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攻略進度31%
岑致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左手往右邊偏移一些,眼睛朝下,看手邊的抽紙,然后點點頭,“對,是在我手旁邊兒,”,他仰頭看一眼沈郁亭,舉起雙手看看,以為對方說這句話是在提醒他要他擦擦手,“我手上沒沾到的,而且我擦過一次了”,他舉起手在沈郁亭面前晃悠,“你看,很干凈。”
距離拉近,岑致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沈郁亭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嘴唇,大腦無意識地運作,調出剛才舌尖探出的畫面,幾乎在頃刻間就充斥在他腦海,壓斷理智的弦。
沈郁亭往后退一步,移開目光,強力將腦中的畫面驅逐出境,喉結上下滑動幾下,動作有些劇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時手臂前伸,抽出一張紙順勢塞入岑致手中,“還是擦擦吧。”
手心里冷不丁被塞入柔軟的紙巾,岑致呆愣一秒,靈光一閃,想起沈郁亭的潔癖來,以為他是介意,就用紙巾又擦拭一遍,很仔細擦過每一根指頭,連指縫也不放過,他邊擦邊歉意道,“不好意思,忘了你愛干凈,吶”,用過的紙巾被折疊成方形丟進垃圾桶,岑致再次抬手,正反兩面都給他看看,笑著說,“現在好了吧?”
沈郁亭站在床邊,視線往這邊望過來后下移,卻不是在看他的手,目光盡數都落在他唇角。
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彎腰坐在床邊,沉默幾秒還是道,“剛才不是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這個?岑致偏過身體,手臂搭在椅背上,朝著他的方向轉過去,“不是嗎?那是因為什么啊?”
沈郁亭手按在枕頭上,低頭看腳下,聞言抬頭,剛好對上岑致的眼睛,桌子離床有些距離,可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太亮,這樣的距離他也能看得見岑致濃密纖長的眼睫,往上卷起盛著一點頭頂星星點點的燈光。
男生的眼睫毛都是這么長的嗎?
手無意識地捏緊枕頭的一角,他移開臉,視線有些飄忽地落在不遠處的書架上,回他,“總之不是因為這個”,他頓了頓,想起什么似的,補充一句,“其實我潔癖沒有這么嚴重。”
這是假話,可沈郁亭現在就是有點想說謊,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習慣好像會給他和岑致之間豎起一堵高墻。
而他下意識地覺得這樣是不行的。
岑致和他面對面,不由地想起很久之前他在沈郁亭行李箱見過的滿滿當當的消毒水,物證曾經那么清楚明白地擺在他面前,現在再說‘沒有那么嚴重’這句話,可信度大打折扣。
不過他沒打算多問,點點頭應了,說,“這樣啊”,桌上的甜點還有不少,包括那一塊兒有草莓的蛋糕,他忽然想到剛才都是他一個人在吃,沈郁亭一口沒有動,于是問他,“你不吃點東西嗎?”
沈郁亭看都沒看甜點,“我不餓,你吃吧。”
床頭的表的分針轉了兩下,剛好八點了。
岑致最后吃了那塊兒蛋糕,吃完后想和沈勻做甜點的心更強烈了,甚至對沈勻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本事都敬佩起來,在收拾了盤子后忍不住再問了一句沈郁亭。
沈郁亭剛才才記起來這是他的臥室,當然只有一床被子,正在想出去取一床被子的事情,可心里又有點其他的想法,拖動腳步,這會兒聽見岑致又問,只思索了一瞬,然后就下意識回他,“我教你吧。”
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扶額,可惜覆水難收——
岑致很驚喜,“你也會做啊?”
沈郁亭心虛地垂眼,想說自己其實不會,但嘴上不太誠實,很認真地說,“我會一點兒,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說完話的同時,他已經開始給自己安排時間——既然要教人,他自己就得先學會了。
岑致完全沒有懷疑這話的真實性,眼中的亮光星星似的閃起來,“你真的愿意教我嗎?”
“為什么不愿意?”,沈郁亭輕咳一聲,后知后覺地也意識到今天的自己格外不對勁,但是現在他不想去揪出這點軌道之外的變換,而把這一切歸結于岑致。
是他的眼睛太亮了,里面的期待太多,他只是不忍心拒絕。
更何況今晚,岑致是他們家的客人。
在心底替自己解釋完后,沈郁亭輕松很多,越發覺得自己的言行沒有任何問題、很符合邏輯,說話時語氣都緩和了很多,“你想學,咳”,他移開視線,繼續道,“我剛好會,很方便。”
“那太好了”,岑致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來教自己,甚至沒有多加思考就同意了,“唔,我們確定一個時間吧?”
沈郁亭看他許久,垂下眼,“一周后開始?”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是一周后開始,但只要能學,岑致就沒有問題,他點點頭,“那就一周后”,他話音一頓,走近了些,臉上笑意愈深,“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沈老師?”
沈郁亭睫毛微顫,忍不住抬頭,對上低頭俯視他的岑致,望見對方臉上的笑,忍不住也勾起唇,淺淡的笑意掩在撲朔的睫毛下,他輕輕嗯了一聲,心情微妙的有點愉快,“你想要這么叫我?”
語氣幾乎稱得上寵溺了,岑致雙眼全然彎起來,眼瞳深深,可笑意卻全然顯露出來,毫不掩飾,“嗯…感覺有點奇怪”,他瞇著眼,拖長了遇到,一字一句地試探著叫出這個新奇的稱呼,“沈老師?”
心跳陡然亂了一拍,沈郁亭手上用力,枕頭邊角很快就落下幾道細密褶皺,他抬手按按眉心,陌生的、勾人的熱意從后頸一路攀升,要將他吞噬,又好似在提醒。
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他垂下眼睫不斷重復,卻無法忽視自己一瞬間亂了的呼吸和心跳。
半晌才再次開口,“還是叫名字吧”,他從床上站起來,刻意避開岑致的眼睛,看到對方有點退卻的笑意,又補充道,“好像是有點奇怪。”
說完就逃也似的走到門邊,“我去取被子,你先坐會兒吧。”
臥室門被輕輕合上,很快安靜下來,只有桌上的表針轉動,時間咔噠咔噠的,一分一秒流逝。
岑致沒有坐下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剛才氣氛太好,他有點太放松了,竟然都和沈郁亭開起了玩笑,他吐出一口氣,雙手拍在臉上。
但是好奇怪,他彎下腰,揉揉臉半蹲在地上,很認真地在想剛才自己過于放松的原因。
他好像、下意識地很喜歡和沈郁亭聊天?
不對啊,這不對,岑致搖搖頭,沈郁亭明明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話少到旁人說十句他只會回三句,還是有選擇性的。
今天這是怎么了,他先前還覺得沈郁亭有點奇怪,現在看來,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不待他多想,臥室門再次被推開了,岑致還沒從地上站起來,抬頭發現,進來的不只是沈郁亭一個人。
沈郁亭臉色黑的和外面的陰云一樣,懷里抱著被子,身后跟著個人,戴著鴨舌帽探頭探腦,進來時身上帶著室外的潮濕雨氣。
岑致一怔,“這是……”
沈郁亭一副很不想說話的樣子,只是讓開路,將身后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那人也不躲,笑著把帽子摘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伸手和岑致打招呼,“哈嘍啊。”
“陸珩?”,岑致看他把帽子摘下來,走到自己眼前伸出手,盯著那只手看了一會兒。
“看什么呢?”,陸珩勾勾手指,“我一進門就看見你蹲在地上,怎么的?是不是老沈這個大魔王不給你坐?放心,我這就給你討回公道!”
岑致被他逗笑了,抓住他的手站起身,看一眼周身黑氣都快要化為實質的沈郁亭,笑著解釋,“謝謝,不是的,我已經坐很久了”,他收回手,關心地問了一句,“外面還在下雨,你沒有淋濕吧?”
陸珩擺擺手,甩了甩手里的帽子,“害,司機送我過來的,不礙事”,他身體前傾,笑瞇瞇地看著岑致,“也就只有你關心我”,他冷哼一聲看一眼放被子的沈郁亭,故意高聲抱怨,“不像某些人,剛剛我都進門了,還毫不留情地要把我趕出去呢。”
沈郁亭不理他,放下被子后又放枕頭,抽空回他一句,十分冷漠,“你太煩了。”
“我煩不是一天兩天了”,陸珩笑嘻嘻,吊兒郎當地搬開椅子坐下,雙目炯炯盯著岑致看,“你快來,”,他拍拍身邊的位置,“坐這兒坐這兒。”
沈郁亭動作一頓,皺眉看他,“你要干嘛?”
陸珩非常囂張,“我又沒叫你,呀”,他指指床,“被子要掉了!”
沈郁亭忙轉身——被子當然沒掉,他眉心一跳,拳頭硬了,一轉頭看見岑致已經坐在了陸珩身邊。
兩個人看著倒是氣場很合,坐在那里的樣子好像能一起連續聊好幾個小時的天。
沈郁亭莫名不雙,兩三步走過去,想要聽聽陸珩到底是要說些什么。
岑致也很好奇,和陸珩面對面,卻聽對方忽然開口問他,“我說,你們兩個今晚是要睡一張床?”
作者有話說:
陸珩:沒錯,我就是故意來的
第32章 攻略進度32%
除去陸珩,其余兩人都沉默了。
沈郁亭腳步都頓住了,下意識去看岑致,想看他怎么回答。
岑致只猶豫了一瞬,他其實也很想問這個問題,只是剛才在心底猜測了個大概,思來想去覺得沈郁亭是絕對不會和他在一張床上睡覺的,但是這個臥室里又只有一張床,而床的主人剛才又去拿了被子,基本上就昭示出今晚……大概可能確實是在一張床上的。
“其實我也想問”,和陸珩對望一會兒,他轉頭去看沈郁亭,陸珩就也跟著轉過去,兩道視線同時落在沈郁亭身上。
陸珩臉上明晃晃的帶著好奇,顯然就是來看熱鬧的,他有些后悔剛才看見他進來的時候沒有再強硬一點,直接別讓人進家門,不然哪里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
可偏偏岑致也在看他,而且陸珩要問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沈郁亭抿抿唇,很不情愿地開口,但是沒看陸珩,話是對著岑致說的,“這里只有一張床,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搬折疊的來。”
陸珩目瞪口呆,轉帽子的手停下萊,手指扣在后腦勺的扣子處,不可置信道,“家里的客房呢?”
他今天確實是故意來的,自從沈郁亭約好要和岑致吃飯后,他這心里就一直想些有的沒的,最后還是覺得該來跟來看看,誰知道今天下了雨,原以為吃飯的事情要落下帷幕,萬萬沒想到飯確實是不吃了,約了吃飯的人是直接被拉到了家里。
而且還出現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陸珩頓時覺得自己聞風而動趕來這里是個正確的決定——要是不來,哪里能看到現在這場面!
沈郁亭嘴唇一動,臉上早已經換上了平靜神色,一板一眼地給他解釋,“客房的床臟了。”
岑致在一邊點頭,“對,”,說完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說,還是太麻煩你了。”
沈郁亭瞥他一眼,“沒關系”,他將對方的笑意納入眼中,補充道,“不滿煩。”
“不是,等等等等”,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看似平常,可怎么聽在他耳朵里就怪怪的呢,陸珩一臉問號地打斷他們,開口道,“不對啊,這總不能是所有客房的床都被弄臟了吧?哎——”,他轉過頭去求證沈郁亭,“我說老沈,我記得你們家里不止一間客房吧?”
岑致轉過來看他,一時也迷茫了,“啊?”
“你要喝水嗎?”,沈郁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額間青筋直跳,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陸珩。
陸珩嘴張開又合上,“你突然問我喝不喝水干嘛……”,他嘟噥著,覺得經由沈郁亭這一提起,還真的覺得有點口渴,于是開口,“那你給我倒一杯吧。”
沈郁亭轉身去給他倒水后,他接著和岑致說,“所以說真的是全部的客房的床都被弄臟了?”
話音剛落,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杯中水波震蕩一下,阻斷接下來的話,陸珩被嚇了一跳,順著水杯往上看,對上沈郁亭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你是看這杯子不順眼嗎?”
岑致沉默著看了眼沈郁亭的表情,在心底暗暗想,看不順眼的好像不是杯子。
沈郁亭把杯子往前一推,態度強硬,“喝水。”
陸珩可憐兮兮地把杯子抓在手里,哀怨道,“這怎么還強買強賣呢,以前我來也沒見你主動給我倒水的。”
岑致聽了這話有點懷疑他們的關系了,忍了忍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我以為你們關系很好的。”
“是好啊”,陸珩抱著個杯子喝水,邊喝邊說,“是我對他好。”
沈郁亭沒理他,見他不再提起客房的事情了,松口氣,對岑致道,“我們很小就認識。”
剛說完他就想起來岑致小時候也和自己也是認識的,只不過現在不記得了,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岑致不意外,這事情他之前就知道,就點點頭,“這樣真好”,他摩挲著手指,溫聲道,“我小時候好像沒有什么朋友。”
沈郁亭看他的睫毛半垂不垂地遮掩住部分的眼睛,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道,“有的。”
“啊?”,岑致回頭看他,陸珩也皺起眉用古怪的目光盯著他,迷惑地很,“你說什么呢?這話說的好像你小時候和岑致認識似的。”
“……”,沈郁亭收緊掌心,對自己剛才的沖動有些懊惱,半晌才道,“我聽錯了。”
岑致勾著唇笑,“我猜也是。”
陸珩觀察沈郁亭的表情,沒有對他這個解釋作出反應,眼珠子一轉,接著同岑致談起剛才的話題,“這才酷呢,一個人多好”,他往后仰,“小孩子太煩了!”
*
沈郁亭莫名松口氣,抽了把椅子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眼睛看著前面,余光卻往岑致那里去。
“那時候大家都是小孩子啊”,岑致被陸珩的說法給逗笑了,眼睛都瞇起來,“你現在是站在大人的角度去看過去的,當然會這么覺得,而且我覺得孩子其實挺可愛的,不煩。”
沈郁亭微挑起眉,“你喜歡小孩子?”
岑致笑著點頭,“喜歡,小孩子都很可愛。”
陸珩不贊同了,“我可不認同啊,熊孩子多的是,要是整起人來可一點都不可愛。”
沈郁亭看他一眼,語氣淡淡,殺傷力卻是極大,“你是在說你自己?”
“……老沈,你別攻擊我!”,陸珩氣急敗壞地,隨后似乎是想到什么,瞇著眼壞笑,“不過比起你,我確實是熊孩子。”
沈郁亭臉上表情凝滯了,扭過頭,“換個話題吧。”
“說不過就逃跑是吧?”,陸珩不依他,“他小時候可乖了,還是個哭包呢!”
