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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江濟堂根本沒法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里的風景如何, 他已經因這前所未有的空間折疊失聲。

    在他的視線中,頭頂不是一片藍天,在藍天之外還有別的東西。

    黑色的類似機械的不明物, 閃爍著不同的燈,有飛蟻似的東西在其中穿行。以他超人目力,只能依稀判斷這是一種機械產物,似機械蜻蜓, 卻有三對鋼翼。

    他說不清這是什么, 像是超越時代的科技物品, 又像是大電影中的外星文明,能控制整個星球的氣候,隨時根據需要調整他們的生存環境進行實驗。而他們就是被關在星球牧場里觀察的實驗品。

    江濟堂突然就想到了魔方游戲,以人類的科技水平遍尋不到, 但或許就藏在那里。

    那一瞬間他毛骨悚然,簡直說不出話。

    可是再要細看,薄霧籠罩,一切異象歸于虛無,天空還是天空, 白云還是白云, 仿佛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

    “系統,系統, ”他在心里呼喊系統,“這個位面是怎么回事?是和藍星一樣的情況嗎?”

    但系統沒有回應。

    “這世界正常嗎?”

    “一切正常。”

    這次系統終于回應了, 只是這回應也是讓人看不明白。這要是一切正常, 他剛剛看到的東西算是怎么回事?總不能是他吃錯藥出現幻覺了。

    不不,江濟堂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

    對系統來說, 魔方游戲的存在也是正常的,所以這個世界就算被異域文明控制,在它這里也是正常的。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什么特別設定?”

    系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江濟堂卻想得更深了。

    “這個世界或許和藍星有類似的東西。帕森斯看不到,我卻能看到,是因為生命樹是超脫時間和空間的超凡植物嗎?

    “為什么藍星上我看不到?為什么現在我看不到?這個世界,究竟是一種空間上的混亂,還是時間上的混亂?”

    問題太多了,他卻沒有什么時間細想,因為看不見的惡意已經籠罩了這里。帕森斯能感覺到的,江濟堂同樣能,并且更加清晰。

    “作為外來者,我們似乎看不見它們。”帕森斯皺著眉,看不見的‘敵人’,這讓他想起某個艱難的副本,那是他‘蘇醒’后沒多久。

    “沒事,回頭我在系統里找找,看有沒有可用道具。我們出現的時間點應該在許愿者被送到這里后。”

    好消息是‘分食’還沒開始,壞消息是食客已經來了。

    必須以最快速度找到許愿者。

    “他在那里,”判斷了紅光的落點,江濟堂立刻朝著許愿者的方向跑過去,那孩子在那間破廟里,偏偏破廟里也有一股陰暗晦澀的力量,“帕西,外面的交給你了。”

    帕森斯已經面向能量波幅最強烈的方向,黑龍戒拉長幻化成長劍,他持劍而立,臉上一片肅殺之氣。

    今非昔比,這些‘隱形敵人’再不能越雷池一步。

    孩子的眼睛能看到非比尋常的東西,江濟堂沖進破廟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孩縮成一團,眼睛里瞳孔擴大,恐懼到極點。

    那孩子的視線落點就在半空中,而這里也是江濟堂感覺到‘異常’的地方。

    不管他是看到什么,一力降十會,江濟堂拳頭上附著神圣力量,朝著虛空砸下去。

    拳頭像是重重砸在墻上,眼前空無一物,反彈的力量卻差點讓骨頭都斷裂,他被迫后退一步。

    那東西卻像是被激怒了,另外還有更多的‘異樣’從不同角度撲過來。

    他看不見那些東西,但能感覺到能量的變動。所以,發覺有四五個東西朝著小男孩撲過去,江濟堂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本能地先一步將人撈起,以保護者的姿態抱住。

    頓時,那幾顧力量撲在他身上,尖銳陰冷能量刺入皮膚,像是幾張長滿了利齒的大嘴咬上來,恨不能撕掉一塊肉。

    他死死抱著那個孩子,臉色發白。

    這些東西似乎能無視物理防御,直達靈魂,但靈魂,是一個法師最終的修行。戰士強于體,而法師強于魄。

    江濟堂緩過來,他忽然露出笑,手里的電流槍對準自己就是最大功率。

    “啊啊啊——”

    空氣中連著閃出幾道尖銳爆鳴,耳膜都快被震碎。電流槍的最強功率電流對穿著防護服的他無效,卻對啃咬他的那些壞東西起了效。

    它們并沒有被殺死,卻恐懼得連連后退。

    黃金眼在混亂中睜開,魔法波動無聲震蕩,之前還難以殺死的能量團無聲碎裂。

    “哥、哥……”懷里小團子吐出一團黑煙,剛剛的電擊對他也有效果。江濟堂摸摸他,順手給治好。

    “誤傷,不好意思啊。”

    拿自己做餌解決了破廟里的臟東西,不代表事情就解決了,外面還有源源不斷的飛過來。

    轟隆一聲,破廟的屋頂突然破開一個口子,瓦片化作刀鋒,向他們飛射。江濟堂下意識抱著小孩,以背抵擋,防護服一直流動光澤,將這一切破壞擋在外面。

    他單手施法,又是一陣無聲震蕩,廟宇再次清空一批。

    “汪!汪汪!”

    不知道哪里跑來一群紅眼的瘋狗,足有三四十,每一只看著人類的目光都帶著垂涎。

    似乎暗處的東西看到他專克‘異常’,所以指揮動物試探。

    “還真是狗。”江濟堂揮開身上的破瓦片,隔著粉塵看著這群興奮的瘋狗。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吃過人肉的狗,它們的眼里,人類就是食物。

    這時候,解決掉一批邪物的帕森斯已經到了破廟門口,江濟堂拎著小孩走出去,他手里的電流槍已經換成慣用的,殺人的槍。

    一人持劍,一人持槍,一個在外一個在內,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卻配合默契。

    瘋狗群被死死阻擋在十米開外,一只都別想靠近破廟。

    終于,這些被引動惡念的殺人犬也感受到了畏懼,想要后退。四周蠢蠢欲動的惡意能量體再忍不住,在混亂中沖出破廟。

    “退?想得美。”江濟堂已經換了彈夾,“狗,給我,其他,你的。”

    “好。”

    野狗的血腥味,小孩的唐僧體質,混合成邪物難以拒絕的誘惑。江濟堂雖看不見,卻也能感受到圍聚在破廟四周烏云般的負面能量。

    只不過破廟門口站著一個黑臉門神,還有一個吃到肉就會興奮地嘶鳴,比反派還囂張的魔劍,它們被阻在安全線之外,無法越雷池一步。

    “這哥哥看著是不是有點傻?”江濟堂給小孩塞了一粒奶糖,指著虛空殺敵的帕森斯笑。那些東西連個實體都沒有,這對戰瞧著就像帕森斯的獨角戲。

    “哥哥厲害。”頭發被電卷的小孩小聲反駁,從他的視角看,這長發哥哥簡直帥呆了,這么多奇形怪狀的敵人,不斷從天空從土里冒出來,他卻能殺得它們節節敗退。

    “好吧,他確實很厲害。”

    明明和他一樣看不到這些東西,但每一次都能恰到好處的殺滅,每一次出手都干凈利落,絕對有效。

    這就是有實力的硬帥。

    他下副本便是這樣嗎?

    “小孩兒,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嗎?”

    “不知道。”小孩老實地搖頭。

    “哦,是你爸爸在外面養的女人做的,她剛為你爸爸生了一個兒子,所以希望你死掉,這樣你爸爸所有的東西都是她孩子的。所以,她讓人毀掉你一直戴著的平安玉扣,再把你丟在這里。”

    小孩睜大了眼睛。

    七歲,剛上小學二年級的他被這龐大又尖銳的信息壓得失神。

    “真相有點殘忍,但既然你已經被追殺了,還是知道這些比較好。”江濟堂認真的看著他,把他當成一個大人。

    “從今天開始,沒有資格繼續無知著幸福了。因為,你要保護你自己,也要保護你的媽媽,她只有你一個孩子,要當一個騎士。”

    不要覺得孩子太脆弱,就以保護的名義封鎖信息,他有知情權。

    “我爸爸,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江濟堂摸摸他的頭發,“但他也算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你死了,他可能會保那個孩子。”

    其實不一定,這是江濟堂主觀猜測,他對背叛家庭的男人沒有任何信心和期待,他會從最壞的角度揣測。

    小孩哆嗦著,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甚至反胃得干嘔了一聲。他的身體比剛剛被邪惡的東西包圍時更冷。

    “餓過頭了?”他又塞了一粒奶糖,“吃點甜的。”

    “謝謝哥哥。”小孩捏著那粒奶糖,看著外面正在保護他的帕森斯。一直生活在單純環境里的孩子有點看不清這個世界。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

    “一,是我帶著你直接回家,就算是完成帶你回家的任務。但是幕后的黑手沒抓出來,你身上的問題也不能得到解決。

    “二,是我們就待在這里,看著那些壞東西殺過來。這樣就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或許他們之中,就有可以幫你解決問題的人。”

    江濟堂知道他是孩子,但他不能真把自己當普通孩子,所以發生了什么事他必須知道,并且想好了要怎么做。

    第一種選擇很簡單,他直接跳躍空間就能把人帶回去。但后面呢?家里的狼沒有解決,身上的問題也沒有解決,最后還是死路一條。

    第二種,也不是百分百,純陽體質的出現絕對能引來這個世界超凡者的關注,但來的超凡者一定是好的嗎?未必。所以結局也是未知。

    “哥哥,我選第二種,我要保護媽媽,還有爸爸。”小孩明亮的眼睛看著他,“雖然他做了錯事,但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也會很傷心。”

    “……”這就是父母健全有愛的家庭長大的孩子嗎?江濟堂默默坐在門檻上,如果是他,第一時間就會舍棄掉沒用的爸,和割掉發炎的盲腸一樣。

    “好哦。”

    初期的邪物沒什么腦子,嗅到吃的就沖上來,但這一波過去后,來的就是有腦子的,也更強大,它們會更加謹慎,也更狡猾。

    只是這些東西錯過江濟堂大發神威的一幕,信息有差。

    所以發現帕森斯這個棘手的家伙后,它們更傾向于對付江濟堂和他身邊的小孩。坐在破廟門口的江濟堂感受了幾次來自后背和地底的襲擊。

    江濟堂相當沉得住氣,就算能解決,也硬忍著,時不時還露出破綻,吸引更多看不見的敵人。

    其實這些東西也的確很難對付。攻擊力強,速度還奇快,上一秒還躲在感知之外的地方,下一秒就出現在附近。

    好在江濟堂感知敏銳,往往那東西剛剛出現在附近,他這里已經扣著扳機蓄勢以待,一發電流槍也能擊退一些,只是還是不能徹底解決。

    那孩子則被他按著,時不時拎起來躲避突襲的不明物。

    “窩草?”剛剛擊退一波看不見的敵人,轉頭就看到涌過來的老鼠和黑色潮水一樣的蟑螂堆,他目瞪口呆,嘴角不受控地抽搐。

    “就不能來點人間的東西嗎!”最大強度的電光伴隨著崩潰的咆哮在破廟炸開,光芒照亮了天幕。

    鼠潮和黑色潮水在最高強度的電擊中灰飛煙滅,現場只有蛋白質燒焦的氣味。

    “yue。”江濟堂干嘔一聲,“不行,我受不了了,這孩子給你。”他選擇把孩子這個誘餌丟給帕森斯。

    這是心靈攻擊,他受到了傷害,需要緩緩。

    帕森斯一把撈住拋過來的小孩,一看獵物換了守護者,原本窮追不舍的邪物開始裹足不前。電流槍只是擊退,魔劍是真吃啊。

    還在緩沖的江濟堂頓時氣得冷笑:就覺得他好欺負是吧?

    也就是還得留著這些東西釣魚,否則……呵呵。

    這個時候,這些往一地聚集的邪物們終于引起本地超凡者的注意。

    踩著自行車的學生,穿著包臀裙飛奔的白領,拄著拐杖的老人……不到半個小時里,這邊就來了七人,現場的情況讓他們停住腳步。

    “居然有這么多,這里出了什么天材地寶?”

    “那是什么劍?好重的煞氣。”

    “最近是什么情況?事件層出不窮,小老兒前面幾十年遇見的都沒這兩年遇見的多。喲,小道長也在啊。”

    “朱算前輩。”

    “當不得這聲前輩,達者為先。”

    這七人相互打招呼,并且快速分成三組,他們之間似乎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言行帶著攏絡的意思,又相互戒備,于是大家看著底下亂象,卻誰也沒有幫忙。

    而江濟堂久等的官方勢力一直沒出現,不知道是沒出現,還是沒有。

    “這個小世界的超凡者不太團結呢。”

    這可不是好消息,集中力量才能辦大事,一旦分散么……那就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了。

    正當他對這個世界的超凡者失望之際,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首先出手。

    和‘看不見的敵人’一樣,作為外來者的江濟堂還是沒看到這個世界能量運行的軌跡,就看到男人耍了一個花招,就用最帥的姿勢一躍而起,足尖點地飛躍,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個‘燕子三點水’,然后落在蟑螂堆里。

    這個眼睛綁著黑色飄帶的男子抽出腰上軟劍,他并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攢動的東西是什么玩意兒,只見他往某處一刺,一個邪惡氣息就炸了。

    其他人也圍過來,各自拿出合用的道具。除了兩個一直觀望沒動手,其他人都下場清理邪物了。

    小小一片農田出現了七個本地超凡者,還有兩個過江龍,權衡片刻,異常一個個退場。

    邪物離開后,只是觀望沒動手的兩人冷哼一聲離開,還有三人朝他們拱拱手就走,剩下兩人走過來。

    其中就有那位黑衣青年。

    第202章

    男人雙眼綁著黑色發帶, 但視力受阻一點不影響他的行動。

    踩著一地殘骸,他走到江濟堂兩人面前。

    “不知道兩位是什么門派的?”

    “廣宇,那是個外國人, 人家那里一般是家族傳承。”他同伴小聲提醒。

    “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除魔人?”綁著發帶的男人改了口,他朝著一個方向拱拱手。

    “錯了,這個才是外國人。”他同伴將他胳膊扭過去,頭也扭過去。

    男人從善如流, 改了個方向, 這次還是用類似拉丁文的語言問的。

    不過穿越自帶無障礙溝通, 簡而言之就是‘異界人都在說夏國語言’,所以他們說什么江濟堂兩人都能聽懂。

    “我們只是路過,看到這個小家伙遇上了麻煩,停下來看了看。”江濟堂笑著回答。

    “后續你們也知道了, 現在這里很多野狗、老鼠和蟑螂的尸體,不知道對這種情況,一般有什么樣的處理辦法?”

    燒焦的蛋白質味道極其刺鼻,眾人感受著格外‘干凈’的環境,心說這是‘看了看’?

    猶豫片刻, 黑衣男人說道:“這里我們會讓人來處理。倒是這孩子體質很特殊, 否則不能這么吸引邪物。具體如何我還不能下定論,不知道他是突然覺醒的, 還是……”

    “被人暗算的,以前有個保平安的玉扣, 現在摔碎了。”

    男人皺起眉頭:“原來如此。這種情況, 必須用更好的材料制作一件護具,或者身邊有人守著。”

    “暗算的人不用受罰嗎?沒有負責這件事的組織?”江濟堂好奇問。

    “道友來此不久?”黑衣男子判斷出他的身份。

    “怎么說?”

    “雖然大家看似散沙各自為政,但一地有一地的龍頭, 如果遇到不平事,上報后會有人追查和處理。我看道友并不知道其中流程,猜測你來此地不久。”

    江濟堂點點頭,又接著問:“除了你們,世俗政府不管嗎?”

    “這個……”男人沉默了一下,“警察辦案需要切實的,科學的證據。”

    怎么告?說別人損壞了一個玉扣,就告人家謀殺?科學上說不通的,普通人又看不到邪物,也不相信護身寶物的存在。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任務世界真的沒有相關的官方組織。

    “你說上報,總得有人活著上報,如果是這孩子的情況,本身是普通人,假設不幸身死,沒有任何途徑讓別人知道,那就這樣白死了嗎?”

