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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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葉青在熟悉的地點格外敏感, 全身也緊繃如弓弦,咬得人生疼。
謝聞的五指緩緩穿過他的發絲,他被迫高高揚起修長的脖頸, 如待宰的羔羊,卻比羔羊多了幾聲似痛苦似歡愉的悶哼。
前面兩次治療都是在家里進行, 對方主動配合,哪怕再放不開也沒有像今天一樣咬得緊。謝聞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不著痕跡在他肩頭烙下一個吻, 輕得像有羽毛擦過,讓梁葉青想抓住那縷異樣也是徒勞。
“哥,放松……”
謝聞慢慢推進治療, 語氣是一如既往地溫聲細氣, 可扣住他膝蓋的手卻青筋四起,暗色的眸子里是濃稠得化不開的占有欲, 是藏在海波下的冰山, 白日不顯露分毫。
那握慣刻刀和礦石的手是蒼白的, 帶著病態感, 但并不如看起來那般孱弱, 不由分說地掌握住梁葉青抗拒的動作,主宰沉浮。
梁葉青在一次次顛簸中眼尾發紅,被逼出淚水, 肩頭暴露在冷空氣中,瑟縮發顫, 又被對方的手掌包裹,揉得那一塊都發酥。
謝聞最近這幾天都沒有治療過, 這次格外地久,連帶著桌上的盆栽都險些被掃下去, 好半天才罷休。
結束后,梁葉青累得直喘氣,兩條大長腿隨意地往沙發上一搭,如上號白玉,讓收拾殘局的謝聞忍不住多看兩眼。
梁葉青察覺到他的視線,臊得沒臉皮,翻身將頭邁進松軟的靠枕里,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謝聞緩緩停了動作,他哥身上的抗拒太明顯,讓他都有點被刺傷。
他為對方披好毯子,蹲在他面前,小心地去拽那個靠枕。
拽了幾下,沒拽動。
謝聞小聲道:“哥哥……”
興許是剛剛饕足過的原因,他平日撒嬌時聲音就軟,現在更是增添幾分欲望滿足后的慵懶,尾音帶著鉤子,聽得梁葉青耳尖又開始發燙。
他從胳膊里露出一點眼睛,纖長的睫毛緩慢眨兩下,看不出喜怒。
“嗯?”
謝聞扒在沙發邊,垂下眼睫,悶悶道:“治療是不是讓你很不舒服……”
梁葉青當慣了1,驟然躺下來給別人當0,說舒服肯定是假的,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受。謝聞的動作一向輕柔,等自己適應后才會用力,這才第三次,好像漸漸也能得趣,但如果要他承認……
梁葉青瞧他那副委屈樣,心想刀子都滾一圈了還在乎這個,咬牙道:“別胡思亂想,你一處男能有這水準也不錯了。”
謝聞猝不及防,張張嘴,好幾次想說什么都止住了,半晌才臉頰粉紅地露出一對小酒窩,抓著沙發邊緣的手揪緊又松開。
他這青澀單純的模樣被梁葉青盡收眼底,無可奈何地在心里搖搖頭。
媽的,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對他對象。
兩人回家時,天空已經變成了鮮艷明熾的橙紅色,車駛過高速公路經過一片晚霞,美得晃眼。
梁葉青下半身又酸又脹,不太舒服,在車座上調整了幾下坐姿,沒多久又被謝聞塞了個小抱枕過來。
謝聞頗有些邀功地靠近了一些,“哥,墊著會好受些。”
梁葉青已經很疲憊,嗯了一聲當回應,閉上眼睛休息。
腰側又被不輕不重的力道按壓,謝聞的指尖是一如既往地冰涼,按摩打轉后也不見得發熱,酸軟的腰漸漸舒服了一些。
他沒有抗拒接觸。
這個認知讓謝聞心頭一震,眼底閃過一絲希望。
或許,兩人之間的距離真的在一點點拉近,變得更加親密。
如果一直這樣拉近下去……他是不是可以嘗試著索取更多?
*
謝聞常常在梁翡出現,不少人都對此習慣,再看見他的身影也沒有最初那么驚奇。
他大多時候都在梁翡新劃出來的會議室里安靜雕刻,工作時側臉清雋,連那雙郁氣的眸子都因專注,而少了幾分戾氣,挽到袖口的手臂蒼白,青筋露起后有特別的蘇感。
自打他來了之后,一些年紀小的單身員工每天接水上洗手間的頻率都變高了,總要經過那間屋子多看幾眼。
梁葉青工作忙碌,時間緊張,許多細枝末節的事務難免顧及不到。于是,秘書和助理們漸漸習慣了去找謝聞處理這些瑣事。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適應,還有些不好意思,但謝聞脾氣好,總是耐心細致地和他們一起解決,加上和梁葉青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生活習慣、喜好十分熟悉,慢慢地大家也都接受了這種安排。
林河亞和謝聞也越發熟絡,于是,像梁葉青的飲食安排,健身時間,甚至一些個人事務,如果恰好碰到梁葉青在打電話或者開會,都會讓謝聞拿主意。
午休后,梁葉青去接待室和一名外國珠寶商談事,林河亞手中拿著打印好的行程表翻看,其中有幾項挨得比較緊密,以他老板現在的身體,興許吃不消。
他在接待室外徘徊了一會兒,思考著怎么和梁葉青商量安排,恰好撞上謝聞。
謝聞從茶水間走出來,手里的清茶飄著白霧,見到林河亞微微頷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
他注意到對方手里的紙稿,手托住茶杯,問:“那是關于我哥的事么?”