“…陸珩”,沈郁亭眉頭皺起,耳朵尖卻紅了,“你該回家了。”
往常這時候陸珩早就夾著尾巴回去了,但今晚可不一樣,陸珩哼了一聲,想今晚他可是一身反骨的,別輕易把他趕走。
他挺挺背,“我就不走,除非你把我丟出去。”
沈郁亭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抬腳就往他這邊走,陸珩抱緊自己,“你別過來啊,岑致還在這里呢!”,他瞪大眼睛扭頭看岑致,“岑致,救我!”
岑致無奈地笑,轉頭面向沈郁亭,仰著臉與他對上視線,“你小時候真的會哭啊?”
只這一句,沈郁亭就停止了腳步,臉以一種極快地速度泛上一層薄紅。
不明顯,可離得近了,即全都被岑致收入眼中,他往右邊移移視線,看見同樣紅了的耳尖,覺得那里紅通通的,像熟透了的草莓尖尖,忍不住笑,心里話無意識脫口而出,“有點可愛啊。”
陸珩驚掉了下巴,遲疑地松開環抱著肩膀的雙手,“你說誰可愛?”,他指著自己,一本正經,“我猜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是沈郁亭吧?”
沈郁亭頭一次從家人以外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竟然忘記作出反應,就那樣呆呆站在岑致面前,眼睫毛都有些顫抖。
岑致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時已經來不及了,只是木已成舟,總不能再讓他變回木頭,他掩了掩笑意,輕咳一聲,對陸珩道,“不是,”,他略微停頓一下,語氣有些猶豫,視線轉向了沈郁亭,手指抬起點點自己的耳朵,星星點點的笑意哪怕刻意收著,也還是泄出些許來,顯得眼睛愈發明亮,“你剛才耳朵很紅,讓我想到了草莓,所以覺得有點可愛。”
陸珩吸了一口氣,心道你倒是誠實,一五一十地把心里話全說了是吧?
他扭頭看向沈郁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憐憫,現在壓力給到你身上了老沈,別讓我失望!
沈郁亭自然是沒能理會到陸珩眼神里的‘深意’,或者說他壓根沒能分出神去看他。
剛才岑致說什么來著?說想到了草莓,說他可愛。
他咬緊牙關,拳頭跟著收緊,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岑致看他不說話,忙解釋道,“我是隨口一說的”,他歉意地笑,繼續道,“我只是沒想到你的性格是屬于容易害羞的類型。”
“…媽呀”,陸珩被這句話引得也好奇起來,“這么一說確實是,你好像真的容易臉紅”,他摸著下巴很認真在思索的樣子,嘴里嘟噥著為什么,忽然拍了一下手,嚴肅道,“是臉太白了吧?”
沈郁亭按下想要從這里逃出去的心思,鎮定地坐回椅子,淺淺呼出一口氣,保留最后的倔強,“沒事,只是房間里太熱了”,他轉頭去找空調遙控器,“你熱嗎?我把溫度調低一點兒。”
岑致遲疑一下,還是實話實話,“我覺得還好,不太熱。”
陸珩緊隨其后,“是啊,哪里熱了?”
空調做不了借口,沈郁亭沉默幾秒,“好吧。”
陸珩懷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跳過剛才的話題?”
岑致微微側目,無辜道,“我剛才是不是不該說那些話?”
“不是”,沈郁亭回地很快,說完又合上嘴巴,過了好一會兒看一眼表,低聲道,“八點了。”
“才八點啊”,陸珩看他一副佯裝鎮定的樣子,肚子里壞水兒一汩汩往外冒,“咱再聊會兒唄,剛剛說到哪里了?哦,說到老沈小時候是個哭包這事兒。”
岑致其實對沈郁亭小時候很感興趣,尤其在聽陸珩說他小時候很愛哭之后興趣更甚,感覺新奇的很,聽陸珩講起來小時候的事情,剛才的事情就暫時拋在腦后,專心地聽對方講。
——說實話,感興趣的最大原因是他無法想象沈郁亭小時候是個哭包。
作者有話說:
陸珩:這個世界沒我不行
第33章 攻略進度33%
沈郁亭雙手交疊在一起,十根修長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微有些焦躁地輕輕摩挲。
陸珩講的起勁兒,開了話匣子就再也止不住,從三歲講到五歲,再從五歲講到十歲,聲音在耳邊一直響個不停,可這會兒卻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垂著頭,濃密睫毛遮住眼中濃濃墨色,腦海中全部都是剛才岑致說過的話。
耳朵、臉頰持續發燙,沈郁亭抬手捏捏耳尖,指尖被燙的縮了一下,幾乎可以想象到現在滴血的顏色。
那些話在腦中揮之不去,一字一句都清晰,他不斷地想,岑致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熱度化為實質,從皮膚之外融進體內,隨著滾燙的血液一起流向心房,提供給心臟無限的動力,致使那個器官每一次都跳動地更有力,不留給主人思考的間隙。
太奇怪了——沈郁亭閉了閉眼,按住手上脈搏跳動的地方,指尖貼在上頭用力往下按了按,沒能找到心跳加速的原因。
陸珩以前沒有能分享這些事的人,好不容易能說出來,自然是要說個盡興,更何況岑致作為傾聽者實在稱職,叫他分享的欲望不斷攀升,最后暫停下大白話,決定給岑致來個圖片搭配解說。
“你等著,我手機里還存著呢”,他掏出手機,在相冊里翻照片,往前翻了好多張,終于找出來自己想要的,指尖一頓把照片給點開放大,在手機遞過去給岑致看,“他以前還扎小辮子呢,你看這張,是不是和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岑致忍不住在腦中構想了一下沈郁亭扎著小辮子一臉委屈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低下頭去看那照片,“我看看。”
沈郁亭的長相很精致,但許是因為性格的原因,總是沒有什么表情,過于深邃的眉眼就顯出一種凌厲的冷淡來,有時會因為這種凜然的氣質,忽視他過于精致的眉眼,聽到陸珩這么說,他確實有些吃驚,好奇心也被勾上來了。
椅子拖拽聲驟然響起,一只手及時擋在手機屏幕上,隨后把手機從陸珩手里奪走,沈郁亭站在兩人中間,居高臨下地望下去,一副剛回神的樣子,“你什么時候有我的照片?”
岑致探出去的腦袋又縮回去,有種被抓包的緊張感,解釋道,“是我和阿珩說想看看你小時候,他才拿出來給我看的。”
陸珩裝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在一邊附和著點頭。
沈郁亭低頭正打算刪除照片,聽到岑致的話眉頭猛然皺起,“你剛剛叫他什么?”
這才多久,就叫的這么親密了?
岑致一臉無辜,“不可以這么叫嗎?”,他看了陸珩一眼,“是阿珩叫我這樣叫他,說比較親切。”
沈郁亭臉色變得迅速,黑云壓城般冷下來,眼刀凌厲地朝陸珩飛去,“阿珩?”,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陸珩腦門冒汗,無比后悔剛才嘴太快——他一和人聊起來就容易說出些無法挽回的話,比如現在。
可這不能怪他啊,實在是剛才聊得太過投機,一個沒忍住就這樣和岑致說了。
屬實是沖動發言。
沈郁亭看陸珩越發不順眼了,上去揪他領子,“趕緊回家”,拎小雞一樣把人揪起來后黑著臉補充一句,“最好以后也別來。”
陸珩手扒著門框,堅決不走,“我不走!”,他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呢,現在回去算怎么回事?
岑致跟著站起來,但看現在的局面自己有點插不進去,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心想早知道沈郁亭這么在意別人看自己小時候照片的事情,他就不好奇了。
眼看著陸珩要被扒拉出房間,緊急之下,他喊出聲,“我不看了!”
沈郁亭動作停下來,扭頭看他。
陸珩也不亂喊了,扒著門有些凌亂。
看到終于消停下來,岑致緩口氣,趕緊趁著這時機開口,“我不看照片了,你們都坐下來吧”,他看向沈郁亭,叫他一聲,聲音輕輕的,有些心虛的意味在里面,“對不起,是我好奇心太重了。”
合著岑致以為老沈是因為不想讓他看照片才趕他走?
陸珩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解釋道,“不是,岑致,你誤會了,老沈他不是因為這個……”
話未說完,他扭頭看了沈郁亭一眼,發覺這人臉色更黑了,嘶了一聲,腦子飛速地轉,想難不成誤會的人是他,老沈其實就是因為照片的事情?
沈郁亭沒工夫搭理他了,腦子里想的是剛才岑致叫他的那一聲,連名帶姓,一個字都不漏地叫,可剛才他叫陸珩阿珩。
呼吸急促起來,他知道自己是有點生氣的,可不知道為什么生氣,于是上前一步,問他,“為什么不想看了?”
這回換岑致呆愣,他看著沈郁亭,嘴唇微張,好久才說,“因為感覺你不想讓別人看見小時候的照片。”
沈郁亭眉頭皺起來。
他剛才有明確說過不想讓他看的話嗎?
陸珩這時候似乎有點懂了,試探著說了一句,“老沈剛才沒說不讓你看啊?”
沈郁亭看他一眼,“你知道的很多?”
語氣不樂意,可眉頭明明松了嘛,陸珩哼哼一聲,心道好你個老沈,死傲嬌。
岑致沒太理解現在這狀況,試探道,“所以?”
沈郁亭扣著手機的手指松開一些,不自在地別過臉,“沒說你不可以看。”
陸珩現在是徹底懂了,他看眼沈郁亭別扭的側臉,兩三步走到岑致面前,忽地微微彎腰,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沈郁亭眉頭蹙起,忍著想把人丟出去的想法,“貼這么近干什么?”
陸珩舉起雙手,很快退回來,無辜道,“我就是說句話嘛。”
他偷偷給岑致使了個眼色,心道試探老沈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岑致有些尷尬,怎么都說不出那句話,接收到陸珩的眼神,無奈地眨了眨眼,看向沈郁亭,掙扎了半晌,嘴唇開開合合,還是沒能吐出一句話來。
陸珩看的著急,可又不好說什么,只能干著急。
岑致深吸一口氣,莫名覺得現在有點視死如歸的意味,可剛才陸珩和他說的他又實在無法說出口,話音到了嘴邊只得臨時改了,“那可以給我看看嗎?”,他撓撓臉頰,強調,“我很想看。”
“……”,陸珩別開臉,他剛才說的是這個嗎?
沈郁亭低頭看了眼照片,那是他四歲左右的時候,頭發留的很長,在兩邊扎成兩條小辮子,臉上還帶著淚痕。
——他可疑地沉默許久,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照片太羞恥了,可是岑致說他想要看。
躊躇良久,他兩三步走到岑致身邊,低聲問了句,“真的很想看?”
陸珩已經在研究他的言行,這會兒聽見他這樣認真詢問的語氣,雖然不免驚訝,但到底已經有了點心理鋪墊,于是沒說話,就在一邊看著。
岑致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沈郁亭垂眸望向他的眼神,確認那里面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產生的負面情緒,他松口氣,點頭回答,“想看。”
沈郁亭收回視線,把手機往前一遞,別開臉,“自己看吧。”
岑致訝異道,“真的可以嗎?”
“廢話”,沈郁亭一頓,聲音低了些,也輕了些,“不是你說想看嗎?”
這話的意思是因為他想看,所以可以?
岑致有些吃驚地看他一眼,接過手機時沒有直接去看,猶豫著又看了沈郁亭一眼才垂眸去看。
照片畫質清晰,里面的人穿著一身可愛的毛絨套裝,扎著兩條小辮子,憋著嘴一臉委屈,大大的眼睛里盈滿眼淚,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哪怕知道長大后和小時候的區別必然很大,岑致也萬萬沒想到反差會這么大。
沈郁亭垂眼看他的表情,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很丑吧?”
陸珩咋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沒忍住上前去拍沈郁亭的肩膀,埋怨,“我怎么發現你有點雙標人的潛質呢?”
沈郁亭拍開他的手,眼睛還是盯著岑致。
這樣的沈郁亭岑致哪里見過,不由地盯著照片多看了幾眼,“哪里丑啊,”,他輕聲道,“很可愛的。”
沈郁亭沉默一會兒,“你覺得可愛?”
岑致這次沒來得及回他,對著照片越看越覺得眼熟,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是可愛……”,他抬頭,“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呀,有什么不能問的”,陸珩搶先開口,抱著手臂,“老沈絕對會回答你的。”
沈郁亭這次倒是沒有反駁他,‘嗯’了一聲,“你問吧。”
岑致最后看了一眼照片,猶豫著把手機還給陸珩,道謝后踟躕著出聲,“你小時候有沒有去過桐木街?”
“桐木街?”,沈郁亭眉頭皺起,誠實道,“不記得了,應該是沒去過。”
陸珩摸摸下巴,疑問道,“你問這個干嘛?”
“可能是我認錯了”,岑致笑笑,想了想道,“我感覺這張照片里的你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回想下剛才的照片,還是覺得熟悉,可記憶里的殘缺碎片無法讓他捕捉到完整的信息,只是覺得這張臉眼熟。
陸珩也對桐木街沒有什么印象,但對岑致說的熟悉感很好奇,思考一會兒問他,“是不是只是長得像?”
嘶,這也不對啊,他扭頭看沈郁亭一眼,覺得老沈也不像是容易和人撞臉的類型。
岑致也很懷疑,剛才的記憶說來就來,忽然間就閃出來一塊兒碎片,他就直接問了。
“應該是”,他對把人家認錯了有點不好意思,歉意地笑笑,“可能是我記錯了。”
沈郁亭卻突然開口問他,“桐木街是不是有個小公園?”
作者有話說:
亭亭子:(表情鎮靜)一張照片而已
實際上:他夸我可愛,夸我可愛,我可愛,可愛……
第34章 攻略進度34%
嘶,這也不對啊,他扭頭看沈郁亭一眼,覺得老沈也不像是容易和人撞臉的類型。
岑致也很懷疑,剛才的記憶說來就來,忽然間就閃出來一塊兒碎片,他就直接問了。
“應該是”,他對把人家認錯了有點不好意思,歉意地笑笑,“可能是我記錯了。”
沈郁亭卻突然開口問他,“桐木街是不是有個小公園?”
那個小公園確實很小,但里面的林木卻生長的格外茂盛,與柵欄外的灌木叢交接,連大門處也常年被懸掛的青藤給遮住,說來夸張,這樣就使得經過的人常常發現不了,只有住在這一帶的人才熟悉。
岑致驚訝于他竟然知道,點點頭道,“是有個小公園”,他想起小時候在里面玩兒過的記憶,笑道,“雖然很小,但是很適合小孩子玩,不過,你怎么知道的?是去過嗎?”
