鹽水。”

    見紀淙哲搖了搖頭。

    林臻索性坐到床邊,把人托了起來,紀淙哲這才難受地睜開眼,接過了碗,把鹽水喝了。

    喝完后,他又繼續躺下。

    林臻把碗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又去擰了塊濕毛巾蓋在紀淙哲的額頭上后,也跟著躺下來了。

    只不過今天卻挨了過去,伸手抱住紀淙哲。

    兩個人僵了好幾天,其實早就消氣了,只是都拉不下面子。實際上住在一個屋檐下,又同床共枕,憋著不說話都難受,現在林臻的這個舉動,算是給彼此都下了臺階。

    尤其是身體接觸帶來的熱度,讓繃著的兩個人心里都酸軟了,之前那些親密無間瞬間就重新復活。

    紀淙哲低哼了聲,還傲嬌了一下“喂,我們已經分家了!

    林臻埋在他的頸窩里“嗯。”

    “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抱你!

    紀淙哲嘴角忍不住上翹“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不過就不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林臻收緊了抱著的手,悶聲說道“我吃醋。”

    “真是什么醋都能亂吃,我他媽天天被你弄得下不了床,你有什么可吃的。”

    林臻忍不住低笑了聲,他翻了身到上面,捧著紀淙哲的臉細細密密地吻著唇,接著又把手慢慢地摸上了勁韌的腰。

    “操,我他媽病著呢,你別亂發春啊!

    林臻蹭了蹭他的鼻尖,啞聲道“我就親親,什么都不做。”

    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盡管礙于紀淙哲身體不適,倆人沒到床尾和的那步,但一番親昵也足夠了。

    家里的柴瓣是去年砍的,用了大半年剩下沒幾塊了,林臻打算今天同紀淙哲上趟山,砍棵松樹回來。

    但現在天熱,只能等到下午三四點,天氣稍微陰涼些再去。

    到點后,林臻準備好鋸子,上樓去喊午睡的紀淙哲。

    “起來了,我們得上山去了。”

    “哦!

    紀淙哲起床下樓洗了把臉,跟著林臻進了山,在松林里找了幾圈后,總算挑中根樹干筆直的,倆人就一人抓著一頭鋸子,在樹干上鋸了起來。

    才鋸了沒幾分鐘,紀淙哲就說太熱了,歇一會,他就找了處樹蔭,靠在樹干上瞇起眼。

    林臻瞥了他一眼,覺得他幾乎又要打盹了,就上去把他搖醒“你現在怎么這么懶了?”

    紀淙哲惺忪道“天太熱了嘛。”

    “別睡了,早點干完回家再睡吧!

    紀淙哲嘆了聲氣,只得起來活動活動下筋骨,繼續跟林臻鋸松樹。

    松樹鋸斷后,倆人又一人一頭扛著往山下走,然而又沒走兩步,紀淙哲又說休息。

    林臻只得停下來陪著他靠在路邊的石頭上坐著。

    “不行了不行了,要把我累死了!奔o淙哲整個人都癱躺在了大石頭上。

    太陽下山了,這個時候山風微微吹拂,涼快得很,F在是七月份,他們那間屋子不通風,尤其是二樓熱得跟火爐一樣,兩個人要到大半夜才能睡的舒坦一點。

    紀淙哲在大石頭上一躺,渾身涼快得就更不想下山了。

    他睜開一只眼看向旁邊的林臻“哎,要不我們就在山上搭個屋子住吧?”

    “山上搭個屋子?”林臻皺了皺眉“那燒飯多不方便。”

    “可咱們那個屋子,睡在里面跟蒸饅頭一樣,我實在受不了。”

    林臻疑惑道“我怎么感覺你最近這么怕熱?”

    “靠,夏天不怕熱才見鬼呢!

    “過段時間西瓜要熟了,陳虎怕有動物啃西瓜,他讓我們去西瓜地里看著點,要不,我們就去西瓜地里搭個棚住?”

    紀淙哲一聽,直接贊同“那就這兩天搭了吧,大不了我們把鍋和碗帶過去,反正那邊也有河,洗碗洗澡也方便。”

    “行。”

    倆人正聊著,遠遠的從山路上走過來兩個男人,他倆也是干完活,趁天黑趕緊回家。

    路過小兩口的時候,還打了聲招呼。

    紀淙哲盯著其中一個男人,同林臻說“我靠,你看到沒?在這個地方天天干活的,還能長這么大個啤酒肚,嘖!”

    林臻又不瞎,自然也看到了,其中一個男人身形挺瘦,唯獨肚子大的離譜。

    他看著那倆人消失在前方的彎道,轉過頭盯著紀淙哲仰躺著露出的一截腰腹,揶揄道“你要是再偷懶,恐怕以后也會跟那個人一樣長啤酒肚了,你看你現在腰上就有肉!

    紀淙哲一聽,嚇得坐了起來,他低頭捏了把自己的腰,接著抬頭問“真的?我腰上長肉了?”

    林臻點點頭“最近摸著是有肉!

    紀淙哲趕緊撩起衣擺,驚恐叫起“臥槽,腹肌都不明顯了!我也沒吃什么好東西啊,天天吃蔬菜都能長肉啊?”

    林臻琢磨問“會不會是發福了?”

    “發你妹的福!”紀淙哲罵道“我三十都沒到,怎么可能中年發福,操!”

    “那你得減肥了。”林臻說。

    身材走形,對紀淙哲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這下他都不用歇息了,趕緊催促著林臻起來扛樹干。

    然而,到家后他又覺得自己累倒了,在河里洗了個澡后,就直接上了樓躺著。

    林臻過來問他“你怎么又睡下了?你不餓嗎?”

    紀淙哲有氣無力道“不行了,我太累了,晚飯再說吧!

    “今天家里買了肉,你不想吃嗎?”

    換作平時,紀淙哲一聽到肉,再累也得爬起來,今天他想了想,似乎沒多大興趣。

    林臻見他這樣,只得說“那我先去煮飯,等飯好了再叫你。”

    “嗯。”

    難得家里買一回肉,林臻今天做了紅燒肉,等飯好后,他又上樓叫,結果紀淙哲還是不愿意動彈,讓他自己先吃。

    于是林臻就下樓一個人吃了飯,吃完后,拿了只碗盛了飯,上面鋪了幾塊紅燒肉,上樓端給紀淙哲。

    “先起來吃飯,要不然晚上會餓!

    林臻都已經把飯端到床前來了,紀淙哲只能坐起來,他接過筷子和碗,正要張嘴,可見到白米飯上油汁淋漓,肥嫩彈滑的紅燒肉時,突然臉色大變。

    他猛地把碗塞回給林臻。

    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直往樓下沖。

    林臻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碗追了過去,只見紀淙哲還沒沖出門口,就彎著腰捂著胸口在樓梯邊吐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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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紀淙哲感覺自己胃都痙攣了,然而嘔了半天卻什么都嘔不出來,可他稍一停,那股惡心反胃又涌上喉嚨,最后他整個人都渾身發抖,無力地扶著墻。

    林臻這次是真被嚇住了,在他印象中紀淙哲永遠都是生龍活虎,這段時間接二連三身體素質差,尤其是今天,見他嘔得臉色發白,額頭布滿冷汗。

    片刻后,趁他看起來好一點,林臻急忙上前扶著他“你怎么樣了?”

    紀淙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剩下小口小口喘氣“我操,吐得我鼻涕水都出來了,床……床上去……”

    “行。”林臻把他扶上狹窄的樓梯。

    紀淙哲即便躺到床上,也沒舒服半分,這樣的天氣,他熱汗冷汗交重,腦袋在枕頭上難受得動來動去。

    “要不要去村醫那看看?”

    紀淙哲緊擰著眉,搖了搖頭“可能是吃壞東西了,你把桶拿過來。”

    林臻蹙眉問“還想吐?”

    紀淙哲斂著氣微微點頭。

    林臻趕緊去樓下拎了只鉛桶上來,擺放在床邊,接著托起紀淙哲。

    然后紀淙哲又是撕心裂肺地干嘔了幾聲,林臻感覺他的肩胛骨都在顫抖,看得人一陣揪心。

    紀淙哲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吐出來,不過這回嘔完后,他稍微舒坦了些。

    “我躺一下。”

    “好,我把飯放在這邊,你餓的話就吃。”

    本來已經好多了,結果一聽這話,紀淙哲又不行了,他瞥了眼桌上的飯菜,趕緊擺著手“拿走!快拿走!”

    眼見紀淙哲可能又要吐了,林臻趕緊端起碗跑下樓。

    然而等他上樓坐到床邊時,紀淙哲卻又捂著嘴盯著他。

    “怎么了?”

    紀淙哲強忍著惡心,嫌棄道“你身上也有紅燒肉味。”

    “………”林臻伸出手聞了聞“有嗎?我怎么沒聞到?”

    “有…….你快走……”

    聽到被嫌棄,林臻臉色一陣扭曲,可見他似乎只是純粹地針對紅燒肉,心里又不那么計較了“那我先去樓下把柴劈了!

    林臻下樓去劈柴了,紀淙哲趁著自己現在沒那么難受,抓緊閉上眼睛休息,希望一覺醒來后,身體恢復如初。

    晚上十點左右,雖然樹干還有大半段沒劈,但林臻準備歇下了,農村人睡得早,要是再劈下去,恐怕兩家的鄰居都不得安睡了。

    他拎著桶,揣著毛巾和肥皂去了井邊,打了一桶水,直接從頭沖到腳,又涂了好幾遍肥皂,再沖干凈,最后抬起胳膊聞了聞,覺得差不多了,才回屋。

    上樓后,發現紀淙哲醒了,正懨懨地靠在床頭,林臻走過去摸了把他的額頭,全是汗。

    “怎么了,又吐了?”

    “沒吐了,太熱了,我睡不著!

    林臻看了眼敞開著的窗戶,透過窗戶還能看見外頭夜空中的繁星,偶爾有幾絲涼意進來,但還是被屋內的悶熱給抑制下去了。

    前幾天楊大娘自己做了幾把蒲扇,送了他們兩把,林臻看著涼席上的蒲扇,估摸著紀淙哲今天這樣子也扇不動了。

    “我給你扇著睡覺!

    “嗯!奔o淙哲點頭后繼續躺下,林臻拉了燈給他扇風。

    不知道扇了多久,最后林臻自個睡著了沒察覺,等他再次睜開眼,還是被紀淙哲給吵醒的。

    紀淙哲癱坐在地板上,臉色蒼白地抱著桶,看見林臻醒過來,他提著一口氣說道“林臻……快,我要吃飯……”

    林臻被他這副鬼模樣嚇得睜大眼睛“你餓了?”

    紀淙哲虛弱地點了下頭,催促道“快去。”

    “行!”林臻急忙套上衣服穿拖鞋,他還沒走下樓梯,就又聽見紀淙哲說。

    “不要紅燒肉,要吃泡飯。”

    紀淙哲說的泡飯,林臻知道,特地用柴火把米飯煮得微微發焦后,底下的那層鍋巴用開水一燙,接著鍋鏟攪拌,這種泡飯最香了。

    現在還不到早上六點,林臻就開始燒早飯,等到飯好后,他趕緊把米飯全部盛出鍋,留著底下一層焦黃,接著倒下熱水。

    昨天晚飯沒吃,又嘔了這么多次,盡管紀淙哲餓的胃抽筋,但他還是要先刷牙洗臉了才肯吃飯。

    于是他在刷牙的途中又嘔了好幾次。

    林臻炒了盤四季豆和辣椒炒黃瓜,紀淙哲興許是真的餓壞了,食欲大開,四季豆清爽,辣椒炒黃瓜又開胃,他火速地吃完了一碗焦香的泡飯,覺得還不夠,又叫林臻給盛了一碗。

    就這樣,林臻在邊上,傻眼地看著他吃完第三碗,還意猶未盡。

    紀淙哲自己也有點忐忑了,他看著林臻“我感覺我好像還能吃。”

    林臻抽了抽嘴角“別再吃了吧,我怕你胃撐破!

    “我該不會長什么寄生蟲了吧?”紀淙哲莫名就想到了先前嚴岑說的那個小蜈蚣的故事,而自己在春天的時候吃了不少田螺,再結合最近這些天自己的身體素質,他越想越慌。

    林臻安慰他“你別胡思亂想了,你要是長寄生蟲了,那我肯定也跑不了,我們每天吃的都一樣。”

    紀淙哲聽完,暫且又放松下來“這倒也是!

    林臻看他臉色好轉了些,問“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吃飽了飯,大清早的天不熱,空氣也好。紀淙哲感覺人精神不少,估計是昨天上了趟山,累著了而已。

    “應該好多了!

    林臻說“那待會我們去西瓜地搭棚吧!