林河亞應了一聲,低頭又看了幾眼,蹙起眉解釋道:“是的,有幾個安排不好確定,得讓梁總過目。”
謝聞朝他走近幾步,笑得和煦溫和,手背在青色的茶杯對比下越發蒼白,“他不知道還要聊多久,要是安排緊密,耽擱就適得其反了。你告訴我就好。”
林河亞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說道:“梁總最近的確比較忙……原本明天他約了娛樂圈的一位明星,曾露朝先生,商談一些合作事宜,但是還有一些臨時的事也安排到了明天。”他說完,將手中的行程單遞給謝聞。
曾露朝。
謝聞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笑意都不著痕跡地僵了一瞬。
他對這人很熟悉……或者說,他對和梁葉青傳過緋聞的人,一概熟悉。
曾露朝,娛樂圈里炙手可熱的明星,長了張精雕細琢的臉,還有兩顆標志性的小虎牙,笑起來虎牙尖尖,極具感染力,從一出道就受到力捧。
他和梁葉青的緋聞在一年前傳得沸沸揚揚,那時后者還沒有認識王冉。
曾露朝在那時是熱映大制作電影的男主角,媒體拍到他倆一起出現在一家高檔餐廳,兩人舉止親密。雖然雙方都沒有回應這件事,但緋聞一時之間甚囂塵上,還上了好幾個熱搜。
謝聞知道,他們沒有真的在一起過,否則后來也不會有王冉什么事。
曾露朝野心大,不肯只給梁葉青一人當情人,靠山要拉好幾座。后來在相處中動了情,還逼迫對方給他一個正式的身份,性格比熒幕里要更驕縱任性,甚至連最初爆出來的記者都是他找的。
梁葉青最不喜歡乖張的,任何和他待久的小情人,無一例外都得聽話,于是他很快就對曾露朝打消了好感。
后來,在一次酒會,和曾露朝同一劇組的小配角王冉結識了梁葉青,他懂得伏低做小,性子溫順,長得也的確漂亮,梁葉青跟他處了一年,跟曾露朝也徹底沒了聯系。
謝聞回想起那些報道和照片,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澀。他比誰都了解哥哥的一舉一動,也比誰都介意他跟故人再見面。
他接過行程單假裝思索片刻,說:“我哥最近骨折,不方便見他。取消吧。”
直接下了結論,不給林河亞任何反駁的機會。
林河亞愣了一下,還是有些猶豫:“但是,這是梁總親自安排的見面,我恐怕……”
謝聞掛上一個得體的微笑,眸子里溫度卻沒幾分。
他語氣不容置疑,“曾先生和他見面,無非是為了安排下次紅毯的珠寶。他咖位還不夠,而且這點事情,不值得我哥拖著受傷的腿去一趟。”
“你告訴他,梁總身體不便,見面取消。”
林河亞心想,他過去找謝聞商量的事情幾乎都沒有出錯,這次……估計也是這樣?
他轉頭看了看接待室,大門緊閉,偶爾有幾聲笑從縫隙中傳出,看樣子梁總還要繼續聊一會兒。
他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點頭,道:“好,我會處理的。”
當梁葉青得知此事時,已經是第二日。
他簽完合同,窗外明明陽光明媚,但他心里還是有些不詳的預感。
他習慣在不確定時再梳理一下最近要做的事情,于是招來林秘書,想核對一下近期的事項。
直到結束,都沒有聽見他和曾露朝的見面。
林秘書工作細致謹慎,通常不會出錯,梁葉青狐疑道:“那曾露朝呢?我記得他一個月前就約好帶著團隊和我們見面。”
林秘書扶扶鏡框,解釋道:“梁總,您昨日在接待歐洲珠寶商時,我把行程拿去給謝先生核對。他顧及您的身體,把見面取消了。”
梁葉青無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鋼筆。
他斜飛的眼角隱隱蘊含怒氣,看向林秘書,冷冷道:“謝聞把見面取消了?”