沈郁亭沉吟幾秒,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現在的他沒去過,可小時候的他去過。
剛才岑致突然提起桐木街的時候他并沒有記起來,但這一狀況持續時間不長,很快他就回憶起記憶深處的某個平靜街道,那里有高聳的桐木,夏天時綠葉繁茂,樹蔭籠罩在地上,形成厚重的一片綠。
——或者說不是去過,而是曾經在哪里待過一段時間,曾幾何時他也算是那個街道生長起來的孩子。
那個小公園很小,里面的設施少得可憐,只有鮮花綠葉繁多,到了春夏兩季,即開得格外浪漫,沈郁亭那時候已經是四歲的孩子,再怎么說也有了記憶的開端,雖然已經過去十多年,可印象深刻的地方再去回想時還是能再想起來一些。
譬如桐木街那個常有孩子歡笑的公園。
岑致剛才說照片眼熟,看來是記得他——至少是記得小時候一起玩過的還是玩伴的他。
沈郁亭垂眸看岑致一眼,他媽給他看相冊時還沒有這么清晰的印象,可現下離得近了,兩個人照片上的小孩子都長成了大人,而現在,正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不過兩米的距離,過往的一切就自動開始加載,以至于模糊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虛無縹緲的過去痕跡也浮出水面。
猶豫不過一分鐘,他就下意識說了實話,“去過”,他挑揀著不太容易叫人看出來的話說,“但是時間太久,記不太清。”
心里微妙的好奇心促使沈郁亭忍不住再添一句,“這么長時間你還記得那個孩子,對他印象很深?”
岑致聽了他的回答,更加認為是自己認錯了,小孩子間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會在某些方面具備一些稚氣未脫的相似,這相似常會讓純真的面貌也看起來有幾分相同,他想了想沈郁亭的問題,下意識在腦海中去勾勒剛才那個勾起他記憶的小孩,最后只能勾畫出一個模糊的輪廓,眉眼也蒙上一層久遠的霧,只有眼眶里晶瑩的淚珠熠熠閃光般讓他想起些對方的特質來。
“嗯…”,他思索一會兒,思緒回籠,確認似的點點頭,很認真地回答沈郁亭的問題,“印象很深”,他笑笑,唇角勾起時眼尾也微挑著些弧度,盛著輕盈的笑意,“她很愛哭,但是哭起來很可愛。”
陸珩沒看懂他們二人的互動,更看不懂沈郁亭的反應,經歷了漫長的沉默期,暫停了胡亂轉動的大腦,插入話頭,故意道,“哭的時候哪個娃娃不是涕泗橫流,這時候還能看出來可愛?”
岑致看見他臉上揶揄的神色,面上一熱,忙給自己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有點解釋不清,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以一句對對方的夸贊來作解釋,“她哭的時候也流鼻涕的,但是本來就長得可愛呀,所以哭起來也可愛。”
陸珩本來就只是隨口一說,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聞言一笑,擺擺手揭過這話頭,“你前面還說沒有朋友,我看你和他倒是很玩的來。”
岑致沒有否認,只是臉上發熱,輕咳一聲,“她人很好的,我們常在一起玩兒,但是后來搬走了。”
這件事直到今天對他來說也還是個遺憾。
陸珩眉頭皺起來,“搬走了啊”,這是什么青梅竹馬被迫分離的小說劇情?
不過老沈怎么一直不說話?他扭頭看一眼沉默許久的某人,這一看眉頭皺的更深,“不是,我說老沈你這是什么表情?是人家的朋友走了,又不是你的,你擱這兒拉著張臉,跟要哭似的!”
陸珩這么一喊,岑致也跟著看過去,只來得及看見對方濃密的睫毛,留給他的側臉凌厲,線條緊緊繃著,緊要牙關的樣子。
沈郁亭很想把陸珩踹出去,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壓下臉上情緒后扭頭飛去一個冷冷的眼刀,“你廢話怎么這么多?”
岑致瞧見他的臉轉過來,已經看不見剛才陸珩說的那副神色,只能見到眉宇間仿佛要化作實質的生氣,濃如墨的眼睛都給攪動起風波來。
他一頓,下意識看了陸珩一眼,心想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原來是這樣的。
一個嘴快話多精準踩雷,另一個懶得理會必要時刻生氣以示想要打人的決心。
陸珩哼了一聲,對他的威脅不以為意,“我這是闡述事實,你這人怎么還不愛聽呢。”
沈郁亭已經抬起手來了,看樣子是又要揪他的領子,岑致心想這都揪了快第三回 了,哪能一直揪,一著急上前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就是說說呀,你別在意,我們都坐下來好好聊吧?”
他萬萬沒想到有一日自己能參與到這兩位中間來當和事佬,手還握著沈郁亭的胳膊,氣卻是下意識地已經嘆上了。
沈郁亭自然不是真的要拎人,眼下手腕被人圈住,微涼的手上肌膚貼上腕骨時動作很快就停了,手上一時不敢動,連呼吸也跟著放輕了似的,半晌,別扭道,“知道了。”
陸珩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了張嘴喊他一聲,“老沈?”
沈郁亭回頭看他,手依舊沒動,一轉過來臉色就黑下來,變臉堪比翻書,“少說點兒話。”
“……”,出現了,雙標怪!
“我沒打算拎他”,沉默幾秒,沈郁亭開口,視線稍往下,瞥一眼還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血色擠壓退卻一點,更顯得蒼白,襯出幾分淡淡的色差。
岑致注意到他的目光,募地回神抽回手,“不好意思!剛才一著就這樣了”,他垂目輕瞥一眼,發覺對方的腕上留有自己的指痕,愣住了。
他剛才這么用力嗎?
手腕上倏忽間沒了禁錮,空空蕩蕩地少了些東西,余下的空白里指痕很快就消除了,沈郁亭收回眼,搖頭,“沒事”,而后目光投向岑致的手,再開口時聲音有刻意壓下的低沉,掩蓋了其他情緒,落在耳中就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句,“你的手好像很涼。”
岑致惦記著那點指痕,目光黏著在那里,在回答問題之前先問了一句,“我剛剛捏疼你了嗎?”
沈郁亭似乎是對他這問題很疑惑,眉峰挑起,“為什么這么問?”,他抬起手臂,露出一圈手腕,腕骨清晰可見,意有所指道,“你只抓住了一部分,沒有捏到全部。”
岑致有些理解他的意思,又好像有點理解,后知后覺地想到對方是說自己的手還不夠大,登時有點臉紅,攤開手掌看看,怎么看也覺得不算是小的類型。
陸珩這時候很有‘邊緣人’的自覺,連坐下來時也很小聲,手臂輕輕搭在椅子上,思索著自己還是快點走為好。
沈郁亭看他抬起的手,目光落在五根細長的手指上,強調,“要加空調嗎?”
岑致意識到他還是在說自己手上皮膚冰涼的事情,忙擺擺手,笑著解釋,“我的手溫度一直都比較低,不礙事,空調的度數剛剛好。”
“唉”,陸珩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嘆息,把下巴擱在手臂上,腦子里一個想法正在漸漸成形,但離最后完全形成有點距離,需要助推器幫一把,他正在想該怎么推。
沈郁亭自然是注意到他的嘆氣聲,眉心一跳,好像才回過來神似的,帶著些要逃走的意味跳開了這個由他主動提起的話題,“行”,他點點頭,看了眼表盤,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九點半。
他起得早,自然睡得也早,再過半個小時就是該閉眼的時間,沈郁亭揉揉眉心,想,房間里多個人果然還是一時難以適應。
話雖如此,他還是將大半的視線投向賴在這里不走的陸珩身上,在為先前沒有把他直接擋在門外這事感到后悔。
剛才還話題不斷的空間靜默下來,局促感接踵而來。
岑致手指蜷縮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把微小的埋怨訴諸于窗外依舊未停的雨聲。
手機兀自響起一聲,伴隨著輕微振動,他掏出手機的一刻陸珩也停止了無休止的思考,在岑致垂頭看手機的前一秒站起身來,打著哈切帶起鴨舌帽,“我走了。”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琢磨清楚了再來。
第35章 攻略進度35%
*
陸珩走后,房間內一下安靜下來。
時針又往前轉動一點,剛好指向22點,沈郁亭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去把臥室門關上。
空間緊閉,甜品的奶香味就格外甜蜜,岑致抿抿唇,覺得有點渴了。
這感覺剛來沒多久,一杯水就遞過來,及時雨似的在他眼前舉著。
透明水杯中水波蕩漾,岑致一愣,“謝謝”,把水接過來后他暫時沒喝,腦子里各種想法蹦了一圈,懷疑沈郁亭是不是有什么讀心術,他都沒有說自己要喝水的。
似乎是看出來他在想什么,沈郁亭開口,“剛才忘給你倒水,抱歉”,頓了頓,又補充,“這是溫水。”
岑致鮮少喝涼水,喝過后胃腹總會時有時無的感覺到不舒服,后來就很少再喝,因此他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只用一個杯子,有保溫效果的那種,他不免再次驚嘆于沈郁亭的細心,忍不住問他,“你怎么知道的?”
沈郁亭把剛才抽出來的幾把椅子放回去,擺放整齊后往床邊走過去。
床上兩個深色的枕頭分隔開來,床大,兩床被子涇渭分明,分開在床的里側、外側,“無意中發現的。”
這個回答沒有多少參考因素,岑致就以為他是不想回答,點點頭就低頭喝水。
沈郁亭坐在床上,見他沒有再多問,往這邊看過來,看見他乖乖喝水的樣子,不再說話了。
沉默半晌,他再次開口,“你和前面說的那個孩子,很要好嗎?”
岑致沒想到他會再問,下意識就回他,“小時候很好”,他輕輕笑了下,有點害羞的意味,眼中漫著點點懷念的笑意,“我只和她玩兒過。”
沈郁亭嗯了一聲,唇角卻克制不住地要上翹,想了想,又問,“看樣子,你很喜歡他。”
岑致喝完了水,把水杯放在桌上,問他,“放這里就好嗎?”
“我來”,沈郁亭跨步過去,連同前面陸珩喝過的水杯和岑致的一起收起來。
“好,謝謝”,岑致松開手,回他前面那個問題,有點不好意思地回想起小時候玩伴總是很可愛臉,“我很喜歡她。”
家里只有他一個,附近的小朋友也本來就少,和他在一起玩兒的就更少了,岑致很難拒絕一個一直黏著他的小女孩兒,當時是當成妹妹在對待的,所以直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說到這個”,他撓撓臉,不好意思地笑,“她走的時候我難過了很久。”
沈郁亭一怔,隨后問他,“那要是再見面,你還會記得他嗎?”
岑致毫不猶豫地點頭,“肯定會記得啊,她的長相很獨特的。”
特別漂亮,他現在還能想起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沈郁亭轉身靠近他,一張臉都快要懟到岑致眼前,“你說的是真的?”
岑致被他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往后傾,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床上,雙手撐在床上堪堪穩住身形,“啊,”,他呆愣幾秒,“是真的啊。”
回的倒是認真,沈郁亭不太高興的樣子,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不一定”,而后就也跟著坐下來,和岑致隔著很遠坐下來,拍拍床鋪,問他,“想睡里面還是外面?”
岑致瞧他輕輕隆起的眉,不太懂他為什么是這個反應,看一眼床道,“我都可以的,你想睡哪兒?”
沈郁亭看他一會兒,站起身讓開位置,“里面暖和,睡里面吧。”
岑致以為他是說自己想睡里面,跟著站起來,還貼心地替他掀開被子,“那你上去吧。”?
“我先上去了你怎么上去?”,沈郁亭皺起眉,很快反應過來他是誤會了,呼出一口氣,“我的意思是你睡里面。”
“……”,岑致愣了一會兒,眨了下眼。
原來是這樣的嗎?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岑致揉著眼睛起來時,臥室里已經沒有人了,安靜地甚至能聽見窗外水珠點落在窗沿的聲音。
身旁的床鋪早已經收拾齊整,冷卻了有一陣子,顯然睡在這里的人早就起床離開了。
他以為自己睡晚了,趕緊掏出手機看一眼,瞧見上面清清楚楚掛著七點半的字樣時松了口氣,疊好了被子下床,順帶著把揉皺了的床單捋的平整了才起身。
剛好門從外面打開,他還在擺枕頭,聞聲轉頭看過去,看見沈郁亭站在門口,也朝他望過來。
兩三下把枕頭放好,岑致直起身,彎起眼睛沖他笑笑,“早上好。”
沈郁亭睫毛顫抖一下,隔了一會兒回他,“早上好。”
岑致身上還穿著昨晚那件襯衫,睡覺時難免會蹭到,衣角袖口都被卷起來些,領口處扣子也是歪扭的,露出小片脖頸下的皮膚和鎖骨。
剛睡醒的人大多迷糊,他本人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上的問題,抬手按壓了下頭頂豎起的一縷呆毛式樣的發。
沈郁亭起來有一陣子了,或者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睡著,一直睜著眼睛直到早上,在天亮后就迫不及待地從床上爬起來,但他現在也有點不太清醒,他隨著岑致的動作去看他發頂的一點翹起,可那只手一落下來,他的視線就再次投向那些本人并未注意到的地方,關于昨晚的記憶輕而易舉地被勾出來,他靠在門邊,強行移開視線,最終還是沒忍住出聲提醒,“扣子好像開著。”
岑致沒能壓下那一縷頭發,聽他這么說,低頭往下,一眼就看到開著的好幾顆扣子,領子倒是沒有翻折進去被壓住,他抬手把扣子系好了,胸前平整后又去挽袖口,挽到一半記起來——這好像不是他的衣服啊。
“我的衣服應該都干了吧?”,他停下手,不去拉扯袖口,心想一會兒還是要換的,他垂下手臂,笑了下,“我一會兒直接換上就好了,啊”,他摸摸頭發,“這一件我也會洗干凈再還給你的。”
沈郁亭的表情還是那樣,可或許是隔了一晚上,岑致怎么看都覺得親近了許多,走到門邊時還能拍拍對方肩膀,關心一句,“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
“……看錯了吧”,沈郁亭嘴硬地別開臉,余光卻將他的還帶著惺忪睡意迷蒙的目光收入眼中,微一偏移,能看見還翹起的小撮頭發,他按住想要按下去的沖動,開口道,“不用洗了,你換了后放下就行。”
*
下樓時早餐剛準備好,程清難得起得很早,看見他們下來,笑意盈盈地招呼他們過來。
兩人下了樓梯,沈郁亭拉開椅子,手指點點椅背,對岑致道,“坐這里吧。”
等到岑致坐下后他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看程清盯著他看,問“一直看我干什么?”
程清笑著撐起下巴,勺子攪動碗里香糯白粥,兩三顆紅棗和枸杞被翻出來浮在上面,白紅相加,甜味淡淡的,很清香。
“我在看寶貝你幫小致拉椅子呀”,她眨眨眼,沖著岑致笑,“他平常可不是這樣的,果然,和朋友在一起就是可愛多了。”
傭人替岑致端上來一碗熱乎的粥,勺子放在他手邊后離開,岑致微微頷首,“謝謝”,隨后笑著看向程清,“是嗎?”
沈郁亭無奈,“我不是也幫你拉椅子?”
程清哼哼一聲當做沒聽見,繼續和岑致說話,“小致今天有課嗎?沒有的話就在家里多待一會兒,陪阿姨說說話。”
岑致想了想,歉意地笑,“今天有兩節,對了”,他想起昨天班群里發的群通知,好像是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得聚齊全班人開個小會,他還得早點去,“一會兒有十點的課,下午兩點開要開會。”
“啊——你們這么忙啊”,程清大失所望,攪動勺子喝了一口白粥,轉頭問自家兒子,“寶貝呢?”