    清楚的感覺到江濟堂話語中的質疑,黑衣男人認真起來:“平時我們見到異常能量波動,都會上報。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不可能瞞得住。”

    這樣的回答江濟堂已經滿意,只是現在他很在意這個任務世界的情況,所以他要‘雞蛋里挑骨頭’,于是再次開口:

    “就算這樣,能查到的也只有這些被吸引來的邪物,以及不幸死去的孩子。距離真相還有十萬八千里,真正的兇手依舊逍遙法外,你們就沒有什么辦法?”

    “當然有辦法,不知道下手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法,有什么線索。”

    “普通人,摔了玉扣。”

    “……”

    看著突然沉默的黑衣男人,江濟堂忍了半天,還是笑了:

    “你們是不是想要告訴我,因為某種不成文的約定,所以不能對普通人下手?所以兇手在官方那里無罪,在這里也是無罪?”

    這兩個超凡者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默認這個結果,還是回答不出來。

    “你們不能對普通人出手,哪怕那個人殺人?”江濟堂再問一次,回答依舊是沉默。

    “好好好,當個壞人就能肆無忌憚,還有法律法規保護。當個守規矩的好人,就處處受限,只能被動防守,不能主動出擊。好人就活該被槍指著?”

    安靜當壁花的帕森斯稍稍驚訝,摯友今天的情緒有些反常,是這個世界存在什么特別的東西?

    原住民卻被問得啞言。

    這話太扎心了,偏偏又是這么真實。

    超凡者中的惡人才不管傳說中的因果報應,更無視法律法規,他們活得恣意妄為瀟灑痛快。至于死后,誰管得了死后?就算是超凡者,也少有人相信‘死后’。

    而他們這些守規矩的,一重又一重枷鎖,這個不能管,那個不能犯,被傷害了也只能忍氣吞聲。

    “我知道你們有顧慮,一旦可以對普通人出手,普通人幾乎是沒有抵抗力量的。這條線跨出去容易,收回來難。

    “但難道要因噎廢食?刀放在孩子身上照樣有殺傷力,要明確的是行為,而不是身份。

    “如果沒人管這件事,就算這孩子再次拿到一個護身道具,兇手再一次出手呢?這孩子因此死了,算誰的?”

    江濟堂攤攤手:“我說這些不是想指責什么,我只想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幫助到這個孩子免受侵害?是免受侵害,而不是延長被害時間。”

    “目前只有一個辦法,”黑衣男人說,“拜師學藝。”

    別的都是虛的,唯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自保。

    江濟堂也不知道自己這護送的任務怎么就一路偏移到拜師學藝上,但黑衣男人說可以幫他介紹長輩,就住在附近,他就不客氣地應下。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超凡者怎么聯系同伴,是不是紙鶴傳信?

    “稍等。”自帶古典氣質的黑衣男人鄭重點頭,接著他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個磚頭機,交給同伴,“麻煩找我師叔,有客人來。”

    “……”

    沒一會兒,他們收到回復,師叔在家,讓他們帶著孩子過去。黑衣男人再次對著空氣認真承諾:“請兩位放心,我師叔博聞強識,他一定知道怎么幫助這孩子。”

    “不在這,往左三十度。”他同伴將他的頭扭過去。

    “請兩位放心,我師叔博聞強識,他一定知道怎么幫助這孩子。”轉了三十度角,一模一樣的話他又說了一遍。

    “……好的。”

    “我們的車在那里,一起吧。”

    江濟堂拎著小孩兒跟著去了。走之前他做了個小手勢,同一時間,所有慶幸逃離的邪物身上亮起綠色的樹葉標記,下一秒化作虛無。

    做完這一切,他笑瞇瞇將小孩丟給帕森斯:“你來看。”

    至于小孩兒那對爹媽,就讓他們著急一會兒吧。

    “出了這條路,一會兒就到了。”副座的黑衣男人回頭和車斗里的他們說,拖拉機突突的聲響淹沒了他的聲音。

    就算是非凡者,也得坐著輛即將報廢的破拖拉機移動,而且瞧他們這一身,經濟狀況也很一般,和現代玄幻小說中吃香喝辣賺錢如印鈔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難怪世俗政府不介入也不當回事,估計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能力有限,對社會影響程度也有限。就像變態殺人犯,殺再多普通人,都沒有資本家一個操作的影響力大。

    投入產出不成正比,從利益角度出發,也確實不值得在這方面投入人力物力。

    于是超凡者不能審判沾了業力的普通人,普通執法者又無權對沾了業力的超凡者動手。

    兩頭堵上了。

    ‘毫無作為,看似無害,危害卻深入骨髓,影響甚大。’這是他對這個世界政府的初印象。

    因為,普通人對官方沒有信任了。

    目前還是和平時期,顯不出這種信任度缺失的危害,一旦社會局勢有波動,他們且等著吧。

    江濟堂到底是東區總負責人,已經開始站在領導的角度思考問題,嗯,是社會主義陣營的領導角度。

    他會在副本世界千里追兇,當然也會對現實中的超能力犯罪重拳出擊。做這一切就是為了保障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權。

    只是他在這里只能停留三天,想這些也沒用。總不能越俎代庖,把這些手上沾了人命的普通人全部殺了。

    殺了不治本,不殺么,他們屁事沒有。

    江濟堂叼著棒棒糖,轉頭觀察四周環境,想換個心情。旁邊的帕森斯咬著同款棒棒糖,一只手抓著嗷嗷叫的小崽子。

    之前只當是異界,但兩邊的廣告牌上都是他能看懂的繁體文字,看起來這像是藍星夏國的雙胞胎兄弟,有著一樣的基因,卻發展成不同的模樣。

    所以這讓他的心情更加復雜。

    “我有幾個問題,如果覺得冒犯,你可以不回答。”江濟堂轉頭問黑衣男人,“你們這里比較好的學校是私立還是公立?還有醫院,居民看病貴嗎?”

    黑衣男人很奇怪他為什么問這些,出于禮貌,他回答了:“比較有名的是私立學校,一些財團會修建學校,他們請最好的老師,置辦最好的器材。不過公立也不錯,還免費。至于醫院,我不太去政府醫院,好的醫師都被請走了。”

    教育和醫療,居然是被財團掌控的?

    不不,他最震驚的是,這里居然有堂而皇之出現的財團?

    好吧,忽然就能解釋了,為什么這里的政府這樣無能。

    政府公信力下降,從環境也能看出一二,不管是行走在路上單身女性的狀態,還是小路上的垃圾堆積和可疑影子,都能看出潛藏的危機。

    他總有種古怪感覺,雖然這個世界現在還算和平,但以后總有大變局等著。

    反正任務的時間跨度都大,以后他會知道的。

    一路開到某個三水環繞的傳統民居,車停下來,大門未開,倒是一側角門開了,出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瞇著眼睛打量他們片刻,就放下掃帚說要通傳。

    “……還挺傳統。”江濟堂一時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現代社會。帕森斯笑了一下,隨后找準此刻身份定位,安靜站在江濟堂身邊充門神。

    他手里的小孩兒一直盯著這間院子的上空,一臉好奇。

    一會兒老人出來,打開大門接他們入內。走過三道門之后,他們總算是見到了此地的主人,是一位童顏鶴發的長者,正挽著褲腿在后院下地干活。

    “師叔,我帶人來了。”

    “王前輩。”另一個也恭敬打招呼。

    “家主,不是說了有客來嗎?”守門的老頭忍不住念叨,他都提前通傳了,好歹把腳上的泥巴洗洗。

    “廣宇又不是外人。”他揮揮手,視線落在人群中的江濟堂和帕森斯身上,隨后臉一轉,視線轉移至小孩兒,“原來如此。小丁啊,先帶客人去喝茶,我隨后就來。”

    見了這里的主人一面,他們又被請去大堂喝茶,江濟堂嘗了一口,第一口比較苦澀,但后面幾口苦中帶甘,還讓人精神振奮,是好茶。

    一會兒換了衣服的屋主就來了,之前還像個老農民,此刻穿著白色練功服,倒是仙風道骨。

    黑衣男人和同伴起身問好,被他按下。

    “廣宇啊,別和你師父學這些繁文縟節,這都什么年代了?”說著他轉向小孩,“聽你說時我就有猜測,果然是這樣,這孩子是純陽體質吧?”

    黑衣男人一驚,特殊體質五花八門,純陽純陰在這中間也算稀罕,如果找到適合自己的修行道路,要比尋常人更快領悟深奧秘法。只是……

    他們的體質實在太過吸引邪祟,甚至是某些邪修,以至于極少見到他們成人。

    江濟堂則覺得,這前輩當得起前輩的名字,一眼就看出名堂了。他伸手將作為購物金的兩塊碎玉扣拿出來:“這位大爺,這是他身上壞掉的。”

    大爺?

    他們有自己一套稱呼,見面都是前輩師叔,這還是第一次聽人喊他大爺。大爺哈哈大笑:“我喜歡你這個小朋友。”

    說著他接過玉扣細看,點點頭:“原本是好東西,只可惜碎了。玉應劫而裂,今天原本是這孩子的劫,但它卻喚來你們這樣的變數。哎,最近外頭變化大,老頭子也有點看不透了。”

    這話說得太玄了,江濟堂又問:“能再刻一個嗎?”

    “我倒還有些力氣,只是這樣的美玉難尋。山中美石,得雨露滋潤,得風雪打磨,每天沐浴第一縷紫氣……”

    老人說到一半,自己先搖搖頭:“一座玉礦山中都未必能找出一塊條件正好的原石。不過我倒是聽說誰家收藏了一截異獸指骨,上面帶著原始蠻荒的氣,也能克制邪物。“

    老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江濟堂拿出一粒蠶豆大小的玉石碎片,那濃郁到都快溢滿內室的生命力一出現就搶占了所有存在感。

    別說看得見的,就是看不見的黑衣男人,都把頭往這里轉。

    “師叔,什么好東西?”

    他師叔沒理他。

    “這個玉石碎片行嗎?”

    老人待要回答,又看他拿出一段潔白骨頭,上面凝練著近乎實體的兇煞之氣,但兇而不惡,煞而不詭,是能克制邪祟的上等材料。

    “這個呢?”江濟堂又問,眼神清澈又單純。

    “……”

    這是哪個隱世家族出來溜達的公子哥?哪有把傳家之物都隨身放著,還隨隨便便拿出來示人的?他但凡貪心一點,就算留不下,也會有消息流傳出去,給他招災。

    “你這個小孩不懂事,快收起來,太讓人眼饞了。”老人和小孩一樣捂著自己眼睛,表示‘不看不看’。

    江濟堂聞言一笑,又摸出一根來自兇獸的指骨,大概有個十幾厘米長:“請您動手,哪能一點勞務費不給?您不會是嫌棄這塊骨頭小吧?”

    那塊玉石已經被他收起,現場只剩下兩根同源的,來自兇獸的指骨。

    老人連連擺手,心動是心動的,但要臉:“我給你做,留些碎料就足夠作為費用了。”碎料都能打磨一顆骨珠出來。

    “拜師呢?”江濟堂按著他的手,“這孩子沒人看顧,我還是不太放心,他家是普通人家,這一次沒有躲過暗算,誰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如果收了體質這么招怪的徒弟,那以后的保護工作可就是老人的事了,這樣一想,送出這樣的厚禮也能理解。

    老人頓時猶豫,倒也不全為兇獸骨頭,愛惜人才也是原因之一。

    見此,江濟堂干脆將兩根骨頭放在桌子上,收回手,捧著已經有些涼的茶喝著:“說起來,我和同伴初來乍到,不了解這里的規矩,大爺您能和我說說嗎?”

    老人看看他,又看看一直壓低存在感的帕森斯:“你們兩個干干凈凈,趟這些渾水干什么?世人求自在而不得,哪有自在之人,反而往紅塵跑的?”

    此言一出,兩個后輩都豎起耳朵:自在之人?居然是這么高的評價?

    江濟堂還是笑得和善:“來混口飯吃。”

    帕森斯的夏語造詣不深,但也覺察出一點異樣。這個老人似乎知道他們的來歷,但又不十分清楚,說話含含糊糊。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就說說吧。”

    第203章

    拜師的事還得從長計議, 但答疑解惑沒有問題。

    老人對他二人感觀不錯,不涉及隱秘的問題都會說。

    于是江濟堂知道了,這世界上確實存在很多超凡者, 他們要么以血脈關系延續,要么以師徒關系延續,而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除魔衛道’。

    其中當然也有走偏了的,但到底是少數, 并且一般長輩也會清理門戶。

    大概因為這個原因, 世俗政府在這方面的權利大大受限, 沒什么話語權。其實他們可能嘗試過自己培育官方超凡者,但資源跟不上,又有人拖后腿,終究不成。

    聽老人的語氣, 他對此接受良好,畢竟幾千年都是這個模式,世俗政府和他們就好像白天和黑夜,各管各的。

    江濟堂卻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幻象,他很想問, 幾千年都這個模式, 就代表可以一直這樣嗎?萬一世界出現了超乎想象的大變動,他們如何應付?

    但這也只是想想, 不會真的問出口。

    兩盞茶水灌下去,時間也差不多了。江濟堂想著這會兒許愿者他爸媽應該著急起來, 這才向小孩問來他家的電話, 打了電話過去。

    “你好,你孩子在我這兒。”

    那頭傳來一個急切的男人聲音:“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給, 你別傷他!”

    “……你自己和你爸媽說吧。”他默默將電話塞給小孩,自己在一旁自閉去了。他這么禮貌,還先說了你好,怎么還會被認成綁匪?

    太沒有禮貌了!

    看他氣得一口灌下一杯茶,腮幫子鼓鼓的,帕森斯強忍著才沒有露出異樣表情。

    而在另一頭,小孩兒的爸媽剛知道孩子沒有被綁架,才要安心,下一秒又聽到孩子被追殺差一點死了,這心又提起來,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問到地址就要趕過來。

    江濟堂看他們掛了電話,捧著茶杯涼涼道:“喲,還有點良心。”

    聽那急切的樣子,也不是心里沒家庭子女,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老二,呵。

    他們繼續坐著喝茶,再聊聊小孩身上的情況,偶爾還透露一點這個世界超凡者的常識。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看門人再一次過來,說來了兩位尋子的客人。

    “請他們進來吧。”老人聲音淡淡,他剛了解到這孩子被暗算是親爹情人做的,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太沒用了。

    兩個看著體面的人走進這間屋子,他們看到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就沖過來,抱著心肝肉的喊,眼睛都是紅的。

    確認了孩子無恙,當父親的客客氣氣和在座幾人打招呼:“謝謝你們救下我的孩子。”

    “先別著急,”老人擺擺手,“你知道自己孩子的情況嗎?”說著他遞出碎裂的玉扣,這對父母臉色微變。

    “這、這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看他們的表情就明白:“既然你們也知道這孩子的情況,那么之后有什么想法嗎?”

    “以后?還是先顧眼前吧。”江濟堂笑了一聲,他丟過來手機,上面有個暫停的視頻,“點開看看?”

    “這是什么東西?”夫妻兩個不明所。

    江濟堂才意識到兩個世界的科技差距,于是他點開視頻,再遞給他們。

    夫妻兩個更加奇怪,但想著對方總不至于找事兒戲耍他們,就看了。

    兩分鐘后。

    “離婚!混蛋!你干的這都是什么事?別碰我,惡心!”

    “老婆,我沒料到會有這個情況,我會解決的。”

    “滾。”

    “廣宇,你說他們會離婚嗎?”

    “不會,姻緣線還在。”

    聽著兩人私語的江濟堂不由側目:“世界上真的有看面相看出未來的?”

    正隔空傳音的兩人被突然插嘴的江濟堂嚇一跳:“你怎么能聽到我們‘密語’?”居然還強行進入密聊頻段。

    “想聽就能聽。”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想到這個神通的難學程度,他們又被刺激到了。

    這時候夫妻兩個已經冷靜下來,他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那堆破事,而是孩子的安危。

    “道長,您已經看出了小兒的情況,不知道有沒有辦法……”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不過,你要一時的,還是一世的?”

    “什么是一時,什么是一世?”

    老人嘆了口氣,若不是小孩討喜,又自帶機緣,他都不想蹚這個渾水:“一時,我再做一個護身物品。一世,就拜在我門下。”

    孩子的父親頓時有些猶豫,倒是母親毫不遲疑:“拜,我們拜師。今天來得匆忙,什么都沒有,道長,能否拜了師,再補全禮節?”