林河亞小心翼翼地點頭,“是的,梁總……”
梁葉青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可火苗越燒越旺。他瞇起那雙桃花眼,語氣冷峻,卻依舊帶著他一貫的風流倜儻:“林秘啊,你是我的秘書,以后這種事情不要問他,要問我。”
他頓了頓,語氣稍微放緩,卻依舊不容置疑:“馬上聯系曾露朝處理后續事宜,我們不能無緣無故取消和客戶的會面。”
說完就起身,扶著輪椅的把手去找謝聞。
謝聞正待在總裁辦公室附近不遠的隔間里雕刻,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他有些茫然地抬起臉,問: “哥……?”
梁葉青極少對他發脾氣,但這次情況特殊,他無法容忍別人干預插手他的工作。
他靜靜看著謝聞,狹長的桃花眼瞇起: “寶貝弟弟,在你取消我和曾露朝的見面前,為什么不問問我?”
謝聞沒想到他會專程來詢問。
他咬了咬唇,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哥,你最近受傷了,見面會很累的。我只是……”
梁葉青打斷他的話,笑意盡收,語氣不再柔和:“謝聞,我的工作安排不需要你來干涉。”
對面的人啞然,悶悶垂下了眼眸,聲音有幾分委屈:“哥,我是在為你考慮,而且,我不喜歡他……”
梁葉青都快被氣笑了,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沒發現謝聞這么犟。他搖了搖頭,決定讓謝聞明白這次的不同,絲毫不退讓,嚴厲道:“我已經說過,其余事情你隨意做主,我都無所謂。但工作上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任性?”
謝聞好像知道自己錯了,毫無血色的唇瓣被咬住,連手指也無措地絞著衣角。
他看見謝聞明顯受傷的模樣,心里也不忍,又說: “哥哥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既然曾露朝是客戶,他們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我們都要圍繞他們的需求服務。這次的事情我會處理,我不管你為什么不喜歡他,今天下午,我還是會去見他。”
謝聞沒想到梁葉青居然這么堅持,都已經取消了還要去見曾露朝,心中的嫉妒和震驚交織在一起,扭曲到忍不住爆發出來,他望著梁葉青,語氣激烈:“哥,難道工作在你心里就這么重要?你只在乎工作,根本就不在乎我!你是不是嫌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嫉妒,可惜梁葉青也沉浸在情緒里,沒有捕捉到不對勁。
梁葉青只是越聽越心寒,甚至諷刺得想笑。
明明是謝聞的錯,現在搞得好像是他對不起謝聞一樣。
最最最諷刺的是,都為了給他治病躺下來當0了,還特么覺得自己不在乎他。
不在乎,還會特意投資私立醫院只為讓他得到更好的救治資源?
不在乎,還會千方百計找這么多方子給他治病?
要是真的不在乎他,他難道還會像現在這樣撅著屁股給謝聞艸?
他所有的關心,所有的付出,讓他掙扎許多日的心理斗爭……在他弟心里居然全特么變成了“根本就不在乎我”?!
梁葉青逼近了一點,那時刻含著三分情的眼眸降溫至冰點,帶著濃濃的失望。
“謝聞,你知道這次見面的重要性嗎?真諷刺,我所有的犧牲和關心,在你眼里變成了我視你為累贅?”
他不知道是不是過去太慣著謝聞了。
真正被看做是累贅的人,是不敢這么鬧的。
梁葉青繼續說道:“今天這個見面不僅關乎集團的未來發展,還關乎我們能否拿到一筆重要的投資。曾露朝馬上要拿下國際大獎,能選擇梁翡是雙贏的局面。我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你卻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鬧,讓我非常失望。”
說完這些話,梁葉青感到心力交瘁。他看著謝聞那張因自知說錯話而滿是懊悔的臉,感到無比泄氣,靠在椅背上,臉別到一旁,不再看他。
媽的,煩死了。
謝聞明白自己失言,那句話是本就是一時口不擇言,他只是太在意,太不希望哥哥的愛和關注被分走,一時心急就說了出來。
現在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又崩塌,謝聞后悔不迭,只恨剛剛心急。
興許還是最近相處太好導致他心態飄了,這才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累贅”這類意思一直是梁葉青的雷區,謝聞明白,從來到梁家后,有不少人曾對梁葉青說過這樣的話,嫌他給梁葉青帶去許多麻煩。
然而梁葉青從來不這么想,敢這樣說的人也多多少少被收拾了一頓。
無論如何,這種話也不該謝聞說。
謝聞說出來,無疑是親手往梁葉青心里插入一把刀。
他從座位上起身蹲在輪椅前,仰著臉看他哥,下垂眼委屈地耷拉下來。
“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說那種話,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梁葉青心煩意亂,一只手捂著臉,暫時不想看他。
于是謝聞又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輕輕搖晃,軟著嗓子繼續道:“哥哥,對不起,我再也不干涉你工作了……”
“哥……”謝聞輕聲喚道。
梁葉青一直不理他,他就一直不放手,聲音更低了幾分:“哥哥,不要不理我,我真的很在乎你,不想你那么累……剛剛是我情緒化,你原諒我好嗎……?”