    楊大爺的地背靠著大山,山上樹木繁茂,附近有溪水,底下就他家一塊地,旁邊沒了來往勞作的村民,算是環境清幽,尤其是夏天,有了樹蔭遮擋,避暑極佳。

    他們地里的玉米桿子已經長得一人高了,玉米還沒成熟,但是數量相當可觀,細長的嫩苞夾雜在粗糲的葉片間,冒著青白色的須。

    西瓜地和番薯地挨得近,兩種作物的藤在地里面肆意瘋長。

    小兩口撥開西瓜藤,看到西瓜足有腦袋大了,顏色翠綠,紋路清晰,陳虎說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可以吃了。

    他們準備把棚搭在靠山位置,因為這地塊的另一邊是田坎,田坎下是個小坡,坡下面就是潺潺的小溪流了。

    種了西瓜的其他村民在西瓜即將成熟時,也會在田坎邊搭個棚,不過大多數只是隨意搭一張窄小的床鋪。

    林臻小兩口想著在這邊不僅要看西瓜,最好夏天還能避個一兩月的暑,就打算把棚搭得寬敞些。

    他們才到西瓜地沒一會兒,陳虎也來了,他聽說小兩口要搭棚住,就帶著工具過來幫忙。

    條件有限,他們只能砍幾根竹子,幾根竹子插進泥地里,上面再橫搭幾根,就跟林臻搭雞窩的方法差不多,最后用棕櫚葉封個頂就算完事了。

    于是,一共搭了兩間棚,兩間棚緊挨著,一間供他們擺張床,一間方便堆點東西,只是都沒有門和墻,就是兩只簡陋的竹亭子。

    至于床就更簡單了,陳虎說待會直接在小祠堂找了幾塊硬板子,再去小溪流那抱幾塊石頭,往棚子里一搭就完事了。

    只是現在臨近晌午,外頭太陽猛,棚子還是個半成品,幾個人還是得先回家,等到下午三四點,暑氣沒那么燥的時候再過來繼續弄。

    紀淙哲沒胃口,林臻午飯就隨便做了點,只是他把昨天剩下的紅燒肉給單獨熱了,不吃浪費,當著紀淙哲面吃,估計他又得吐。

    于是沒辦法,他只能等著紀淙哲把泡飯吃完后,才坐下來慢慢吃飯,吃完飯后,還得刷一遍牙。

    這段時間他們都會午睡一會,可二樓跟蒸籠一樣,即便是拿著扇子都無濟于事。

    紀淙哲現在一熱脾氣就容易燥,一燥就更加上火難受。

    林臻索性就把竹席給抱到一樓,鋪在地面上,紀淙哲這才睡了個舒服的午覺。

    結果他午睡醒來后,又是吐。

    “我覺得我可能是中暑了。”紀淙哲說。

    林臻覺得也有可能“好像夏天天氣悶熱,是容易導致疲乏感以及惡心嘔吐。”

    “我們抓緊把棚子搭好吧,這個破屋子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于是趁傍晚太陽下山,小兩口跟陳虎繼續去西瓜地,這趟還搬了幾塊木板。

    林臻去小溪邊找了幾塊平整的石頭墊在木板下,就成了一張簡易的木板床,他坐上去試了試,還挺結實。

    三個人弄了接近一天,最后效果看著都挺滿意。

    林臻擔心中途下雨,棚子底下泥濘,又把剩余的竹子都鋸成了兩瓣,給整整齊齊碼到了地面上,這一弄,棚子里看起來就清爽平整了。

    “林臻,你家里有蚊帳沒?”

    林臻說沒。

    陳虎說他家里有塊去年換下來的舊蚊帳,到時候他們要是睡到這邊來,就去他家里取。

    陳虎先走了,紀淙哲和林臻就把鋸下來的殘料收拾堆放到棚子里,后面可以當柴燒。

    “哪天抽空再做張小桌子就行了,順便把煤爐拿到這邊來,只是我們白天還是要回家,家里的兩

    只雞得喂,后山那塊地的菜也得摘了,看看能腌點什么,要不然都得老在地里面了……”

    紀淙哲躺在棚子里的木板床上,看林臻一邊收拾鋸下來的竹段一邊又碎碎念著。

    “你現在還有不舒服嗎?”林臻弄完后又問他。

    “現在還好,就是肚子餓了!

    “那我們回去吧!

    然而,白天一天在西瓜地里都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回到家里,關了一天的門打開,里邊熱流撲面而來時,紀淙哲又頭暈犯惡心了。

    他只得靠在廊檐下的板凳稍坐,讓屋子里先通風。

    “不行,我今天就想睡西瓜地去!

    “今天來不及了,馬上就要天黑了,而且東西還沒弄過去,蚊帳也沒搭!绷终榭此麄人又焉了,思忖了片刻“這樣吧,明天過去吧,你要是覺得屋子里悶,就去后山摘點菜。”

    “行!奔o淙哲覺得自己現在急需開闊疏朗的視野,于是便拎著籃子去了后山,果然,傍晚涼風習來,聞著蔬菜的氣味,胸口那團悶燥也消了下去。

    他們的這塊菜地長得很好,四季豆豇豆掛在枝頭結實累累,青白色的葫蘆也是個頭十足,這些菜小兩口每天根本都摘不過來,喊了隔壁兩家,結果隔壁兩家自個的菜也是吃不光。

    紀淙哲拿起剪刀,剪了兩只葫蘆,一大把豇豆和四季豆,把籃子裝的滿滿當當。

    在兩個人都閑的情況下,是紀淙哲燒菜,林臻燒灶的,尤其是天氣稍微有些炎熱后,紀淙哲就更不愿意往灶臺后鉆了。

    只是今天他不行了,原本是香噴噴的菜籽油,他一倒入鍋里,隨著油煙味剛彌漫起一絲,他就慌張地丟下鍋鏟沖出門外。

    “你又難受了?”林臻一邊喊著,一邊趕緊將灶膛內剛燃起的柴火給滅了。

    紀淙哲連連干嘔,嘔得兩條腿都在抖,嘔完后他擦了擦嘴巴對林臻說“今天晚飯你自己弄吧,也別叫我吃了,我去躺一會兒!

    林臻擔憂道“明天我們去鎮上的醫院看看吧?”

    紀淙哲斂著眉點頭答應了。

    他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聽見樓下林臻跟楊大娘王小燕似乎在說話,接著沒一會兒,林臻上樓叫醒他。

    “怎么了?”

    林臻拉亮燈,湊近他輕聲道“楊大娘和王小燕聽說你病了,要上樓來看看你。”

    紀淙哲現在光著上身,就穿了條內褲,他難為情道“這有什么好看的,讓她們回去吧,跟她們說我過兩天就好了。”

    林臻下樓回話,可沒拗得過她們,紀淙哲只好把汗衫套上,又拿床單遮住下身。

    楊大娘和王小燕很快上樓了,紀淙哲不好意思朝她們笑了笑“我沒事,就可能是中暑了!

    “我看看!睏畲竽镒酱策叄毤毜赜^察他的臉色,又問“小紀,你跟我說說,是怎么個不舒服法?”

    林臻說“他最近老是吐,胃口也不好,應該是中暑了!

    楊大娘又問“小紀你怎么個吐法呢?是聞到油腥味就吐嗎?是不是早上起床了也想吐?”

    紀淙哲見說中他的癥狀了,直點頭“對對,就你說的這樣!

    王小燕問“這幾天是沒胃口吃不下飯嗎?”

    紀淙哲想了想“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到飯點聞到飯菜味就惡心,但是有時候又餓的半死,一吃又停不下來。”

    楊大娘和王小燕意味不明地對視了一眼,接著眼底都了然似的。

    楊大娘“那應該就是了!

    王小燕附和“我那會的反應就跟小紀一樣。”

    紀淙哲聽著她倆的話,心里莫名其妙地就發毛,他隱隱約約感覺有絲不對勁。

    林臻皺著眉問她倆“他不是中暑嗎?”

    王小燕笑道“中什么暑呀,小紀八成是有了!

    楊大娘更是笑的紅光滿臉,看著紀淙哲的眼神都慈祥了幾分。

    紀淙哲和林臻都怔了怔。

    “有,有什么了?”紀淙哲皺眉問。

    楊大娘“有孩子了呀!

    “???”

    “???”

    紀淙哲和林臻懵圈似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對這句話沒反應過來,應該說是,沒理解過來。

    林臻不太相信自己耳朵,他指著紀淙哲問楊大娘“有孩子?你說誰?他嗎?”

    楊大娘埋怨道“你這話說的,你自己做過什么自己不知道?雖然說男人不太容易受孕,但小紀跟你兩個身體都好,而且你們兩個都結婚大半年了,運氣到了懷上也很正常!

    “怎么可能啊,楊大娘,你別開玩笑了,我是個男的,男的啊,我一個男的怎么能懷孕?”紀淙哲哭笑不得。

    結果楊大娘的下一句令他瞬間笑容盡失。

    “你從你家里過來的時候是不是喝湯了?”

    林臻看向紀淙哲,只見他臉上的血色正以極快的速度褪下,他的反應很顯然印證著楊大娘的話,再結合他倆來到的這個詭異世界,那么……再詭誕的事情出現,也不是全無可能了,想到這,林臻瞳孔微微收縮。

    紀淙哲的腦袋空白了很長時間,很長的時間里,他似乎能聽見自己胸腔內劇烈的跳動聲,甚至血液流淌過血管。

    楊大娘的這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劈得他整個人搖搖欲墜,他想扯動嘴角,說一句開什么玩笑。

    然而腦子里過濾了許多遍,到嘴上卻一個字都蹦不出去。

    因為直覺告訴他,楊大娘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兒八經,他來到高山村前喝的那碗湯也是不爭事實,以及……紀淙哲猛然想起那天在山路上碰到的男人。

    一瞬間,五黃六月的天氣里,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不光是紀淙哲,林臻也是。只不過林臻除了被震驚外,更多的是心悸,他猛地轉過頭緊緊注視紀淙哲。

    也許在這個時代這個地方,男人之間結婚生孩子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紀淙哲他不同,他從頭到腳以至于內心都是個純粹的男人,懷孕這事別說是他,連林臻自己一時半會恐怕都無法接受。

    林臻越想越懼怕,他懼怕的不是紀淙哲懷孕,而是懼怕紀淙哲因為懷孕導致精神崩潰。

    楊大娘和王小燕見小兩口臉色都不太好,一時之間也不明所以,琢磨后她倆認為可能是現在家里條件差,突然冒出個孩子,小兩口為以后發愁。

    便細聲安慰了倆人幾句。

    楊大娘和王小燕下樓后,紀淙哲還僵滯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臻更是杵在床邊,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過了很久,林臻小心試探問道“呃……要不,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紀淙哲被拉回神智,他之前還覺得自己是該上醫院看看,可現在,他卻忽然退縮了,盡管心里半信半疑,可連續幾天跟王小燕前陣子一摸一樣的干嘔,令他整個人陷入了無比不安和焦躁中。

    他跟只鴕鳥似的想把頭埋起來,不愿面對“我不去,也許過幾天就好了!

    他躺下翻身背對林臻,扯著床單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今晚,兩個人都失眠了。

    林臻透著月色,望著紀淙哲寬闊的后背,心情十分復雜。想到這個跟自己極其親密的男人,身體里有了一個流淌著屬于他倆血液的細胞,他心里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發芽,他無法形容,這是一種前所未有,全新的體驗。

    紀淙哲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了,林臻也不敢開口打擾,直到過了一會兒,旁邊有了些動靜。

    林臻一個激靈,急忙開燈“你是不是想吐了!

    燈光下,紀淙哲緊抿著嘴,他搖了搖頭?闪终榍扑置魇窍胪掠纸吡θ淌艿臉幼,心里瞬間難受“你別忍著,桶給你放在床邊了。”

    紀淙哲忍了好一會,最后實在忍不住,趴在床邊干嘔,林臻只得不停給他拍著后背。

    嘔完后,紀淙哲推開他的手,煩躁地叫他走開,然后緊蹙著眉閉上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里,是他倆之間氣氛最壓抑的幾天。

    紀淙哲除了日常的身體不適外,還多了一樣:不愛說話了。

    甚至連林臻都不搭理。

    眼看著紀淙哲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晚上,林臻忍不住勸道“你別這樣行嗎?跟我去醫院看看吧,要是沒有最好,你也不用一天天瞎擔心了。要是有……”

    林臻頓了下,紀淙哲躺在床上慢慢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林臻攥了攥拳頭,聲音緊了下“要是有……起碼我們知道了,也能想想對策,你也不用這樣提心吊膽了!

    紀淙哲同意了。

    他倆趁著趕集那天出發去鎮上。

    今天嚴岑的拖拉機沒載滿人,不用站一小時去鎮上,嚴岑看見紀淙哲和林臻走來,他打了個招呼,而紀淙哲反常地只是輕微扯了下嘴。接著行尸走肉地爬上拖拉機,坐在邊上的鐵皮塌上。

    林臻雖還有些介懷嚴岑跟紀淙哲的那個擁抱,但既然嚴岑都主動找他解釋了,而紀淙哲現在又是這個情況,他心里也就沒那么計較了。

    他把路費給嚴岑,又說了句“他生病了!

    嚴岑擔憂地看了看紀淙哲,見他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接著林臻坐在了旁邊。

    他欲言又止后嘆了聲氣,去駕駛位開拖拉機。

    林臻悄悄地從口袋里摸出樣東西,塞到紀淙哲手里。

    “這什么?”紀淙哲垂下眼,只見是一塊白手絹,他問“做什么?”