    沒有護身符是什么樣子,他們最清楚。

    三歲之前的孩子簡直是多災多病,少看一眼都會出意外,他們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將孩子保下,這會兒有人愿意收,再不舍,她也同意。

    “對對,我們拜師。”孩子父親立刻反應過來,現在不是人家需要他們,是他們需要人家,哪有什么可猶豫的?

    江濟堂已經收回他的手機,見這對父母倒是真心為孩子打算,他將兇獸骨頭往前推:“既然拜師,這份拜師禮得收下。”

    這次老人沒有拒絕,再拒絕就虛偽了,會讓道心不通達。

    “小友放心,這孩子我會好好教導。”

    這下就算是后來的夫妻兩個也看明白了,這可能就是他們兒子的救命恩人。但他們左看右看都不認識這號人,不知道他和自己兒子是哪來的交情。

    “這位是?”

    “不請自來的有緣人。”說完他再次看向老人,“普通人利用玄學犯罪的事情,你們真的不能管?”

    被無視的孩子父親當即躁紅了臉,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孩子的母親收回視線,她眼底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我們和世俗政府早有協定。”老人嘆了口氣,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別看小圈子里他們威風八面的,依舊是肉體凡胎,扛不住子彈洗禮的。

    “但我可以以個人名義處理這件事。”老人又說。

    “嗯?為什么?”勸他不要蹚渾水,自己卻要做?

    老人哈哈笑:“我這么大年紀了,顧慮少。這件事既然已經被我知道,那就要處理,否則老道我念頭不通達,于修行不利。”

    “這么下去也不是事兒,你們不考慮設置一個專門的機構,去管理這些事嗎?”江濟堂好奇,“不然大爺牽頭?”

    民間出現成功案例,并且獲得民心支持,政府就會坐不住,要么起來推翻,要么自己搞一個搶占市場。

    怎么樣都比現在一團死水好。

    “說說你的想法?”

    “我隨便說說,您姑且聽聽。”

    江濟堂和老人就此事聊起來,他們說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那小孩兒認認真真聽著,似乎還在思考。

    收了拜師禮,又喝了小孩的茶,師徒關系成立,這孩子就算是有了著落。江濟堂便起身告辭。他們在這個任務世界還能待上兩天半,正好到處逛逛。

    之后,那對夫妻也離開宅子,他們得回家去拿孩子的生活物品和衣物。制作護身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段時間孩子得待在這里,才能保證安全。

    然而車開出來,男人卻發現妻子是朝著另一個方向開的。

    “你要去哪兒?”看著妻子沒有表情的臉,他有些忐忑。

    “做遺產公證。”她冷笑道,“放心,是我做,你怎么樣,我不會有任何要求。”

    “我也做遺產公證,再信我一次?”

    “信你一次?好啊,那你做給我看啊。”

    而在那間宅子,兩個年輕小輩好奇詢問:“師叔,是我學藝不精,實在看不透先前那兩位的情況,甚至連他們的氣息都察覺不到。像是普通人,偏偏有些不普通的力量。

    “您不知,在我們到達之前,他們兩人就擋下了幾波攻勢。”

    “別說你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沒有因果牽扯的人,且一個是本國人,一個是外國人。怪哉。”

    老人摸著胡子:“那些老家伙為了修一個因果不沾,一個個躲在深山老林和各種秘境,只恨不能斷情絕愛。這兩人倒是奇怪得很。不過,他們應當沒有惡意。”

    “師叔啊,我看您收到的那兩截獸骨還能出兩粒骨珠,不知……”黑衣男子含著笑,語氣帶討好。

    “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老丁送客。”

    “誒,師叔,師叔!”

    夫妻兩的車開遠了,旁邊巷子里江濟堂揣著手出來,帕森斯稍慢一步。在他們身后,一個攔路搶劫團伙躺在地上,嗷嗷哭喊著。

    “我真想念天眼系統。”一個天眼系統,一個和人口普查綁定的指紋收錄系統,強強合璧堪稱實體犯罪的克星。

    它們出現之后,罪惡才轉投虛擬,比如詐騙、網賭網黃、網絡暴力等等。

    而這個世界呢,又是難以察覺的玄學犯罪,又是明目張膽的暴力組織,還有一個不作為的政府和規矩多多的超凡者社會。

    “普通人太難了。”

    江濟堂和帕森斯在那里待了三天,停留到任務倒計時。他們看到的大部分人都是樸素百姓,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都認認真真生活。

    但也遇見了裝著隱秘攝像頭的賓館,也見識到了街頭爭霸——兩堆精神小伙,舉著鐵棍和西瓜刀互砍,殃及無辜群眾無數。

    還阻止了一次X侵犯罪和一場校園暴力。

    差點受害的姑娘幾乎是哭著回去。晚班回來想走捷徑,就遇上這件事了,估計以后都落下心理陰影了吧?

    而施害者,知道他成功過十七次,受害者中有九人是下了晚自習的學生,其中已經有兩人自殺,江濟堂就把他三條腿兩只手都粉碎了,放在警察局門口。

    用過的絞肉機也放在那里。

    校園暴力稍稍麻煩一點,這個小團伙有一半已經混社會,搶劫勒索同學有,打傷甚至打殘同學也有。沒出人命,卻也毀掉了一人的人生。

    但因為其中一人背后有勢力,都用錢和權利抹平了。

    “財閥……”明目張膽的特權啊。

    這種情況,下殺手么,還不到這地步,不下手么,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

    “大爺有句話還是說得對,有些事就是得做,不然道心不通達,容易起心魔。”

    于是他用安全繩將這幾個暴力者的腳綁好,每個人都掛上條幅,寫著他們曾經干過的惡心事,和背后的保護傘情況,再從本市最高層的屋頂一腳踹下去。

    這樓也就是三十多層吧,就屬于其中一個富二代兼官二代。

    看著他們尖叫著墜落,江濟堂摸出一根棒棒糖剝開,他蹲在最高處,迎著風看著那幾個遠離的黑點。

    那些安全繩不是蹦極用的,彈性有限,如果一切順利,大概會扯斷一條腿,不順利……啊,這個不順利,就是天意了,人哪能算到天意呢?

    在這個縣城的遠方,各種看不見的能量涌動的,有好有壞,都在彰顯自己的強大。江濟堂很好奇它們會朝著什么方向發展,可惜這次任務到點了。

    “咦?運氣都不錯。”

    底下那幾人都已經停下來,一個個懸在半空,但綁著的那條腿有著明顯的變形。天意終究給他們留了一點機會。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已經注意到這里的情況,他們正朝著這里匯集,樓下的保安晃動手電,他們發現了這些人身上垂下的布料,一個個用手指著讀取。

    而那視力更好的,已經看到了最頂上的江濟堂。

    “帕西,走啦。”江濟堂拉著帕森斯,下一秒就回到了房間里。

    “還是自家舒服。”他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沒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各種屬性的力量,干干凈凈的。

    第204章

    “那些看不見的敵人給人的感覺和副本怪物很像。”帕森斯坐在他旁邊, “類似弱化版的,或者減毒版的。”

    江濟堂想到世界各地的‘現實恐怖領域’,銷毀的速度還沒有出現快。

    現在他們東區已經就七個清道夫隊伍, 副本中要抓捕犯罪玩家,現實中要清理恐怖領域,就是這樣才勉強保證夏國的恐怖領域數量穩定。

    長此以往,藍星會變成什么樣?

    就算夏國能做好自己, 也無法避免被大環境席卷。

    “你不要貿然開啟新階段的副本哦。”江濟堂抓著帕森斯, “魔方世界絕對有無數后手, 它不會允許人類輕而易舉脫離它的控制。搞不好,你一過十一階游戲,那邊直接上難度。”

    “我明白,我不會擅自行動。而且, 目前也沒有足夠的信心。”

    帕森斯能聽出江濟堂的擔憂,他的法師先生總是表現得很不好相處,其實只是容易害羞,才會用最強硬的態度包裹最柔軟的關心。

    “得加快升級圓夢美食屋,擁有更多的街邊攤位, 輻射更大的地區。”他個人能力有限, 而且只能在場外治愈,只有特效美食可以進入副本內。

    升級圓夢美食屋, 這是對玩家群體最好的幫助。

    現在這個相對的和平環境,江濟堂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至少夏國能一直保持下去。可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那就做好準備。

    “有些人未必希望你的店出現在他們所在的土地上。”帕森斯忽然開口,“無利可圖。”

    說起來難以理解,但一句話就能解釋:救災, 那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事。

    資本是流動的,這個國家不行可以換個國家,這個文明不行他們還會琢磨換個文明。總之資本家們只在乎個人利益。

    江濟堂的小街攤出現,對誰有好處?

    對廣大普通玩家有好處,他們可以用低廉價格買到回血回魔的紅藍藥了,不能說馬上就摘掉脖子上的繩索,好歹死刑變成死緩了。

    能量是守恒的,對一部分有好處,對另一部分就有壞處。

    所以高價出售副本道具的打金團隊會抵制,公信力下降的政府會抵制,政府背后,那些利用輿論操縱金錢和戰爭的財團會抵制。

    資本從不在乎以后,更不會圖謀幾年幾十年的發展。

    江濟堂的圓夢美食屋要是準備出國,得做好這樣的準備:

    抬起頭,全是敵人。

    “怕什么?一只手五個手指都不齊,人心怎么會齊?”江濟堂笑得像個狡猾的狐貍,“之前高價對外出口五星級食物,難道是我缺那個錢?”

    魔方世界千不好萬不好,有一點是真的好——財閥的繼承人們全進去了。

    他們和普通人一樣需要特效食物,還比普通玩家更畏懼死亡,愿意用所有代價換取生存。

    江濟堂早就讓團隊發出信號,要在那些人當中找出一些利益為先的,和他們合作開發五星級食物的潛力,同時對普通特效食物放行,讓它們流通在市面上。

    足夠的利益,能讓資本家賣出吊死自己的繩索。

    “這件事還是交由我的上級來處理,不過作為最終廠家,我還是有一些話語權。所以帕西的家族有興趣嗎?

    “我想,能當機立斷讓你徹底歸入夏國,老爺子是個有長遠眼光的人,我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這老爺子搞不好是他打入資本主義社會最鋒利的刀尖。

    帕森斯忍不住瞧了江濟堂幾眼,確認了他不會吃虧,才說:“他會有興趣的。”和自己這樣頑固不化的相比,江濟堂更符合老頭心里‘繼承人’的標準。

    當然,也有可能他會被這樣的繼承人氣死,因為摯友賺錢只為散錢,而不是積累資本當富翁。

    順利完成第一個任務的兩人出去慶祝一番,吃飽喝足被工作催促,才不得不各回各家,不過他們已經約好了明天繼續下一個任務。

    無法留宿,隔壁也不能立刻住人,這樣的日子讓帕森斯格外憂愁,幸好他已經定好家具,過幾天就能入住隔壁。

    江濟堂則回家偷閑,他有一個下午的時間‘虛度’。

    神鬼位面的任務似乎不太需要準備什么,或者他們也不知道準備什么,人過去就行,其他隨機應變。

    躺在沙發上用書蒙頭,準備午睡的江濟堂被某個信息提醒吵醒。

    “咦?誰這么猛?”讀書角出現才幾天,居然有人拿到十張兌換券,領到傳說中的五星級美食。

    “你的師弟。”系統說,“來自南聯大文學系的大一新生。”

    別人高考結束進入大學都在拼命玩和放飛自我,這位居然認真啃書?

    江濟堂看著手里一個星期都還沒看完的書,再想想幾天就刷出十個金屬板的師弟,他羞愧難當,一轉身躺下來繼續擺爛。

    “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社會人,是時候接受自己的平庸了。”不感興趣的書本,他真的看不下去。

    江素錦回家拿東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兒子。

    陽臺上小水車呼呼轉動,水流潺潺,彩色的魚兒在透明水里游來游去,晃動著里面的銅錢草和浮萍。慵懶的午后陽光灑下來,一半照著生機勃勃的陽臺,一半照著沙發上呼呼大睡的人。

    他睡得四仰八叉,還夾著大抱枕,一本讀了一半的書丟在一邊。沒有造型的頭發東翹一縷,西卷一根,神情放松,看著無憂無慮的。

    “小時候和小老頭一樣,總是壓著心事,長大了倒是更像小孩子。”江媽媽躡手躡腳走過來,給他蓋上睡毯,就悄聲離開了。

    睡夢中的江濟堂無知無覺,愉快享受自己愜意的午后時光。

    同一時間的帕森斯就沒那么爽了,和爺爺說了圓夢美食屋想要啟航海外后,他爺爺的拐杖恨不得順著網線敲在他腦袋上。

    “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早一點爭取,還要別人上門來提醒?是什么讓你做出這么愚蠢的行為,難道是你可笑的自尊心嗎?”

    被罵的帕森斯有點懵,這和他的自尊心有什么關系?

    “夏國政府像龍守護著它的財寶,所以大家垂涎三尺都不敢伸出一根爪子,現在他們有對外合作的意愿,那么這碗頭湯,我們一定要喝到最鮮美的一口!”

    帕森斯都能想象出這個抓著權柄不放手的老頭子此刻精神奕奕,要上戰場的樣子:“是嗎?祝你好運。”

    “等等,什么,你不準備幫我聯系夏國政府嗎?”他爺爺很驚訝,所以他特意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么?

    “這是當然,我還不是夏國人,并且也沒有這種權利。”帕森斯提醒他,“不過伊密已經和那邊提過你的名字,所以,加油。”

    他說完就掛斷電話,根本不管那里會掀起什么狂風暴雨。

    “伊密是誰?夏國那位?等等……”老爺子突然想起孫子搞的那個小團體,“尋找伊密?”

    連上了,全連上了!

    好小子,什么時候認識的?居然瞞了這么久?

    想到夏國這個年輕人的能量,他胡子抖了抖:“還算有點眼光。

    “簡,準備一筆錢打到帕森斯的卡上,備注,戀愛經費,務必花完。沒有別墅,沒有游艇,連戒指都是別人花錢,我怎么會有這么吝嗇的孫子?真是太丟臉了。

    “對了,把老二老三叫過來,事關重大。老四就算了,不是什么好東西。”

    “好的先生。”

    以各自感覺到放松的方式過了剩下的半天,第二天他們又相聚在小客廳。

    確定關系并且見過家人后,帕森斯不像是之前幾次那么拘謹,已經不需要主人招呼,自己就拿起茶幾上的小餅干。

    有著甜蜜鳳梨酥餡兒的橙味餅干又香又甜,再配上剛泡好的滇紅,讓人精神放松。

    江濟堂正縮在沙發上,和他講著這個任務的小細節。

    “這個任務的難度有三顆星,從任務描述看,應該不會遇到上次那種數量的怪物。不過……”

    他托著臉,一臉為難:“我不擅長說服人啊。尤其是說服深陷人鬼情未了,身體和靈魂都被控制的小姑娘。”

    這個任務被系統接到之前,已經有很多人出手干涉過。

    從金瑤最好的閨蜜,到她的家人和工廠會計,甚至是路過的超凡者,他們什么辦法都試過了。

    別說‘破財威脅’,就是‘死亡威脅’、‘社死威脅’、‘友情呼喚親情呼喚’都沒有用。

    一切行動均以失敗告終,還惹怒了那個操縱的東西,以至于原本就渾渾噩噩的人越加頹廢,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氣神。

    但要說一點效果沒有,倒也不是,金瑤的潛意識也意識到問題,她越來越不像她,腦子昏昏沉沉,行為瘋瘋癲癲。這個任務會出現,就是她的自救。

    不擅長說服人?