梁葉青被謝聞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頭疼,感覺再拽下去,這件衣服估計就報廢了。
他抬起一點眼簾,比了個停止的手勢。
謝聞見狀,變得安靜了下來,手還無措地抓著梁葉青的衣角。
梁葉青也好久沒見他這么小心的樣子,心頭火氣也消了大半,依舊掀起一點眼皮看他,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
“別再拉著不放了。我又不是風箏,不會被風吹走的。”
第32章 第 32 章
梁葉青等謝聞松開手后, 按動輪椅,準備去見曾露朝了。謝聞站在原地,本想跟著一起去, 但看到梁葉青的背影,不確定他是否氣消。
猶豫了一下, 最終決定留在集團等他回來。
下午和曾露朝的見面進行得很順利,對方在一年時間里經歷過低谷期, 性格也不再和以前一樣驕縱, 好說話許多。本就想趁此機會見見梁葉青,敘敘舊,現在愿望得到滿足, 縱然看出對方沒有這個心思, 也沒有強求。
回到家,梁葉青明顯感覺謝聞又變得安靜小心起來。雖然努力表現得像平時一樣, 但細枝末節的變化還是挺明顯, 比如那雙下垂眼微微蹙著, 想不注意都難。
梁葉青本來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更何況他弟一直是他寵著長大的, 最見不得這么委屈的樣子。
他確實希望謝聞能從這次事情中吸取教訓,但看到對方這樣,心里還是有些不忍。他嘆了口氣, 心想著反正合作也挽救回來了,不如趁機好好談談, 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等吃完晚飯,兩人回到客廳, 梁葉青坐在沙發角落里打開電視,開始玩手柄。他感覺到謝聞跟在他身后, 可能還在顧慮寫什么,默默坐到了沙發的對角線。
隔得倒挺遠。
梁葉青瞥了他一眼,對面那人手里捧著一卷書,熟練地找到書簽位置,低頭靜靜。
偶爾翻動書卷,和他面前的那盆蘭花一樣,寧靜淡雅。謝聞的眼神卻始終落在書頁上,仿佛在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唯獨蒼白發抖的手指暴露著他的在乎。
梁葉青勾勾唇角,打開了游戲的存檔,專注地盯著電視屏幕。
很快,他敏銳地感覺到謝聞那哀怨深沉的目光,不時地瞥過來。
梁葉青假裝毫無察覺,繼續盯著電視屏幕,悄悄屏住呼吸。
等他感覺到那目光再次投來后,裝若不經意地回頭,而謝聞也移開了目光,低頭看手里的書。
他心里暗笑,于是裝作全神貫注于手中的游戲,但后腦勺總能感受到謝聞那越來越灼熱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謝聞的目光始終若有若無地落在他的身上。
梁葉青見時機成熟,突然猛地轉過頭去,這一招果然奏效,正好跟謝聞四目相撞。謝聞頓時愣住了,臉上飛快地爬上了一層紅暈,手足無措起來,連忙低下頭,一連串假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書頁在他手中嘩嘩作響,竟然一口氣翻了好幾頁。
這一幕徹底逗笑了梁葉青,他忍不住輕聲笑起來,狹長上挑的眼睛如漣漪般蕩漾開來,風情凝聚,令謝聞一瞬間有些失神。
他聽到笑聲,原本懸著的心也慢慢放松了下來,見梁葉青笑得那么燦爛,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傻乎乎地露出了那對小酒窩。
屋內的氛圍如春水般化開,不再有之前的冷凝。
梁葉青將手柄擱置一旁,趁機總結今天的事情:“合作已經解決了,哥哥知道你是關心我,今天也是我語氣太重,咱們抵消,行不行?”
謝聞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他放下書挪到梁葉青旁邊,點點頭,“以后有這樣的見面,我陪你去。”
梁葉青一時語塞,他有點摸不著為什么謝聞會討厭曾露朝,想來想去,兩人不是完全沒有交集嘛?