岑致隨著她的視線一同看過去,看見沈郁亭正在剝雞蛋,這樣一個生活氣息濃重的動作,愣是被他做出一種超乎塵外的感覺,手指靈活又細致,蛋殼碎片簌簌地落在桌上,堆疊成整齊的一團。
他不由地把視線投向他捏著雞蛋的兩只手上,不覺想象到這雙手在畫圖時的情景。
沈郁亭一邊剝著雞蛋,一邊回答,“有一節。”
“幾點的呀?”
一個水嫩的雞蛋很快剝好了,半點蛋白都沒有缺,他把雞蛋放在程清手邊的小碟子里,抽紙擦手,動作干凈利落,開口時順帶著撩起眼皮看了眼岑致,“也是十點。”
岑致在他看過來的前一刻收回視線,心想原來那顆雞蛋不是剝給他自己吃的。
程清很習慣似的把雞蛋拿起來,小口咬下一塊兒,“那剛好呀,你和小致一起走唄,我讓小王開車送你們。”
沈郁亭嗯了一聲,紙巾丟進餐桌旁的垃圾桶,抬眼看向岑致,“吃雞蛋嗎?”
岑致慢慢地攪著白粥,等著熱氣散開,沒想到他會問自己,愣了愣擺手拒絕,“謝謝,我就不吃了。”
其實他倒是挺喜歡吃雞蛋,在家里是雞蛋常作為經常性的早餐材料,但現在在別人家里,隨便吃點就好了。
沈郁亭點點頭,沉默下來喝粥,過了一會兒抬頭,看見岑致低頭喝粥的樣子,出聲問他,“不喜歡吃雞蛋?”
岑致一口粥剛入口,聞言有些急切地吞咽了下去,舌尖都被燙到,唇下意識開出一條縫隙,露出一點點的舌尖,他輕輕哈了口氣,聲音有點含混地否認,“不是不喜歡。”
沈郁亭靜默幾秒,遞給他一杯微涼的水,岑致感激地接過來,抿了一口,舌尖才熨帖下來。
“粥有點燙”,他放下水杯解釋,心道一會兒吃的時候還是再多吹吹。
“小心一點兒”,程清眉頭憂心地皺起一點弧度,“舌頭沒事吧?”
岑致笑著搖頭,“阿姨別擔心,沒事的。”
程清松口氣,撫著胸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沈郁亭點點頭,又喝了幾口粥,余光瞥向旁邊裝著白煮蛋的碟子,一陣子后再次抬起頭看向岑致,“那是不想吃?”
這一句殘缺不全,但結合前面,岑致瞬間就反應過來,他問的還是雞蛋。
他一頓,覺得有點難以回答,思索片刻還是覺得說不想吃比較方便,打定主意這么回答,剛要張口卻聽見對方開口,“不吃會餓的。”
“……”,岑致想說這倒也不至于,手底下這碗白粥分量還是足的,可他這次還是沒來得及說話,對面坐著的那人就再次出聲,“我剝一個給你?”
明明是個問句,生生給他說出了陳述句的感覺。
岑致簡直受寵若驚,下意識就去拒絕,“沒事,我就不吃了,你自己吃就……”,行字尚未說出,沈郁亭的手已經伸向了裝雞蛋的盤子,指尖一轉,抓了一個出來,“真的不想吃嗎?”
語氣淡淡,可他怎么莫名聽出來一絲期盼的味道?
要拒絕地話就這樣堵在喉口,岑致猶豫著看他五只手指拎著雞蛋,退后一步,作出妥協,“那好吧,不過我自己剝就行”,他起身去夠雞蛋盤,還沒碰到邊沿,盤子就被拿走了。
程清笑瞇瞇地端著盤子站起來,好似沒看到岑致的手似的,把盤子遞給一旁候著的傭人,叮囑道,“這雞蛋放的久了都涼了,再去熱熱吧。”
傭人接過雞蛋盤離開,程清滿意地點頭,轉頭時看見岑致站起來的樣子,訝異道,“小致你站起來做什么?快”,她按按沈郁亭的肩膀,“坐下等著,他說要給你剝,你坐著等就行。”
“…謝謝阿姨”,岑致又坐下了。
他很難不去懷疑剛才程清的舉動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意義——畢竟是一個盤子里的雞蛋,剩在盤子里的雞蛋涼了,難道沈郁亭手里的就沒涼?
不過這也是她的好意,岑致輕輕嘆氣,低頭去看熱氣稀松的白粥,對于有人要給自己剝雞蛋的事情還是覺得別扭,忍不住抬頭朝對面看過去,嘴唇動了動,還是道,“要不我自己來吧?”
沈郁亭沒抬頭,手上動作一絲不茍,沒有要停的意思,“不用,你喝粥吧”,說完,他微一停頓,剝殼的手指微稍稍一停,找了個很合適的理由,“你是客人,而且我剝的很快。”
他垂眸繼續剝雞蛋,指尖拈著著片片蛋殼,雞蛋表面很快就光滑一片。
程清捂著嘴笑,在喝粥的間隙擦擦嘴角,滿臉欣慰,“還以為你們長大后會疏遠呢,現在看來是我擔心過頭了,你們關系還是這么好啊。”
沈郁亭剝雞蛋的動作一頓,抖落一片蛋殼碎片。
岑致一愣,回味了一下她說的這些話,有點疑惑,“阿姨,您怎么會這么說?”
這樣說就好像他和沈郁亭……以前就認識似的。
“哎呀”,程清眉頭一皺,“看來阿青還沒告訴你呀”,她拉開椅子站起身,“等我一會兒。”
“啊,好的”,岑致看她急急忙忙地跑去客廳,只得坐在位置上等著。
“先吃吧”,沈郁亭剝好了雞蛋放在他手邊盤子里,坐下之前沉默幾秒,與他對上視線,“你一會兒看到別太驚訝。”
……究竟是要看什么東西,竟然都能讓沈郁亭說出這句話來?
岑致愣住幾秒,怔怔點頭,“好,啊”,他低頭看一眼盤中光滑的雞蛋,“麻煩你了。”
“沒事”,沈郁亭坐下來,遠遠看見程清找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相簿,手心募地收緊,不禁又去看岑致。
岑致剛咬了一口雞蛋,見他看過來險些咬到舌頭,問他,“怎么了?”
沈郁亭很快移開眼,搖頭,“沒什么,你好好吃。”
*
三人圍坐在客廳里,桌上擺放著一本攤開的相冊。
相冊里的照片沈郁亭都看過,當時看只覺得驚訝,現在多了岑致在身邊一起,就莫名生出一絲緊張來。
程清一頁頁往后翻,照片發出嘩嘩聲響,他抿緊嘴唇,抬眸看了眼岑致,發覺對方低著頭,眉眼間滿是好奇,視線正認真地跟著程清翻照片的動作一頁一頁往后看。
沈郁亭突然很想知道,要是看見那些小時候的合照,岑致會記起他來嗎?
“找到了!”,這本相冊程清翻過好幾次了,現在依舊覺得有趣,她停下動作,手指往下一壓,按住這一頁的幾張照片,“小致,快來看看,這些都是小時候的你。”
岑致驚訝地湊過去,果然看見照片上有個小孩兒,眉眼神態,一看就是他。
“這里怎么會有我的照片?”,岑致驚奇地很,湊得更近了些,再三地仔細看照片里的孩子,再怎么看,那個孩子也都是小時候的自己。
程清笑著看他一眼,“對呀,這都是小時候我拍的呢”,她往后翻了一頁,指著一張雙人合照,“小致再來看看這個,這是你和我兒子哦,啊,這張好像是阿青拍的。”
他和沈郁亭?
岑致往前探身,離得近了照片里那兩個人就看的清楚了很多,一個時穿著小背帶的他,另外一個是個扎小辮的小姑娘,穿著可愛的裙子。
小女孩兒看起來很眼熟,但到底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他邊看邊想,遲疑道,“好眼熟啊。”
程清笑笑,把相冊從茶幾上拿起來,“來,你近距離看看嘛。”
岑致點點頭,伸出手去接,指尖連相冊一角都沒碰到,就被一只手提前按住,下一秒相冊就從眼前被拿開,到了別處。
“噗”,程清靠在沙發上笑,“怎么還不讓人看呢。”
沈郁亭手牢牢按在那張照片上,耳朵微微泛紅,“…九點半了”,他著重強調,“十點的課。”
“有小王送你們,十五分鐘就到了,安啦”,程清摸摸粉色的指甲,笑道,“看了再走吧。”
岑致點點頭,不好意思道,“我想知道那個小女孩兒是誰。”
說不定就是小時候和他在一起玩兒的那個。
“……”,沈郁亭別開臉,下頜線冷厲,耳垂卻紅透了,“不能下次再看嗎?”
他還沒做好要讓岑致知道他就是那個小姑娘的事情。
岑致看他別扭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猜測道,“阿姨,和我一起拍照的小女孩兒不會就是郁亭吧?”
客廳里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岑致覺得他好像無意中說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會吧”,他轉頭朝程清求證,對方只是笑,用眼睛示意他去找剛才那句話的當事人問個清楚。
岑致只好轉了視線,目光直直望向還抱著相冊的人身上,然后被他臉上的淺紅和兩只紅透了的耳朵嚇了一跳。
他斟酌著開口,用反問句問他,“不是你吧?”
“……”,沈郁亭不去看他的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作者有話說:
阿致:讓我來猜猜看,這個小女孩兒不會是你吧?(開玩笑的語氣)
沈.臉紅.郁亭:……
第36章 攻略進度36%
沈家的司機在課前二十分鐘把他們送到了學校。
車走了十幾分鐘,一路上安靜地只能聽得見車子的轟鳴聲,后車座的兩人不說話,小王更不說話,到了校門口停下來時暗暗松了口氣。
兩人的書都在寢室,好在教學樓離寢室不遠,回去取一趟還來得及,唯一不好的是座位可能已經坐滿了。
岑致看了眼時間,確定來得及后往寢室走,沈郁亭默默跟上,二人好像都專心走路,一時間只能聽得見腳步聲。
“那個”,繞過一條窄小的路,岑致忍不住開口,“你怎么一直不說話?”
沈郁亭很冷的樣子,外套拉鏈拉到了下巴,擋住一部分凌厲線條,聞言腳步一頓,隨即回他,“要說什么?”
“……”,說的也是,岑致想,好像確實沒有什么好說的。
明明昨晚氛圍還很好的,直至今天早上吃早餐那會兒他們還都說了不少話……他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猶豫著看一眼身旁人,試探道,“你不會是因為那張照片害羞了吧?”
剛才在家里的時候沈郁亭一直抱著相簿不讓人看,態度很強硬——雖然最后還是看了。
岑致想起那張照片上小時候的沈郁亭,直到現在也還是覺得驚訝。
原來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小姑娘就是小時候的對方。
這怎么說都有點奇幻了,先不說小時候的沈郁亭為何會是那樣一身打扮,小時候那樣可愛軟萌的性格究竟是為什么會變化的這么大?
岑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一口氣。
“你嘆什么氣?”,沈郁亭被說中了內心想法,有種當眾被剖開的感覺,剛才看完照片后岑致沒有說什么,反應甚至可以稱得上平淡,難道他完全不在意嗎?
“啊,我剛剛出聲了嗎?”,岑致擺擺手,笑道,“我是在想,小時候的你和現在很不一樣。”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寢室,岑致開門去裝了書,等著沈郁亭取了東西后復又關上了門,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
路上有三三兩兩往教學樓趕的人,岑致低頭看眼手表,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沈郁亭挎著包,幾乎與身上黑色外套融為一體,隔開肅冷深秋的涼意,他記掛著剛才岑致說的那句很不一樣,大腦里不知道已經轉過了幾個想法,不斷地想:真的很不一樣嗎?
他自己沒有覺得什么,小時候和現在的區別最多也只有年齡不同,再加一條,小時候的他更愛哭,初次之外應該沒有其他的了吧?
岑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較快腳步擔心他們兩個人遲到,直到上了三樓看見教室開著的門才松口氣,下意識去拽沈郁亭的袖口,問他,“我們快點進去吧?”
這門課的老師總是卡著上課前一分鐘到,現在教室內還是喧鬧一片,很大的階梯教室擠滿了人,空位置沒有幾個。
這是為數不多的岑致和沈郁亭在同一個教室上的公共課,兩個專業四個班,全都在一起,兩人一同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喧嘩聲很明顯地停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岑致拉著人進來,一節節上著臺階找空位置,感覺身后如芒在背。
靜默持續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有竊竊私語聲將其打破,視線還是時不時投過來,沈郁亭眉頭皺起,被吵地煩,冷著臉和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視線一一相對,嚇走了一大批人,聲音也小了下來。
清靜多了,他的眉煩躁地皺著,看岑致還在找位置,視線環顧一圈四周,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拽,“去那邊。”
岑致一愣,跟著他走過去,在倒數第三排坐下來,那是僅有的空位,但是前后左右依舊擠滿了人。
他猜想沈郁亭應該不喜歡和人擠著坐在一起,抬腳要往靠里面一點的座位去。
沈郁亭看一眼里面座位旁坐著的男生,蹙眉扯住岑致的手腕,“我坐里面。”
等到岑致反應過來,他已經在里面坐下,書包啪嗒一聲放在桌上,見他還站著,仰頭瞥他一眼,“怎么還站著?”
“啊,好。”
周圍的視線不如先前大膽,但還是若有若無地往身上飄,岑致趕緊坐下來,把書掏出來后歪頭看看沈郁亭左邊那一排人,小聲問他,“要不還是我坐里面吧,你身邊人太多,會不會不舒服?”
汗味、香水味和食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岑致離他很近,肩膀比著肩膀,淡淡的蒼蘭香的沐浴露擠開混亂的氣味飄過來一些,沈郁亭眉頭略微舒展,感覺心情好像也沒有那么不好了。
他抬頭望著岑致,看他因為關心微隆皺起弧度的眉,彎了彎唇,“不用,你就坐這里。”
*
岑致上課很認真。
這是沈郁亭觀察了他一整節課后得出的結論。
整個上課期間別說是看手機了,連視線都很少從講臺上移開。
在思考時眉頭會皺起來,聽到有意思的地方眼睛會亮亮的,筆記也記得一絲不茍。
沈郁亭撐著側臉,就著這個姿勢觀察著就坐在他身邊的人,每發現一處小動作,心里就泛上一點點驚喜感,微妙的情感像顆極小的石子,雖然是很小的,可落下時總會激起漣漪。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好像這個人坐什么都是很認真的。
課間鈴聲倏地響起,沈郁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懊惱地別開視線,一轉頭對上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對方顯然沒意識到他會轉過來,呆滯一秒,報以一笑,還招了招手。
“……”,他又轉回去了。
好麻煩,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
轉過來時岑致正低頭記東西,沈郁亭抿抿唇,視線飄忽著重新落回他身上,停在了那兩片垂落的輕薄羽翼上,喉頭微動。
那兩片睫毛有魔力似的,勾著他不想移開,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連心跳好像都跟隨著一起顫動。
男生的睫毛都是這樣長的嗎?