    帕森斯在旁吃著餅干,不想對此言論發表意見。

    他不擅長說服,那反叛軍里原本屬于權貴陣營的軍官們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總不能是某些人揣測的,他擁有迷惑人心的法術,那些人都是被他控制的傀儡。

    “我昨晚上研究過許愿者的家庭。如果單單從許愿者視角出發,她是典型的留守兒童,一直沒有得到過足夠的精神滋養。”

    這一次的許愿者,小時候和老家的姥姥姥爺一起生活,直到初中才轉到父母所在城市。

    她難以適應突然變化的環境,和封閉式的學校,原本就有些孤僻的人更不愿意融入團體。

    高中時倒是認識了兩個同學,情況稍稍好轉,還考上一所社區大學。但她的父母親不希望她讀那所大學,給她找了現在的工廠。

    這個工廠提供宿舍,但一個月只休息一天,經常無償加班,經典九九六,工資卻只有兩千八。

    這兩千八也不是全部屬于她的,扣稅之后到手兩千二,再扣掉最低醫療保險還剩一千八,其中一千是每月伙食費,八百才是她可以動用的個人財產。

    這樣一個生活環境,要么內耗,要么外耗,可許愿者有些特別,她是麻木型的,對一切都無所謂,所以也沒有反對這樣的安排。

    如果事情順利,她會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以后還可能結婚生子。

    可事情就是要出一點例外。

    某次在街頭撿到的粉色水晶手串,帶來一個‘夢中情人’。

    許愿者好整以暇看著夢里那個人的表演,她一開始并沒有受到誘惑,甚至還覺得可笑。可隨著時間推移,她的精神開始變差,無孔不入的誘惑抓住她的精神破綻。

    記憶被修改,自己都看不懂的‘相識相許’在回憶里上演,許愿者一面覺得荒誕可笑,一面被某種能量控制著做出種種自己都不理解的舉動,要死要活。

    “你知道這件任務的難點在哪嗎?”江濟堂問帕森斯,他搖搖頭。

    “難點在于,許愿者本人非常清醒。但就像她當初無所謂別人給與的一切,現在她也不是那么想掙脫困境——她對這個世界太無所謂了。如果她本人沒有這樣強烈的掙脫欲望,外界再怎么費心費力都沒用。”

    “這姑娘感受世界的通道是半封閉的,你發現了嗎?”

    帕森斯愣了,他沒有聽明白。

    江濟堂打了個響指:“從她角度看到的世界,和真實的世界有差別,非要比喻,就是從岸上看水里的魚,看到的只是折射。”

    “她小時候之所以被留在老家,是因為異地上學需要額外費用,這筆錢太高了他們家出不了,不得不把她送回老家上學。

    “至少在老家,她可以上學。

    “事實上,她父母很愛她,她是獨生女,家里沒有第二個孩子。”

    “而初中接她,是因為她爸媽終于發了點小財,決定托關系把她送入一所有名的私立中學,管理比較嚴格,但也特別出成績,還有直升的高中部。

    “可惜,除了數學,她其他的成績非常穩定,穩定的差,以至于最后連最低錄取線都沒有,想上,也只能去那種社區大學。”

    “這類學校的風氣大都不好,還學不到什么東西,學費又十分昂貴。

    “所以她父母再一次托關系,把她送入這家管理嚴格的中型工廠,讓她跟著廠里的會計學習,以后考上證就算是有了一份事業。

    “這也是考慮到她數學能力比較出眾。”

    “其實他們已經發現女兒有別于普通人,所以這些年賺的錢,她父母都存起來了,留給孩子當后路。

    “所以,聽完我的補充后,你有什么想法?”

    帕森斯認真思考了會兒:“她試圖用邏輯解釋情感問題,但,人類感受情感的能力應該是天生的,不需要學習的。她感受不到情感,還是反社會人格?”

    “沒那么夸張,但確實存在一些先天障礙。”

    “那你想到什么辦法了?”

    “對我這么有信心?”

    帕森斯失笑:“如果沒有辦法,你也不會接下這個任務。”

    “工廠的會計發現金瑤不對是在三個月前。

    “發現問題的這三個月內,金瑤高中時候的同學,她鄉下的姥姥姥爺都來過,友情和親情都不管用。

    “她父母意識到溝通的缺失,和她促膝長談,還展示了為她攢下的錢。帶她的會計也說了自己受到她父母所托才愿意教她的事。

    “但這依舊沒用。不是邪物將她封閉,是她原本就不想接觸人類世界。

    “甚至最后有超凡者上門,金瑤依舊在潛意識里拒絕別人踏入她的精神世界,超凡者也奈何不得。

    “看起來,任何人都不能喚醒她了。

    “但注意到她童年的經歷,和記憶中唯一一次情緒失控后,我覺得,還有一些希望。”

    第205章

    “這就是金瑤所在的羅城機械廠?”

    任務世界的風再一次吹到臉上, 伴隨著燥熱和遠方的腥臭。

    江濟堂兩人此刻就在某個工業區的小巷子里,對面是金瑤所在的機械廠,現在正好是午休時間, 有工人進出。

    和上次不一樣,門口這些年輕的工人們已經開始使用小巧的翻蓋手機,雖然還是不夠便捷,但能看出來時代發展的痕跡。

    “空氣質量變差了, 而且……”江濟堂看向天空, 天空倒是沒有什么異常, 可是感覺到了負面力量,遠遠高過上一次進入任務世界。

    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事,空氣都很浮躁。

    “進去需要檢查工牌,管理很嚴格, 要以什么名義請許愿者出來?”帕森斯問。

    進出的工人都要給門衛出示工牌,并且登記上名字,工牌上面有細致到個人的姓名和照片,管理十分嚴格。

    “早有準備。”江濟堂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帕西, 你在這里等一下。”

    說著他就去了那邊, 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戶。

    “哥,能不能幫我叫個人?”

    “找誰啊?”

    門衛瞄了眼, 不認識的牌子,但還是拿起來。就算沒有煙他也會這么做, 通傳一聲而已, 本就是他的工作內容。

    “會計部的金瑤,我是她表哥,給她送點東西。”說著江濟堂提起手里的東西, 是一大袋橘子。

    “表哥?”門衛打量著他,嘴里嘟囔,“長得這么氣派的表哥。”

    沒有刻意伏小做低的江濟堂還是很顯眼的,他身上沒有那種被生活反復捶打之后的‘廠味’。

    過了一會兒,金瑤下來了。她比照片上的更瘦一點,皮貼著骨頭,皮膚發黃,頭發都是暗淡無光的。

    很普通的長相,只是看到那雙眼睛就會忘記這些,因為這雙眼睛太特別了,是一種隔著一層鏡子看著你的漠然和平淡,沒有什么人類的感情。

    “表哥?”金瑤看著他,沒有驚訝,也沒有質疑,只有一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恍惚。

    如果不是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都想報警,這模樣真的像極了癮君子,靈魂都被抽干凈的樣子。

    “小瑤,你怎么了?怎么這個樣子,是沒有好好吃飯,還是沒有好好睡覺?”江濟堂一臉痛心,“阿姨都和我說了,你……哎,我們去那邊說。”

    金瑤看了他一會兒,木木地跟著他出去。她還是沒想起來這是哪位表哥,最近她的記憶力越來越差,就好像腦子被蟲子蛀空了。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門衛探頭看了幾眼,看他們在不遠處一棵綠化樹下面站住,才縮回脖子。

    工廠老板是難得的好人,免費為年輕人提供住宿,提供廉價但營養的三餐,還很關注工人的安全。

    這個廠里很多剛成年,甚至還沒成年的工人(十六歲及以上),容易受到外頭誘惑,所以廠里對他們的進出管理也會嚴格一些。

    “哎……”門衛拿出煙,想想又放回去。

    在附近別的工廠,發生了可怕的狂犬吃人案,還有年輕人自殺。

    明明科技在發展,但生活似乎沒有變得更好,世界也越來越讓人感覺陌生了。

    “小瑤,你被那個東西騙了。”還沉浸在角色里的江濟堂痛心疾首。

    金瑤依舊木木的,說話也很慢很低:“表哥你說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我有證據。”江濟堂拿出手機,“它根本不是自己說的那樣,是一個等了你幾十年,和你上輩子有約的人,那個家伙……它是東洋鬼子!”

    金瑤的眼睛猛地睜大一圈。

    “你看這個,這個是紀錄片。”江濟堂出示了他的‘證據’,一段上了新聞頻道的紀錄片,“你看,就在三分二十七秒,你自己看。”

    金瑤死死看著手機上的視頻,全屏播放的視頻帶著年代賦予的模糊度,但她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分,兩分,三分,三分二十七秒,一張熟悉的,每天都會出現的面孔出現在上面。那是一個殘忍的東洋鬼子,正獰笑著用尖刀挑起一個嬰兒。

    金瑤的眼睛睜得前所未有的大,眼角幾乎要裂開。

    “東洋……鬼子。”

    “如果你不信,后面還有一段視頻。照片可以修改,當時的記錄視頻總不會是假的。”這個年代確實不能改。

    江濟堂點開下一段視頻。

    那張臉又出現了,哪怕因為年代和技術的關系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那個吃著飯團,拿著豁了口的尖刀說笑的人就是它。

    “啊!”她一下抱住頭,仿佛頭要裂開一般痛苦。

    被植入的記憶在沸騰,各種錯亂的東西搭建而成的堡壘搖搖欲墜。一面是情深似海三生緣定,一面,又是國仇家恨,是泯滅人性。

    之前看戲般漠視一切錯亂的靈魂此刻卻像是沸騰的水。

    “出去,東洋鬼子!滾出去。”

    堡壘轟然倒塌,種種異常和破綻都露出來,她發了狠,像狼一樣撕咬精神海里的東西。

    金瑤真的是用盡全身心的力量,去對抗異常。但她實在是太虛弱了,眼看著就要臉色慘白的倒下,江濟堂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量被傳送進破破爛爛的身體。

    “滾!”金瑤的額角鼓起血管,眼中血絲遍布,“殺了它,表哥殺了它!”

    空氣中忽然有過劇烈的能量波動,就在某一瞬間,江濟堂聽到了尖銳的爆鳴聲,并且這股負面能量還朝著他沖過來。

    就是那即將接觸的瞬間,劍影落下,濃烈的負面能量團被張大嘴的魔劍一口吞噬,帕森斯從巷子里走出來。

    江濟堂收回手,之前還如活死人的金瑤多了點人氣,雖然還是瘦,眼中卻有了光彩,腦子也轉動起來。

    “你不是我表哥。”她說,“你是誰?”

    “應你所托,來幫忙的人。”江濟堂笑著回答,他還遞給她一顆橘子,“吃橘子嗎?”

    “謝謝,”她用了好半天接受目前的情況,“所以我之前是,做了什么?”

    金瑤的的表情還是平靜到近乎麻木,只有眼神泄露幾分無顏面對的愧疚,這三個月她辜負了很多人,她的朋友,她的親人,她的老師。

    盡管她一直就和世界隔著一層,但絕不會這樣——她就像是瘋了。

    “是被怪物迷惑了。”江濟堂搖搖頭,“要說你有什么錯,可能錯在沒有及時看醫生,治好身體上的病,給了怪物可乘之機吧。”

    “生病?我?”

    看著金瑤不理解的樣子,江濟堂露出和善表情:“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感受情感吧?總覺得是虛假的,容易產生許多糟糕幻想,并且偶爾會搞不清是真是假,對嗎?”

    “不是你的錯,是你生病了。因為是很小很小的病,又藏在大腦里,所以大家沒有發現。”

    他的笑容太柔和了,仿佛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和感冒,和咳嗽一樣,好好治療就能痊愈的東西。金瑤那難以訴說的痛苦,和因此引發的種種惡劣行為,似乎都變得‘情有可原’起來。

    “看到那邊的保安了嗎?剛剛你和我離開的時候,他可是一直探著腦袋,追逐著我們兩個的身影。

    “雖然有一部分職務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對年輕人的關心。看起來,那是一個看著不好相處但很關心后輩的大叔。”

    金瑤看著平時從來不會注意到的保安,她突然有種口渴的時候喝下綠豆湯的涼快。

    “這?”她驚訝極了,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清晰,“我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這種感覺,她好像能感受到別人的好意,她可以完全確定,那是‘關心’。

    “現在你已經痊愈了,我想,你的家人和朋友們,還在原地等著你呢。”還以為這種先天的情感接受障礙并不在他的治愈范圍內,但最后居然有些效果,運氣真不錯。

    江濟堂把那一袋橘子遞給他。

    “再見,表妹,好好生活哦。”

    “請等一下!”

    江濟堂站住,他轉過頭:“嗯?”

    “它真的是東洋鬼嗎?”

    “啊,這個啊……”江濟堂抓抓頭發,“我也不知道哦。不過一定是壞東西,很壞很壞的東西。”所以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女孩提著一袋橘子在原地站了很久。

    “謝謝表哥。”她對著對面小巷子喊,她看著那個陌生的男人走進巷子,和另一個人匯合,他們高大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風嗚嗚的吹過樹冠,幾片葉子飄落下來。

    金瑤伸手捂住一只眼睛,又放開,那只眼睛呈現出異常的碎金斑點。這段意外,似乎還是給她留下了一些東西。

    她提著袋子往回走,路過保安亭的時候,金瑤第一次這么認真看著里面的門衛,她拿出幾顆橘子:“大叔,吃橘子,我表哥送來的。”

    門衛愣了一下,不由自主扯開嘴角:“謝謝啊。”

    “嗯。”她抬起頭,光懶洋洋的照進她的世界。

    在巷子的另一頭,江濟堂和帕森斯一邊走一邊剝橘子,橘子皮被放在另一個袋子里。他們的腳下有很多垃圾,東一個西一個到處亂丟。

    習慣了錦城干凈的街道,突然看到這樣的地方,還真有些不習慣。

    “雖然科技上進步了,但似乎環境沒有得到特別大的改善。”又或者,環境為經濟發展讓步了,“至于其他環境……”

    他抬頭看一眼,就立馬收回視線。雖然看不見,但到處都有異類的氣息,簡直烏煙瘴氣。

    “不去上一個任務的地點看一看嗎?我還以為你很在意那個小子。”帕森斯問,就算是出于好奇,也會想要故土重游,他就沒有一點好奇心么?

    “我在意的是這個世界。而且,我和許愿者的交際,因為任務開始,也因為任務結束。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還是別糾纏不清比較好。”他搖搖頭,十分灑脫。

    帕森斯卻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沒有追過來,是否也會像這些許愿者,輕易被刪除干凈宣告結束?

    ……不,不用猜測,一定會被遺忘。

    所以做出那個決定真是再正確沒有了。

    “你是怎么說服那個女孩的?”

    “不是我說服她,是她自己過不了那一關,那個女孩的骨子里可是鐵血強硬的。而且,她是一個有信仰的人。”

    江濟堂一邊走一邊解釋:

    “她生活在老家的時候,偶爾會被托付給一個失去一只手的鄰居,那是一位老兵。他看出來這孩子不是內向靦腆,是有情感障礙,所以他帶著她領略生活中的一切。

    “他們會觀察泥土世界,會爬到樹上眺望遠方,幻想遠方。他還會和她分享這片國土上發生過的故事。”

    老兵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他把自己對這個世界,對國家的愛都投射到這個小姑娘身上。

    金瑤或許還是不懂,但她學習、模仿、努力感受世間一切。而老兵的去世,對她更是一種強烈刺激——她終于知道死亡是悲傷的。

    老兵就是她對這個世界最濃郁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所以即便依舊無法感受情感,她還是愛著這個民族和這個國家。

    “在生命的最初,她受到了最好的影響。”

    這孩子可能讀書不好,還有反社會人格的潛在可能,事實上卻是個正直守序的。他才有機會喚醒她。

    國仇家恨,專克邪祟魔障。

    至于那個邪物可能跑出來喊冤,它都敢朝著無辜者下手了,又能比鬼子好多少?

    “咦?帕西,你聽。”

    江濟堂忽然站住,他豎起耳朵。

    帕森斯也站住了,他隱約聽到歌聲,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將它和正常的歌聲混合到一起。但兩人都是非常人,他們立刻感覺,這種歌聲帶著陰暗的力量,似乎在吸引獵物。

    “去看看。”江濟堂摸出他的電流槍。

    最終他們在一個漂浮著灰色泡沫,一點生機都不存在的污水河中發現了詭異。

    “這個能量波動,似乎是我們來這里后遇到的最強的一個。只是腥冷味并不重,似乎沒有沾多少人命。”

    人類是受到命運垂青的高級動物,殺人和殺動物引發的后果還是不太一樣。至少,在這個神鬼位面是不一樣的。

    “我們問問。”

    作為異界來客,江濟堂兩人受到部分規則制約,看不到這些東西,也難以交流。然而抓住一頓敲,那東西吚吚嗚嗚用水在地上寫字,他們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來是被人拋到江中溺死者的怨氣化身,借著這條被污染斷絕生機的河道怨氣升級,如今已經不滿足待在這里,要朝外發展。

    它想要吸引人類進來,變成養料,讓它更強,去更遠的地方。

    雖說是個邪祟,但還挺有志氣。

    只不過這里是已經是遠近聞名的臭水溝,隔著三里都能嗅到化工廢水的臭氣,釣魚佬都不來,何況其他人?