但既然謝聞都露出這樣的態度了,說不定私下真有什么過節。
他弟脾氣好,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
梁葉青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想法,伸手揉了揉謝聞的發,柔順冰涼,手感還不錯。
他笑了幾聲,尾音調侃,“行啊。你要不給我列個清單,我可得提前知道你還討厭哪些人,以后不讓他們礙你眼。”
謝聞心跳微微加速,對方好像總是這樣一次次給他幻想。
“沒那么嚴重。”等了半晌,他搖搖頭,輕聲說,“哥,你別放在心上。”
梁葉青打了個哈欠,收回手,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行,那我就不多問了。你也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他推動輪椅想坐電梯去樓上,謝聞在身后亦步亦趨。
梁葉青頓了頓,最近幾天都是謝聞幫他洗澡,雖然都是兄弟,看看也沒什么,但兩人做過那種事情,他心里還挺害臊。
距離骨折也有一小段時間,還不知道恢復得怎么樣。
他攥著扶手,不自然道:“咳,今晚我還是自己洗吧……不麻煩你。”
他們剛剛和好,謝聞沒法多說什么,只是垂著睫毛悶悶應了一聲,看起來還挺不情愿。
梁葉青瞧他一眼,樂了,心想他弟怕不是伺候人伺候出毛病了,不麻煩他反而不樂意。
電梯門緩緩開啟,梁葉青挪動著走進浴室,很快就發現情況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簡單。
浴室里的大理石冰冷而堅硬,哪怕恒溫空調也沒有將其焐熱,他扶著玻璃門站在花灑下,腿部的拉扯讓他感覺有些刺痛,一雙狹長上挑的眼睛流露著倦怠的美感,薄唇輕抿,不太愉快。
過去幾日,他只要閉著眼睛交給謝聞就好。
現在沒有了對方的幫忙,連最簡單的動作好像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一手扶著墻,一手拿起沐浴露,試圖單手擠出一些。然而過程中還要注意不能碰到傷腿,好幾次平衡都被打破,身體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險些摔倒。
梁葉青勉強穩住了身子,嘟囔一句:“你真是自討苦吃。”
浴室里的水蒸氣讓鏡子蒙上了一層霧氣,他看不清自己的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想伸手將鏡面擦拭幾下,手上一滑,沒控制好花灑,水柱頓時澆了他滿頭。
“……”
眼睛進了不少水,梁葉青火速關掉花灑,陰沉著抹了把臉。
低聲罵了句臟話,手上全是濕漉漉的水珠。
他簡直要憋屈死了,低頭狠狠看一眼這該死的石膏,拿它沒辦法。
傷口還時不時密集泛疼,剛剛拉扯后疼得更厲害,干脆蹲下身子,抱著腳踝深呼吸,試圖平復那股難受的感覺。
他努力呼吸了十幾下,傷口的痛感才慢慢散去,思緒放空,不知不覺就想到謝聞。
其實骨折早晚會好,這點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他忽然想到,他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都受不了,那謝聞從小身子孱弱,一個人在家燒過無數次,今年來還咳血……
不知道病痛帶來的折磨是有多嚴重。
梁葉青腦子里漸漸出現謝聞小時候的樣子,那是他剛來梁家,又小又瘦,臉還沒巴掌大,蒼白得像紙,偏偏眼睛生得又大又黑,靜靜地瞧著人,可憐得跟個貓似的。
謝聞最初很黏他,害怕被拋下。想想也正常,他全家出事故沒多久,驟然離開了老家來到云錦城,還是寄人籬下,林黛玉去賈府都沒他年紀小,沒多久就水土不服生了大病。
那時他在醫院里陪著,謝聞總是害怕他走,又不敢說,手指悄悄勾著他的袖口,觸碰到皮膚的體溫冰冰涼涼。
這么多年來,他一時也數不清謝聞到底生過多少病。
大大小小,沒個幾百也有好幾十場。
梁葉青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再想到下午的事情,或許謝聞就是太懂生病的不便,所以才對他滿滿的行程,還有見曾露朝那么在意。
想來想去,謝聞都是在設身處地為他好。
頭發還濕漉漉地滴水,掉落在地面聲音清脆。
梁葉青心情郁悶了一瞬,心想或許應該更加體諒他。
他思考著,卻沒發現自己的底線一再降低,早已縱容得超過了兄弟的界限。
頭發都濕了,他也沒心思再折騰自己,蓋了浴巾走出浴室。
謝聞已經洗漱好在他房間等著,聽到聲音抬起頭,見梁葉青頭發滴著水珠,身體上是一層淡淡的粉,步履間慵懶風流。
謝聞眸子暗了暗,伸手捏住梁葉青的衣角,將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無聲宣布著他的占有欲。
他伸手捧住毛巾,在他染濕的發上揉了揉,“哥,頭發怎么濕了?”