    林臻看了圈車上人,壓低聲音道“王小燕聽說我們今天去鎮上,她讓我把手絹給你,你萬一吐的話……”

    林臻話還沒說完,紀淙哲就瞪著眼把手絹砸還給他,他現在真的聽不得一個吐字了,吐字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一個大男人肚子里有另一個男人的孩子了!

    他這幾天稍一想到這個事就能崩潰。

    然而,不管他怎么不愿面對,該吐還是吐。

    拖拉機稍一顛簸,柴油氣味就飄到后邊,紀淙哲完全控制不住身體反應,捂著嘴一陣難受,林臻趕緊拿手絹幫他擦嘴。

    對面的大姐歪著頭看了一小會后,笑著問“林臻,你老婆懷孕了吧?”

    紀淙哲幾乎失去希望了,現在車上隨便一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懷孕。

    林臻顧忌紀淙哲,只得朝大姐訕訕地笑了笑。

    鎮上就一家衛生院,面積不算大,但有門診,住院部也有十來間病房,中間庭院里種了幾棵梧桐樹,后面還有家屬樓。

    林臻陪紀淙哲在衛生院的走廊上坐好一會了,倆人都忐忑不安等著化驗結果。

    等待的這個過程中,紀淙哲抑制下無數次想落荒而逃的心情,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既不反胃也不惡心了,又幻想,檢查報告出來只是中暑或腸胃病。

    他一邊煎熬一邊又幻想后短暫的輕松。

    可真當醫生喊到他名字的時候,他卻連挪動腳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紀淙哲,檢查報告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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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紀淙哲,孕05周了!

    若說先前只是惴惴不安的猜測,那么此刻絕對是下了死亡判決。

    盡管在之前幾天里,紀淙哲和林臻兩個人或多或少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見看見有科學依據的報告單時,還是久久不能消化。

    紀淙哲緩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氣,他感到手腳冰涼,幾乎是下意識對醫生說“我不想要。”

    林臻對于紀淙哲的反應意料之中,可他還是忍不住心臟抽了下,他斂起呼吸情緒復雜地看著紀淙哲。

    大概是在這個時代紀淙哲的行為過于荒唐,醫生嚴厲斥責“男人受孕本來就很艱難,有多少對夫夫結婚許多年甚至到老都不見得能懷上,我剛還想說你們是我見過結婚時間最短懷上最快的,你這個小年輕真的是!

    紀淙哲幾乎是慘白了一張臉哀求了“醫生,我真不想……”

    林臻在一旁揪心地看著,可這個時代是這個時代,他跟紀淙哲畢竟不是在這土生土長的,他倆是正常現代人的思維,對于紀淙哲決定這件荒謬的事情,他甚至覺得自己都沒有發言權。

    可是,紀淙哲懷孕,在他心頭縈繞不去的奇異情愫又令他不忍,最終,他腦子里亂成一團。

    醫生嚴肅道“好好把小孩生下來,男人懷孕難,不要更難,胎位在腹腔,別說我們鎮上這種小醫院做不了,你哪怕去大醫院都不見得能做,快回家去,安安心心養胎。”

    從衛生所出來是上午十點半,烈日烤得梧桐樹葉都蔫蔫的,知了聲不絕于耳。

    可即便是這樣的天氣,紀淙哲走在街上還是冷汗津津。

    林臻緊張地跟在他旁邊,眼下他只擔心紀淙哲,剛從醫生口中聽到最終結果時,他反倒松了口氣。

    他現在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大概是這輩子最復雜的一次了,忐忑,緊張,不安,害怕,可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但對比起林臻這番百味雜陳,紀淙哲卻只有生無可戀。

    他甚至都漫無目的行走在大街上。

    臨近晌午,林臻擔心回到家太遲,紀淙哲會肚子餓,就拉住他胳膊問“要不我們在街上吃餛飩吧?你不是挺喜歡吃那家餛飩嗎?”

    紀淙哲眼睫微微顫了顫,雙目失焦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又繼續朝前走。

    嚴岑得知他們去的是醫院,就跟林臻說,中午的時候在街頭等他們。

    可現在紀淙哲卻越走越偏離,鎮子就這么點地方,往前走就是農田,小路和大山,雖說這條路也能通往高山村,他倆之前賣茶葉走過幾次,但今時不同往日,紀淙哲的身體哪里扛得住三個小時的路程。

    林臻心里咯噔了下,急忙拽住他“嚴岑還在街頭等我們呢!

    可紀淙哲像是下了狠心,非要繼續前行。

    夏天大中午的太陽是最毒的,沒一會兒,兩個人身上的汗衫都濕了個透,眼見紀淙哲愈發蒼白的臉,林臻終于忍不住抱著他的腰將他拉拽住。

    他輕聲勸說“紀淙哲,跟我回去好嗎?”

    紀淙哲眼神空洞,疲憊道“我這不是正在回去嗎?”

    “別走了,會中暑的!

    可紀淙哲置若罔聞般,掰開林臻的手指頭,執拗地朝前走,林臻最終忍不住雙臂用力圈縛住他的身體,大聲說道“紀淙哲,你別這樣行嗎?”

    “放開!”紀淙哲狠狠甩了幾下沒甩開,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狂躁中,他朝林臻大吼“我讓你放手!”

    “紀淙哲!绷终閹缀跏前虢辜卑氚蟮厥站o手臂“我求你了,你別這樣子,跟我回去吧。”

    “我要走回去。”

    “你怎么走,你現在不能走那么遠的路!”

    紀淙哲仿佛被林臻吼醒,痛苦絕望中夾雜著自暴自棄的頹廢一瞬間全涌上了眼睛,看得林臻心驚膽顫。

    “為什么?我為什么走不了那么遠的路?”紀淙哲臉上露著泣血般的苦笑,林臻的這句話無疑又清晰地提醒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別這樣,你別這樣……”

    “我怎么樣了?你干嘛用這眼神看我?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滿意了?你之前不是說我被你壓過了,所以我不算個正常男人了?”

    一連串的質問后,紀淙哲壓制了好幾天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他整個人癱坐在路上,沖林臻聲嘶力竭吼著。

    “你他媽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樣!”

    他一把抓著林臻的衣服領口,泛白的手指關節顯示著他的無奈與崩潰“你現在滿意了吧!我他媽現在成了不男不女的人!”

    他的話出口,聲音就哽咽了,男人的尊嚴在這一刻徹底坍塌。

    “紀淙哲!我從來沒這樣想過!那天我只是太生氣了才口無遮攔的!”林臻心里絞痛,可他卻感覺自己說出的話都是蒼白無力,他只能緊緊抱住情緒崩潰的紀淙哲。

    紀淙哲他太恨了,恨這個令他變成不正常男人的,未成形的血肉。也恨林臻,但他更恨自己,他恨得直抽自己耳光,又重又兇狠。

    林臻死死抓住他的手,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觸目驚心的印子,他紅著眼哀求“你別打,你要打就打我。”

    紀淙哲呆滯地慢慢轉過頭盯著林臻,眼底驟然呈現恨意,他泄憤似的將林臻按倒在粗糲的泥路上,揮起了拳頭,邊打邊撕心裂肺地大吼。

    “我恨你!我恨你!”

    比起臉上的疼痛,林臻心里的痛苦更甚,可如果紀淙哲這樣能好受一點,他也甘愿了。

    紀淙哲打了一會兒,像是清醒過來,他看見林臻躺在地上,臉頰鼓腫起一塊,嘴角也滲出血。

    忽然他心里鈍痛難忍,眼眶內瞬間彌漫淚水。

    他既心疼又折磨,撲倒在林臻身上,抱著他的腦袋,終于眼淚決堤“林臻……”

    “我在我在!

    “林臻……”紀淙哲絕望地大聲哭著,又自嘲“我現在這樣子能怪誰呢?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貪圖一時歡快,我活該!”

    林臻緊摟著,捧著他的腦袋將他往身上靠,嘴里不停安慰,說是安慰,其實他更是在懺悔和譴責自己“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死皮賴臉勾引你的,你沒有錯!”

    他不停地手掌輕撫著紀淙哲的頭發,帶著濃濃的鼻音“你別怕你別怕,我……我會在的!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紀淙哲撕心裂肺哭著,炎炎烈日下,他靠在林臻的肩上泣不成聲,把對現實的殘酷和未來的迷茫,還有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通通都哭了出來。

    過了很久,紀淙哲的情緒慢慢地平緩了,只是他還靠在林臻身上虛虛地啜泣著,林臻低頭,看見他充血的眼睛,忍不住低聲嘆氣,給他擦拭睫毛上殘留的水痕。

    “回去嗎?”

    紀淙哲沒說話,但人已經站了起來,林臻握住他微涼的手。

    嚴岑等了大半天才看見林臻牽著紀淙哲走過來,他剛要開口,卻瞧見林臻微腫的臉頰和面色灰敗的紀淙哲。

    林臻從口袋里摸出一塊錢遞給嚴岑,接著把紀淙哲扶上拖拉機。

    紀淙哲一場大哭后,人更加虛弱了。他閉著眼靠在拖拉機上,強烈的太陽光曬得他一張臉都發燙。

    林臻繞到前邊駕駛位問嚴岑,又怕紀淙哲聽見,所以只能壓低聲音“有傘或者其他可以擋太陽的東西嗎?”

    嚴岑看了眼后邊的紀淙哲,蹙眉問“阿哲哥生什么病了?”

    林臻咬了下嘴唇,遲疑幾秒后低聲道“有……有孩子了!

    嚴岑倏然睜大眼睛,整個人都滯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慌亂地在拖拉機駕駛位的匣子里翻,找出件自己的外套交給林臻。

    “這個行嗎?”

    林臻點頭“也行,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嚴岑連連點頭,說話都不利索了“好,好好……呃,那……阿阿哲哥,沒事,那我開車了!

    林臻上車后,把外套撐到紀淙哲頭上,幫他遮擋陽光,紀淙哲應該是累壞了,一個小時的車程都沒睜眼過。

    到了高山村,林臻叫醒他,他就麻木地跟著下了拖拉機,又麻木地跟著回到家。

    今天他們在鎮上待的時間太久了,到家已經下午三點多。鄰居們這個點剛好午睡起來正要出門干活去,看見林臻小兩口回來了,急忙圍上來。

    楊大娘關切問“林臻,帶小紀檢查了沒,是不是有了呀?”

    紀淙哲眼珠子動了下,接著一個人沉默地進了屋子。

    這件事對于旁邊的鄰居們而言,是件大喜事。可對于小兩口……紀淙哲不開心明擺著了,至于林臻,他一門心思都在記掛紀淙哲了。

    于是他只能淡淡地敷衍了句“嗯,有了。”

    鄰居們高興地連聲道賀,陳虎見他臉上的傷關切問“你的臉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

    楊大娘抱怨“你都當爸爸的人了,做事情這么不小心啊,以后可得注意了。”

    王小燕問“我怎么覺得小紀不太對勁的樣子?”

    林臻不方便對外人說他倆之間的事,只能應付道“他有點累!

    鄰居們又七嘴八舌教導林臻“他現在沒胃口,你就給他多做點愛吃的,清淡點的!

    “你們小兩口也別太擔心了,孩子有了就有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東西還是要提前一點點準備起來了,小孩的衣服,被子……”

    被鄰居們纏著說了小半天后,林臻總算能進屋了,他見一樓沒人,又上了二樓,紀淙哲果然躺著,只是屋子里這么悶熱,他就那樣連扇子都沒用。

    林臻走過去坐到旁邊幫他扇風,輕聲問道“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吧?”

    紀淙哲閉著眼回“沒胃口!

    林臻發愁,可他卻不知道怎么應對懷孕人的胃口,只能坐在旁邊扇風,直到紀淙哲睡熟。

    晚飯時,他跑去找王小燕和楊大娘求教,接著回到屋子里開始找面粉搟面條。

    紀淙哲白天情緒過激,大哭大叫后倒不覺得餓,現在醒來了,整個人餓的直干嘔。

    林臻聽到動靜沖上樓,又給他遞毛巾又倒水“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能吃飯了。”

    紀淙哲吐完后靠在枕頭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

    少頃后,林臻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過來了,面條上還窩著一只煎得金黃邊緣微焦的荷包蛋。

    “楊大娘給了點南瓜葉,很嫩的,還放了點酸豇豆。”林臻說著把筷子遞給他,又在他的腿上鋪了塊毛巾。

    紀淙哲餓壞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見他能吃下東西了,林臻大松了口氣。

    紀淙哲夾起一粒酸豇豆,胃口更好了,林臻見他愛吃,便說“這是王小燕腌的,你喜歡吃的話,我明天也腌點!

    聽到這話,紀淙哲心里又有些苦澀,他哪能不知道,這酸豇豆是王小燕前陣子胃口不好腌的,今天居然輪到他自己了。

    于是,大男人的自尊又被割裂了一次,紀淙哲忍不住酸了鼻子,一邊吃面條一邊默不作聲地掉眼淚。

    看見眼淚珠子啪嗒啪嗒掉下來,林臻又慌了,他趕緊拿毛巾擦“你……你別哭,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紀淙哲難受歸難受,可還是一口氣把面條吃了個精光。

    吃完后,他把碗交給林臻,悶著聲音道“我要睡了!