    所以它們用歌聲誘惑了那么兩個月,居然全在白費功夫,簡直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你離不開這里嗎?”

    河道怨靈說它無法離開本體,也就是這條死水河。

    “一定要離開?”

    “有必須離開的理由。”岸邊落下幾個濕漉漉的文字,“找到來處,才能消除怨恨,離開這個世界。”

    “除了離開,還能怎么消除怨氣?給你念經么?”江濟堂虛心求教。

    于是石板上又落下幾個濕漉漉的大字:“謝謝兩位法師先生,要消除我們的怨氣,需要大能耗費法力為我們開通陰陽路,或者,叫我們了卻心愿,再無牽掛。”

    這些字越到后面越飄忽,可能它們自己都沒什么信心說服江濟堂。人家好端端的,為什么幫這個忙,費時費力又不得好。

    但不說出來,又有些不甘心,這樣能交流的法師,可能不會再遇上第二個了。

    那些超凡者看到它們,才不管它們有沒有為惡,因為什么為惡,只會亂殺一通,倒不像這兩個,明明有殺它們的能力,居然還能好聲好氣說話。

    “那你們怎么才能了結心愿呢?”江濟堂又問,竟然有幫忙的意思。

    石板上急切落字:“我們中還有神志的尚有七位,三位要血債血償,兩位要回去看看子女,還有兩位希望吃飽了再走。而河道的心愿是治理污染,恢復曾經干凈有生機的樣子。

    “我們無法自己離開,但您可以帶走一部分河水,我們可以附著在上面。”

    其他都有機會,只有這個治理河道……

    江濟堂看向帕森斯,商量道:“反正我們也沒什么事,要不要幫忙?”

    帕森斯無有不應。

    “那就這樣決定了,你們把自己的情況說一說,我再決定怎么做。”

    “謝法師!”石板上的字都激動得顫抖。

    第206章

    江濟堂兩人拿的是‘旁觀者’的劇本, 他們并沒有做什么,只是裝了一瓶臭烘烘的水用作載體,帶著看不見的客人去了一趟它們生前居住的地方。

    現在的法師已經可以輕描淡寫地開啟時空通道了。

    傳說執念和怨氣也會在歲月中消融, 所以它們中最大的也才兩百多歲,但已經經歷了王朝的覆滅,一切滄海桑田。

    別說曾經的家人,就是后人, 都找不到了。雖然還有些旁系后代, 但隔了這么遠, 和陌生人也沒什么不同。

    “原來已經這么久了,抱歉,我來晚了,小滿, 石頭……”

    江濟堂在旁‘目睹’這團帶著陰氣的能量團消散大半,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

    “它放下了?”

    濕漉漉的字體出現在地面上:“已經消散。”

    所以只是帶它們回了老家一趟,就能讓它們自行消散,為什么那些超凡者還要任由它們漂浮在河里,越來越怨恨, 卻不去解決?

    不但不解決, 似乎還在助長。

    他們來的這一路,遇到的暗屬性能量團可比之前多很多。

    如果這個時候再來一個解開封印的純陽體質, 搞不好半個天空都要被它們覆蓋,江濟堂和帕森斯就是再能干, 也會有一番惡戰。

    “這個世界還真是讓人看不懂。”他喃喃自語, 并且帶著那瓶污水趕往下一個地點。

    兩個要歸家的了卻心愿,兩個想飽腹的,也在江濟堂的特效美食下飽食一頓, 帶著一點點遺憾消散在世界上。

    現在只剩下三個想要血債血償的。

    不過在它們動手之前,江濟堂還是找了間不需要身份證明的網吧查詢。他發現它們三的案子,一件還沒被發現,兩件被發現的還在追蹤中。

    網上不會寫明還在追查,但以他對那些老刑警的認識,除非是過了追訴期,否則肯定是要查的。而過了追訴期,如果和其他案子連起來,追訴期也相連,那么追查的時間會更久。

    這三人中有一人就屬于是連環犯罪案中的一件。

    “你們能入夢嗎?”江濟堂問。

    “殺死兇手當然沒問題,但只是靜悄悄死了,怨氣就能完全消散嗎?不然先試試托夢?之后如何,可以自己決定。不過,我希望這個過程中不要涉及到其他人。”

    他一開始想說案件破了,對方就能繩之以法,但問題是法治由人執行,這中間操作空間太多了。

    江濟堂對夏國的法治有信心,對這個任務世界可沒有。

    如果被害者感覺自己的冤屈還是沒得到釋放,倒是可以繼續走血債血償的路線。

    “法師支持我們同態復仇?”

    “這個嘛,如果你們還是人類,我會首先鼓勵你們走程序,法律縱有種種局限,總還是維持社會穩定最重要的基石。但既然你們已經不是人類,那還是樸素一點。”

    江濟堂問帕森斯:“你說對吧?”

    帕森斯點點頭,表示認同這個意見。

    如果按反叛軍首領的脾氣,身死之仇,搞不好還得追究三族,但現在江濟堂接受了現代教育,某種程度也收斂了許多。

    ——守法到了讓魔法世界的人感到陌生的程度。

    江濟堂和帕森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倒讓暗暗警惕的它們也不知道說什么比較好。這兩位超凡者的思想有點危險,不過它們很喜歡。

    最后它們中的一個準備托夢,而另外兩個選擇托夢后直接復仇。

    這么多年的折磨已經讓它們瘋狂,再不讓它們復仇,它們可能要失去理智。至于司法正義,它們既然是死人,人類的司法正義就管不到。

    三個東西全部完成自己的心愿后,原本濃郁的陰性能量團就剩下那個等待案件被發現的冤魂,和一個時時刻刻忍受痛苦的‘河神’。

    雖然江濟堂知道自己恐怕很難解除河神的痛苦,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所以他們查詢本地環保局的地址。

    去那的路上,江濟堂問了最后一個亡靈,為什么其他法師不管它們?不是說每個地方都有一個負責的超凡者嗎?

    “我不清楚,不過,我聽說現在我們這樣的存在很多很多,所以要先解決最大最難處理的。”

    這個死亡沒幾年的現代亡靈知道的并不多,但它聽那些老鬼提起過。

    之前憑著一口怨氣和對故鄉的思念堅持的老鬼們已經很弱很弱,隨時都要消散,但十多年前,突然出現許多精純的陰性能量,老鬼們不但沒有消散,還形成了如今這樣的‘鬼’。

    亡靈一直待在污水河,但也能感覺到,同類的規模和質量都在大幅度增長。

    江濟堂第一時間想到天外的機械,不知道是不是它們搞的鬼。

    正說著,環保局到了,他們停止空中的水跡對話,轉而進入檔案室,尋找這條河道的資料。

    “找到了。”

    污水瓶立刻靠近,它的能量翻涌著,似乎讓那個人類魂魄解釋上面的詞句都是什么意思。

    江濟堂也不知道那個魂魄翻譯了沒有,這是一份官方的調查報告,說著自己已經找了上游幾個工廠,進行水樣抽查,其排出的廢水都是合格的。

    想想那條死水河的情況,再看看這份調查報告。

    實在不好評論,大概他們之間早有這樣的默契,今天打個電話,明天在規定時間內排出合格的廢水,好讓環保局的人抽樣、拍照、送檢和打報告單,然后繼續在大半夜排不合格的污水。

    如果哪天臭到無法忍受了,這條河可能會被填埋。而舉報者,和附近受害的群眾們,也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這也是藍星走過的路,先經濟,后環保,這條河只是千千萬萬被舍棄的‘代價’之一。

    作為既得利者人類,江濟堂表示能接受這樣的順序和犧牲,但河不是既得利者,它原本的生態已經死絕了,后面再治理,來的也是‘移民水族’。

    并且它現在可是時時刻刻忍受著痛苦,在江濟堂心里,如果河道有形象,一定和下水道的美人魚一樣在潰敗。

    “好吧,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們又去了水務局和市政部門,然后發現他們在互相扯皮,誰都不愿意接手這個‘責任’,幾個部門像是踢皮球一樣踢著‘河道污染’這個問題。

    最后他們想到了好辦法——調整‘污染’的標準。

    “伊密,看這些。”帕森斯找到了夾在其中的一張舊報紙,上面居然有關于河道污染的報道。

    記者調查了解到,上游三家工廠都有往河道里直接排污水的情況,其中兩家在半夜排放,一家明目張膽白天就一直排放。

    這些有毒的廢水流入河中,污染水質,殺死河道中的生物,還讓污水河旁邊的居民生病,附近的農田產出的稻子也檢測出重金屬污染。

    “我看看,應該是三年前的報紙。”江濟堂對比著墻上日歷的日期,“那個時候就有記者追蹤報道了,那個記者呢?之后不跟了?”

    他正琢磨著這個人是不是受到威脅,或者已經心灰意冷,沒想到桌子上出現幾個水字:“我就是那個記者。”

    檔案室突然安靜得可怕。

    “你是……”

    “三年前,報道了這件事沒有多久,就有人以我朋友的名義約我去外地。但事實是,我被套進麻袋,水泥灌入,活活憋死后填在那條污水河中。”

    江濟堂沉默了好一會兒:“你現在想怎么做?還是等待這件案子被發現?”

    “或許我的尸體很快就會被挖出來。”

    這個記者生前死后都是好人,還愿意走人類社會的程序解決自己的問題,但河神不能。

    它似乎已經從這些檔案和報紙中看到人類的‘惡意’,以至于它連江濟堂和帕森斯這兩個旁觀者也不愿信任。

    污水瓶‘咻’一聲就飛起來,砸破玻璃窗沖出去。

    江濟堂和帕森斯立刻追出去,他們一直追到污水河邊,看著它落進河里,落處的河水沸騰,滾出一個個巨大的泡泡,好像人類身上的膿瘡。

    無數受到污染痛苦死去的生靈從破裂的泡泡中冒出。

    它以行動證明自己的‘不接受’和‘憤怒’。

    江濟堂看不到情況,但他可以感知到,這條污水河里冒出許多負面的能量團,它們都往河中心聚集。

    只聽著‘嗡’的一聲,耳膜被狠狠震動,整個污水河的陰性能量粘結成一個完全徹底的能量團。

    可能對江濟堂兩人存在忌憚,它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快速朝著整條河蔓延,僅僅幾秒功夫,污水河就沒有了任何動靜。

    “事情麻煩起來了。”因為這不代表河神平息了憤怒,反倒是它已然憤怒到極點,直接沖破某種極限,成為類似‘域’的存在。

    “我知道你大概聽不見我的話,不過在這件事中,河道兩邊的普通人和你一樣是受害者,他們沒有任何決定權,連為自己討一個公道都做不到。”

    他嘆了口氣,因為暴怒的河神不會聽到他的聲音,說也也是白說。

    “我的出現似乎也助長了它的憤怒。”

    “事實在那里,早晚都會這樣。”帕森斯說,始作俑者是那些高污染工廠,和犧牲環境的政府部門。

    “我沒有自責,就是有點為那個記者遺憾,它似乎也被吞噬了,成為河的一部分。不管怎么樣,希望它找對自己的敵人。”

    三天的逗留時間差不多到了,江濟堂也沒法繼續留在這里,等著出后續,他和帕森斯離開了這里。

    “失去之后,才知道藍天白云不是想擁有就擁有的。”兩人走到陽臺,抬頭就能看見明媚的天空,閉上眼就能嗅到干凈的空氣。

    其實夏國曾經也有過一段追逐經濟放棄環境的時光,但他們及時醒悟,沒有鑄成大錯,更沒有欲蓋彌彰。

    經濟我要,環境我也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所以才有污水治理,有沙漠治理,有退耕還林,有產業升級……

    “那個世界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意識到,經濟和環境,是可以同時擁有的,雖然這對他們的要求會更高。”江濟堂想著這個問題。

    就那個玄幻和科學并行的環境,他們是哪來的勇氣滅殺一條河的?真以為非人生物不會報復嗎?

    “現實中的恐怖領域也是這樣成形的嗎?”帕森斯想著另外的問題,這是一個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的低級別恐怖領域。

    因為夏國的恐怖領域往往一出現就被解決,他還特地去其他國家看了現實恐怖領域,和副本的感覺不太一樣,更真實。不過也因此更好奇這東西是怎么投射到現實的,亦或是現實中就有,只是缺少了出現的契機?

    兩人思考的問題根本不搭邊,但他們都靠在陽臺護欄上看天空。

    “帕西,你說,如果魔法世界也融入科技,會出現什么變化?魔法機械文明?科學能解釋魔法嗎?”

    這真是個好問題,帕森斯還真沒思考過這種可能性,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宗教會世俗化。”

    “這倒是。”

    不單是人類中的光明教廷,不同種族都有屬于自己的超級宗教,世俗化之后,這些精神權貴要何去何從呢?變成吉祥物,還是接受世俗化的改變?

    江濟堂還想到了偶然出現的生命樹,它是不是知道什么,比如魔法世界的未來?

    生命樹是一個文明僅存在一棵的超級植物,有人說它是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產物。它出現在藍星,并且贈送給他生命樹的種子,是否意味著未來他還會和魔法世界產生聯系?

    頭好癢,哲學問題讓他頭禿。

    “不想了,”江濟堂站起來,“最近好像上了一部很有趣的動畫片,要一起看嗎?”

    “榮幸之至。”

    第207章

    “五星級的任務。”

    上一次接到五星級的任務是什么, 江濟堂已經忘記了,但已經到了五星級,就不會是簡單任務。

    所以, 他特意空出一天時間,做些準備。

    九月列車并不是它真實的名字,但因為發生事故在九月,就有了這樣的代號。

    事故發生后, 這條路線就進入整改中, 一直到第三年才啟動, 列車也換了最先進的。然而,當年九月,這里又發生了一模一樣的事故。

    車頭撞進建筑物,整個列車都折疊變形。

    九月列車之名傳遍國內外, 而那條線也永久關閉。

    這也是江濟堂一開始覺得這個任務奇怪的地方。

    “現在車站都已經推平,再也沒有這條線,我要怎么阻止乘客上車?”他感覺這就是一個偽命題,連車都沒有,怎么上車?

    但接著看, 他就知道, 這已經不是現實層面的車站和列車,而是詭異層面的。只是那些乘客, 卻是隨機選中的不幸人。

    他的任務是阻止他們上車。

    當然,讓江濟堂自己選, 他肯定選擇解決根本, 比如這個恐怖領域。

    世界上的列車事故這么多,為什么這一次事故能形成‘鬼故事’?

    他有些好奇。

    “東南亞人的列車?”之前接任務的時候沒有細看,這會兒才發現, 事故發生在隔壁的隔壁。

    照顧到江濟堂本人的情緒,系統發任務,都盡量找對應夏國的許愿者,所以兜兜轉轉他一直在熟悉的圈子里玩,今天卻不一樣,出來了一列東南亞列車,呼嘯著就闖進他的任務清單。

    “這么特別?”