梁葉青睫毛緩緩眨了一下,面上一訕。
謝聞輕輕笑了笑,將他帶到椅子上,溫涼的手指輕輕放在肩頸。
“我幫你吹吧。”
梁葉青經過剛剛的思考,已經徹底打消了逞強的想法。
都骨折了,還是別折磨自己,適度依賴一下謝聞也是可以的。
他懶懶打了個哈欠,順從地往椅背上倒,感受到手指插入濕漉漉的發間,帶來陣陣和煦的風。
謝聞的動作溫柔而細致,輕輕拂過他的耳際,也在肩頸間游走,發絲間的水霧很快蒸發。
梁葉青在不知不覺間,呼吸漸漸平穩,睫毛輕輕顫抖,困倦卷上心頭。
再一次朦朦朧朧蘇醒,是在舒軟的床榻,梁葉青倦懶地抬起一點眼皮,瞧見自己衣衫半褪,他弟正在床頭,小心翼翼護著他受傷的腳踝。
察覺梁葉青蘇醒,謝聞輕柔地摩挲他傷腿的腳踝,帶來絲絲癢意,過于漆黑的瞳仁倒映出他的模樣。謝聞慢慢覆上來,像已經掌握他所有的敏感地帶,在腰側輕握,感受到掌下的顫抖。
“哥,不會疼……”
梁葉青想埋怨地說一句你那破技術就別保證了,可一看見他那毫無血色的唇就忍不住心軟,再想想剛剛的體諒,干脆不開口了,用手肘擋住眼睛,全身卻是放松了。
窗外不知不覺又下起了雨,蓮池里蓮葉翻滾,在風吹雨打中搖搖晃晃,翻起細浪。碧綠的蓮葉也抵不過風浪拍打,雨珠滑落,沿著葉脈匯聚成流,最終滴落水中,激起細小的水花。還未成型的花苞搖曳生姿,似有千絲萬縷的情愫,繾綣纏綿。
梁葉青視線恍惚,斜飛的眼角紅痕暈染,下意識攬緊了謝聞的肩。
他迷迷糊糊地想,好像的確如謝聞所說,沒怎么疼。
不僅不疼,還舒緩溫柔,好像什么都能照顧到,甚至讓他……
都逐漸品嘗出樂趣。
怪不得,世界上零總是比一多。
等舒爽地裹在被單里,梁葉青連手指都酥麻,懶洋洋垂著睫毛,看著謝聞坐在一旁,一絲不茍地把褶皺撫平,又整理了下枕頭,然后才和他一樣躺下來。
哪怕洗過澡,他弟身上那中草藥味也很明顯,從身邊傳來。順帶著微涼的體溫,像一株開得正好的薄荷,令人感到舒心。
梁葉青抓著被子,悄咪咪嗅了好幾下,忍不住湊近了一點。
黑夜里看得不太真切,視線順著謝聞的額頭一路綿延到尖尖的下巴,只能看出個輪廓。不過,只看輪廓,也能猜出這個人是好看的。
跟下午見到的曾露朝比,謝聞貌似更冷感郁氣一點,漆黑的瞳仁多了神秘感,身上的味道也好聞很多。
梁葉青松弛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謝聞好看,挺香,而且很聽自己話,既然要治療,找自己總比找別人好。他心中還存有一絲理智,提醒自己要把謝聞當作家人看。
恐怕只有謝聞早點康復,這種微妙的關系才會恢復正常。
他正想著,聽見身側的人問:“哥,你睡了嗎?”
“還沒,怎么了?”梁葉青翻了個身,面對著他,聲音帶著懶散的倦意。
“我有點冷……能不能再靠近一點?”謝聞帶著一絲懇求,聽起來無辜而真誠。
梁葉青沒有多想,拉過被子,身子挪動幾下,靠近了謝聞一點。
那微涼的體溫傳遞過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皺眉道:“手怎么還是這么冰?”
謝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夜色照耀在淺淺的酒窩上。
他沒說話,只是把頭輕輕靠在梁葉青頸窩,直到對方的呼吸漸漸平緩均勻。
許久以后,謝聞緩緩將手抽出,對方依舊沒有絲毫察覺,想是睡熟了。
他靜靜地描摹梁葉青的睡顏,回想著今晚。
每一次鬧脾氣都會讓他更了解對方一點,現在好像也逐漸清晰了他哥的敏感點,內心的控制欲悄然滋長。
“哥,”謝聞輕輕喚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會一直這樣依賴我吧?”
理所當然的,他并沒有得到回答。
謝聞微微一笑,湊近在他柔軟的唇瓣摩挲片刻,調整姿勢,將人攬入懷中。
第33章 第 33 章
梁葉青緩緩睜開眼睛, 意識逐漸從朦朧中清醒。
眼前是一個陌生的視角,他感到自己的頭靠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耳邊傳來平穩而輕微的心跳聲。
微微一動, 忽地意識到自己睡在謝聞懷里,和昨晚截然相反。
他莫名羞恥一瞬, 總感覺哥哥攬著弟弟睡是正常的,但如果反過來, 怎么看怎么怪。
他怕吵醒謝聞, 小心往后退了退,抵住對方的手臂。
“……”
梁葉青放棄掙扎,干脆抬頭觀察他弟的臉。
自從之前守著謝聞雕刻, 他就意識到謝聞長得還真不錯。現在借著晨光, 近在咫尺的臉蒼白,透著一股病態的虛弱, 黑色的頭發略微有些長, 散亂地落在額前和枕邊, 更顯得他的面龐精致。
他的眉眼柔和, 只是蹙得緊, 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夢。雖然閉著眼睛,但依舊可以看出他眼角的細微弧度,顯得格外清秀。
梁葉青看得專注, 心想這樣的長相想去娛樂圈也是夠格的。
沒多久,對方睫毛微微顫動, 似乎快要醒來。梁葉青連忙閉上眼,假裝也在睡覺。
幾分鐘后, 床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謝聞掀開被子, 先下了床,梁葉青這才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聽見謝聞輕輕笑了一聲。
“哥哥不裝睡了?”