    紀淙哲現在的反應,讓林臻十分不安。在雙彩鎮大哭大鬧回來后,他雖然還是不愛說話,可餓了還是愿意吃東西,困了也照常睡覺。

    只是整個人平靜地過分,越是這樣平靜,林臻就越是心悸。所以他這兩天連地里的活都落下了,基本上二十四小時圍著紀淙哲轉。

    前幾天紀淙哲還熱得直嚷著要去西瓜地里睡,這幾天哪怕他在二樓睡得頭發都被汗浸濕也不吭聲了。

    晚上的時候,林臻邊給他扇著風邊說“明天我們就去西瓜地里睡吧?”

    紀淙哲不回他話,他就自言自語“明天讓虎哥幫我們把東西拿過去,我們一大早就過去好嗎?早上那邊的天氣應該很涼快,你過去了還能再補個覺!

    最終,林臻沉重地嘆了聲氣,伸手輕輕擁住。

    作者有話說:

    咳……咳咳……紅著老臉,那個親愛的讀者寶貝們,動動小手幫我舊文【直男大佬好像誤會了什么】點個收藏唄,差六十個就能v啦啊啊。∽尲o哥的發小也嘗嘗上夾子的滋味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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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第二天一早,林臻就準備收拾些東西搬去西瓜地里,他起床的時候紀淙哲還在睡。

    床單滑落一截,露出平坦的腹部,林臻的目光卻遲遲無法移動,上輩子到這輩子他從未對結婚生子產生過任何遐想,而現在…….

    床上沉睡的這個人,身材頎長,四肢結實勻稱,他從頭到腳都是一個貨真價實且外形極為出色的男人,可就是這個男人,他的肚子里孕育著生命。

    林臻這幾天醒過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像個荒誕不經的夢。

    可再一想到,是紀淙哲他懷了自己的孩子,他身體里就會泛起怪異的連鎖反應,他從聽覺,視覺再一絲一絲滲進心臟,令他整個人都被一種溫情給籠罩,連帶眼神都情不自禁柔軟。

    他往上扯了扯床單,遮住紀淙哲的肚子,接著下了樓。

    打開門,發現門檻邊擺著一小籃子雞蛋,林臻看了看四周,見陳虎在門口刷牙就問“虎哥,這籃雞蛋是你放的嗎?”

    陳虎吐了口白沫說道“是嚴岑放的,他看你們還沒起床就先走了!

    林臻拎著雞蛋,沉思了。

    陳虎刷完牙就回家抱著一團顏色有點發黃的布料過來“聽說你們要去西瓜地的棚里睡,小燕就把這條舊蚊帳給洗了下,別嫌棄啊,將就著用。”

    林臻接過蚊帳“虎哥你這是哪里的話,我感謝都來不及!

    “你們要帶什么過去?”

    林臻“也沒什么別的東西要帶,就帶一床竹席,煤爐和鍋碗,其他的也暫時想不到,就是那邊還缺一張桌子。”

    “桌子好辦,小祠堂里的木板拿一塊去,現在就可以做張小矮桌,板凳你就帶兩只過去。”陳虎說著,就去找了釘子榔頭和鋸子,又在小祠堂里翻了塊廢棄的木板,他把木板往凳子上一放,踩著腳就開始鋸了起來。

    現在七月,今天的天氣更是前所未有的燥熱,不過才六點多鐘,人站在屋外面就微微冒汗了,看來今天得一天都在西瓜地里不回來了。

    于是林臻就準備去摘點蔬菜帶去那邊,他拎著籃子帶了把剪刀,先在自家后山的菜地剪了兩只葫蘆,摘了許多豇豆和四季豆。

    陳虎他家今年還種了番茄,林臻就又摘了四五只拳頭大小的紅番茄。

    回到家,他留了一把豇豆,把剩余的全都洗了,塞進事先洗凈干燥的小酒壇內,接著他又放了幾瓣蒜和辣椒,撒入適量的鹽后,又把熱水瓶里的開水倒在碗里,待會涼卻后就直接灌進酒壇內密封,過個幾天就能吃了。

    弄完豇豆后,他又去喂了雞,把揀下來有蟲眼老了的豇豆四季豆全丟了進去,兩只雞長得挺壯實,母雞羽翼豐滿,估摸著過兩個月也該下蛋了。

    陳虎見他還要帶著鋤頭之類的農具過去,便問“林臻,你要在那長住不回來了?”

    “這邊就兩只雞要喂,后山那片菜地的蔬菜都熟了,也沒其他要弄的,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了,他……”

    林臻說到他的時候,眼睛朝廊檐上看了眼“他應該受不了這邊的溫度!

    陳虎哈哈打趣道“還是我們皮糙肉厚啊,你們小兩口都是細皮嫩肉。雞你放心,我們幫著喂,反正每天的蔬菜吃都吃不完,丟點給雞吃也夠了!

    楊大爺老兩口起來了,走到廊檐下刷牙,楊大爺邊刷邊笑道“你們兩個可夠勤快的,一大早就在鋸木頭,要做什么呢陳虎?”

    陳虎“這不林臻他們要住西瓜地的棚子里去嘛,給他們釘張矮桌。”

    陳虎手腳麻利,轉眼已經鋸好了,正拿著釘子敲榔頭。

    楊大娘刷好牙小聲湊到旁邊問林臻“小紀怎么樣了,人舒服點沒?”

    “還是老樣子,睡覺前和起床時都會吐。”

    “那趕緊去西瓜地,那邊涼快,這邊悶熱,他現在懷孕初期肯定難受。”

    林臻點點頭,盡管他聽到懷孕兩字還是會有點僵硬。

    楊大娘又壓低了聲音問“小紀他是不是不大開心啊?”

    林臻不知道能說什么,只能不自然地“嗯!绷寺。

    楊大娘雙手攥著,表情了然似的,她開解林臻“你讓他放寬心,你看人家陳虎兩口子不照樣在過,以前我們養小孩那會才叫難,那小孩不是照樣養大了。”

    林臻垂著眼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不過你們該準備的要準備起來了!

    林臻這才抬起眸認真問“楊大娘,大概要準備什么東西?”

    “那可得不少呢。”楊大娘忽然想到什么,問林臻“醫生有說大概什么時候生?”

    這還真把林臻給問住了,他擰著眉沉吟片刻“醫生說五周了……”

    楊大娘口中念念有詞開始算日子“現在7月7,那差不多明年三月份生,那時天還冷呢,你得備好小孩衣服,襪子帽子,小棉被,還有尿布也得縫個十幾條,哎喲,其他的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反正時間還早呢,你們慢慢準備。”

    “嗯,好……”林臻面色凝重地一句話一句話記在腦子里。

    楊大娘又說“他要是脾氣差,你就多讓著點,他現在人也不好受,你就別惹他生氣。”

    “我知道。”

    正說著,林臻耳尖地聽見自家樓上的動靜,他現在對于紀淙哲的聲音變得特別敏銳。

    楊大娘拍拍他的胳膊“快點上去。”

    林臻上了樓,紀淙哲剛好吐完正在穿褲子。

    “早飯燒好了,你快去吃!

    紀淙哲點點頭,無精打采地走下樓,今天的早飯還是泡飯和時蔬,只不過林臻還準備了一小碗的酸豇豆。

    在紀淙哲吃飯的間隙,林臻收拾了幾只碗和筷子,將它們裝進鉛桶里,接著又把牙刷茶杯毛巾裝了進去。

    而另一只桶里則放了今早摘的蔬菜。

    陳虎把矮桌裝好了,他找來兩只大籮筐,先讓林臻把煤爐煤餅以及兩只板凳裝進一只籮筐里,另一只籮筐里塞了兩只小鍋和嚴岑給的雞蛋,其中一只鍋還是楊大爺家暫時不用的,又把鍋鏟擠進空隙。

    林臻去樓下翻了幾件換洗衣物和舊蚊帳也塞進了籮筐。

    陳虎拿根扁擔挑起兩只籮筐,而林臻也找了根扁擔,把兩只鉛桶給掛了上去。前腳剛要走,后腳又想起被子枕頭竹席,于是林臻只能又放下扁擔上樓去取。

    結果楊大娘看著他手里的床單,搖頭嘆氣道“你們這些小孩就是沒經驗,西瓜地那邊靠著大山,晚上可能還有點涼,床單哪行,快去抱床被子,要不然你們兩個晚上都得感冒。”

    林臻聽后,又跑上樓。

    這樣一來,就得再拿根扁擔,把枕頭被子和竹席用繩子給綁在兩頭。

    可是他跟陳虎卻挑不了這么多東西了,何況還有鋤頭和臉盆。

    楊大爺就說他來挑被子,讓紀淙哲拿鋤頭和臉盆,然而他剛要蹲下時,卻橫過一只手臂。

    大伙齊刷刷地看著紀淙哲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我來。”

    楊大爺忙說“哪怎么行,小紀你現在身……”

    卻被林臻攔住了,林臻皺著眉糾結了幾秒后,對楊大爺說“讓他挑吧,楊大爺您幫我們拿一下臉盆和鋤頭吧!

    紀淙哲沒再多說,半蹲了下身就挑起扁擔朝前走了。

    林臻望著他的背影,眼眸逐漸深沉,只有他清楚,紀淙哲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個正常男人一樣生活。

    四個人就這樣,滿滿當當地帶著東西走過田坂來到了西瓜地。

    陳虎和楊大爺幫他們東西送到了就要走了,他們得趁著太陽還沒猛的時候抓緊時間去地里把活干了。

    于是林臻就先把板凳挑了出來,讓紀淙哲先坐在邊上等著,他自己則收拾著一堆東西。

    他先去了田坎下的小溪里打了一桶水,接著就浸濕毛巾擰干,把棚子里的木板床擦了好幾遍。

    擦完后他鋪上竹席,接著把舊蚊帳給搭了上去,盡管蚊帳看著厚重發黃,但王小燕洗得干凈,一股子肥皂清香。

    林臻把矮桌板凳放在了旁邊的棚子里,又把其他雜七雜八的也往里一堆,站外頭一看,這兩間棚子還真像是山野間的世外桃源,背靠大山,前面是莊稼地。

    太陽光有點曬到西瓜地了,林臻就讓紀淙哲進棚子去休息。

    這邊是真的涼快,紀淙哲躺在竹席上,感受著徐徐而來的風,連蒲扇都不需要,整個人就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林臻不僅帶了床被子,也帶了床單。他就給紀淙哲蓋上,被子疊好放在床尾。

    紀淙哲現在嗜睡,基本上除了吃飯嘔吐,其余時間都在闔眼休息。

    棚子搭的位置好,在層層樹蔭遮擋下,即便是中午太陽最毒辣的時間段也有微風,但前面的西瓜地卻被太陽烤得藤葉都蔫了。

    林臻準備趁著紀淙哲沒醒就想著給土地澆點水,結果他們早上搬了一堆東西過來,要用到的時候卻發現丟三落四。

    于是林臻又仔細檢查了圈,發現水壺沒帶,燒菜調料包括油米都沒帶,他只能又回了一趟家,等他回到西瓜地時,紀淙哲已經醒了,整個人像只病雞似的坐在竹席上。

    林臻記掛這邊,所以從家到西瓜地原本大半小時的路程,他連走帶跑只用了二十來分鐘不到,此時他汗流浹背,短短的發茬上都滴著水珠。

    林臻來不及去給自己沖一把涼,他在隔壁棚子的鉛桶里拿出一只番茄,邊塞到紀淙哲手里邊說“你先吃個番茄,我馬上煮飯!

    紀淙哲看著他這副樣子,瞳孔微微一顫。他心里不禁酸澀,于是對林臻說“你先去沖一下吧!

    林臻正蹲著身拿著碗舀了一勺米,準備倒進臉盆里去溪邊,聽到紀淙哲的話,他先是一怔,緊接著心底泛起一股暖流,順著他的血液哽在了喉間。

    這么多天以來,這是紀淙哲第一次說出關心他的話,或許這也不僅僅是一句關懷的話,在林臻看來,這或許是紀淙哲逐漸在自我適應與接受的過程。

    林臻深深地緩了口氣,才克制自己差點泄漏的顫音“沒事,待會再洗吧,反正都要流汗!

    紀淙哲沒說話了,拿起手里的番茄啃了一口,番茄的酸甜正要將他睡醒后的惡心感給壓下去。

    林臻見他愛吃,就說“我把剩下的番茄都泡到那邊的泉眼里去吧,這樣你想吃的時候就跟冰箱放過一樣。”

    “哦!