沈郁亭沒意識到他的唇輕輕翹起一角,被兩把小刷子似的睫毛撩的心尖癢癢,忽然很想碰碰。
筆蓋啪嗒一聲合上,岑致呼出一口氣,揉了揉手腕,余光瞥見沈郁亭朝自己伸出了手,動作一頓,轉頭問他,“是有什么事嗎?”
沈郁亭伸出的手落回桌上,按在冰涼的書皮上面,有點慌張地移開眼,“啊,沒事。”
“這樣啊”,岑致盯著他的側臉若有所思,擰開水杯喝了口水,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幾下,他拿起來看一眼,發現是群里的消息。
向太陽【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S @山今】
山今【啊?為什么這么說?】
向太陽【(照片)(照片)自己看看,OMG,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岑致打開照片看了一眼,發現照片上是他和沈郁亭,向胥的拍攝角度實在詭異,拍的好像兩人幾乎擠在一起。
岑致左看右看沒能發現這照片怎么了,猶豫再三舉著手機去問照片里的另一個的當事人,“沈郁亭,這張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沈郁亭看了一眼,搖頭,“沒有”,頓了頓,皺眉問他,“這是誰拍的?”
“是吧,我也覺得沒有呀”,岑致退回去,給他看群消息,“應該是向胥拍的吧?”
這個角度……沈郁亭背轉身,果然在斜后方看見了坐在一起的向胥和程青照,看見他看過來了,向胥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舉起手示意他去看手機。
……
“他又發了”,岑致無奈道,“為什么要拍我們的照片啊。”
沈郁亭掏出手機,點開向胥新發的幾張照片,前面幾張沒什么獨特的,只有最后一張,拍到的是岑致轉頭對他笑得畫面,因為距離近,拍得很清晰,能看見彎起的眼睛、上翹的睫毛,很溫柔的樣子。
手機一直振動,向胥還在群里發個不停,不斷地問他們兩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他沒去看這些消息,輕輕把照片點了保存。
而后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你好無聊。】
聊天終結。
向胥發了個大哭的表情包控訴,岑致笑了,“你怎么這么冷漠。”
沈郁亭剛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聞言動作一頓,問他,“這樣不好嗎?”
岑致一怔,隨即笑道,“也不是不好”,他點點屏幕,彎著眼笑,“向胥一定被你打擊到了。”
“那怎么樣比較好?”,沈郁亭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要撤回嗎?”
“…也不至于”,岑致有些吃驚于他會這么問自己,想了想,提議,“不然你發個表情包安慰一下?”
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郁亭點點頭,拿起手機翻找起來,不一會兒群里就多了條消息,他打開看看,看見了一只做摸頭動作的白色小狗。
緊接著群里跟出來一條消息,是向胥的。
向太陽【?你是在安慰我?好嚇人】
“噗”,岑致忍不住笑,對沈郁亭說,“他可能不太習慣。”
沈郁亭郁悶地嗯了一聲,心想表情包還是不太適合他。
岑致瞧見他皺起的眉毛,笑著打下一行字,【很嚇人嗎?我覺得挺可愛的】
向太陽:【喂喂喂!你們兩個真的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吧?別一起嚇人啊!】
課后,班長又在群里重復了一遍關于下午開會的事情,艾特了好多遍全體成員,生怕這消息被忽視掉。
岑致收拾了書包,打算快點去食堂吃飯,吃完飯還能睡會兒午覺,他開完會還有課,不睡午覺的話下午上課的時候無法集中精神。
沈郁亭坐在位置上,看他收拾好了,就也跟著站起來,書包隨意搭在肩膀上,跟著岑致出座位。
看他跟著自己,岑致有點驚訝,“你和我一起去嗎?”
這話普普通通,沈郁亭卻覺得自己好像從中聽出了點不情愿的意思,皺眉問他,“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飯?”
岑致看他臉色微沉,一怔,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郁亭看他怔愣的神色,神色一頓,呼出一口氣,語氣和緩下來,皺起的眉頭也緩緩平和,“你昨晚還說要做朋友。”
“……是我說的”,岑致莫名從他的語氣里聽出點兒哀怨的意思,無奈地揪揪他衣角,仰頭笑著看他,“那我們走吧?”
*
一點半的時候,教室還沒有什么人。
岑致選了靠窗的座位翻書,這個點教室還沒有什么人,零星幾個趴在桌上小憩,大多是上完課后來不及回去的。
——當然,他身邊的位置不是空的。
沈郁亭趴在桌上,臉轉過來枕在手臂上盯著他看,從剛才進教室坐下來直到現在,一直維持這個姿勢。
十分鐘里岑致翻了十幾頁書,托他的福,看進去的不到十頁。
他自覺是個在做某件事時注意力很難被分散的人,現在卻什么多虧旁邊灼灼的視線什么也看不進去。
……所以說這明明是他的會,沈郁亭一定要跟來啊?
“呼——”書是看不下去了,岑致嘆口氣,把書合上,轉頭看他,直接問他,“你怎么一直盯著我?”
沈郁亭把下巴往臂彎里埋了埋,眼尾擠壓著顯得更長一些,被濃密的眼睫籠在底下,“因為無聊。”
岑致一時說不出話來,心想無聊為什么還要跟來,過了一會兒他把剛才看的那本書拿起來,“那要看看嗎?”
沈郁亭瞥了眼書皮,搖搖頭,“不看。”
“……好吧”,岑致把書收回去,干脆撐著臉轉頭看他,“那要聊天嗎?”
沈郁亭動了動手臂,臉還是埋在胳膊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叫人辨不出情緒,“好,要聊什么?”
“嗯…”,岑致沉吟片刻,眨了下眼睛,真誠提議,“我們說說小時候的事情吧?”,說完他掏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眼神明亮地望著沈郁亭,很期待地問他,“我和阿姨要了小時候的照片,要看看嗎?”
沈郁亭沉默幾秒,臉整個埋進去,連眼睛都擋住了。
岑致注意到他泛紅的耳朵,忍不住笑了,“不想看嗎?“,他忽然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專注地看著照片,“但是每一張都很可愛啊。”
作者有話說:
小沈同學好像覺醒了某種想要和人貼貼的能力,但是自己并沒有發覺()
第37章 攻略進度37%
漸漸有人進來,路過時不免多看幾眼。
——雖然同個班級的人也不一定全都認識,只是再怎么說也是一個班的,大多面熟,因此一見到不熟悉的面孔,免不了引起注意。
尤其沈郁亭那張臉太過矚目,這些天學校里又有他的各種傳言,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少,這樣一來認識的人就更多了。
岑致面朝著這邊,段段幾分鐘和不少經過的人對視,只得垂眸,對著罪魁禍首道,“好多人都在看你。”
沈郁亭聽出來他話里的無奈,從桌上爬起來,悶聲道,“我又不認識他們。”
“……”,岑致無法反駁,想了想,問他,“你下午沒事要做嗎?”
沈郁亭搖頭,很誠實道,“沒有”,末了低下頭,沉悶地開口,聲音低低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跟著你來。”
他垂頭的樣子很像忽然被從窩里趕出來的貓,不知道被趕出來的原因,很郁悶的卷起尾巴尖兒,耷拉下毛茸茸的耳朵。
岑致看著看著就耐不住想笑,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散開,“你小時候就喜歡跟著我。”
自從知道沈郁亭就是小時候那個愛哭的‘小姑娘’后,他的心境就有了點變化,之前只是覺得這人脾氣不好,對人又常是很冷漠的,偶爾還會做些和性格不符的事情,現在加上一層童年濾鏡,一切就都變了色彩和模樣,無論現在對方做什么事情,岑致總會不由自主地來聯想到小時候,因著這點緣故,連原先對沈郁亭的疏離感都少了許多。
好像童年的情誼總是能斷開一部分成長帶來的陌生感。
沈郁亭對此并未否定,沉默望他一會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臉上表情變了又變,“你記得真清楚。”
事實上,他一直以為岑致不會對小時候的事情有過多的印象,卻沒想到他記得這樣清楚,可記得的都是些關于他的糗事,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最終還是高興的情緒占了上風,沈郁亭不想承認,其實他也沒有忘記,甚至在看到有關于他們幼年的合照時,過往的回憶就隨著彩色的照片一齊涌現出來,自動地填滿他的腦海。
就是因為什么都記得,一切又都能想的起來,他今天才會跟著岑致來。
岑致看他臉上一副在深深思索的模樣,抿唇笑笑,“你是在想小時候的事情嗎?”
他一張張翻著手機里的照片,每一張上面都是過去的痕跡,時光匆匆走過,但總歸是留下來蛛絲馬跡供人回憶與懷念。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沈郁亭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手機里的照片上,視線緊緊扣在戴帽子的、眉開眼笑的小岑致臉上,沉默幾秒,很郁悶地開口,“你怎么從小到大都這么喜歡笑。”
岑致短促的‘啊’了一聲,隨即彎著眼笑了,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多笑笑總是好的”,他低頭看著照片,長長的睫毛沒擋住眼中泄露出來的溫柔目光,他接著輕聲道,“美好的事情太多了,你說是嗎?”
沈郁亭道注意力完全被他眼中的笑給吸引了,盯著看了許久,心間涌上一絲莫名其妙的煩躁,他揉揉頭發,手掌離開時幾根發絲因為摩擦慢悠悠地豎立起來,他半瞇起眼睛,視線重新落在照片里笑著的岑致臉上,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笑要比哭好點兒。”
岑致笑得更厲害了,劃拉手機的手指一頓,舉起手機給沈郁亭看,“話是這么說啊,但是以前的你好像不是這么想的。”
這張照片上他倒是沒有穿可愛的小裙子,但眼里還是淚汪汪的,隨時能掉出眼淚似的,依舊是很委屈的樣子,小手緊緊揪著岑致的衣角,隔著屏幕也能想象到用了很大的力道。
沈郁亭的臉慢慢紅了,他抬起一只胳膊,擋在自己與屏幕面前,聲音很低、很悶,給自己辯解,“小孩子都喜歡哭啊。”
“嗯,說的也是”,岑致笑著看他泛紅的臉頰,放下手機,故意道,“可是我媽說我小時候很少哭的。”
“……”,沈郁亭眉峰皺起,轉過頭看他,用氣急敗壞來遮擋害羞的神色,“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岑致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他關了手機,不再逗人,聲音里都帶著笑意,“好了,不說這個了”,他看見班長從教室前門進來,放低了聲音提醒他,“馬上要開始了。”
頓了頓,他又猶豫著問沈郁亭,“你真的要一直坐在這里啊?”
先別說這個會和他沒有直接關系,光是剛才一段時間內朝這邊看過來的視線就足夠多,足夠熾熱,方才他顧著和沈郁亭說話沒有意識到,現在注意力剛一分散,一眼就看見了周圍幾乎稱得上如狼似虎的目光。
沈郁亭不太想走,他重新爬下來,看一眼岑致,很認真道,“我不會打擾你們。”
“……啊,好吧”,岑致很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看樣子沈郁亭是真不想走,那他也斷沒有強行把人趕走的道理。
教室里人逐漸來的多了,座位漸漸坐滿,班長拿著根兒粉筆背對著眾人在黑板上鄭重地寫下‘志愿活動’四個大字。
粉筆敲在黑板上,刷下一撮粉筆灰,班長扶了扶眼鏡,很謹慎地把‘動’寫的過長的一點筆畫抹掉后才轉過身面向大家,他雙手撐著講臺,向下環視一圈,眼神嚴肅,巡查教室似的,很有班主任的風范。
底下人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響,有人奇怪班長怎么還不開始開會,張嘴問了一句時間到了怎么還不開始。
班長扶眼鏡,抬手看一眼手表,認真道,“還有兩分鐘才到兩點整,這兩分鐘不算作是會議時間。”
“天吶,李盛南你小子別太荒謬”,坐在前排的男生喊了一聲,臉上帶著笑意,“誰教你這么守時的?”
引來底下一陣哄笑,班長還是一副鎮定的模樣,耐心等待最后一分鐘,在看表的同時分神安撫剛才那人,“別急別急,很快了。”
沈郁亭看的眉頭一皺,很不客氣地吐槽,“他這樣更耽誤時間了。”
這話無可否認,岑致無奈地笑笑,小聲回他,“這說明他很認真嘛,總歸不是壞事。”
沈郁亭不置可否,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悶哼,算作是應答。
“好了”,班長抬頭,從包里掏出一沓紙,在桌上墩了墩,“這次會的主要內容是關于志愿活動的事情,其實是個動員班會,但是我覺得這種事情想去的自然就去了,不想去的再動員也不感興趣,所以前面的步驟就省了,我直接和大家說說這次志愿活動的具體事項,一會兒把申請表發給大家,想要參加的填了表明天上課前由寢室長收齊交給我就行,不想去的就不用填了。”
話剛說完,他就動作麻利地把手里厚厚的申請表發下去,一人一張拿到位后開始講這次志愿活動的事情。
表格發下去后,安靜一瞬的教室響起私語聲,班長也不在意,打開電腦把具體的事項標出來,鼠標一邊下拉一邊講解,“大家可以多考慮考慮,這個活動以支教為主,是有額外的學分的。”
岑致邊聽邊記,把時間地點等關鍵信息都記在備忘錄里。
志愿活動每年都有,只是形式會有差別,不過他每年都去,對形式什么的倒是不介意,他還記得去年似乎是環保項目,很有意義。
岑致看看表格,發現今年的是志愿支教,上面標注的地方叫云間村,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小村莊。
“你要去嗎?”,沈郁亭湊過來,看他手中那張表格,看見云間村幾個字后眉頭微微一皺,“這里很遠。”
岑致正要寫名字,聞言一怔,“我沒有聽說過這里,你去過嗎?”
沈郁亭撐著下巴,垂目看著表上的信息,點了頭,“嗯,去過,很遠”,頓了頓,他繼續道,“很偏僻。”
他以前去過那里,是去從捐贈的愛心物品。
岑致聽他去過,驚喜道,“那太好了,你剛好可以和我說說那里的情況”,他拔開筆蓋,在表格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沈郁亭忽然捏住他手腕,臉色不太好,“你真的要去?”
那個小村莊在深山里,環境很惡劣,要是遇上下雨,一定會有泥石流或者山洪,很危險。
“當然要去”,岑致眨了下眼,睫毛輕輕顫動,抽出手揉揉手腕,“這樣的地方一般都很缺少教育資源的,我去了能幫上忙,為什么不去?”