    原來,原始版的列車,車上載的都是幫派控制的人口,以及那些小弟和他們家眷。這是一輛‘罪惡列車’。

    這些人要么是旅游過去被綁架,要么就是被高薪工作騙走,還有組團去外面嫖/娼和賭博的,想要哈皮一下,自己被人哈皮了。

    這些人被控制,賣/淫、詐騙、器官買賣、代孕……

    這些幫派日常向當地政府和軍隊上供,如今集體轉移陣地,坐列車,當地政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結果被壓迫已久的‘豬仔’自毀式反抗,才有了九月列車的事故。

    然而這件事發生后,用旅游換經濟的政府擔心影響外國游客進來旅游消費,還把這件事定義為意外,描摹粉飾,以至于消息根本沒有傳到外頭。

    而那些不幸沒有死在這里的人,他們被轉運到其他地方后,又開始了噩夢一般的生活。那里有六千個荷槍實彈的犯罪分子看守,除非出動國家力量,個人是絕無可能撼動的。

    列車上的人死了,執念卻沒有消散。再加上那個世界的特殊情況,這些亡靈得到了史無前例的強化。

    這才是‘領域’成形的根本原因。

    而領域一旦成形,想要讓它消失,就千難萬難。

    “暴力推掉?不合適啊。”他煩惱的時候就折磨自己的頭發。

    一開始接下任務求的是簡單粗暴流,早早布置,把九月列車控制住,或者銷毀,就能完成任務。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干不了這個事。

    江濟堂想起水鬼們是如何自愿離開的,或許它們中的一部分也想回家,還有一部分要血債血償,甚至也有怨靈們只想吃個飽飯。

    “系統,如果我想抓出它們那一條線的所有參與者,會不會太為難你。”

    “簡單。”氣泡框極其淡定。

    “已經死亡成為領域一部分的蛇頭另外標注。”

    “沒問題。”

    “還有沒有死在這場事故,逃脫的那些人。”

    “都可以。”

    “知道卻視而不見的政府官員。”

    “行。”

    系統極盡縱容自己的宿主,它很快以‘輔助完成任務’的名義找出所有參與者的資料,以及他們最近的活動地點。

    “謝謝,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系統!對我來說就是最完美的。”已有家室,不好隨便比小心心,但江濟堂還有說不完的好話。

    氣泡框頓了一下,慢慢飄出幾個字:“宿主的訴求,理應滿足。”

    系統給資料,江濟堂來記錄,他在筆記本上寫下每一個加害者的信息,以及抓捕的時候可能遇上的情況。

    人數太多了,多到普通人看到都會膽怯的程度,但他越寫越快,筆尖在紙上摩擦出火花。

    他的目標是計劃、實施、保護這條產業鏈的所有既得利者,包括那些人的家人。“十三歲。”他劃下一道線,十三歲已經吃夠了受害者的血肉。

    接下來就是怎么做的問題。

    這些人自己就在血海里翻滾,很清楚一旦沒有了保護是什么下場,所以他們身邊的安保會十分嚴密。

    江濟堂可以無視空間限制,但很可能他一出現,就得面對暗處的槍口。

    “暗槍倒也沒事,我有防護服,又有自愈能力。”

    可救人就沒那么簡單了。

    那些不幸沒有死在這場事故里的人,和僥幸活著的蛇頭們,同樣也是事故的一部分,不可能放著不管。

    要救人,就得闖入園區,而園區有野生軍隊駐守,槍支彈藥充足,人數高達六千,基本受過高強度訓練。

    當然,點滿防御,手里還有電流槍,近戰也有大力屬性加持,再多人江濟堂也是無懼的。可這樣效率就太低了,任務只有三天停留時間,要做的事卻這么多。

    “看來解救人質的主力還得是帕西。”他們得分頭行動。

    先進入列車領域,消除領域中的惡徒,再去現實中抓捕和解救活著的人,消除那些亡靈的怨恨,盡可能降低‘九月列車’這個領域的實力,最后封鎖。

    不管是九月列車上的暴徒,還是現實中的,都不好對付,這一次的工作并不簡單。

    “我沒問題。”帕森斯是最盡職的執行者,就算有困難,他也會解決困難。

    “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人性中應有的良善,和戰士應有的操守。”江濟堂伸手勾著他脖子,“我不是你的腦,你也不是我手里的劍。你是我的同伴,是可以相互扶持的人。我想見證傳奇騎士的誕生,不是教廷的,不是我的,而是世界的。”

    帕森斯看著江濟堂,他的眼神里有很多東西:“你知道,我不介意成為你的劍。”

    “可是,我更想要你成為我生命的同路人啊。”

    這些東西,江濟堂以前有些模模糊糊的概念,但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他才意識到,應該讓所有戰士知道自己是在為什么,為誰而戰斗。帕森斯不應該是教廷手里的劍,他應該為自己的理念而戰斗。

    “可真耀眼啊。”帕森斯心想,就像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卻珍貴無比的太陽,能讓人變得更好的存在。

    “伊密。”

    “嗯?”江濟堂轉過頭,就被撲倒在沙發上。

    成為騎士的那天他立下誓言,堅守原則,維護正義,行事公正,不畏犧牲,但摘下騎士的勛章后,他才真正成為一個騎士,為正義發聲的戰士。

    “伊密,我愿成為你的劍,就是因為你引我走在這條路上,你是我的引路者,也是我追逐的目標。”他翠色的眼睛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你是這把劍唯一的主人。”

    過近的距離,和狹小的包圍圈讓人不安,江濟堂一面本能要逃,一面無法自控的淪陷,他的聲音帶上微微沙啞:“那我現在是你的誰?”

    “摯友,主人,妻子。”帕森斯扯開領口,俯身覆蓋。

    “等等,等下,怎么是妻子?”

    筆記本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帕森斯單手將人扛起,聲音帶著些含糊不清的笑意:“請允許我正式向您求婚。”

    “!”突然的滯空讓人不適,他抱緊了那人,“求婚?”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親愛的法師先生。”

    已經在樓梯口的帕森斯停下腳步,認真看著他:“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更親密的在一起。”

    帕森斯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正直和克制,現在卻坦露欲望,眼底的瘋狂和野火一樣燒著:“可以嗎?”

    江濟堂無法回答,他只是摟著他的脖子,低頭親了一下。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沙發下的筆記本還沒寫完,風吹動著,發出簌簌聲,窗臺上的玻璃風鈴在伴奏,遠處,天高云疏,秋蟬呼喊著將眠的金秋。

    時間滴答滴答偷偷溜走,江濟堂迷迷糊糊從被子里探出頭,外面的冷空氣又讓他縮回去,露出的手臂上冒出一個個雞皮疙瘩。

    他瞬間清醒。

    僵硬片刻,他掀起被子默默看一眼,又嗅了嗅,倒是沒有別的氣味,只有清洗過后的薰衣草香氣。可他好像更僵硬了,像毛毛蟲一樣卷起來。

    理論和實戰完全不一樣啊。

    ‘對不起,給所有法師丟臉了!’

    帕森斯端著早餐上來的時候只看到隆起的被子,和一個不肯面對現實的法師先生。

    一生驕傲的法師先生在戰場所向披靡,隔著遠遠距離就能殺得對面戰士軍團哭爹喊娘,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戰士欺負得丟盔卸甲。

    大失敗!

    “伊密醒了?被單都已經洗好,曬在陽臺上。”

    被子蛹動了一下,卷得更厲害。他連問衣服的勇氣都沒有,大概此刻正安靜待在垃圾桶里。還好上面沒有可疑痕跡,否則讓清潔工看到,不不,還是把垃圾袋扎死結,必須死結!

    “今天的早餐是甜牛奶和雞蛋三明治,還有蘋果切塊。”帕森斯小心掀開一點被角,露出江濟堂悶得透紅的臉。

    他有些生氣的看著他,眼里還帶著蒙蒙的水汽,一縷劉海貼在臉頰上。

    帕森斯一下回到昨晚,摯友也是這樣用濕潤的眼睛生氣地看著他,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回擊。咬出血了卻舍不得,又舔了舔。

    想到這,帕森斯只覺得脖子上的咬痕都癢起來。

    江濟堂臉紅得厲害,扯過被角又卷起來,這次是怎么都扯不開了。

    “伊密后悔了嗎?”帕森斯不需要裝可憐,他只需露出一二分真實的忐忑,就很能引起憐憫。

    不過這種忐忑源自對自己技術的不自信,畢竟兩世加起來都沒有任何經驗,他擔心體驗感太差,以后……就沒有以后了。

    “不許emo。”這下江濟堂黑著臉把被子掀了,窗外的光落在這雕塑似的身體上。

    其實以前他偏瘦的,但大學四年吃得多,運動量也大,熱量全變成肌肉了,所以現在的體型剛剛好,力量感、安全感、美感和諧又統一。

    只可惜昨日印染的痕跡早就消失不見。某人略微遺憾。

    “你在遺憾什么?你這個黑騎士!”他氣得捏帕森斯的腮幫子,“我說了三秒自愈,你就非要咬,一直咬,就想留下點什么痕跡,你屬狗的嗎?還是看我哭很有意思?”

    帕森斯倒是緊張起來,抓著被子給他蓋上:“小心感冒。”兩種都有,但絕對不能承認。

    “哪有這么容易感冒?”

    說是這么說,他還是乖乖伸出手,穿上帕森斯遞過來的毛茸茸睡衣,再一粒粒扣上熊爪扣子。

    “怎么把這套睡衣找出來?”他嘀咕了一聲。

    這套睡衣江媽媽買的,棕色羊羔毛,帽子和口袋都做成小熊的模樣,他穿上,平白就減了幾歲,所以一直塞進柜子里不穿。

    看著摯友穿好睡衣,帕森斯莫名其妙多出一點心虛:這樣看著好像未成年,雖然他確定心上人已經完全成年,且發育……咳,非常良好。

    江濟堂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加上一睜開眼就有好吃的,胃哄好了,人也好說話。

    昨天雖然亂七八糟,兩個初哥什么準備都沒有,一邊親一邊瘋狂回憶曾經看過/寫過的小黃文,但要說后悔,倒也不至于。

    就是稍稍有那么點突然,還留下了后遺癥——比如有那么點不敢直視對方的臉。

    “住腦。”江濟堂又想起來了,他拼命壓制,但那張沉浸其中,低喘著的性感臉龐卻在腦海里來回晃動。

    痛是一點記不住,就記得男妖精的美色了。

    “再睡一會兒?下午再做任務?”帕森斯看到他恍惚的樣子,以為是睡眠不足太困。

    “你別晃。”

    看來是真的困了。帕森斯見他已經吃完早餐,靠在椅子上不動,想了想彎腰將人抱起來往樓上走。

    江濟堂嚇一跳,隨后額頭被親了一下。

    “好好休息,任務的事,睡飽了再做。”

    他回到余溫未散的被窩,迷迷瞪瞪睡著了,帕森斯在樓下清洗了碗筷和廚具,又通過電腦進行遠程辦公,還從一家星級餐廳訂了午餐,簡直像個幸福的小媳婦。

    等這一切都做好,江濟堂才從樓上下來,他已經換好外出的衣服。

    江濟堂穿著黑色薄毛衣,外面套一件同樣輕薄的黑色大衣,沉穩的黑色似乎更能襯托濃艷華貴的長相,看著倒比以往的休閑風更出眾。

    但帕森斯的視線集中在毛衣的輕薄上,他看著中領擋不住的喉結,和干凈利落的頸部線條,還有敞開的大衣內順著肌肉形狀流動的織物曲線……

    “喂?”江濟堂不理解地看著他把自己的大衣扣上。

    “天冷,容易感冒。”

    “那你怎么不扣?”

    帕森斯和他是類似的穿著,但他的氣質本就嚴肅冷峻,外人看著更難以靠近。

    “扣不上。”帕森斯誠實地說。

    “……”

    突然,一架金邊圓眼鏡落在帕森斯的鼻梁上,給他戴眼鏡的江濟堂左看右看都很滿意,捧著臉親了一下:“我眼光真好。”

    帕森斯很想繼續嚴肅,就是有點維持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現在睡飽了?”

    “嗯。這是我買來的特殊眼鏡,可以讓我們看到那些東西。”江濟堂自己也戴了一架一模一樣的,看著斯斯文文,“我戴著怎么樣?……不不,不用回答了。”

    他推開那張帥臉,已經荒淫無度一整晚,可不能再耽誤正事了。

    騎士先生有些失望地推推眼鏡。

    樓下叮咚一聲,他們往陽臺看去,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兩個黑服帥哥,一人提著一個大箱子。

    “外賣來了,我去拿。”

    這種高價外賣一般都是送貨到家,但帕森斯備注了‘樓下等待,不要上樓’。摯友的家從未有外人踏入,帕森斯也不太希望有人破了這個‘規則’。

    這時候江濟堂忽然想起一件事:“帕西,那個,你早上是不是看到我媽媽了?”

    帕森斯點點頭。事實上,他抱著床單下樓清洗的時候遇上,江女士對他十分友好,還告訴他江濟堂的睡衣放在哪個柜子里。

    江濟堂的頭頂已經冒起煙,他雙手捂臉,突然就覺得有點丟臉:要不還是離家出走吧?

    第208章

    酒足飯飽, 兩人稍稍休息消食,就踏入任務世界,也就是早被封鎖的車站。

    九月列車的事故發生地點距離車站不到三公里, 但那里早就改建成了公園,而且一切詭異事件都發生在車站,所以他們被投放到這里。

    幾年封禁后,此地雜草叢生, 空氣里除了潮濕和霉變氣味, 還有濃郁的魚蝦腐爛臭氣。分不清臭氣來自哪里, 整個車站看過去都是灰蒙蒙的。

    “感覺到了嗎?”

    “嗯,我們已經在領域入口了。”

    江濟堂和帕森斯同時按下肩膀上的防護服,空氣防護服展開,包裹全身。口鼻一被覆蓋, 原本的惡臭就消失了,但空氣中有另一種陰冷。

    帕森斯的防護服也升級到高級,不過他沒有購買電流槍。雖然騎士的射擊能力也很出色,他卻還是更喜歡使用魔劍。

    “菇菇。”帕拉伊巴冒出頭,又被帕森斯按回口袋里。

    這一次黃金眼和小藍菇也會參與, 要對付的家伙實在是太多了。

    “我們的時間很趕, ”江濟堂看著手表,“處理了領域內的惡靈, 還得把那些想要回家的冤魂送回家,還得滿世界抓人, 還有解救幸存者, 最后得封閉整個領域,免得有誤入的乘客……”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著,越算越覺得時間不夠用。

    帕森斯看他皺著眉掰指頭, 忍不住走了下神:他煩惱的樣子也很有趣。

    “嗚——”

    清晰的氣鳴聲傳入耳朵,兩人抬起頭,只見原本破舊的列車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干凈整潔的樣子,而他們也不在原來的地點,而是在站臺上,一輛棕紅色列車呼嘯而過,車站的燈十分刺眼。

    “嘶。”他們本能地伸手去擋。

    放下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領域中了,模糊的人影來來往往,光影流動,似夢非夢。

    快速閃過的車窗上,江濟堂和帕森斯還看到了自己的臉,那臉很詭異,對他們笑著:“快來啊,快來啊。”

    列車猛地停住了,車門打開。

    “當時在列車上的這些人,就是我們要干掉的家伙。”江濟堂抽出一疊紙,上面都是需要消除的惡靈。他那里還有一疊,則是漏網之魚和保護傘,是下一階段要處理的目標。

    帕森斯轉動戒指,他走在江濟堂的前面。

    這一次,他們肯定要大開殺戒的。

    跨過窄窄縫隙,風停聲停,車門后空間旋轉,金碧輝煌的大廳出現在眼前。衣冠楚楚的男女端著酒杯走在其中,角落還有樂隊吹拉彈唱,儼然人間極樂之地。

    “來到阿瓦會所,兩位客人是要賭牌、喝酒還是……”一個穿著黑絲襯衣的黑皮小伙出現在他們面前,諂媚的笑,雙手不停搓著。

    江濟堂笑了,挺會玩哈,當了死人還搞會所。他不著急了,揣著手笑問:

    “你這里都有什么服務啊?”

    “我們這里什么服務都要,只要客人有足夠的錢。”那東西搓搓手指,眼睛瞇起來,“當然,我們會所也很人性化,照顧到手頭沒有現金的客人,還允許使用一些抵押物。比如您二位的飾品、身份證明、一些沒用的器官,甚至是,兩位自己。”

    “如果我們不玩呢?”