    紀淙哲僅僅是簡單的一個字,卻已經把林臻高興得不行,他立即將剩下的幾只番茄拿到山中的一只泉眼里,這只泉眼比他們茶地看到的那只要大許多,等到西瓜熟了,完全可以塞個一只進去。

    林臻又在這邊淘了米,灌了一鉛桶的水。

    燒飯時間耗費久,就用煤爐了。至于炒菜,林臻用石頭在棚子外搭了個簡易的灶,又在山里揀了些樹枝后,把鍋往石頭上一放,點燃樹枝就可以炒菜了。

    他炒了一盤四季豆,又打了兩只雞蛋,拌勻后加入厚厚的一把蔥花,鍋里放少量油攤成雞蛋餅,接著拿鍋鏟鏟碎,做了一道清爽不油膩的小蔥炒蛋。

    紀淙哲待在這里明顯比家里舒服,這邊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坐在四面無墻的棚子里吃飯也不憋悶,一天下來他連孕吐都比平時輕了許多。

    從他得知自己懷孕已經過去一周多了,從第一天鄰居猜測懷孕,他的心神不寧到醫院知道最終結果時的崩潰,再到現在,經過這么多天身心的日夜折磨后,他也只能一點一點反反復復在心里勸解自己。

    懷孕已成定局,他無可奈何。

    看著林臻忙前忙后,臉色比自己都要憔悴,他也會想,林臻又何其無辜。他又怎么能預料到未來發生的事呢?

    有時候他閉上眼睛再會想,要是今天懷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林臻,那么他又是否能做到像林臻這樣呢?

    于是想到這,他又會慶幸,幸好不是林臻而是自己,如果是林臻,林臻萬一想不開,留他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他簡直不敢深思這是一件多么孤單的事。

    這幾天連續高溫,林臻需要去給稻田灌溉,紀淙哲清楚,林臻不放心他,時常在他午睡時出去,又掐著他醒來的點回來。

    只不過今天紀淙哲醒得早,醒來后發覺肚子有點餓,就穿上鞋準備去山里面的泉眼里拿林臻早上浸泡下去的番茄。

    最近天天待在棚子里沒走動,他這些天也想通了不少,心情漸漸恢復。就啃著番茄往山里多走了段路,這一走就走到了山上的水庫邊。

    水庫邊風大更涼爽,這個水庫供應著高山村的井水以及農田灌溉,紀淙哲就坐在坡上欣賞著粼粼湖面,這一坐都忘記了時間。

    直到后面太陽快下山了,他才準備起身回去,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見林臻從遠處跑來。

    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慘白得嚇人,當看見呆愣著的紀淙哲后,他明顯大松了口氣,緊繃的神色稍稍松懈。

    林臻在不遠處停了停,雙手撐著膝蓋重重地喘了口氣后,接著慢慢朝他走來。

    走近了,紀淙哲才看清他復雜的眼神,那是一種瀕臨絕望又猛然發覺希望的眼神,隨著越走越近,連眼尾都發紅了。

    “你怎么……”

    林臻卻沒回答,抓著他的胳膊,細密地喘氣,哽著聲音質問“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太悶了,我在這邊坐了會兒。”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我以為……”

    “我還以為……”

    林臻緊繃了多天的情緒徹底支撐不住他了,他說著一頭靠在了紀淙哲的肩上,抽了下鼻子。

    紀淙哲一下就被酸軟充斥了整個心臟,林臻的恐懼透過體溫令他感同身受,他忍不住伸手摸著他的頭發“我沒事,我看你出去了,太悶了就來這邊坐了會。”

    林臻點了點頭,肩胛骨卻隨著他已經抑制不住的情緒劇烈顫抖。

    紀淙哲拍著他的后背安慰著“沒事,你別擔心了,我這么大個人了還能走丟嗎?”

    “嗯……”林臻埋在他的肩窩里搖了搖頭,過了好久才透著濃濃的鼻音說道“紀淙哲,我挺害怕的!

    他剛抬起頭,眼淚頓時就從眼眶內溢出了,順著他白凈俊秀的臉頰滑落“紀淙哲,我太害怕了……”

    眼淚像線一樣不斷,林臻含糊不清地訴說著他的痛苦“我怕你想不開,可我不敢說,我怕我一說出口,你就真的會做什么,我只能每天把你緊緊看住!

    “今天我回到棚子,看到你不見了,我快要喘不上氣了,我要瘋了……我怕我找不到你,可我更怕找到你,你卻……紀淙哲,我真的太害怕了!绷终橥纯拗,整個人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紀淙哲聽著這些話,嗓子里如同刀割,他擦去林臻眼角的淚,可擦完了又有眼淚順著他的指腹流淌而下。

    “好了,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林臻紅著眼認真專注地盯著他,一字一句慢慢說著,仿佛像個信徒,宣誓著他畢生最虔誠的諾言“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懷孕,但現在已經改變不了了,我也知道我不是你,我說什么都無法替代你,可是紀淙哲,你相信我,不管怎么樣,我一定在你身邊,所以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好好的……”

    紀淙哲長嘆了聲氣,片刻后他在林臻眼淚模糊的視線中,翹起了嘴角,語調還是從前那副漫不經心的灑脫“怎么不好好的呢?懷都懷上了……唉,有什么辦法呢?我膽子小又怕死,可日子還得照常過……”

    林臻在原地盯著他怔愣了好長好長時間,直到他在紀淙哲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時,他才回過神,只不過抽抽噎噎地表情又哭又笑,一時之間他被情緒翻涌得不知所措。

    紀淙哲搖頭嘆氣道“你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呢?鼻涕泡都吹出來了!

    林臻捂著眼癟著嘴,接著抹了把眼睛,搖著紀淙哲的胳膊急切問“所以,你沒事了對嗎?”

    紀淙哲哭笑不得“你再搖下去,我估計又得吐了!

    “嗯!”林臻剛大起大落的情緒過于緊繃,現在松了口氣后,反而抱著紀淙哲哭得停不下來了。

    “紀淙哲!

    “嗯!

    “紀淙哲。”他緊抱著喊著他的名字,恨不得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嗯。”

    “紀淙哲!

    “聽到了……”

    林臻仿佛失而復得般,坐在水庫邊緊抱著紀淙哲不肯撒手,最后還是眼看著天都要黑了,紀淙哲才推開他。

    “還不走呢?”

    林臻黏糊糊地說“再待一會!

    沒過一會兒,林臻又不安問“紀淙哲,你……你真的沒事了嗎?”

    紀淙哲望著暗沉的天空嘆氣道“就這樣唄,大不了就當自己渡了個劫,反正這個世界男人懷孕都正常,這邊也沒我爸媽和七大姑八大姨,反正我那幫損友也看不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就…….隨便了吧!

    林臻聽得出紀淙哲這番話里的無奈心酸和妥協,他收緊了手臂輕聲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還有……”

    林臻把最后兩個字給咽了下去,悄悄觀摩紀淙哲的臉色。

    然而紀淙哲只是略微蹙眉了一下,又恢復如常,他偏過臉瞥了眼林臻,笑道“還有什么?還照顧呢,到時候你養得起嗎?我問你,咱們家里還剩下多少錢?”

    “………………”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小兩口又可以好好賺錢過日子養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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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很久以后,紀淙哲回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真正接受自己男人懷孕這件事,大概就是那天在水庫,林臻失魂落魄地告訴他,他希望他好好的。

    也許在那一刻紀淙哲徹底被林臻打動了。

    那刻起,林臻不只是一個世界來的同類,也不只是搭伙過日子的同伴,他已經是自己不可分割的家人,更是自己靈魂交融的愛人。

    從水庫下來后,紀淙哲的心情算得上是這段時間以來最疏朗的一次,先前的苦悶也隨著山風消散,他如同重新活過來般,愜意地感受著夏天傍晚的靜謐。

    他甚至覺得因為心情的釋然,連孕期的不適都減少了許多。

    回到西瓜地,小兩口就準備趁天還沒黑之前,拎著桶揣著毛巾肥皂去溪邊洗澡,這邊夜晚涼快,即便現在洗了也不會出汗。

    經過一天的暴曬,溪水都有點溫度,但不冷不熱,他們洗著正好。

    洗完澡后,紀淙哲清清爽爽地搬了只板凳坐在棚子邊看林臻燒晚飯。

    林臻把飯放在煤爐上蒸,接著去棚子的一只籮筐里抓了一捧東西出來交給紀淙哲。

    紀淙哲看著自己手心里的杏干,塞了一顆進嘴里,味道酸甜。

    林臻懊惱道“早知道當時多腌點杏子,這點恐怕不夠你吃。”

    紀淙哲說“夠吃了,更何況我又不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吐!

    “這倒也是!绷终樾χf“明天我們回趟家,把酸豇豆也帶過來!

    紀淙哲見他敲了兩只雞蛋在碗里,疑惑問“哪來的蛋?咱們家母雞下蛋了?”

    “嚴岑給了一籃子!

    “哦……”紀淙哲估摸著嚴岑應該也知道這事了,心情有些惆悵,主要原因還是前陣子他還跟個大大咧咧的老大哥一樣開解他,今天老大哥卻意外懷孕了,這令紀淙哲感到有些難為情。

    晚飯簡簡單單,一盤炒四季豆和葫蘆,林臻又費心在鍋里隔水蒸了水波蛋。

    倆人就坐在小矮桌前吃飯,還頗有田園風趣。

    吃過晚飯,天就黑了,林臻劃著火柴點了根蠟燭。在西瓜地住著,舒服是舒服,但舒服的代價就是沒有電,一根蠟燭搖搖晃晃還昏暗,勉強照亮一小塊地方。

    紀淙哲上床后,林臻一手抓著蚊帳一角,一邊抓著蒲扇將里面扇了會,覺得應該沒什么蚊子后,放下蚊帳,將垂下來多余的布料仔仔細細地塞進竹席里邊。

    接著他吹滅蠟燭爬上床。

    也不算暗,躺在蚊帳里隱約都能看到外面的月光。

    山里的夜風吹拂進棚子里,林臻把被子蓋到紀淙哲身上,時間還早,他們自然都睡不著。

    雖說紀淙哲在這邊已經住了幾天了,但之前由于心情郁悶,忽略了這邊夜晚帶給他的舒適,今天他恢復精氣神,算是第一次認真感受了。

    西瓜地再走幾百米就是一大片的農田,聽著耳畔嘈雜的蛙叫聲,紀淙哲對身邊的林臻感慨道“躺在這里,還真有種露營的感覺,真舒服!

    紀淙哲心情好,林臻當然心情更好,他忍不住側過身摟住紀淙哲的腰,額頭緊貼著他。

    此刻的這溫情一抱,林臻覺得恍若隔世。

    之前因為天氣熱,加上懷孕的事,他不敢輕易觸碰紀淙哲,生怕引起他的排斥,可現在紀淙哲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林臻心里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滋味,他又忍不住收緊了些手臂。

    “哎!奔o淙哲推了推他。

    “嗯?”

    林臻剛還在腦子里想著現在這樣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結果紀淙哲的下一句話就將他拉回了殘酷現實。

    “咱們還有多少錢。俊

    林臻轉著眼珠算了算“之前我們鬧分家的時候是272塊,后面我跟你分開賣菌子又賣了二十塊錢,呃……坐嚴岑拖拉機來來回回花了四塊,去醫院檢查花了十塊錢……”

    林臻還沒算完,紀淙哲就罵了句“靠!醫院搶錢呢,我不就驗了個血嗎?”

    “所以我們現在還是只剩下二百七十左右。”

    “二百七……”紀淙哲皺著眉喃喃道。

    林臻踟躕著要說不說的態度,讓紀淙哲煩躁了一下“想說什么就說啊!

    林臻咬了咬嘴唇“那個小孩的事……”

    紀淙哲表情不自然了下,片刻后他別扭道“小孩什么事?”

    “楊大娘說,要準備衣服帽子襪子還有什么小被子……”

    紀淙哲還沒聽完就已經頭大了,他低罵道“我們兩個都還沒新衣服穿呢,好家伙,得先給……小東西花錢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緊接著問林臻“那……是不是還有那什么產檢?”

    “我問過王小燕了,她說這邊連懷孕都是自個琢磨出來,沒什么產檢,有的人從懷孕到生產都是在家里!

    雖說懷孕心不甘情不愿,但真懷了,紀淙哲心里又忐忑。

    既然接受了這個孩子,那么以后肯定得生出來,生出來他自然希望是個健康的……

    等等!

    “我到現在都感覺跟做夢一樣,那你說,兩個男人會生出什么樣的小孩啊?”

    “?”林臻愣了愣。

    “我是說……受精卵你懂吧?我倆頂多兩顆精子碰撞,難不成受精精?所以你說,這小孩生出來正常嗎?”

    “………….”林臻沉默了半晌,對于這個世界稀奇古怪的設定,他還真是不知道怎么用科學依據跟紀淙哲解釋,于是他說“就算像你說的受精……精,那你的精子也不可能藏在……咳…….后面吧?”

    紀淙哲“………….”

    “應該是正常的孩子吧,你喝的那碗湯可能把你的精子轉化成了卵子!

    紀淙哲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忍不住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敢情你的意思是我喝了那碗湯,轉化成了卵子,結果卵子還沖破了我的腸子鉆到我菊花里去了?”

    林臻“……………”

    毫無科學依據,簡直荒謬絕倫。

    倆人又愁又郁悶,蚊帳里嘆氣聲此起彼伏。

    紀淙哲問“那我什么時候能生啊?”