沈郁亭靜默幾秒,收回手,“知道了。”
他忘了,依著岑致的性子,有這樣的機會就一定會去的。
填完表,班長也大致將這次志愿活動的情況說清楚了,岑致拍拍沈郁亭的肩膀,“我出去一下。”
沈郁亭站起來,看著岑致給班長交了申請表,神色復雜。
*
志愿活動是在一周后,這一周有足夠的時間為去支教半個月做準備。
岑致有之前志愿的經驗,把必需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就開始差那個村子的資料。
晚上八點,寢室里其他人還沒有回來,先前跟著他一起回來的沈郁亭后來也出去了,只說是有事,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資料到底是空洞的,就算介紹的太詳細,也不會鮮活起來,岑致還記著沈郁亭說過的他去過這里的事情,還是傾向于從他口中得知這個村子的事情。
只是這個點了沈郁亭還沒回來,或許是有急事?
岑致把查詢出來的資料備份了一份,掏出手機給沈郁亭發消息。
剛打下一行字,寢室門咔噠一聲響了,一股濃香很快傳進來。
沈郁亭脫了外套,提著手里的餛飩走到岑致身前,抬手遞給他。
岑致趕緊掏出飯盒來,“謝謝,放這里吧。”
剛才沈郁亭強行攬了要去買飯的任務,他說了半天也沒能說服,只得回宿舍等著。
沈郁亭把餛飩放進去,低頭看他的發旋,提醒,“很燙。”
“知道了”,岑致仰頭朝他笑笑,“一會兒把錢轉你,啊對了,你剛才是去干嘛啦,去了這么久?”
沈郁亭搬開自己的椅子坐下,雙臂搭在上面,下巴壓在手臂上,平靜地望他一眼,“去要個東西。”
岑致眨眨眼,很好奇,“什么東西啊?”
“申請表。”
岑致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怔住了,“什么表?”
內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他不禁舔舔唇,等著對方回答。
沈郁亭手指浮在椅背上那一條邊上,指尖輕輕敲打著發出悶響,過了幾秒,他淡聲道,“參加志愿的申請表。”
“…你說什么?”,岑致愣住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今天下午自己填寫的那張表單,不由僥幸著問他,“你說的不是是和我一樣的志愿活動吧?”
“嗯,是一樣的”,沈郁亭很淡然地點頭,似乎認為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可值得驚訝的,看一眼熱氣散的慢了些的餛飩,提醒他,“現在吃應該剛好。”
岑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他現在的注意力可不在餛飩上,但還是先把包裝袋子給打開,勺子在湯里攪拌幾下,垂眸看著湯水上漂浮的香菜和紫菜,遲疑了許久,還是問了,“你要去的地方和我們要去的是一樣的?”
他之前沒想到,這種志愿活動一般是全校都會有的,區別只在于通知時間的早晚,沈郁亭也有申請表是正常的,剛才是他反應過度。
想到這里他放松很多,勺子舀了一個餛飩進去,搭在碗邊晾著。
沈郁亭將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對他瞬間就變得平靜的表情不太滿意,開口時就有點別扭,“是去云間村。”
說完很快接著一句,“和你一樣的。”
岑致抓著勺子的手不穩一下,剛才舀出來的餛飩又掉進去,濺起一點湯汁,他扭頭看著沈郁亭,訝異地張了張嘴,“和我去的一樣?”
這下他是真的暫時沒了要吃餛飩的心思,干脆放下勺子問他,“你們院去的都是這里嗎?”
沈郁亭心說當然不是,可沉默幾秒,他還是道,“是,是去這里。”
“呼”,岑致松口氣,開玩笑道,“我剛才還以為是你專門選的地方。”
說完他笑著望岑致一眼,卻發覺地方神色有點古怪,心里咯噔一下,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不會這么巧吧,剛才沈郁亭自己都說是學院里的人去的指定地點就是這里,不能亂想。
沈郁亭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情緒,只是道,“快吃吧,真的要涼了”,他坐轉身,椅子隨著動作在地上摩擦發出一聲細微的響動,很快歸于平靜,他打開電腦,出聲道,“我會把云村地具體資料整理一份。”
“啊”,岑致愣了愣,點點頭,“謝謝你。”
他轉過身,過了一會兒又問,“那要一起去嗎?”
敲擊鍵盤的聲音倏忽間停下來,岑致看見沈郁亭的肩膀僵硬一瞬,下一秒聽見這人聲音傳過來,明明沒有任何阻隔,卻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悶悶的感覺。
“好。”
*
第二天表格全部收齊后,班群里就開始下發有關出發時間的通知和其他注意事項,岑致把文件轉過來仔仔細細地閱讀一遍,最后給顧木青打電話說明了一下,對方對這種事情一向支持,如往常一樣,這次也只是絮絮叨叨地囑咐了很多,沒說其他的。
掛了電話,岑致猶豫了好久,還是把沈郁亭要和他一起去的事情告訴了他媽,對方回復地很快,字里行間都透著高興,看樣子是放心多了。
看來在他媽眼里沈郁亭是很靠譜的形象,他笑笑,收了手機,提起書包打算去上課。
剛要走,向胥叫住了他,他還在被窩里,聲音含混,迷迷糊糊地探出個腦袋來,問他,“你著急嗎,等等我唄。”
他們今天沒有要一起上的課,按理是走不到一起的,岑致猜他或許是有什么事情要說,況且距離上課還有很長時間,就暫時把書包放下,站在下面等他。
半小時后,向胥搭著岑致的肩膀,一臉哀怨地往教學樓走去。
他沒睡醒的樣子,不斷打著哈欠,看腳下的樹葉都不順眼,踩下去的時候都用了不平時更大的勁,“困死我了,大學生為什么要上課!”
岑致笑著看他一眼,被他頭頂豎起來的呆毛吸引了注意,看他隨著主人的動作一翹一翹的,忍住笑意,抬手替他壓了壓,“頭發都翹起來了。”
“啊?這里嗎?”,向胥郁悶地壓住整個頭頂,見壓不下去索性不管了,很理直氣壯道,“沒事,別有一番帥氣。”
他松開岑致的肩膀,勉強恢復了一些精神站直身體,他扯著書包底下的帶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起放下,“話說,我是有事要請教你來著。”
二人拐過林蔭道,教學樓就在前面百米之外,大門前匆匆走過許多去上課的學生。
岑致被他的用詞給搞得糊涂,無奈地笑,“我不是老師,怎么這么說”,他嘆口氣,笑道,“你問吧。”
向胥握拳輕咳一聲,一臉神秘,嚴肅地看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稍微湊近了小聲問他,“你和沈郁亭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啊?”
“我們兩個?”,岑致沒想到他要問的是這個,怔愣幾秒,奇怪道,“我們兩個怎么了?”
向胥抬起頭,老神在在,“就是你們現在的關系啊,”,他臉上閃過一臉怪異神色,似乎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點難以啟齒,“咳咳咳,大家都說你們在那個”,他雙手比劃著,“那個。”
岑致一頭霧水,“哪個?”
兩個人已經上了臺階,站在教學樓的大廳內,向胥看他一臉不懂的樣子,哎呦了一聲,一著急,直接就喊出來了,“就是談戀愛呀!”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這一聲單獨聽著也不算是很大的,可經過空曠大廳的回音,就顯得很大,有好幾個人好奇地朝這邊投過來一眼,眼神中滿是探究。
岑致給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這傳聞是哪里來的,向胥口中的‘大家’又都是什么人,學校里什么傳聞都有,可這個傳聞未免也太過離譜了一點吧!
他吸一口氣,把向胥拉著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壓低了聲音,“你是從哪里聽說的?”
向胥撓撓頭,“就是學校貼吧呀”,他哦了一聲,“忘了你不看,一會兒發給你看看。”
岑致很懷疑地看他一眼,認真道,“傳聞不能都信的”,他無奈地嘆口氣,提醒他,“先不說我,沈郁亭是直男這一點,就足夠讓謠言不攻自破了。”
向胥撇撇嘴,沒有告訴他其實他現在有點懷疑沈郁亭直男身份的真實性。
他第一次聽到時當然是一個字也不相信,可這件事不僅被好多人傳開,甚至在貼吧里開了專門的一個帖子來分析,貼主分析地頭頭是道,他越看越覺得是真的,最后都開始懷疑自己了。
岑致看眼時間,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兩個沒有什么,快上課了,走吧?”
既然當事人都這樣說了,向胥也不好再問什么,岑致的話他還是相信的,看來那些帖子里的分析都是空穴來風沒有憑證,全靠想象。
岑致和他在樓梯口分開,轉身去了教室,向胥在原地站著看著他離開,手機叮咚一聲響起。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貼吧發來的消息提示。
還是他之前看的帖子,他忿忿地打開,義憤填膺地點進評論區,決定要為自己的室友討回名聲,可點進去就蒙了。
帖子疊加了好幾層樓,貼主于是在隔壁重新開了一棟樓,黑體字的帖子名稱將這棟樓的主題給涵蓋了。
【震驚!沈岑或許不是在談戀愛,是沈大神單方面的暗戀和苦苦追求!】
“……我說這帖子怎么越來越荒謬了”,向胥皺著眉往下滑動,忽地想到岑致剛才很正經地辟了謠的事情,腦中畫面一轉,是昨天沈郁亭走哪兒都要跟哪兒的模樣。
——糟糕了,這個帖子可能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向胥:我好像發現了驚天大秘密!
第38章 攻略進度38%
*
一周后,志愿活動正式開始,學校安排的大巴車統一八點半在校門口等待,統籌人員拿著簽到表在車門前給參與的志愿者一個個簽到。
岑致和沈郁亭一起到的,行李箱提前放上了另一輛專門運送行李的大巴,身上就只剩下了小一點的包。
“我們去簽到吧”,岑致看到了在門口拿著簽名表的人,拽拽沈郁亭的衣袖,“在那邊。”
沈郁亭點點頭,跟著他一起過去。
這會兒剛好八點,來的人已經很多,都在陸陸續續地往車上走,岑致排隊拿了筆,簽完后發現沈郁亭的名字和自己的在一起,順口問了句,“要我幫你簽嗎?”
沈郁亭掃了一眼簽名表,點頭,“嗯,你幫我吧。”
大巴很大,一輛車大概有三十個人,兩兩座位靠在一起,只有最后一排是連在一起的五個,坐在后面一定顛簸,好在前面還有空位,岑致環顧四周,找到了兩個空位,拉著沈郁亭過去。
這兩個座位是鄰座,中間隔著過道,岑致拉下書包,問身后的人,“你想坐在哪里?”
沈郁亭看了這倆座位一眼,眉頭皺起。
他哪一個都不想坐。
“嗯?”,岑致見他不回答,轉過來看他,笑了笑道,“怎么了?”
沈郁亭的下巴被豎起的衣領遮住小半,露出的臉看著很不耐煩,他沉默幾秒,“我們不坐在一起嗎?”
岑致一愣,隨即笑道,“沒辦法,一起的位置都有人做了”,他下巴揚起,指指最后一排,“只有那里是靠在一起的,但是太顛,一會兒坐滿了人又多,你不會喜歡的。”
沈郁亭眉頭深深地蹙起,聲音低下來,很不情愿,“可是我是跟你一起來的。”
就該和你坐在一起啊。
恰好外面又上來幾個人,說笑聲掩蓋剛才的話,模模糊糊的,岑致沒有聽清,問了句,“什么?”
沈郁亭唇線被抿的平直,他看一眼座位,妥協了,“就坐這里吧。”
至少這兩個座位是鄰座。
“好”,岑致彎起眼睛笑,在右邊坐下來,抱著書包轉頭看一眼,瞧見他連帽子都戴上了,忍不住想笑,“你很少坐這么多人一起的大巴吧?”
沈郁亭環著手臂,背包穩穩放在腿上,與隔壁坐著的人隔開很明顯的一條線,聞言嗯了一聲,“沒怎么坐過。”
岑致不免有些感嘆,“你現在肯定很不舒服吧”,他想了想,掏出個口罩來,“要戴嗎?”
口罩是普通的白色,沈郁亭盯著看了一會兒,點了頭,把口罩接過來,“謝謝。”
戴上口罩后,他眉宇舒展了些,見岑致還盯著自己,臉有些熱,“你盯著我干嘛?”
岑致笑著搖搖頭,“在想你今天是不是有點緊張,都忘了戴口罩。”
“……只是單純地忘記了而已”,沈郁亭佯裝鎮定。
雖然他確實是有點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和岑致一起去這么遠的地方。
還要待這么長的時間。
岑致看他別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啊對了”,他看了眼時間,剛到九點,“我們從這里出發到目的地大概需要多久?”
沈郁亭側頭看他一眼,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人打斷了。
“這個啊,我知道。”
是個帶著睡意的慵懶男聲,很輕佻的聲音。
聲音是從身邊傳來的,岑致下意識轉頭,看見剛才還悶著頭縮成一團睡覺的人拉下了遮蓋面部的口罩,露出一張稱得上漂亮的臉,眼尾有一顆很小的痣。
他笑吟吟地看著岑致,眼神放肆地在他臉上打量,過后挑眉,伸出手比出一個數字,“這個數哦。”
沈郁亭眉頭皺起,黑了臉。
這張臉不是一張能容易被人忘記的,岑致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卻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他禮貌地沖他笑笑,道謝道,“知道了,謝謝你了,同學。”
“同學?”,男生揉揉頭發,半長的發綁在一起,純黑的顏色,他玩味地盯著岑致,輕笑出聲,“不客氣,你說的對,都是同學嘛。”
他重新戴上口罩,只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輕飄飄朝著鄰座的沈郁亭望去一眼,很快收回,朝岑致伸出手,“交個朋友吧。”
沈郁亭面色一沉。
*
大巴行駛八個小時后,到達了目的地。
大家下了車去領了自己的行李箱,沈郁亭黑著臉看著岑致和路上剛認識的那人有說有笑,搭在行李箱拉桿上的手緊了緊。
取行李的人太多,行李箱落下在地上時卡在一處,岑致花了點時間才艱難地把行李箱從人堆里推出來。
席蘊站在人外等他,見他出來抬手招呼,“岑致,這里。”
岑致推著行李過去,“人好多啊”,他看看周圍,找到站在一邊的沈郁亭,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站在這里,沒想到那個人不知道怎么了,臉上看起來很差,沒看見他似的,轉身就走了。
“是生氣了嗎……”,岑致皺起眉,回想這一路上,沒能想到能讓他生氣的地方。
“可能是身體不舒服吧”,席蘊笑著開口,“他看起來不太喜歡坐這種車。”
岑致一怔,“你說的也有道理”,沈郁亭剛才表現地有這么明顯嗎,席蘊都看出來了。
“帶隊老師在叫人了”,席蘊按住他的肩膀,低頭湊在岑致耳邊,溫聲詢問,“我們也過去吧?”