……艸。
他怎么知道。
梁葉青鬧了個大紅臉,垂下眼皮懶得看他,換了上衣又想起自己骨折了,招招手,“過來過來,好弟弟,把我輪椅或者拐杖拿來。”
差不多到了去醫院復查的日子,梁葉青還是習慣去他投資的那家私立醫院,順便把謝聞也叫著,想給他也拍個片子檢查檢查。
醫生仔細琢磨了梁葉青的骨折情況,不久后滿意地點了點頭:“梁先生,您的骨折恢復得不錯。再過兩周就可以拆石膏了,不過還是要注意不要用力過猛,慢慢恢復。”
梁葉青舒了一口氣,這樣的折磨只要兩周就過去了,忙不迭道:“謝謝醫生,我會注意的。”
接下來,輪到謝聞進行復查。梁葉青要緊張多了,不像他的骨折,他大概能知道具體的治愈時間,謝聞這種疑難雜癥連開正規的藥都困難,更別說什么時候能完全康復。
謝聞順從地拍了片子,等片子被拿來后,醫生認真地研究陰影,輕輕“咦”了一聲。
梁葉青緊張道:“怎么了?”
醫生摩挲下巴,用電腦將片子放大,然后又和上次拍片的結果進行對照。
約莫過了三四分鐘,醫生略顯嚴肅的表情中帶著一絲驚喜:“奇怪,這陰影竟然縮小了?雖然減少的面積不是很大,但結果是樂觀的!你們最近在哪里開了藥方么,為什么陰影這么快就縮小了?”
梁葉青聽到這話,不可置信的同時又涌起狂喜。他自動忽略了最后那個問題,轉過頭抓緊謝聞的手:“謝聞你看!治療居然真的有用!”
謝聞輕輕抿了抿唇角,笑得靦腆:“嗯,我心里好受多了……”
醫生交代了一些后續的注意事項后,兩人離開了醫院。剛剛坐上車,梁葉青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撥通了曲慶的號碼。
他之前只是對曲慶半信半疑,迫于無奈嘗試了這樣的治療方式,沒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梁葉青對過去的不屑感到抱歉,現在對曲慶信得真是五體投地。
電話接通,梁葉青道:“曲醫生,我們剛從醫院出來,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謝聞的情況有了好轉,陰影確實變小了,你給的治療方案真的很有用!”
電話那頭的曲慶也露出了笑意:“太好了,那你們要接著好好治療,爭取早日康復。”
梁葉青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曲醫生,你最近介意再來云錦城一趟嗎?”
對方頓了頓,抱歉道:“短期內可能不行,最近塢江寨生病的人比較多,我老婆二胎也需要我照顧,恐怕沒法來。”
梁葉青了然,不再強求,表達謝意后掛了電話。
他心情很好,桃花眼含情地笑著,眼角微微上挑,整個人顯得格外俊朗而柔和。那笑容像狐貍一樣狡黠,又帶著貓一般的慵懶,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謝聞好轉的消息,遠遠超過了他骨折要痊愈的事情,這讓謝聞也有些意料不到。
他心情復雜地見梁葉青笑眼彎彎,心中那點占有欲再次洶涌。
這兩周里,兩人關系更加親密,梁葉青還特地安排了一次短途的度假,讓兩人放松身心。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梁葉青陪著謝聞在花園里曬太陽,謝聞倚靠在椅子上,梁葉青則坐在他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蹦進庭園的小麻雀。
“忽然想起一件事,”梁葉青笑著說道,“上次我去談生意的時候,有個富家少爺認錯了人,把我當成了他的小學同學。”
謝聞聽了,抬眼望去:“那你怎么辦,告訴他不是么?”
梁葉青得意地瞇起眼睛 “當然是隨機應變,最后還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謝聞眉眼彎彎,心情愉悅道:“哥哥是最聰明的。”
他思忖一下,問:“如果……我痊愈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梁葉青緩緩停住,思考一會兒,誠實地搖搖頭。
“那倒沒有。可能去給重病的人捐款吧,當替你攢福氣了。”
謝聞聽了,點點頭。
但沒得到最想要的答案,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他試探著問道:“那生活呢,會不會有變化?”
梁葉青隨意地說道:“生活嘛,怎么過以前就怎么過唄。公司那邊有專業的團隊管理,至于生活,還是照常。”
謝聞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酸澀。他想到梁葉青以前那么多情人,現在好不容易因為他生病而消停了,等他痊愈后,是不是又要卷土重來?