    “應該是明年三月份!

    紀淙哲又低罵了一句“怎么來的這么不是時候,我們明年還承租了不少茶地,一年一百塊的租金呢!

    話完,倆人又是長嘆。

    林臻拍了拍他的手寬慰“沒事,總會有辦法的。十月份就能收稻谷,起碼我們吃的不用愁了,菜籽油省著點也能用到明年,至于衣服,你不是會織一點毛衣嗎?那你就給……它織兩件。”

    “還用你說!奔o淙哲翻了個白眼“難怪都說吞金獸!

    然而還有兩個更大的問題困擾著他,一想到這兩個問題,紀淙哲就焦躁不已。

    “哎。”

    “嗯,怎么了?”

    紀淙哲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問林臻“就……就,那啥,小孩出來吃什么?”

    林臻下意識想回答“自然是喝奶!

    結果下一秒他倏然睜大雙眼,整個人都滯住了,他的腦子里頓時就浮現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畫風,但他沒敢說。

    “我不知道…….”

    “操!”紀淙哲又喪又心煩道“他媽別告訴我……”

    林臻趕緊安撫“你別著急,我明天去問問……”

    紀淙哲剛喪完上一個問題,又接著喪下一個“還有,到時候怎么生,從哪里生!”

    他一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整個人就陷入狂躁中,他煩得腳后跟在竹席上亂蹬“我他媽真的不想活了!”

    林臻嚇得緊抱住他“你答應過我你會好好的。”

    “他媽又不是你生!”

    “你別急,我明天去問問,沒事的!

    紀淙哲一心煩就停不下來,尤其想到未來的一切事,他就焦躁地想摔東西,最后只能踹著林臻的腿。

    鬧了好一陣,他才躺倒在床上。

    平靜了許久后,紀淙哲手背遮著眼疲憊道“我為什么會這么慘!

    林臻抱著他沉默了,很久后他緩緩說道“紀淙哲,也許有孩子不一定是壞事。在這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生活在這里,可萬一我們注定要在這兒生老病死呢?”

    紀淙哲靜靜聽著。

    林臻輕嘆著繼續說“本來只有我們兩個,但是以后還會多一個人,這個人它不是其他人,是跟我們血脈相連的人,是跟我們最親密的人!

    紀淙哲動了動眼睛,察覺林臻抓著他的手慢慢地移到他肚子上。

    林臻問“它在你的肚子里,你難道真的不期待它嗎?”

    紀淙哲的瞳孔猛地一顫,肚子的溫度滲透到手心,盡管依舊平坦,可他的心里卻漣漪起異樣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微微蜷縮起手指。

    “聽你這么一說,好像……也不差!

    “嗯。”林臻笑著往他身上湊近了些。

    紀淙哲揭起半邊蚊帳,將腦袋探了出去,望著棚子外的漫天繁星,心里暖滋滋的“明年的這個時候,是不是就有三個人睡在這邊了?”

    “嗯!

    經過林臻這一疏導,紀淙哲仿佛也能透過星空想象未來的畫面。

    他跟林臻來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居然還能擁有一個屬于他們共同的生命,之前他只焦慮著男人懷孕這件事,可現在他卻變換了角度,正視生命的孕育,一時間感慨萬分。

    “我就一個要求!

    林臻問“什么?”

    “必須得去醫院生!”

    第二天,小兩口一大早吃過飯回了家,鄰居瞧著紀淙哲的精神面貌都欣慰不已,前些日子他跟瘟雞一樣的狀態可把鄰居們給嚇壞了。

    今天他都能笑著跟人打招呼,還能去喂雞了。

    趁著紀淙哲去喂雞,林臻跑去問了兩家鄰居關于生產方面的事,結果等紀淙哲回來后,林臻卻半喜半憂。

    “有什么話直說,支支吾吾干啥?”

    林臻將他推到屋子里的凳子上坐著,又把門給掩上了。

    他糾結了半晌后說道“鄰居們都還在家,所以待會你不論聽到什么,都保持冷靜。”

    紀淙哲一聽臉都白了。

    “就你昨晚問我的兩個問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紀淙哲喪著臉問“好消息剖腹產?壞消息……你別告訴我…….我他媽會產,產,奶?”

    見林臻搖了搖頭“沒有,不會產奶!

    紀淙哲大松了口氣“那就好!

    “但……順產。”

    “哐——”

    紀淙哲差點連人帶凳摔倒在地,林臻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他。

    紀淙哲只覺得自己人都要撅過去了,這一瞬間,他絲毫不像昨晚那樣期待孩子的降生。

    “沒事吧?你別嚇我……”林臻拍著他的后背不停安慰著!皼]事的沒事的!

    緩了好半天,紀淙哲才哭喪著臉嚎道“我他媽感覺便秘都肛裂,你給我說順產!!”

    “沒事的沒事的,你別擔心,這邊都這樣生。”

    這下,紀淙哲又得恢復半天。

    恢復完后,未來小孩的溫飽又在他們本就不富裕的條件下雪上加霜。

    林臻說這邊娶男人,不到條件實在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一般都不愿意,首先受孕困難,其次奶粉錢貴。

    像林臻這樣一兩個月就中標的,已經可以掛大紅花游街宣傳了。

    紀淙哲癱坐在凳子上半晌后,才抓住重點“奶粉多少錢?”

    “不清楚,改天我們去鎮上問問!

    他們眼下只能邊找法子賺錢邊把小孩需要的東西慢慢地籌備起來。

    不過這些暫時急不得,其他事情今天倒是可以先忙活。

    后山菜地里的豆類葫蘆瘋長,林臻和另外兩家鄰居基本上都是菜地共享,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三戶人家都吃不完。

    于是小兩口帶著籃子準備把豇豆全摘下來,曬了做成豇豆干。

    兩個人從土壟前面摘到后邊,一只籃子就已經裝不下了,林臻不得不回屋又帶了一只過來。

    四季豆沒法儲存,只能吃個新鮮,那就只能任由它們掛在藤上,至于葫蘆,林臻打算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留在藤上曬干,最后掏空了可以當個水壺或者裝些什么。

    摘完豇豆后,小兩口就在井邊洗凈了,接著林臻去了灶臺后燒熱水。

    屋子里悶熱,紀淙哲就坐在了廊檐下。

    豇豆放入開水后,拿著筷子攪動直至發軟顏色變深綠,就可以撈出來過一遍冷水。

    過完冷水后就可以掛到繩子上晾曬,像夏天這樣的烈日下,基本上兩天就能曬得干透。

    林臻在井邊的樹枝上纏了一條繩,接著把豇豆一條條掛了上去,他倆晚上不在這邊,就托付給鄰居,讓他們幫忙看著點。

    小酒壇里的酸豇豆可以吃了,林臻用筷子夾起一條給紀淙哲,紀淙哲嘗了下,味蕾瞬間被酸爽給打開。

    小兩口在這邊待了一上午,但中午還是要回西瓜地的,因為紀淙哲得午睡,而他本來在西瓜地孕反沒那么嚴重了,到家里后被暑氣一悶,臉色又蒼白了,緊接著就是干嘔。

    林臻就抓緊收拾了要帶去西瓜地里的東西,酸豇豆和一籃子新鮮蔬菜以及毛線。

    走之前又去了陳虎家里商量了下賺錢法子。

    大中午從家走到西瓜地時,紀淙哲已經是又餓又累了,他現在的情況就是,餓了就必須得趕緊吃,晚了就容易吐。

    但林臻還沒燒午飯,只得給他洗只番茄填肚子。

    大概是真餓壞了,飯一出鍋,紀淙哲都來不及等林臻炒菜,就白米飯配酸豇豆,吃了滿滿一大碗。

    這碗吃完了,盛下一碗的時候,林臻的菜也炒好了。

    紀淙哲自然也知道他的食欲不振或食欲大增都跟懷孕有關,只是他還是挺郁悶,他吃著飯跟林臻吐槽。

    “媽的,我是懷了個飯桶吧!”

    林臻差點一口飯噴出去。

    午睡起來后,紀淙哲洗了把臉就開始坐在席子上打毛衣,現在時間變得緊湊了,他不僅得打自己和林臻的,還得打小孩的。

    搞到后面,連林臻都開始學習打毛衣,于是他倆要是沒事,就坐在一起打毛衣。

    紀淙哲心想,幸好是在這個鬼地方,要是在他那世界,他打毛衣這慫樣被朋友們看到,估計能笑到他進棺材。

    除了林臻他們為賺錢發愁外,還有陳虎兩口子,王小燕已經四個月了,再過五六個月就得生產,陳虎也是想弄點錢以防萬一。

    這天白天他來西瓜地找林臻,說晚上去釣黃鱔,等趕集那天帶過去賣。

    于是他就做了兩條細長的鐵鉤子,又拿著鋤頭在附近山地里挖了些蚯蚓。吃過晚飯后就打著手電筒過來找林臻。

    紀淙哲對釣黃鱔很感興趣,奈何他現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林臻也不讓,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看著倆人離開。

    林臻和陳虎兩個人一釣就是大半夜,直到凌晨兩三點才回來。

    紀淙哲被驚動了,也起床穿鞋打著手電筒看黃鱔,他們今天還是有收獲的,陳虎老練,一只桶里有五六條,林臻是生手,但也釣了兩條。

    陳虎趁著還能回去補個覺,就拎著桶走了。林臻也去溪邊洗了下,回來后剛要上床,就見紀淙哲喊他站著,接著打著手電筒將他從從頭到腳檢查了個遍。

    “怎么了?”林臻不解問。

    “我檢查下你有沒有被蛇咬!

    “沒有,要是被蛇咬了,我會有感覺的!

    紀淙哲“你不知道有的蛇是神經毒素啊,咬下去不痛不癢,第二天臭了你才知道死了!

    他將林臻仔細檢查完無恙后,才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快上床睡覺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林臻都跟陳虎去釣黃鱔,收獲有好有差,在趕集的前一天,桶里已經有十條黃鱔了。大部分都是半斤左右的,也有幾條大的,估摸一斤。

    趕集那天,林臻早起后,先把番茄浸到泉眼里,接著在煤爐上燒了稀飯和水煮蛋。

    現在紀淙哲懷孕兩個月,去鎮上得坐一小時顛簸的拖拉機,而黃鱔也不知道多久能賣得出去,林臻就喊他在家里待著。

    不過紀淙哲這回也懶得一起去,天太曬了,他早上又犯困,另外毛衣得抓緊織。

    林臻走后,他又睡到了七點多鐘,洗漱完后邊吃雞蛋邊拿水壺給地里澆了遍水。

    接著就坐在棚子里打毛衣了。

    林臻中午不到就回來了,十分高興地給紀淙哲展示了下空蕩蕩的鉛桶。

    “賣完了?”

    “嗯!绷终榘淹皵R在外頭,邊口袋里掏出錢邊走進棚子。

    “我們賣三塊五一斤,賣了二十四塊五!

    “那還可以啊!

    林臻翹起嘴角“這周我跟陳虎還繼續釣黃鱔!

    紀淙哲說“我早上澆水的時候,彈了下西瓜,你看是不是有幾個已經熟了?”

    林臻走進瓜田,蹲下身撥開西瓜藤,陳虎說只要西瓜藤瓜柄上的卷須干枯了,西瓜也差不多熟了。

    林臻便捧著著這只皮球一樣大的西瓜,來回擰動了幾下,瓜就從藤上摘了下來。

    這是倆人第一次種出西瓜,都興奮地準備砧板菜刀。

    林臻抓著菜刀剛劈下去一點,西瓜就“咔”地一聲清脆開裂了,透過縫隙能看到鮮紅的瓤。

    紀淙哲叫道“熟了熟了!”

    林臻切了好幾瓣,倆人坐在棚子前捧著啃,西瓜籽就吐到地里面。

    他倆在這邊幾乎沒吃什么水果,唯一吃的最多的就是番茄了,但夏天這個天氣,始終不及西瓜,甜度夠,水分十足。

    紀淙哲邊滿足吃著邊對林臻說“就是被太陽曬的有點溫!

    “待會我摘一只西瓜丟到泉眼里去,我們晚上可以吃。”

    下午林臻回家喂雞的時候,又順便帶了兩只西瓜過去給鄰居們。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紀淙哲孕反逐漸減輕,但伴隨著的是腰腹漸漸沒了邊際線。

    以及……….

    今天林臻本來跟陳虎約好晚上釣黃鱔,結果晚飯后天就下雨了,這一下還沒有停下來的征兆。

    于是難得前半夜小兩口躺在一張床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棕櫚葉的屋頂上,紀淙哲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天氣還是依舊涼爽,只是他總感覺體內有團熱氣。

    他扭過頭看旁邊,林臻已經睡熟了。

    紀淙哲聽著他平緩的呼吸聲在耳邊,心里就一陣一陣的癢。

    他實在忍不住了,就伸手掐了掐林臻的臉。

    “林臻!

    “嗯?”林臻迷迷糊糊回應了聲,又條件反射地準備起床“是不是想吐?我去給你拿桶!