    “這可由不得客人你了……”

    還不等黑皮男人變臉,江濟堂首先拿出刀,手起刀落割下頭顱。他抓著頭顱,看著沒有任何血跡的傷口:“我什么都不想給,所以借閣下頭顱一用。”

    另一邊的帕森斯早就行動,圍上來的打手還沒靠近,就已經被張大嘴巴的魔劍吞吃,骨頭被咬碎的聲音嘎吱嘎吱響,四周的‘賓客們’避讓到一邊,瑟瑟發抖。

    江濟堂推著下滑的眼鏡,這些都是灰色的,不好也不壞,在好的環境是良民,在惡的環境也會助紂為虐。

    正是他要撈的對象。

    “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說著他把頭顱提起來細看:“雖然不在名單上,但為虎作倀……魔劍,來。”

    魔劍張大嘴。

    “我知道它們在哪!我知道!我帶你去。”只剩下一顆頭的黑皮小子痛哭出聲。

    雖然背叛此地控制者會被吞噬,但被這怪物吃了,那就是立刻魂飛魄散。孰輕孰重它還是分得清的。

    “咦,這么識相,倒是不好下手了。好吧,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家這幾個都餓了,如果喂不飽,你知道的。”順著江濟堂的話,魔劍露出‘我超兇’的表情。

    一點不覺得這是恐嚇的頭顱拼命點頭:“樓上,樓上有很多,我一定讓這位大人吃飽!”

    順著大廳的環形扶梯往上,就是第二層,走的時候江濟堂還問頭顱:“你是哪兒人?進來多少年了?”

    頭顱愣了下,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好半天,他才回答:“中原來的,死之前已經有七年了。”

    “被騙的?”

    “嗯。”

    江濟堂看一眼突然落寞的頭顱:“也騙了不少人進來吧?回家不會羞愧嗎?”

    變成怪物之后就只剩下一堆負面情緒,幾乎沒了人性,但此時此刻,被江濟堂問起這個,頭顱忍不住想起很多人類時候的回憶,它張張嘴,說不出話。

    過了好久,幾乎要到二樓了,頭顱才發出很小的聲音:“哪兒回得了家?”

    “你想回家?我帶你回去啊。”

    頭顱猛地抬起,那邊的江濟堂已經看向二樓深處,不再說話。

    金銀柱子,水晶簾子,地面一水的天然白玉,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這是一條走廊,兩側是一間間屋子,每一塊半遮半掩的紗簾后都有一道影子。

    似乎是一束光打著,影子落在簾幕上,一個個都凹凸有致,還擺著撩人的動作。

    “來了。”魔劍化身長劍,帕森斯警惕地看著黑暗中出現的人影。

    只見那些紗簾被輕輕撩開,走出一個個美麗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身上只有遮得恰到好處的幾塊布料,眼神魅惑。

    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帕森斯長劍一揮,劍風就把這些男男女女掃樓下去了。

    多漂亮的人,在樓梯上滾一圈下去,那就沒法漂亮體面,都狼狽得很。

    帕森斯收回視線,看向那些正要掀簾子,這會兒僵硬在那里的。

    江濟堂拿出小喇叭,象征性地對著二樓進退為難的怨靈喊兩聲:“都下樓去,聽話不殺,不聽話填肥。”

    說完還拍了下頭顱,頭顱反應過來,尖銳大叫:“聽他的,不想被吃就下去。”

    聲音在長廊回蕩,里面男男女女都走出來,一個個逃命似的躲著他們,從另一側下樓梯。

    終于,里頭的東西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濟堂揮揮手,一陣風吹散空氣里迷惑人的香味,他提著頭顱走進來:“趕時間,帶路。”

    不是裝逼,他們是真的趕時間。

    在最里面的浴池,兩人找到二樓的主事。它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還在水池里玩蒙眼抓妃的游戲。

    拿著紙仔細對照,這次終于是名單上的人物了。

    “誰?”這東西終于感覺到不對,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罩子,一道寒光閃過。

    帕森斯干凈利落一劍殺了,殘魂被魔劍吞噬。

    江濟堂則撕掉那張頭像,丟在浴池里,血色從紙片邊緣蔓延,把整池水都染成了血紅色。

    兩人沒有再理會浴池其他驚慌的漂亮男女,朝著三樓走去。

    再往上走,是癮君子快樂屋,可以選單間,也可以選通間,大家都在那里吞云吐霧。很多人身上還有傷,似乎才被毒打過,它們看到闖入者也不躲,咧著嘴精神恍惚。

    “他們用毒品控制這些被綁來的人,讓他們為自己工作。”江濟堂皺著眉,他本能的對這種破壞大腦讓人失去人性的東西沒有好感。據說在以前,妓館也會讓妓女吸食大煙,控制她們墮入黑暗。

    “已經沒救了。”

    江濟堂的身后浮出暗金色的眼睛,青色的風溫柔吹拂,卻把冤魂吹成流沙。

    頭顱看著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風化,灰色的沙礫鋪在地上,又很快消失不見。它似乎看到它們露出解脫的表情。

    這是來自于教廷的魔法,強制將靈魂送入輪回通道,以前他不愛用。

    帕森斯將手按在江濟堂的肩膀上,江濟堂搖搖頭:“沒事。”

    當人的時候被控制,成了鬼還是渾渾噩噩被操控,人性被藥性壓制著無法解脫,不如給個痛快。

    一樓‘迎賓’,二樓‘美色’,三樓‘藥物’,四樓出現的則是拳擊場,人和人,人和物,兩個只能活一個。

    賭桌上早就押定離手,四周的看客表情猙獰,為自己的押注對象尖叫嘶吼。而這里的主人坐在視線最好的位置,拿著雪茄吐煙圈。

    在其他不起眼的角落,還有很多場廝殺,掌控者撒下大筆的紙鈔,許下無數的誘惑,期待的看著它們變成徹底的動物。

    ‘暴力’就是它的主題。

    它們的注意力完全被臺上的廝殺者吸引了,并沒有注意到江濟堂兩人。他看了一圈,竟沒有一個能從這種狂熱中脫身的。

    “都是生前就好這一口的嗎?”

    頭顱猶猶豫豫:“進入這里之后,大家的腦子里就只剩下一兩件事。”

    “那你倒是很清醒。”

    頭顱沉默不語。

    “伊密,等我五分鐘。”

    “好。”他什么都沒問,就提著頭顱去外面等。

    等了不到五分鐘,帕森斯帶著飽餐一頓的魔劍出來,里頭已經沒有聲音。

    “都吃了?”

    回答他的是魔劍一個飽嗝。

    這個錯亂的世界,已經讓人分不清什么是受害者什么是加害者。

    頭顱越發安靜,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氣就會變成下酒菜。往日壓在它們身上可怕的禁制對這兩個闖入者沒有任何效果。

    頭顱用它不大的腦容量思索很久,都不知道是誰請來這樣強大的法師——這個國家最有權有勢的那些人,正是這個集團的靠山。他們就是派了人來,也是為了讓它們閉嘴消失,而不是解救。

    往上走,是第五樓,人還沒跨入,先聽到轉色子的聲音。

    等他們走進來,發現還是直播的,一排攝影機對著美女荷官和牌桌,還有更多人坐在小小電腦前,它們的桌子上都堆著銀行卡和身份證,還有其他物件。

    “你是誰?你們怎么會來這里?”荷槍實彈的幾個打手提著槍,一言不合就要上強度。

    “菇菇。”小藍菇冒頭瞧一眼,又縮回去。但這些人手上的槍支卻在瞬間分解重組,變成一雙鐐銬和沉重的鎖鏈,將它們捆綁在地。

    人群有些驚慌,美女荷官抱著頭縮到牌桌底下。

    “都住手!”眼看著要混亂起來,頭顱撕裂了咽喉,發出尖銳的聲音,“他們來救我們,他們來救我們的!”

    這個時候,在里面運籌帷幄的家伙終于出現。

    這東西長著一張憨厚老實的臉,看起來像是打架都不會的老好人。它身邊倒是沒有打手,但也一樣有槍。

    最重要的是,整個場地都和它氣息相連,以至于這個家伙看起來十分強大,似乎只要這個銷金窟不被摧毀,它就會一直在。

    “自從占據這里,還沒有東西敢打上來,你們好大的膽子。”

    這東西原本也只是小頭目,是吃小魚的魚,也是被吃的魚。但因為這場意外,它干掉了其他所有同類,吞噬它們變成現在這樣的龐然大物。

    它野心勃勃,要超脫目前的界限,要更強大,于是策劃了新的‘九月列車’吞噬新一批靈魂,現在,它又要故技重施。

    “如果世界上有地府,它們也逃不過我的酒池肉林,這世界,到了哪里都是酒色當道,兩位法師何必逆……”

    它得意洋洋,大搖大擺,而對面的江濟堂拿出槍。

    隨著一聲槍響,帶著咒的子彈穿過那張被欲望渲染得猙獰的臉,看似不可抗的東西炸開。

    “啊啊啊啊——”整座大廈都在搖晃,石膏板和水泥塊掉落,揚起煙塵無數。

    人群尖叫,都擠在通道樓,江濟堂收回電流槍,他和帕森斯穩穩站立在地面上,大廈的搖晃似乎完全不能影響到他們。

    一會兒,煙塵散開,露出一輛撞得扭曲的列車,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臉出現在窗臺上。

    慣性作用下,這些人整個都折疊在上面,骨頭塌陷,皮肉四散,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模樣。只有一滴死了都不肯散的眼淚凝結在上面。

    這里明明很安靜,卻仿佛響起無數哭嚎聲。

    江濟堂看著這慘烈的事故現場,不知道闖入控制室的人抱著何等心態,選擇這樣同歸于盡的方式。

    他松開手,頭顱咕嚕嚕滾出去,鉆進扭曲變形的車廂。

    “誰想回家?我帶你們回家。”

    第209章

    來自異界的直升飛機小心避開其他飛機的路線, 江濟堂一邊駕駛一邊對照地圖。

    在飛機的后艙,除了帕森斯,還有很多的碎骨頭, 每一塊骨頭上都飄著一個嗷嗷哭的靈魂。

    它們都是死在異國他鄉,執念就是回家的冤魂。

    這其中有中原來的,也有隔壁東洋和其他東南亞國家的,有些都已經接近破碎湊不出完整形狀, 但說到‘回家’, 它們全都跟過來。

    江濟堂他們也是溝通很久, 才一個個記下地址,密密麻麻布滿整張地圖。

    “得分開行動。”

    帕森斯不說話,只是站到江濟堂旁邊,用行動說明自己的想法。

    “撒嬌也沒用, 人手不夠,小眼睛都得單獨行動,魔劍也避免不了,否則送不完啊。”

    帕森斯:……

    “有什么想和家人說的嗎?”安撫完組內成員,江濟堂又問那些擠在一起的死靈們, “每個人一句, 我會把這句話和那些錢一起送到你們家去。”

    于是地圖下的本子上又多出許多文字。

    它們中的很多人被高薪打工吸引到外面,這樣的人, 大多數家里困難需要用錢,但最后錢沒賺到, 人還沒了。

    江濟堂讓它們留一句話給家人, 大多都是后悔,和擔心。還有些神魂散得差不多的,連聲音都沒有, 只有一滴滴眼淚。

    傳說鬼是不能流淚的,這些灰色淚滴卻灑滿后艙。

    因此,在正式返家之前,兩人從列車里找到了管賬的,又問出了那些頭頭放現金的地點,和他們的秘密賬號。

    江濟堂和帕森斯試圖找到一些‘補償金’,但這么多年過去,這些人卡里的錢早被轉走,家里也被翻了一遍。

    現在住在這些房子里的都是那些人的后代,他們還在做一樣的事,買賣人口,制造慘案。

    可能更加肆無忌憚,畢竟上一代可能不會拿著嬰兒脊椎做的包包鏈子炫富,也不會用美女的皮做真皮沙發。

    “這個世界真是烏煙瘴氣。”江濟堂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國家已經罪無可恕,還是整個世界都在往下墜落,他在這里的時間越久,越是能感覺到那種被負面能量淹沒的窒息。

    內里喧囂,外面卻平靜到沒有任何聲音,習慣了忍受的普通人適應著惡劣的環境,久了都不會再有感覺。

    但他們是見過太陽的人,無法忍受這樣的生存環境。

    他們把幾棟宅子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出一些放在秘密地點的金銀首飾和奢侈品,現金也只有一箱多。好在這些錢都是這個世界和能源綁定的流通貨幣,多少還值點。

    “我不能吃這個虧,那明明是我的勞務費。”江濟堂硬生生擠出一個晚上的時間,把那些人的后代都查抄一遍,該死的死,該抄的抄,這才補足需要的金額。

    帕森斯燒毀了別墅,和別墅里面嬰兒脊椎做的包鏈、美女真皮沙發。

    然后他們兵分四路,每個人都領著分好的錢財和臨終遺言離開。

    走之前江濟堂還和帕森斯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就在列車幸存者待的園區,有六千兵力看守的地方。

    “從這里開始,繞一圈,蛇形走位,可能只用一天就能搞定。”江濟堂用筆將自己負責的所有人的家連起來。

    這一塊都是中原,也順便來瞧瞧這個國家的變化。

    飛機的第一個降落地點是一個南方小漁村。

    這會兒天剛亮,但小漁村的人都已經開始勞作,他問了路,才找到那個人的家——大概是整個村子最破舊的家了。

    大娘已經在海邊等了三年多,她不明白兒子只是出去打個工,怎么就回不來了。家里的生計則是它老婆在扛,她和男人一樣出海打漁,還剪掉了長發。家里還有個五歲多的小孩,他爸爸走的時候他剛會說話。

    江濟堂提著現金金銀來找她們。

    “我兒子是不是出事了?”三個人圍繞著他,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怕聽到壞消息,又想有個明確消息。

    “好著呢,不過他的工作要保密,所以回不來。這是他這些年賺的錢,這是給你們準備的東西。他還有一句話托我告訴你們。

    “娘,老婆,這些年辛苦你們了,我在外面顧不到你們,對不起。寶,你要好好長大,好好孝順你娘你奶,爸爸不孝,也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學我。”

    屋里三個人頓時泣不成聲。

    他們知道,人沒了,再回不來了。可人家好心騙他們一場,他們也不想說破,只是收下這些‘工資’,帶著孩子給他道謝。

    江濟堂以前給犧牲的戰士家庭發過撫恤金,但也確實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情況,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沒有下文。

    而接下來,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家庭等待著他們。

    同一時間,九月列車出事的那個車站,一個有些眼熟的黑衣人茫然地站在空無一物的站臺,他‘看向’好友:“你感覺到什么了嗎?”

    “沒有。”好友滄桑地吐著煙,“你翻越高山大海,就是為了給別國解決麻煩?”

    “國內有無塵那小子,我就不湊熱鬧了。”

    說到差了十幾歲卻已經超越他的師弟,他的臉上帶著寬慰的笑:“當年也沒想到他會成長到現在這樣子,師叔若是看見,一定很欣慰。”

    “可不是?紀法堂都成了多少邪修和權貴噩夢了?但除了你這個師兄,他也算是眾叛親離了。”好友踩滅煙頭,他看著還殘留著濃郁異種能量的車站。

    “每次出國都和去了異界一樣,到處都是鬼蜮,鬼氣森森。廣宇啊,你說這國家也有不少修行者,他們怎么就不管管?”

    “師父說,千年未有之變革就要出現,我們一旦涉入,或將萬劫不復。你看師叔就……哎。

    “所以很多修行者選擇避世,這個國家的幾位大法師都選擇避世了,連王室都請不出他們。”

    “嘖,我可不是大和尚,不修今生修來世。我呀,能把這輩子過好就不錯了。不過這里也是奇怪,明明還有這么濃郁的異種能量,怎么就沒找到鬼蜮的大門?”

    他掐指算了半天,怎么也算不明白:“難道有人提前清理過了?不能吧?這也沒動靜啊。”

    “我三天前過來,這里還有。只是這個鬼蜮瞧著不小,我不想打草驚蛇,就離開去拿師叔的骨笛。”名家安,字廣宇的男人摘下眼鏡。

    他已經有五十多,卻和三十年前沒太大差別,還是這么斯文儒雅,只是頭發白了許多,一雙灰色的眼睛依舊能看透肉眼看不穿的東西。

    “那咱們是先回去,還是?”

    廣宇搖搖頭,他‘看向’能量異常的地方,但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我要在這里等。”

    “就這么空等?”

    “嗯,我有預感,不出兩天就能有答案。”

    “得嘞,我只好舍命陪英雄啦。”

    正說著,廣宇的手機響起來,他接了,才聽了幾句,臉色就是一變,而等他放下手機,那表情已經十分凝重。

    “怎么了?家里起火了?”