岑致看眼走在最前面的沈郁亭,猶豫幾秒,點了點頭。
等一會兒一切都安頓好后去問問他吧。
云間村位于深山,位置偏僻導致交通不便,來路只有一條年代久遠的柏油路,交通工具只有大巴和汽車,但也因著位置遠,這里還保持著自然的自然環境,村莊并不如外界所說的那樣破爛,倒三角的木屋自有一股古舊的獨特風味。
這里三面環山,青山藹藹,因為現在是深秋季節,樹葉都染上秋色,構成一大片深紅淺紅的秋色圖,站在山腳下朝山間、遠處望去,自是一番美景。
兩位帶隊的老師領著學生進了村,招待的是年邁的村長和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
老村長拄著拐杖,眼角皺紋堆疊,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和帶隊的老師握手后邊聊邊帶著大家進村了。
岑致發現村里的人身上的服裝和普通農村里的不太一樣,袖口衣襟處都有好看的花紋,袖子略寬,腰間的腰帶也是花色的,很有特點。
“這是很古老的服飾了”,席蘊看一眼岑致好奇的神色,笑著開口,“這個村子有沿襲下來的傳統,衣服上的繡是種古老的技藝。”
岑致聽他說完,很驚喜,多看了村長身上的衣服兩眼,問他,“你連這個都知道?”
剛才在來的路上,席蘊主動和他搭話,剛開始他還覺得不知道說什么,后面發現自己和對方很能聊在一起,很多方面都興趣相投。
席蘊瞇眼笑笑,“只是以前來過,感興趣所以去了解了一下,不奇怪。”
“你也來過這里啊。”
席蘊瞇了瞇眼睛,“也?”
岑致笑了笑,“之前沈郁亭……”,他話音一頓,看向遠處的沈郁亭,對方的心情似乎還是不好,周身的冷氣幾乎肉眼可見,他收回視線,無奈地嘆氣,“就是和我一起來的,他以前也來過這里。”
席蘊往側邊瞥去一眼,輕笑著點頭,“這樣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在抵達住宿的地方前在村長的帶領下先把這個村莊參觀了一遍,大致了解了情況,最后推著行李箱在住宿的前面停下。
這是一件連在一起的木屋,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茅草,前面有兩個小菜園,園子里種了些蔬果,外觀十分簡陋。
“我們就住這里啊?”,隊伍中有人哀嘆一聲,聲音里滿是后悔,“早知道就不來了。”
老村長旁邊的眼鏡中年人嘆了一口氣,抬手扶了扶眼鏡,終究是沒說什么。
帶隊老師尋找聲音來源,很不客氣地瞪他一眼,斥責道,“你來這里是旅游的?要那么好的條件干什么?”
那人吐吐舌頭,不愛再抱怨,只是眼神還在不住地打量著眼前堪稱‘茅屋’的地方。
“行了”,帶隊老師先一步走上前,“大家都快去收拾東西,村長給你們準備住宿的地方就不錯了,要是我就讓你們打地鋪。”
老村長長眉抖了一下,拉住他的手,“不用打地鋪。”
老師忙拍拍他的手,“老村長,我嚇唬他們呢,您別管。”
開始有行李箱滾動的聲音,緊接著沈郁亭從面前經過,岑致看見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沒有叫出聲,也拉著行李箱往里面走。
席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很快跟著進去了。
*
安排好住宿后,剛好是午飯時間,大家奔波了一路,又累又餓,跑出來找吃的。
他們來的人共有三十個,有六間空房,安排了六人一間,最后還剩下一間,就五個人住。
彼時岑致鋪好床,房間里其他人已經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一個。
他拍拍被子,直起身,看了眼時間。
將近十二點的樣子,他坐下來,揉揉酸痛的肩膀,,呼出一口氣。
剛才好像一直沒有看見沈郁亭,是分在其他房間了嗎?
岑致掏出手機看一眼,沈郁亭還是沒有消息。
“不去吃飯嗎?”,席蘊從外面進來,手里提著一瓶礦泉水,走到岑致面前遞給他,“喝水嗎?”
岑致沖他笑笑,接過水道謝,“謝謝,”,頓了頓,他猶豫著開口問,“你有看到沈郁亭嗎?”
席蘊搖頭,坐在他身邊,轉頭看他的側臉,笑了,“我以為他和你在一起的,怎么了?你們是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岑致喝了口水,先是下意識地點頭,然后又想到什么,點點頭,最后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們這算不算是出事了。
席蘊雙手合著搭在膝蓋上,看他這樣糾結的模樣,眉峰輕挑,意味深長道,“你們是朋友吧?”
“是啊”,岑致看他一眼,疑惑道“你為什么這么問?”
他心里想,難不成自己和沈郁亭的之間的關系在別人看起來就這么不好?
席蘊看他困惑的模樣,勾唇輕笑,眼角那一顆痣因著這笑顯得有點艷麗,很有勾人的意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一雙眼帶著勾子似的全對著岑致的眼睛,語氣有些微妙,“啊,別誤會,只是你們看起來關系很好,很像是……情侶。”
岑致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說,回過神來連忙否認,“不是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抱歉,是我斗膽猜測了”,席蘊笑著,帶著些試探的意味,“想想也是,你們兩個應該和我不一樣,是直男吧?”
岑致神色一頓,看向他,“難道你是?”
席蘊大大方方地坦白,“我是。”
知道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時,岑致心里放松了很多,有種同類人的親切感油然而生,他點點下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是直男,但我不是。”
席蘊的眼睛倏然就亮了,相見恨晚地模樣,坐直了身體滿臉笑意,“真的?”
他語氣里的興奮不像是假的,岑致認真地點點頭,“是真的。”
“不容易”,席蘊得知了答案,整個人放松下來,淺出一口氣,“同類很少。”
岑致笑笑,“所以是少數群體。”
席蘊眼中閃過趣味的一瞥,他掏出手機,眼眉彎彎,“我們還沒加聯系方式,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加微信嗎?”,語氣稍頓,他笑著補充,“很幸運能在這里遇見你。”
對方這樣真摯,岑致自然沒用拒絕的理由,更何況他對席蘊印象很好,認為他是個不錯的人,多個朋友自然是好的,尤其是這樣很難的的意氣相投的朋友。
他點點頭,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猶豫了一下抬眸望他,“我掃你嗎?”
席蘊把手機舉過去,湊近岑致,眼中盈滿笑意,“我掃你。”
二維碼掃過時發出的略顯尖利的聲音響起瞬間,席蘊的名片剛在手機屏幕上顯現出來,屋子的門從外面打開,不小的響動。
岑致剛點了添加,冷不丁被這一聲嚇到,手抖了一下,手機險些沒拿穩。
席蘊挑眉看向門邊,看見黑著臉站在門邊的沈郁亭,嘴角含著意味不明的笑。
岑致拿穩手機,探頭看過去,瞧見門口的人時眼中閃過驚訝,隨即心底放松了些,起身走過去,“你剛才去哪里了?”
沈郁亭收回落在席蘊身上的視線,微低了頭看岑致,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你們剛才在干什么?”
岑致晃晃手機,“剛才……”
“剛才加了微信”,席蘊先他一步開口,彼時他已經站起了身,他晃蕩著手機,笑著對沈郁亭道,“我們很聊得來,所以打算交個朋友”,邊說著,他走到岑致身邊,抬手輕輕按在岑致肩膀上,微瞇起的眼睛像狐貍,“是吧?”
岑致莫名地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微妙,可無論如何細想,好像都沒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于是就點點頭,出聲道,“對。”
對個屁!
沈郁亭在心里罵了句臟的,懶得再去看席蘊,只覺得哪怕此刻同在一片空間里都會影響心情,他煩躁地皺起眉,不客氣道,“我對這些沒興趣”,他抬手抓住岑致地手腕,很壞脾氣地把人拽出去,“走了,去吃飯。”
席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走遠,眼眸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也抬腳跨出房門。
*
剩下的半日就是參觀和休息的時間了,奔波一路,吃過飯后大部分人都回分好的房間休息,只有少數的幾個補充了部分精力,出門參觀去了。
這里的飯菜很有特色,饅頭、米飯都是粗糧做的,不同于外面的白面饅頭,這里的饅頭微微泛紅棕,能聞到淡淡的棗香味兒,吃起來很有口感,菜是村里現種現摘的苦菜和苜蓿,木耳和菌菇也很新鮮,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村里的大家伙兒還宰殺了四只雞,和蘑菇蹲在一起,味鮮肉美。
岑致吃完后飯桌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喝口水,感覺一早上的顛簸疲憊終于被治愈了些許。
———唯一不好的是雖然同坐在一個飯桌上,但是拉他來吃飯的沈郁亭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好像真的是在賭氣。
可是不應該啊,這一路上有什么是能讓他生氣的?
大巴車是不舒服,但沈郁亭不是會因為這一件小事就生氣的人——雖然他一路上確實似乎都是嫌棄的表情。
杯中的水一口口隨著他思緒的發散見底了,岑致干脆不想了,放下水杯,嚴肅地叫他名字,“沈郁亭。”
沈郁亭是在想他今天地種種怪異情緒,可越想就越陷入怪圈,到了現在也沒能得出結論,驀然被岑致這樣叫了,第一反應竟是坐直了身體。
受訓的小學生一樣。
他有些嫌棄自己這不值錢的樣子,但到底是腦子沒來得及控制行為,該做出的反應已經做了,現在懊惱也無濟于事。
岑致也沒想到沈郁亭會作出這樣的反應,小心道,“我嚇到你了?”
“……”,沈郁亭搖頭,“沒有”,瞧見岑致松口氣的模樣,他先一步開口,“你和他聊的很好?”
岑致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口中的‘他’是誰,坦誠道,“嗯,很好,”,他回想二人聊過的話題,不由地笑了,“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興趣愛好也很相似。”
說著說著他停下來,看了沈郁亭一眼,猶疑幾秒,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而且,他和我是一樣的。”
這句話實在模糊,沈郁亭卻瞬間就聽懂了。
他們是一樣的,是同類人,是gay?
他收緊掌心,蹙眉望過去,“就是因為這個?”
岑致轉頭看他,眉頭微皺,“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他有點不舒服,“我前面都說是因為我們很聊得來。”
沈郁亭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有些急切,“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驟然一頓,忽地臉色尷尬起來,下一秒,岑致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別開臉,別扭道,“如果我也和你一樣呢?”
作者有話說:
沈某人鐵樹開花()
第39章 攻略進度39%
*
午后三四點,陽光慵慵懶懶,從山頭斜照而來,散落下星星點點的碎金,披在山尖上,蒙著一層朦朧的光暈。
岑致坐在房外的小馬扎上,遙遙望著遠處懶散的陽光。
他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眼前是重疊的山巒,腦子里卻是剛才沈郁亭說的那句話。
他最開始以為沈郁亭是個好懂的人,現在卻開始懷疑了。
只是一句話而已,卻叫他直到這會兒也難以確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偏偏說出這句話的人把思考的空間留給了他,自己倒是跑了。
正出神,忽的有冰冰涼涼的觸感碰在臉上,岑致被激地一抖,下意識邁開臉,看見一個青色的果子在眼前,青綠的外皮上還沾著水珠。
這果子圓圓一個,色澤青青,倒是顯出種很青澀的漂亮。
握著果子的手松了松,手指往上挪動,最后只捏住了果子的棕褐色小尾巴。
席蘊彎著腰,逗小孩似的把果子提溜著晃動,“剛摘的,要試試嗎?”
岑致亂糟糟混做一團的思緒給他打斷了,呼出一口氣,看了看小青果,伸出手來,“我想試試。”
席蘊的眼尾隨著笑意挑起,把果子放入他手心,在另外一個馬扎上坐下來,側目看著盯著手心果子看的岑致,眉峰挑起,“你剛才在想事情?眉頭一直皺著,很苦惱的樣子,是有什么不好解決的事?”
岑致一怔,抬眸看他一眼,下意識地收緊掌心,冰冰涼涼的果子貼在皮膚上,生出一股淺淺涼意,他搖搖頭,“沒什么事”,猶豫幾秒,他接著道,“在想明天開始上課的事情。”
“是嗎?”席蘊笑得意味不明,“不用擔心,這里的孩子們都很聽話。”
他沒再多問,不知道為什么,岑致募地送了口氣,點點頭回應,“嗯。”
“對了”,他展開掌心,看著圓滾滾又光潤的青色果子,好奇道,“這是什么果子啊,現在這樣就是它成熟的樣子嗎?”
席蘊揚起下巴,“是一種棗,很脆口”,他撐著下巴扭過頭去看岑致,看他被日光照的柔軟的側臉,神色微動。“倒是能變紅,但紅了后就不好吃了。”
岑致點點頭,指尖繞著在青棗表皮上點點,感嘆道,“還挺大的”,他抓著棗子起來,咬了一口,嘎嘣一聲,清脆的很。
水分頃刻間就盈滿口腔,他舔舔唇,訝異道,“水分好大!”
“甜嗎?”
“酸酸甜甜的”,岑致品味了一下,如實回答,頓了頓,他道,“不過我很喜歡酸甜口的東西。”
席蘊笑著點頭,“巧了,我也喜歡。”
話音剛落,不遠處忽地有重物落地地響動傳來,這聲音不小,似乎是在故意引起注意。
岑致不吃果子了,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瞧見沈郁亭子站在不遠處,腳底下放著一個木婁,瞧著沉甸甸方,不知道是裝了什么。
終于見到給他留下世紀難題的人,岑致顧不上其他,趕緊從馬扎上站起來,以防這個人再跑掉。
席蘊懶洋洋地撇過來一眼,沒作聲。
“你是去做什么了??”,岑致剛一走到近處,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不由地低頭看了一眼木婁,果然看見里面有幾條魚,頓時有些吃驚,“你去抓魚了?”
沈郁亭愛干凈,他實在很難想象到對方挽著袖子浸在水里全神貫注捉魚的樣子。
“不是我抓的”,沈郁亭心情郁悶,視線往下看眼前人的發旋兒,過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岑致一怔,下意識舉起手,給他看只來得及吃幾口的果子,笑著道,“他讓我嘗嘗這個”,他舔舔唇,真誠道,“味道很不錯。”
沈郁亭眉頭蹙起,生硬地嗯了一聲,沒多大興趣的模樣,只淡淡掃了眼那個顏色很清淡的果子,很快移開了話題,“你喜歡吃魚嗎?”
岑致還在尋思著該怎么提起今天他說的那句話,冷不丁聽到他問這個,略加思索后道點頭,“挺喜歡的”,他眨了下眼睛,指指背簍里魚,“這是今晚要吃的嗎?”
他們在這里說話,席蘊就在身后不遠地地方聽著,依舊坐著小馬扎,一副慵懶的姿態,曬著暖烘烘的太陽。
存在感很強。
“是要吃,”,沈郁亭回答了岑致的話,很快彎腰提起背簍,“一起走?”