    紀淙哲抓住他手腕,聲音不自然道“你回來,我不想吐。”

    “哦……那你怎么了?”

    他倆太久沒活動過了,自從知道他懷孕,加上先前他人不舒服,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

    一生疏,連紀淙哲都有點難為情了,于是他輕咳了聲,說道“那什么……來做一下唄。”

    作者有話說:

    本文是有雷點的啊……就看大家接受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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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林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紀淙哲在月光中閃爍的眼眸以及流淌出的絲絲曖昧縈繞在空氣里時,他倏然睜大眼。

    紀淙哲見他反應遲鈍,小聲催促道“干嘛,你不要?”

    林臻這才恍然大悟,他如同被火燎般急不可耐摟過紀淙哲,嘴唇猛貼上去,雙手更像是在荒漠中饑渴了許久,急切地汲取著對方的溫度。

    他將紀淙哲推倒在竹席上,一時間棚子里溫度驟升。

    紀淙哲被林臻的熱情弄的整個人陷入了迷亂中,驀地,林臻停住按在他腰間的手,帶著紊亂的呼吸說道“沒帶甘油……”

    “……等不了了!”

    話畢,倆人又重新投入。

    可當林臻手掌觸碰到紀淙哲的肚子時,眼內恢復一絲清明。

    “不行!”

    “又怎么了?”

    林臻蹙眉道“楊大娘說三個月內不可以!

    紀淙哲心煩道“不就沒差幾天了嗎?”

    說完,他又勾過林臻的脖子。

    林臻急忙雙手扣住他的肩“不行!”

    紀淙哲被他的接二連三的舉動搞得惱火“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我說行就行!

    “不行,我會把你……”

    紀淙哲低罵“靠,你他媽動作小點不就行了!

    “我怕我控制不住……”

    “那你躺下,我來!”說著,紀淙哲就坐了起來,推著林臻的肩就要往下壓。

    林臻見狀,索性就手腳并用將紀淙哲纏得死死的“不行,你的腰不能運動。”

    “操!你沒完沒了了!”紀淙哲如同一盆燒的通紅的炭火上澆了冷水,他都這么熱情送上門了,結果林臻這小兔崽子還不肯,掛不住的面子和體內灼熱的火氣令他煩躁地坐起身,在床上呼哧呼哧干瞪眼。

    林臻小心翼翼地撫著他后背順氣“要不,我們還是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這句話瞬間將火勢蔓延,紀淙哲氣得一腳給他踹下床,氣急敗壞罵道“睡個屁睡!你不要是吧!那以后都別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臻爬了上來。

    “滾滾滾滾開!”紀淙哲又將他推下床,干脆將蚊帳放下,把人關在了薄薄的輕紗外。

    接著他賭氣似的蓋上被子翻了身,背對林臻。

    林臻無奈地嘆了聲氣,只得在紀淙哲稍微冷靜了點后,再悄悄揭開蚊帳摸上床。

    他環住他的腰腹,湊到耳邊輕聲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肯定想啊。就是我怕弄疼你,別生氣了……”

    紀淙哲閉著眼在鼻孔里輕嗤了聲,明顯火氣未消。

    林臻擔心他氣大傷身,思忖了片刻后,扳過他的臉。

    “干什么!”紀淙哲沒好氣道。

    林臻低低地笑了聲,捧著他的臉含住了他的嘴唇。

    媽的!紀淙哲在心里暗罵自己不爭氣,他應該堅定地給林臻甩臉子的,結果被這么一親,整個人又軟了下來。

    “那我輕輕的?”

    紀淙哲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

    拉燈———

    “怎么了?你不弄出來嗎?”紀淙哲問。

    林臻喪著臉道“我還是自己打出來吧。”

    紀淙哲見他那難受的模樣又問“要不要我幫你?”

    林臻遲疑了下“你累不累?”

    “有點。”

    “那……還是算了吧,你早點睡吧!

    “確定不用我幫忙?”

    林臻欲言又止,然而還沒張口,緊接著聽紀淙哲打著哈欠“那我真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這,林臻還能說什么?

    他只好躺到一邊默默解決去了。而紀淙哲剛剛確實說的是實話,爽完后,他就已經累得不行,他也挺想幫林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在林臻還沒解決前,他就已經睡死過去了。

    第二天,林臻在棚子外燒早飯,看見紀淙哲跟只貓似的一臉饜足地伸了個懶腰從床上起來。

    他見到林臻就一臉賊笑“哎,昨晚你什么時候睡的?”

    林臻郁悶地輕哼了聲。

    昨晚他讓紀淙哲高興了,最后自己一個人折騰了大半夜,他擔心紀淙哲累著,就客氣地說了句自己解決,沒想到紀淙哲這人還真就被子一蓋,不管他了。

    林臻的早飯還沒燒好,紀淙哲就在桶里抓了只番茄先吃著,又把剩下的幾只帶去山上的泉眼里浸泡著。

    回來的時候在地里看了圈,他們已經吃了好幾天的西瓜了,眼看著地里的西瓜一個個又要熟了,而邊上的玉米桿子上的玉米更是飽滿,原先青白的須現在已經變黃。

    “陳虎還擔心被動物啃呢,你瞧我們的西瓜玉米長的多好!”

    林臻聽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邊低低地笑。

    紀淙哲困惑道“你笑什么呢?”

    “沒什么!

    直覺告訴紀淙哲,這笑肯定跟他脫不開干系,于是他從地里走過去,佯裝要開揍“快說!”

    林臻憋著笑說道“你叫得那么大聲,動物肯定都被你嚇跑了!

    紀淙哲先是一愣,接著才反應過來,他笑罵“靠!林臻,你居然也會講這種話了!”

    “跟你學的。”

    倆人鬧了一陣,林臻的早飯也做好了,早上還是以稀飯為主,先前紀淙哲胃口不好,所以基本上飯桌上少不了酸豇豆,而林臻因為要陪著他,也好長時間沒吃過肉了,頂多就燒個雞蛋。

    但今天紀淙哲卻嫌棄天天重復幾樣菜,吃的嘴里都沒味了,林臻想這兩天趕集的時候該去鎮上買點葷菜回來了。

    吃過早飯,倆人坐在棚子里拿著本子記賬,林臻已經賣了三回黃鱔了,現在他們手里有三百五。可這三百五估計也不夠花,因為村子里會彈棉花的那個小作坊,他們的棉花即將采摘,所以小兩口得提前去把棉花預定下來。

    最近西瓜熟得太快,他倆吃不完,鄰居們也過來摘了不少回。本來想著能不能拉點到村口賣,可發現村子里也有不少人種了西瓜,跟他們一樣左鄰右舍送一點,大家也不缺西瓜吃。

    紀淙哲問林臻“不知道嚴岑家里有沒有種?”

    “不知道。要不送幾只過去?”林臻說。

    紀淙哲覺得行,反正禮多人不怪。何況嚴岑之前還送了一籃子雞蛋。

    于是林臻就在瓜地里挑了幾只品相不錯,個頭又大的西瓜。裝在了籮筐里后,拿了根扁擔過來。

    挑了幾次擔后,他現在走路也不晃了。

    晚飯后他倆沿著田坂往嚴岑家走去。

    今天他們家里倒是齊全,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乘涼。

    見林臻小兩口送西瓜來,嚴岑媽趕緊熱情招呼著,又是泡茶又是搬凳子。

    “我們還真就今年沒種西瓜,你們這西瓜種的真好!眹泪瘚屨f著又讓嚴岑爸拿了只西瓜去切了,正好大伙在院子里吃。

    紀淙哲自從懷孕后就沒見過嚴岑,今天一見,感覺他又靦腆了起來,連眼神都透著惆悵。

    紀淙哲打趣道“你怎么了?不認得我了?”

    嚴岑慌亂了下,忙說“阿哲哥,你坐!

    紀淙哲和林臻坐下后,他也搬了條凳子坐在旁邊,沉默地看著他們聊天。

    嚴晴抓著片西瓜突然走到林臻面前,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驀地又伸出小手摸了下他的肚子。

    把林臻給弄懵了。

    大伙都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丫頭,結果小丫頭語出驚人。

    “林哥哥,我聽我媽說你肚子里有小孩了?”

    林臻看著紀淙哲面露尷尬。

    嚴岑媽大笑起來,拉過嚴晴“傻孩子,我哪是說你林哥哥有小孩?我說的是你林哥哥馬上要當爸爸了。是你紀哥哥肚子里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這下把紀淙哲給尷尬住了,嚴晴聽完后,盯著他吃驚地張大了嘴。

    嚴岑媽又關心問了紀淙哲一些孕期的事,接著又對嚴岑說“你看你,林臻跟你同年紀,他都要當爸爸了,你都還沒結婚!

    見嚴岑垂著腦袋,紀淙哲在一旁勸道“嬸,你別急,嚴岑還怕找不到姑娘?”

    嚴岑媽拉著他的手長吁短嘆了一陣,說他眼光高,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又聊了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小兩口坐了一會兒,就告辭說要去小作坊訂棉花了,嚴岑媽這才止住了嘮叨,站在院子門口送他倆出去。

    他倆到彈棉花小作坊的時候,還有幾個人在屋子里,等他們走后,小兩口詢問了被子的價格。

    作坊大姐說,冬天蓋的被子一般是8斤到12斤,不過今年預測今年冬天比往年冷,高山村地勢又高,被子還是彈得厚一點比較穩妥。

    小兩口商量了一番,決定彈一床10斤的棉被和一床五斤的褥子。又問了價格。

    “10斤棉被二十二塊!

    聽完價格,小兩口當場果斷放棄了褥子,要是彈了新棉被,那么褥子將就著用家里那兩床薄被子墊一墊,也未嘗不可。

    決定好后,林臻又對大姐說“再彈一床小的!

    大姐“要多小?”

    “就生下來小孩包的那種。”

    大姐一聽,兩眼笑瞇瞇將紀淙哲打量了番,嗓門都提高了一個度“哎喲,林臻媳婦是懷了呀!”

    紀淙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小被子彈個一斤半就行了,要是太厚了,小孩在里面也不舒服,反正2元2一斤嘛,一共25塊3,零頭就不要了,你倆給我25就行!

    訂完了棉被,他倆清單上又可以勾去一筆了。接下來還得去鎮上買布料,做點小孩貼身的衣服。至于毛衣什么的,紀淙哲勉勉強強織了一件,只是當時他們買的毛線里,顏色鮮艷的送了楊大娘和王小燕,自個留的是顏色深沉的。

    那么還得另外買點毛線回來。

    作者有話說:

    咳……不知道的自己找找啊

    另外明天牙齒根管,我請假一天。也給自己放松一下,腦子里暫時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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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那邊西瓜還沒吃完,這邊玉米又可以掰了。林臻鉆進玉米地,穿行在一人高的玉米桿子間挑選了幾顆,抓著鼓囊囊的玉米,手腕一使力,便從柄部清脆地掰斷了。

    他端了只板凳坐在棚子外將玉米苞葉撕下,又扯去上頭的黃須,他們種的是甜玉米,盡管還是生的,但聞著就已經一股甜漿味了。

    紀淙哲把煤爐拎了出來,夾了兩只煤餅進去,又在鍋里倒了清水,接著拿了點松毛把煤爐點燃了。

    林臻也撕完玉米苞葉了,剛掰下來的新鮮玉米都不用洗,直接丟進鍋里蓋上鍋蓋就行。

    上輩子愛搭不理的食物,這輩子新鮮得跟什么似的,紀淙哲現在不怎么惡心反胃了,但嘴就饞了。

    他就坐在板凳上守著爐子等著玉米煮熟。

    玉米在鍋里煮了十五分鐘,估摸著差不多了,紀淙哲就迫不及待地揭開鍋蓋,原先嫩黃的玉米在沸水里顏色更深了,香味直往鼻子里竄。

    見紀淙哲拿著筷子,可玉米太飽滿了反倒夾不起來,夾了幾次才給叉到碗里。

    “你就等它涼一下再吃嘛!绷终榭床幌氯チ耍谝慌哉f道“小心你的舌頭被燙出泡……”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紀淙哲就已經一筷子戳進了玉米里,邊吹著熱氣邊啃了起來。

    林臻哭笑不得“怎么樣,好不好吃?”

    “好吃,你快吃一根!

    玉米的清香溢滿齒間,飽滿的漿汁甘甜。倆人就接連吃了好幾顆,到最后撐得連晚飯都不用燒了。

    最近每天晚上林臻都要和陳虎去釣黃鱔,結果今天傍晚時分卻下起了雨,本來以為只是雷陣雨,下一陣就過去了,可后面卻越下越大,電閃雷鳴的,今晚的釣黃鱔只能告終。

    他們棚子,上頭的棕櫚葉搭得寬,只要不是刮狂風,雨倒是潑不進來,但彌漫起的水汽卻令整個棚子都潮乎乎的。

    尤其雨一下,蚊子就格外多。

    于是小兩口只能早早地鉆進蚊帳里,要不然在外面站一會都能被叮一腿包。

    紀淙哲躺在床上,只覺空氣又潮又悶,連帶被子都有股濕意,他蓋不住了,剛一揭開,林臻又給提了起來。

    “不行,蓋著渾身都不舒服。”紀淙哲抱怨。

    “肚子還是要蓋的,要不然一感冒得感冒兩個!