    “志敏,我是不是和你說過這起列車事故?車上全是各地騙來綁架來的受害者,另外還有蛇頭和他們家眷。但最大那幾個的家眷并不在里面,列車出事后,這些人的后代大部分都沒事,繼續販賣人口,炫富當二代。”

    “嗯,你說過。”

    廣宇‘看向’荒廢的軌道,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剛得到的消息,這些人幾乎全都死了。”

    “死了?”

    “就在昨天晚上,分散在不同地方的這些人全都死了,子彈穿過他們的眉心,而家里所有錢財都消失不見,別墅都燒了。”

    這些蛇頭后代的慘死不只是驚到廣宇兩人,更是讓這條黑色線上的人不寒而栗。只有那些掌握著私人軍隊的不屑一顧:“子彈再厲害,也得先走到我的面前。”

    他們的堡壘固若金湯,就是大炮轟炸都有地下可供躲藏,又怎么會怕這些殺手?

    “區區幾個毛賊,也讓他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真是虎父犬子。”

    “那些人哪有您的膽魄?”其他人恭維道。

    “喲,開門紅啊,一來就找到了。”

    “什么人!”

    大廳里的人都嚇一跳,他們下意識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就見天花板破開一個大洞,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拿槍對準他們。

    “啊啊啊啊——”

    離開藍星的江濟堂就是一個法外狂徒,他像死神快速收割預定的人頭,他還把它們的尸體帶走。

    從掌握著軍隊的軍閥,到拿著錢睜一只眼閉一只的政府人員,不分高低貴賤,也不管男女老少,公平公正。

    帕森斯不像江濟堂開了掛,所以他去了在這個國家另一邊的園區,去解救九月列車的幸存者,解決本該消失的人。

    江濟堂生怕他吃虧,早早就用魔法把整個園區給‘靜默’了,重型武器一概無法動用,還給足了彈藥。

    帕森斯身邊還有小藍菇這個招招小手就能把武器變成枷鎖的幻獸助攻,犯罪片瞬間變成恐怖片。

    槍林彈雨中帕森斯毫發無損,反而那些渾身刺青的打手驚恐地喊著魔神,甚至丟下武器就跑,一整個嚴密的園區,被一人嚇得潰散。

    但黑龍體型的魔劍早在外圍蓄勢待發,里面的人出來一個被它扇暈一個,被電話搖來的人也不例外。六千人的軍隊,被巨大化的魔龍一個掃尾就打殘了一半,剩下一半也被收割著。

    他們的武力值對這個世界簡直是降維打擊。

    終于,沒有一個反對者能站在帕森斯的面前,連混跡人群的幫兇都被人指認出來,剩下的都是被控制的人。

    所有打手都死了或者昏迷,帕森斯也只有一個人。但已經被打折了驕傲的人戰戰兢兢,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跑,其中那幾個漂亮的男女更是討好地看著他,期望能有好一點的下場。

    帕森斯看了一眼,站在這里的人比九月列車的幸存者還要多,可見短短幾年,那些人又欺騙綁架了很多人。

    “帶上你們的身份證和足夠回家的路費。”

    他們中的很多人也犯了罪,回到家鄉或許也要接受法律的審判,又或許他們會隱姓埋名地生活,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這樣放我們走?”一個精瘦的小個子鼓起勇氣問。

    “接下來會很亂,他們沒有時間去抓你們,回家吧。”帕森斯不太擅長安撫人,他學著江濟堂的樣子,但實在沒有那種親和力,聽著都和命令似的。

    這樣就夠了,對這些人來說,有親和力的人未必就是好的,這樣酷酷的說著他們自由了的帕森斯,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

    “只拿自己的身份證和回去的路費,我想你們不想知道多拿會是什么下場。”

    “知道知道。”小個子縮縮脖子,雖然他原本就沒這個想法,但這么一說肯定就更不敢有想法了。

    “有序離場,動靜小點。”

    “……好的。”您動靜還小嗎大哥?

    帕森斯離開這里,到達停著車的橋頭時,江濟堂都無聊地蹲街邊拔草玩了。

    “搞定了?我也搞定了,走,去車站。”今天已經是任務第三天,能不能完成任務就看最后這一道程序了。

    他們坐進越野車,帕森斯負責開,江濟堂負責放低座椅小憩。兩天沒睡覺,又耗費了太多魔力打開通道,他現在只想輕輕松松躺著。

    帕森斯其實看不懂路邊的站牌,也沒有紅光導航,但他不想吵醒身邊的人,于是一邊回憶離開時的街景,一邊在黃昏暗沉的光中辨認。

    就這么慢慢吞吞,用了快兩個小時,車到了已經封閉的車站。

    這時候,天空已經蓋上黑布。

    閉著眼的江濟堂醒過來,他看向車站方向:“許愿者來了。”

    廣宇和他的朋友已經在這里等了兩天,從白天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白天,現在這天又黑了,但除了路過的野貓和老鼠,什么也沒有。

    臨近晚上,他朋友離開一陣,帶回來幾瓶水和幾個面包,兩人坐在已經生銹的長椅上,用冷冰冰的水配干巴巴的面包。

    “就不能選好吃一點的嗎?我都吃了兩天這玩意兒了。”廣宇艱難地往下吞咽,這地方又不是沒有美食,為什么要這么為難他?

    “這話說得,好像我故意虐待你。原本這地方就偏僻,能找到一個小店就不錯了,你多擔待吧。你說我們這么等下去,有用嗎?”

    “等了才知道。”

    簌簌,簌簌,干枯的樹葉被踩碎的聲音在寂靜黑夜中異常清晰,訓練有素的兩人跳起來,手里的面包和水瞬間變成法器。

    然而月色下出現的面孔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第210章

    “是你們?”咬著煙的男人認出他們, 他壓下廣宇的手。

    熟人?廣宇看不見,但也沒感覺到可疑氣息。準確的說,他聽到了聲音, 卻沒有感覺到‘氣息’,這情景他很是熟悉,仿佛什么時候見過。

    “我就是接到任務,來配合你們阻止九月列車到站的人。”江濟堂笑容可掬, “我叫江濟堂, 這位是我的同伴帕森斯, 好久不見。”

    “夏松,字志敏。他是林家安,字廣宇。多年不見,我都成老橘子了, 你們怎么一點沒老啊?”

    “這就是很長的故事了,介意我們坐到旁邊嗎?”

    “當然不介意,隨便坐。”

    江濟堂自來熟地坐下,他也驚訝林家安居然就是當年出現過的黑衣人,只是現在不綁眼睛, 改戴墨鏡了。

    而且他們也老了許多, 但想到板磚機都變成智能機了,他們老了也很正常。

    這時廣宇也想起來他們是誰, 正是師叔都看不透的人,手上拿著的骨笛還是當年他們給的。

    “我確實在論壇上發了帖子, 你們也看到帖子了?這事兒沒多少報酬, 恐怕連你們的路費都抵消不了。”修行者也有家庭也要吃飯,他一開始沒報什么希望,沒想到真的有人來。

    “沒事, 我們自駕。”

    “……”從中原自駕到這里?

    理了理思緒,廣宇一邊咬著干面包果腹,一邊示意他們看站臺:“你們可能要白跑一趟了,這里不知道誰處理過,鬼蜮被封鎖了。”

    “你們在這多久了?”江濟堂推了下眼鏡,軌道上空蕩蕩的只有荒草碎石,再看看長椅下的煙頭,他們怕是待了一天以上。出于憐憫,他遞給他們一人一個三明治,還是熱的。

    “謝謝。”廣宇摸索一陣,撕開口子咬下去,柔軟的吐司夾著雞蛋和培根,上面還有融化的奶酪,哪怕不是完全合口味,也拯救了他□□面包荼毒的味蕾。

    見狀,志敏也吃了。

    廣宇眼盲心不盲,對善惡感觸敏銳,他都吃了,說明這份食物沒什么問題。

    “你是說車站嗎?才來了兩天,不過我來這個國家倒是有幾個月了。”廣宇幾口把三明治吃完,熱量補充后他覺得自己總算是活過來,“這是個很有自己特色的國家。”

    “我看出來了,你是個文明人。”江濟堂呱唧鼓掌,為他的用詞含蓄。

    他去過這個時代的中原,還算干凈,而這里已經是垃圾堆。

    “你們怎么會突然想起來這里辦事?總不能是誰雇傭的吧?”

    廣宇苦笑:“要是有人雇傭就好了。”

    這話里有故事。

    江濟堂正想知道如今超凡者們的情況,于是給人遞了一把水煮花生:“我和我的同伴這些年一直隱居呢,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要不細說?”

    異國他鄉,偶遇年少時見過的人,不免回憶起青年時的意氣風發。

    這一恍,居然都這么多年了。

    廣宇還想起他的師叔,那會兒師叔還在,他們都覺得師叔會活很久,結果卻是短短幾年……

    “既然隱居了,就不該出來,如果當年師叔選擇隱居,或許現在人還在。”

    一包水煮花生,幾罐啤酒,一段往事且說且聽。

    對江濟堂來說只是幾天,三個任務的間隔,對這個世界卻是三十年的光陰流逝,一切滄海桑田,全不為人考慮。

    廣宇的青年時代英姿勃發,有肅清寰宇之志,中年時代卻是郁氣沉沉,只因眼見邪魔橫行于世,卻無力回天。

    原來當時江濟堂見證的‘污水河成領域’不是孤例。

    人類對這塊土地造的孽,對同族對異族造的孽,甚至平時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暴力、掠奪、侵占、不公平’,突然都以十倍百倍的孽力回饋,要么成大災,要么成鬼蜮。

    好在這些鬼蜮成形便潛伏,看著似乎對現實生活沒有影響。

    眼見著以前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各類鬼蜮現世,超凡者們也覺察到了不對。他們紛紛掐算占卜,結果都不好,仿佛人類文明要迎來屬于他們的末日。

    一時間把這些人類中的‘先民’嚇得寢食難安。

    普通人還不知道,依舊平凡又平靜地活著,但超凡者已經開始行動。

    首先是幾個世家宣布隱居避世,不入紅塵,接著就是一些大能閉死關,年輕一代匆匆忙忙扛起大旗。

    廣宇的師叔則是抗爭派的領袖,他召集一幫子熱血未涼的老家伙,要劈開通向亡者世界的通道一探究竟,結果,一去不歸。

    “我們知道有敵人,可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在哪里,會用什么手段。”廣宇雙手合十,擦過自己冰涼的臉,“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減少鬼蜮的存在。”

    “再來一杯?”

    “不了,謝謝。”他揮揮手。

    “記得你們當年救下的那個孩子吧?他是我師弟,現在國內他領著,頂著仇恨嚴肅法紀,從根源減少鬼蜮出現。

    “但我們自己做好了,周邊國家卻在擺爛。

    “別說雇傭,不礙事就很好了。”

    江濟堂吃著花生米,他想起第一次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天空中出現的幻象,那些有序又嚴謹,怪異又魔幻的機械。

    就好像有超越這個文明的文明監視著一切,也控制著一切。

    任務世界發生的這些事,會和那些幻象有直接關系嗎?

    當時他許愿任務世界的時候,優先的是‘適合藍星人類體質’,這個世界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是適合藍星人類體質的呢?

    是這些超凡者,還是層出不窮的恐怖領域?

    “其實我們前天就來了。”江濟堂說。

    “前天?這里嗎?你們有沒有看到什么?”廣宇來了精神,出來一趟,他還是希望能解決九月列車這個鬼蜮。

    “說起來太復雜,不如你們親眼看一看。”

    江濟堂解開了封鎖,白霧伴隨著濕冷飄過來,原本掛著一輪圓月的天空也變得灰蒙蒙。

    廣宇看向站臺,卻看到下面停著一輛成了廢墟的列車,拖著殘破身軀勉勉強強立在那里,車前無數個皮膚青灰沒有眼瞳的鬼魂站著,一動不動。

    兩個法師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不怕冤魂暴躁,就怕它們冷靜又沉得住氣。

    鬼蜮,這是一個實實在在大型的鬼蜮。

    這時江濟堂走過去,揮揮手就有幾十具新鮮的尸體丟在地上,一個個搞不清情況的灰色影子從這些尸體上冒出。

    原本站在那的魂魄飛過來,圍繞著尸堆露出猙獰的笑,身上怨氣沸騰。

    剛剛死掉的它們還沒搞清楚情況,直到環顧一周,看到了圍繞著它們的鬼物,才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獵殺就開始了。

    看著眼前這一幕,兩個法師想做點什么,雙腳卻仿佛凝固在地上。含著巨大怨氣復仇的冤魂是最難殺滅的,而這里有成百上千個。

    帕森斯隔著眼鏡看到這些:“我沒有帶回來。”他殺的那些人都留在了園區。

    “你又沒空間道具。”江濟堂看著它們被圍攻的鬼物撕碎,他還有心情聊天,“魔方世界太小氣了,儲物工具也不給大一點,什么時候我這里能買了,我買個大的。”

    “道友,這些人是不是軍方……”廣宇追查這件事這么久,知道這條線上都有誰,他雖然不認識這些‘人’的臉,但描述全部對上,再聯系到這些鬼魂的仇恨,自然一下就猜出來。

    “我聽說,昨晚上那些蛇頭的家人無一幸存。”他就是傻瓜,此刻也猜出來了,這些事就是江濟堂他們做的,何況他又不是傻瓜。

    “造謠,未滿十三的可沒事。我是有原則的人。”江濟堂表示自己要保留追究造謠者的權利。

    一旁帕森斯卻沒有吭聲,他去的園區,有已經完全變成惡魔的孩子,小小年紀手里已經不少人命,他不可能因為他們年紀小就放過。所以這個話題他不參與。

    “這個鬼蜮的規模和我之前查到的級別不符,你們已經送走一批?”

    “嗯,克服了小小阻礙,送一部分想要回家的回家,再滿足這些想要報仇的。堵不如疏,它們怨氣消了,自然就會離開。”

    江濟堂表情和善,心里卻在說:如果滿足心愿后不肯體面地走,他也有其他辦法幫助它們體面。

    廣宇看著他,欲言又止:人變成鬼怪后就是另一種生物,沒有人性這種東西。或許有鬼怪滿足遺愿就離開,但肯定有更多的得隴望蜀。

    大概這個人太強,又是不會被道德綁架的強硬派,鬼怪才會這么自覺吧?

    事實也是如此,吞噬掉仇敵的魂魄,鬼怪們又強韌一些,它們已經能感受到強大的快樂,然而看到江濟堂似笑非笑的臉,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弄死的作風,鬼怪們十分懂事地選擇原地消散。

    一串串怪物化作精純能量后,鬼蜮也難以維持,就在他們眼前破碎。

    沒有了鬼蜮,剩下這下小嘍啰也難成氣候,任務就算是完成。

    “看來今天就可以回去睡覺了。”志敏伸著懶腰,“哎喲,我這一把老骨頭。”哪次對上鬼蜮不是九死一生?今天可太順利了。

    這個發展是廣宇也沒料到的,可不得不說,身心舒暢。

    如果國內也能照搬這種做法,現在就不會有這么多常駐用戶,只是他們處處受限,根本做不到。

    那些鬼蜮的復仇對象,要么就是現實中的資本家,要么就是……總之,當人的時候斗不過,當了鬼,還是斗不過。只有集結起來,成了鬼蜮,才有一線希望。

    所以鬼蜮總是除不掉。

    ‘人心’所在啊。

    “走啦。”哪怕還能再停留幾個小時,江濟堂也受不了這里的‘污染’,他想要回藍星看看海清河晏的優質社會好好緩緩。

    不過走之前他送給有過兩面之緣的廣宇一袋東西:“這次之后我們會離開一陣,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難得有緣,這是臨別禮物。”

    廣宇接過來,他雖看不見,卻能感覺出這袋東西和他手上骨笛同根同源。

    “等等,你們……人呢?志敏,人呢?”呼吸的聲音怎么沒了?

    “我、我也不知道。”志敏也愣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事,“他們就這么消失了。”

    江濟堂和帕森斯回到現實世界,他們以改換心情的名義吃吃喝喝,一直到夜幕降臨,帕森斯被工作召喚走,而江濟堂早早洗漱睡覺。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的那一刻,他忽然問:“系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系統發出一串雜音。

    然后便沒有然后,得到答案的江濟堂安心睡著,獨留系統‘芯’亂:

    你倒是繼續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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