岑致點點頭,看一眼背簍,“要幫忙沒1?這幾條魚看著很大。”
沈郁亭戴著手套,手穩穩地托著背簍,“看著大,但是不重”,他瞥一眼席蘊,不太高興道,“快走吧,處理起來很麻煩。”
*
云村附近有一條河,繞著云村蜿蜒著順著山谷流走,這個時節,河里的魚蝦很肥。
岑致把刮下來的魚鱗收拾在一起,洗干凈的魚則放入清水中,末了摘下手套,呼出一口氣,旁邊給他幫忙的是一個村里的大姐,據說做魚蝦很拿手。
沈郁亭也戴著手套,但手套上干凈如昔,半片魚鱗都沒有沾上。
他坐在很遠的地方,害黑色口罩擋住下半部分的臉,只露出上半張臉,但是光看這一部分已經能想象到他臉色有多難看。
“哦喲”,大姐拍拍圍裙,把濺上去的小片魚鱗拍打下來,笑呵呵地用方言說,“小伙子愛干凈嘞。”
這方言地調調不奇怪,和普通話很相近,岑致聽的明白,點頭笑笑,他無奈地轉頭看縮在小木凳上的沈郁亭,心想剛才果然是對他的期望高過了頭,魚蝦這樣腥氣重的東西,他估計是很難下手,大概光是聞著就很難受。
他洗干凈手,看著大姐把魚下了鍋,走過來,“剛才不是讓你去外面待著?”
沈郁亭沉默許久,才別別扭扭地開口,“我什么忙都沒幫上。”
聲音隔著一層口罩,有點悶。
“……”,岑致哭笑不得,看他一眼,想明明帶起口罩看著這樣冷酷,偏偏有時候說的話和他的外表性格全然不符。
不過反差感過強倒是有好處,他瞇眼想想,覺得這樣很有種特殊的可愛勁。
廚房里冒起熱氣來,大姐往出趕他們,說影響自己發揮,話語是嫌棄,語氣卻是帶著笑音的。
岑致想去幫忙無果,最后只得和沈郁亭一起出去站在院子里,一時間兩人都有點懵懵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郁亭先一步開口,“你手弄破了?”
岑致一愣,下意識問他,“你怎么知道的?”
沈郁亭目光下移,落在他手背上擦魚鱗時劃破的一道紅色傷口上,“我看到了”,他從兜里掏出一張創可貼遞給岑致,“貼上吧。”
創可貼是最常見的那種,岑致剛想問他是哪來的,就想到了在洗魚的時候,沈郁亭似乎出去過一回,當時他以為是因為魚腥味太重出去透氣,現在反應過來當時他可能是去買這個了。
無論是第一時間發現傷口還是想都沒想就去買了創可貼,都有點體貼過頭了,他緊緊捏著創可貼,心里涌現出股莫名的感覺。
“貼不了?”,沈郁亭下意識去看他的手指,眉頭皺起來,“另一只手也傷到了?”
岑致忙搖頭否認,他卻已經把手伸過來,把創可貼取過來,“我來吧。”
沈郁亭撕開外層包裝,低眉仔細的把貼著的一層膜去掉,接著就去拉岑致的手,沒成想落了個空,什么也沒抓到,一抬頭,岑致望著他,受傷的那只手躲得很遠,一臉猶豫的樣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垂下手,被這一舉動搞的有點煩悶,語氣都硬下來,“你躲著我干什么?”
作者有話說:
抱歉寶貝們!這兩天太忙啦,回來倒頭就睡,存稿箱都霍霍光了嗚嗚,今天略短~明天多更一點,啾咪!
第40章 攻略進度40%
岑致關心著自己的手剛碰過魚,雖然洗過一遍,但味道肯定還在,下意識地想了沈郁亭的感受,回過神來手就已經收回來了。
聽到沈郁亭這么問,他著實沒想到,回過頭往回想了想,才驚覺這動作確實容易引起誤會,他忙道,“我剛剛洗了魚,手上有味道,你受不了。”
沈郁亭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了些,眉頭舒展開來,垂下的手卻再次抬起,“沒事”,他走近些,望著岑致的眼,“我聞不到。”
他眼睛顯得很亮,岑致不由地多看幾眼,根據他臉上神色和眼中情緒,猜測他或許是心情好的意思,其實手上的傷口不大,清洗過后就沒什么的,放在往常岑致大概率會放任其自己長好,但今天顯然不太行。
猶豫幾秒,他伸出手,露出那在手指指腹處的那道傷口,“那就謝謝你了。”
說話間他的視線不由地就順著飄過去,腦中在想剛才鋪成一片的黑長睫毛。
兩人距離很近,似乎連呼吸都要交。
沈郁亭呼吸亂了節奏,想要退出一步,離開這個讓他倍感危險的距離,最后卻沒動。
他穩住呼吸,竭力不讓自己的異樣表現出來,輕聲問他,“是嗎?”
岑致不是第一次夸他,他好像每次都能找到些別人無法發現的小細節,發現、觀察,最后用很真摯的語言表達出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這樣對另外一個人這樣,這是他認為的,因此在最開始時他以為岑致也是在故意這樣說的。
但現在,他好像不這么想了。
這樣的夸獎,他能從很多陌生人嘴里聽到,可沒有哪個人說出來后,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想要更多,想要再聽聽岑致夸他。
不過短短瞬息,沈郁亭腦海中的思緒卻幾乎要爆炸了,他終于后退了一步,腳后跟落地的前一秒,岑致再次開口了。
“我應該和你說過吧?”,他笑著,一雙眼很柔和地彎起來,“之前就提過的,你的睫毛真的很長。”
不對,沈郁亭在心里默默地糾正他,你上次提到的明明是手。
上次,岑致說自己的手漂亮。
至于睫毛——他抬眸看一眼岑致,唇角很輕地勾起一個弧度,難以察覺,“不對”,他想到上次兩人同坐在一起,講臺上老師帶著擴音器在講課,知識點重重疊疊,岑致就在他身邊很認真地抬著頭,每每他望過去,總能看見對方纖長的睫毛,蝴蝶一樣,振翅欲飛的樣子。
他結束回憶,心里敞亮了很多,語氣都輕松下來,重復道,“你說的不對。”
岑致不太明白這有什么對與錯,短促地‘啊’了一聲。
唇角淺淡的弧度尚在,沈郁亭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都柔軟下來,
“我見過更長的。”
*
云間村的歷史悠長,在深山中生活太久的人們,很少接觸外面的事物,因而當第二天一早村長和帶隊的葉老師帶著一大堆的支教老師出現在村里時,好多人都從屋內探出頭來看,孩子們探著小腦袋,眼中滿是好奇地看著這些即將成為他們老師的人,臉上盡是新奇的表情。
葉老師入鄉隨俗,已經穿上了村里的特色服飾,頭上扎了頭巾,乍一看,和村里人一模一樣,他看起來是真的高興,一臉喜色,對村里人的打量也不在意,甚至還能很開心地回手招呼,村里的學校在較遠的地方,走了一路,一路上都有人來圍觀,他就招了一路的手。
比起第一日疲態,大家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將昨天一路上的疲憊拋在腦后,看起來精神煥發,很有精神氣,說說笑笑地朝著日后要擔任工作職位的地方前進。
岑致心情也莫名地變得很好,每次來參加志愿活動都會有很大的收獲,但這次他格外期待。
“你好像很高興”,沈郁亭看見他揚起的唇,冷不丁出聲,“很喜歡這里嗎?”
岑致笑笑,坦誠地點頭,“嗯,是很喜歡”,他扭頭看著對方,反問,“你不覺得這里的空氣真的很好嗎?”
自從剛才出門起,這張臉就一直是帶著笑的,那雙眼睛亮晶晶的。
他看了一路,現在再這樣直接對上,還是會覺得難以招架。
沈郁亭嗯了一聲,被這笑容感染,輕輕點頭,呼吸間鼻腔間都是輕揚的山風和植物的清新氣味,“是很好。”
“哇”,岑致驚訝地看著他勾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下意識眨了下眼睛,“你剛才是不是又笑了?”
沈郁亭面色凝滯下來,轉頭對上他的眼,耳朵倏忽間就紅起來,很堅決地否認,“你看錯了。”
岑致不太明白,“你笑起來這么好看,怎么一直面無表情?”,他盯著面前這張臉看了許久,覺得這樣一張臉不笑實在可惜,思索再三,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捏住他的兩邊臉頰,往上面拉了拉,勾出一個人工的笑來,沈郁亭的眼睛頃刻間就瞪大了,他沒忍住笑出聲,“這樣就很好,嗯…就是有點僵硬,還是得自己笑才好啊”,他松開手,“抱歉,剛才擅自碰了你的臉。”
沈郁亭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從嘴里擠出幾個字,“沒關系的。”
幾分鐘的功夫,前面的隊伍已經走遠了,岑致往前看了一眼,“他們走遠了”,他轉頭去看沈郁亭,“我們快點走吧。”
“好,走吧”,沈郁亭僵硬地點頭,看著岑致先從自己眼前離開,才堪堪回了神,手無意識撫上剛才岑致碰過的地方,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往上拉扯,拉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他用指尖輕輕碰著臉,想,原來岑致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
*
學校和村里給他們安排的住宿的房間很像,都是很長的一排,外圍是一圈木質欄桿,把教室圍在里面,里面有一小塊兒小園子,也種著些綠菜,校舍的側后方擺著一些木柴,這是為冬天來臨時教室里生火時用的。
村長拄著拐杖上了臺階,推開古舊的木門,木門陳舊,隨著手掌用力發出吱呀一聲,門打開的瞬間,里面有淡淡的霉味散發出來,開合之間,有時光流轉的感覺。
岑致看著木門上破損的地方,心情有些復雜。
那天戴眼鏡和村長一起迎接他們的中年男人從屋里出來,手里拿著笤帚,看見他們,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你們來了。”
葉老師邁步上前和他握手,使勁兒晃動幾下,“黎老師,辛苦你了!”
黎老師搖搖頭,很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讓開一條道路,聲音溫醇,“大家快進來吧。”
這學校面積不大,加上外面的院子占地不足二百平,教室自然也沒有多大,總共只有兩間,桌子椅子是看著古舊,用了很多個年頭的模樣。
岑致跨過門檻,第一眼抬頭去看最前面的講臺,看見一個很舊的講桌,再往前,是一面不太光滑的黑板。
沈郁亭站在他身后,看見他蹙起的眉心,跟著皺了下眉頭,唇微動了動,看了那黑板一眼,最終沒有說話。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里還沒有黑板,”,席蘊笑著靠過來,站在岑致身邊開口,“別擔心,會越來越好的。”
岑致回過神來,循著聲音看過去,瞧見他臉上帶著和話語一樣很樂觀的神色,不禁笑了,“嗯,會越來越好的。”
“……”,沈郁亭的視線越過岑致,直直看了席蘊一眼,有些后悔剛才沒有說話了。
席蘊似乎是意識到他在看這邊,挑眉對視過來,因為還在笑,那雙眼睛眼尾勾著,顯得更加狹長。
沈郁亭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了,轉頭去看教室里泛黃的墻壁,心里莫名冒出一個詞來。
——狐貍精。
村長把大家帶到后呆了一會兒就走了,留下黎老師給眾人介紹學校的情況。
黎老師全名叫黎天光,也來自鶴城,一畢業就來了這里,一待就是十年。
這里長久以前不是沒有來過老師,只是那些老師來了又走,愿意留下來的少之又少,到最后就只剩下黎老師一個。
岑致很敬佩他。
這里的條件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艱苦,要長久地待在這里,很不容易。
了解完情況大家都有些沉默,剛才來路上的欣喜現在都偷偷不見了,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在教室里,黎老師也意識到了,有點不知所措,介紹情況,這是不可缺的環節,他只是照著環節來,沒想到會讓大家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間也沒再說下去,猶豫著該怎么把剛才興高采烈的年輕血液們給喚醒回來。
“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干什么呢?”,葉老師抱著手臂掃視一眼眾人,兩道濃眉緊緊皺起來,“我們是來給孩子們當老師的,不是來制造麻煩的,現在不好好和黎老師交流,這都是什么表情?”
一席話說的響亮,在狹小的教室里清晰可聞,有人弱弱舉手,很小聲地和他抗議,“我們就是感性一下嘛。”
葉老師哼一聲,“感性?那干脆都給我哭一個釋放一下?”
剛才開口的人忍不住笑了,不再說話。
三言兩語的,剛才的氣氛緩和下來,黎老師松了口氣,把提前寫好的課表和時間安排給大家發放下去,溫聲道,“大家看看時間表,到時候分配好課程后,照著這個來就可以的。”
薄薄的紙上鋼筆字遒勁瀟灑,筆鋒凌厲漂亮,岑致看過一眼,就被這字給驚艷了,要是寫軟筆,要是寫軟筆,肯定也會有另一番味道。
“好了,下午就開始了”,葉老師怕拍手,“一會兒回去后分配一下科目,都好好備課知道不?”
說完,他轉頭對黎老師道,“黎老師,一會兒你能帶著我去孩子們家里看看嗎?”
黎老師點點頭,“可以。”
“成”,葉老師把手上的時間表折好、裝進隨身攜帶的黑色布包里,“現在就回去吧,大家早點準備!”
*
分配好工作后,岑致抱著書回了房間,一推開門,看到沈郁亭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他床邊,表情嚴肅,在思考什么似的。
房間里其他幾個人還沒有回來,他輕輕合上門,緩步走過去,“你怎么在這坐著?”
沈郁亭要轉過身來,他先一步輕輕按住他肩膀,阻住他的動作,“不用轉過來了,我坐這里可以嗎?”
他在床上坐下來,是正對著沈郁亭的位置,坐下時二人視線剛好對上。
沈郁亭神色一頓,視線稍移,嗯了一聲,回他,“都可以。”
岑致把書放在床上,呼出一口氣,問他,“你是不是在這兒坐了很久?”,他瞥了一眼沈郁亭坐著的那個小小的馬扎,有點想笑,“你怎么不坐在床上?”
“可以坐嗎?”,沈郁亭的聲音低低的,剛一問出,又自己搖搖頭否定,“算了,坐這里也好。”
岑致笑了,想起小時候有一次這人第一次去自己家里,也是像現在這樣,搬了小板凳坐在邊上,問的也是‘可以坐嗎?’
他坐在床上,借著這個高度可以看見他的發頂,這個角度微妙,越是看,就越覺得沈郁亭有點像一直垂著頭的大狗,眼前似乎都能幻視出頭頂的兩只毛茸茸耳朵。
他心里這樣想著,手上生了癢意,忽然就很想去碰碰。
碰一下應該沒事吧?岑致只遲疑了一秒,大腦還沒來得及下最終決斷,手上就先有了動作,輕輕按在沈郁亭的發頂。
……有點糟糕了,手比腦子快。
他能感受到沈郁亭霎時僵硬的身體,是該把手拿開的,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第一時間移開,反而趁著這動作,在他發頂輕柔地揉了下。
當然沒有耳朵,但確實是毛茸茸的觸感。
沈郁亭身體僵硬,卻并不覺得反感,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躲開,遲疑幾秒,他仰起頭,就這樣望著岑致的眼睛。
他聽見自己聲音很輕地開口,帶著一點很細微的期待,
“你為什么要摸我?”
作者有話說:
沈某:(瞳孔地震)你摸我!
阿致:啊(神游天外)好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