    “………”

    紀淙哲就只能稍稍掩了肚子,兩條長腿露在外頭。

    現在臨近九月,除了白天太陽還有點曬之外,夜晚都有些涼意了。估摸著那邊的屋子也不會太悶熱。

    林臻在床上思忖后提議“要不,我們搬回去吧?”

    可紀淙哲大概是懷孕的緣故,對林臻來說的涼快,他卻還不覺得,于是道“再過幾天吧,現在搬回去還是熱,一熱我就頭暈嘔吐,臥槽……”

    “啪——”

    他話沒說完,就一揮手掌在大腿上狠拍了下“操,蚊帳里都還能飛進來!”

    沒一會兒,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就開始發癢,紀淙哲他只得手指頭不停地抓撓著。

    “你別抓,越抓越癢的!绷终榇蜷_手電筒,對著他的小腿一照,上面起了個小腫包,已經被紀淙哲抓破皮了。

    “不抓太癢了,要是我們帶了紅花油就好了。”

    林臻抬眸“要不要試試土法子?”

    “什么土法子?”

    林臻伸出手指,抿著嘴吐出一小截舌尖,接著手指在紅艷艷的舌頭上擦了一口后,往他的腿上涂。

    紀淙哲當下就咧著嘴嫌棄“靠!你怎么這么惡心!

    林臻一本正經道“口水能殺菌消毒。”

    “那你也不用拿你的口水吧,我自己嘴里多的是。”

    林臻低低地笑了。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停,住在西瓜地就這點不好,一旦下過雨,外面就泥濘得一塌糊涂,走兩步,棚子里都又濕又臟。

    紀淙哲也覺得是時候該搬回去了,只是倆人下午商量了一番后,還是決定過兩天,首先這邊離田坂近,方便林臻晚上釣黃鱔,趁著現在天氣還沒徹底涼下來,能釣一條也是一筆收入。

    其次九月份是露天播種的黃金時期,過幾天趕集,他們還得買些種子回來,這邊地里西瓜不剩幾只了,經過昨天雨水一泡,估計遲早得爛。

    那就干脆趁他倆還住在棚子里,買完種子回來后,把西瓜地和油菜花地都翻了,播完種后再搬回去。

    昨晚雨水量較大,再過一個月就是稻子收割,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林臻就扛著鋤頭去稻田了,他得把稻田里的水都排干,這樣到了收割稻子時,稻田里的地都是干燥的,好方便收割。

    小兩口走在田坂間泥濘的道路上,放眼望去,一片黃綠交間。金色的稻穗沉甸甸地壓著翠綠葉稈,稻谷顆粒飽滿。

    林臻抓著鋤頭掘開好幾處田埂,放出稻田內的水,這些稻子再經過一個月的太陽曝曬,就完全成熟了。

    林臻放完水,還要回一趟家里去喂雞,順道問楊大娘他們要點驅蚊的干艾草,紀淙哲嫌路遠又太泥濘,不愿跟著一塊,就把林臻手里的鋤頭拿了扛在肩上回棚子了。

    然而林臻回來卻沒帶來艾草,反而手里拿了一盤蚊香。

    紀淙哲問“艾草呢?”

    林臻在棚子外邊用鋤頭刮著鞋底厚厚的泥邊回道“楊大娘說好像懷孕的人不能聞艾草,我就買了蚊香!

    “也行吧!奔o淙哲接過他手里的蚊香,拆開紙盒子,從里面拿出一只小小的鋁制叉,又取出一盤蚊香,只是這盤蚊香里還纏著一圈,他得小心掰弄才不會折斷。

    他在棚子里找了個位置,將鋁制叉掰正擺放在地上,接著把蚊香上兩個細小的孔對著叉子一按,再用火柴點燃了。

    林臻在水桶里洗了把手后,準備燒晚飯。紀淙哲見又是四季豆豇豆雞蛋這些,胃口就倒了一半。

    “又是炒雞蛋啊?”

    林臻正要敲雞蛋,聽到他這話,便說“你不是吃其他的會吐嗎?”

    “我現在還好了,換點其他的菜吧。我是真吃不下了!

    林臻問“那今天燒條黃鱔?”

    先前紀淙哲胃口差,林臻釣了那么多黃鱔也沒燒過一條。現在他胃口起來了,也是該補一補了。

    林臻就在鉛桶里挑了一條個頭大的,接著就去小溪邊清理了。

    紀淙哲嫌四季豆這些吃膩了,林臻就又去番薯地里摘了些番薯藤和葉。

    番薯的藤需要折斷后把外層的皮給撕下來,這樣吃起來才脆嫩。

    于是晚飯他就炒了一道番薯藤和雞蛋。

    黃鱔他是不太會燒的,思來想去后干脆就放進鍋里加了蔥姜蒜隔水清蒸了。

    當擺上桌,紀淙哲看著這條又長又黑中帶黃的清蒸鱔魚,頓時就起了雞皮疙瘩。

    可能怎么辦?這不僅僅是條黃鱔,還是幾塊錢呢,他只能在林臻注視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

    下一秒“嘔——嘔——!”

    他就沖到棚子外吐了。

    林臻擔憂道“你的孕反還是沒好,算了,你還是吃炒雞蛋吧,黃鱔我來嘔——”

    紀淙哲又犯惡心又笑的肚子疼,等漱完口緩解后,他笑道“林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懷了呢,算了,以后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燒你的蔬菜吧!

    黃鱔最終還是孤零零地擺在了飯桌上,可浪費了他倆又心疼,林臻吃過晚飯就端著碗再往家跑了一趟,把這條黃鱔給喂了雞。

    西瓜被雨泡過后,沒兩天也不能吃了,玉米卻是吃不過來。

    于是小兩口開啟了一天三頓,飯桌上頓頓有玉米的節奏。

    可是連著一段時間頓頓吃后,倆人見到玉米就頭疼。最后只能把老了的玉米掰下來給曬到太陽底下,等到干燥后再一粒粒搓下來,以后可以磨玉米粉。

    而家里后山地里的豇豆他們也摘了不少回,曬下來已經有不少的豇豆干了,林臻找了只布袋子,將這些曬得干硬的豇豆干全裝了進去,接著放到樓梯口的大木柜里去。

    這兩只大木柜又是裝衣服被子又是放干貨,再過一個月還得裝稻谷,可他們那畝地里的稻子割下來估計裝兩只大木柜都懸。

    “屋子就這么點大,還能怎么歸類?”紀淙哲在二樓來來回回繞了一圈,一低頭瞅見了床板下空蕩蕩的位置。

    “哎林臻,你看看能不能打只柜子塞床底下?”他指著床底板問林臻“咱們可以把被子衣服塞里頭,差不多可以打兩只,到時就從邊上開扇門,又或者做成抽屜那樣的?”

    林臻眼睛衡量了下高度和長度,覺得可行。只是這回他打算自己砍了木材動手做柜子,現在他們的錢能省則省。

    夏天即將到達尾聲,接下來天氣會慢慢轉涼,林臻跟陳虎兩個也做不了幾次黃鱔生意了,而現在的黃鱔越來越難抓,林臻幾乎吃過飯后就跟陳虎出去,弄到快天亮才回來,一周下來也就幾條。

    只是今天白天林臻回那邊屋子時,聽陳虎說晚上不去釣黃鱔了,大概是王小燕月份漸漸大了,他不方便到處亂跑,而且現在黃鱔也少,費心費力大半夜,收獲也不樂觀,可林臻還是想最后賺一筆錢。

    傍晚的時候,小兩口坐在棚子里,林臻握著鉛筆在本子上記著明天去鎮上需要購買的清單。

    他們的豆類和葫蘆扛不了多久了,一個個在藤子上老得不成樣子,他倆就打算把那些明年留種。

    九月份能種的蔬菜很多,大白菜,萵筍,油麥菜,以及用來做腌菜的雪里蕻,都是秋冬耐寒易種的莊稼。

    這幾樣林臻都寫在了清單上。

    “毛線別忘了寫。”紀淙哲提醒。

    “寫上了!绷终橥O鹿P,轉過頭問坐在床上低頭打毛衣的紀淙哲“你的毛衣要織好了嗎?”

    紀淙哲放下毛衣針,將手里這件深藍色的毛衣攤開給他看。

    就這么小小的一件,紀淙哲不會織什么花樣,簡單的圓領長袖。可林臻卻看著這件小毛衣心口一暖。

    人就是這么奇怪,先前他還沒多大感觸,可隨著時間流逝,眼看著第一件屬于孩子的用品誕生,心情就無比復雜,就仿佛身體里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令人興奮又感動。

    “這么小,到時孩子能穿進去嗎?”

    紀淙哲舉著毛衣左左右右看了圈“反正我就按王小燕教的做,實在不行叫她幫忙改改唄。”

    林臻“不過好像里面貼身的得買幾套,就那種棉的,軟的。”

    “尿布咋整?”紀淙哲問。

    這個時代的小孩出生,尿布都是把舊的衣服裁了縫制,但也有講究,必須是布料柔軟的,所以這邊大多數是用舊的秋衣秋褲這些。

    可他倆總共就沒幾身秋衣秋褲,裁了給小孩縫尿布,他們穿什么?也不至于為了十幾塊尿布再去鎮上買新的,再把舊的裁了,他倆現在的錢都得精打細算花。

    林臻蹙眉道“到時候再慢慢想辦法吧,先把眼下能解決的解決了。”

    林臻最后一次去釣黃鱔,因為明天還得早起去鎮上,所以他早早地吃過晚飯就去了,這樣晚上還能早點回棚子睡覺。

    紀淙哲就去小溪邊把碗洗了,洗完后又打了會毛衣,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上床休息。

    然而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時,卻聽見了細微的動靜,起初他以為是林臻回來了,后面又察覺到蚊帳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連撐著蚊帳的竹竿都晃了兩下。

    他就在枕頭底下摸出手電筒,往上頭一打光。

    “操。!”

    他頓時寒毛都豎起來了,整個人都驚得從床上彈起,蚊帳上方居然是一條五彩斑斕的蛇,那重量壓得蚊帳直接往下垂了一塊,幸好有這塊蚊帳擋著,要不然都跟他貼臉了。

    紀淙哲一瞬間頭皮全炸開了,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撩開蚊帳握著手電筒就沖了出去。

    沖到棚子外時,又趕緊手電筒照了下地面周圍,確定這蛇沒同伴后才漸漸冷靜下來。

    然而這條蛇似乎在蚊帳上躺得十分舒服,甚至都慢慢盤成了一坨。

    這下可真犯愁了,紀淙哲在地里掰了根玉米稈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可不論他怎么戳,這蛇愣是無動于衷。

    就這樣,他在棚子外頭站了好半天才等到林臻回來。

    “你怎么不睡覺跑出來了?”

    紀淙哲無語道“睡個屁啊,我一睜眼就有條蛇在我臉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林臻一聽就著急問“你有沒有被咬?”

    “我跑的快沒被咬,就是那蛇還賴在蚊帳上不肯走呢!

    林臻松了口氣,他走進棚子打著光看向蛇。

    他也學著紀淙哲拿玉米稈子戳了戳無果后,也沒了招。

    這條蛇不用看,就知道是條毒蛇。他倆都沒抓過蛇,不敢大意。

    然而這個點哪能喊的到人過來幫忙,眼瞅著還有大半夜才天亮,他們又不可能跟蛇干耗著。

    紀淙哲只得說“我們現在就回家去睡吧!

    林臻也只能無奈同意,被子家里倒是還有一床,可席子得帶回去。

    于是他讓紀淙哲退到一旁,自己慢慢湊到床邊,抓著席子一角準備扯出來,結果他剛用力一扯,蚊帳上的毒蛇居然發神經地從上頭游了下來,一下就竄到了地面上。

    “我操!”紀淙哲驚得跳起腳。

    幸好這蛇只是驚嚇后逃竄,可棚子里的倆人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蛇走了。

    林臻抓著竹席問“那我們現在還回家嗎?”

    “回回回!”紀淙哲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繼續躺在這,估計他整晚都要失眠。

    蛇既然走了,林臻就可以安心收拾東西了,紀淙哲在邊上給他打著手電筒,看著他把席子被子枕頭都裝進了兩只籮筐里,再用扁擔挑起。

    其他的東西等明天從鎮上回來后再慢慢整理也不遲。

    于是三更半夜田坂間,小兩口打著昏黃的燈往家走。

    二十分鐘后到了家,林臻把席子鋪到床上,這個屋子接近三個月沒住人,前陣子還總下雨,所以空氣里都有股霉味了。

    紀淙哲今晚趕了路,也沒功夫嫌棄。他跟林臻兩個隨便洗了個冷水腳后就上床睡覺。

    結果沒睡一會,紀淙哲就感覺肚子隱隱地墜痛,他用手揉了半天也沒緩解,最后連額頭都泛出了冷汗,他實在忍不住咬著牙推了推旁邊。

    “林臻,我肚子有點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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