想到這里,他心中生出一絲無名的火,臉色也有點掛不住。
“那就好,”謝聞勉強笑了笑,站起身,“我先回房間了,有點累。”
梁葉青一頭霧水,望著謝聞離開的背影,心里疑惑不已。
走得那么快,沒點情緒都不正常。
但他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了臉色?梁葉青百思不得其解,覺得他弟的情緒有時候變化得有些莫名其妙。
*
轉眼間,兩周過去,梁葉青也拆了石膏。
他第一時間召開了發布會,之前獲得礦權的事情一直沒有在公眾平臺好好公開,現在腳踝好多了,這件延緩的新聞就不能再拖。
發布會即將開始,梁葉青在后臺調整著西裝,林河亞則在一旁核對最后的資料。
從門口傳來幾個交疊的腳步聲,梁葉青眼眸一抬,視線里出現一位不速之客。
林秘書皺起眉,沒想到陳格會在這時出現,試圖擋在他面前,“梁總……”
梁葉青揮了揮手,瞇起眼睛,笑得慵懶促狹:“無妨,讓他過來吧。”
陳格眼神泛冷,陰惻惻道:“梁總,好久不見。”
“喲,陳總。”梁葉青毫不在意地朝他投去一個笑。
陳格走近幾步,眼睛放肆打量梁葉青的腿,嗤笑一聲,“聽說梁總前段時間腿骨折了?別人說騷斷腿都是開玩笑,倒你這兒反成真了。”
說誰騷呢。
梁葉青壓抑住翻白眼的沖動,悠悠道:“骨折能痊愈,但有些人的眼界和心胸恐怕一輩子也治不好。”
見陳格露出便秘的表情,梁葉青上下瞧了一眼,“陳總最近瘦了不少啊,吃癟吃多了,沒怎么吃正餐吧?”
“梁葉青!”
陳格惱怒地攥緊拳頭,好像下一秒就要沖上來,他咬牙切齒半天,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給你句忠告,做人別太飄!今天的發布會你走著瞧,看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笑出來!”
兩人目光交鋒,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火藥味,林秘書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阻止沖突進一步升級。
最終,梁葉青做出請的手勢,“發布會馬上開始了,陳總,您就拭目以待吧。”
他笑得有些懶散,話語禮貌,實則眼皮半抬,連眼神都懶得給,天然一股風流。
*
發布會現場燈光璀璨,臺下座無虛席,各大媒體的記者紛紛舉起手中的攝像機和錄音設備,將鏡頭對準正中央的梁葉青。
他今天穿了身淺色的西裝,前段時間骨折的事情傳來傳去,今天也有不少目光對準了他的腿。剪裁良好的西裝褲下,兩雙長腿被完美包裹,更顯比例勻稱修長。
今日,頭發被完好地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額前沒有一縷碎發,五官因此更加立體,更顯得他翩翩然,又比平時多了穩重的氣息。
他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時刻含著三分情,似春風拂過,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傾倒。
臺下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梁葉青簡短做完開場白,便接著宣布了公司在礦區的最新進展。
“除了成功確認豐富的翡翠資源外,我們還在勘探過程中發現了多個有潛力的開采點。”
他身后的屏幕亮起,地圖上出現幾個光斑。
“這些開采點不僅提升了我們的資源儲備,還為未來的開發和生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意味著,梁翡集團在翡翠市場上的影響力將進一步鞏固和擴大。”
洱城的礦區在圈內,一直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最終落到梁翡手中,有人服氣有人嫉妒。這則消息無疑是一枚重磅炸彈,臺下的人紛紛交頭接耳,開始交談起來。
然而,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打破了原本維持的和平。
“梁總,您礦區的勘查手續怕是不合法吧?”
一名記者拿著話筒道。
“根據小道消息,不僅勘查證早已過期,其余手續也并未在合法合規的狀態下完成。”
梁葉青抬眼望去,果然看見陳格翹著二郎腿,嘴角譏笑。
與此同時,其他媒體的鏡頭也紛紛對準了他,場面一時喧嘩起來。
小記者暗自咋舌,這人也太敢說了,當著這么多媒體的面故意讓梁總下不來臺!但如果事實真的像他說那樣,那今天的大新聞就該換標題了。
在眾說紛紜之下,梁葉青卻比大家想象得從容許多。
他臉上還是那幅三分慵懶的微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眼神卻拋向了一直沒開口的陳格。
“陳總,你發布會前特地前來找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陳格眼神一冷,反擊道:“是又怎么樣?你還是好好承認你的錯吧,還是說,你又想用幾句話掩蓋過去?”
現場一片嘩然,記者們的相機閃光燈此起彼伏,大家都屏息等待梁葉青的回應。
梁葉青轉身向一旁的林河亞示意。對方迅速拿出文件,展示給眾人看,同時屏幕上也出現了放大版的相關文件。
“既然陳總提到了,那么我就大大方方地展示一下。請大家仔細看清楚,我們所有手續都在合法合規的狀態下完成。”
林秘書也將文件遞給前排的一名記者,“你們可以查閱,隨時驗證。”
記者們紛紛伸長脖子,試圖看清文件內容。那名記者仔細翻閱了一番,確認無誤后,點了點頭,將文件傳給其他記者。
梁葉青重新看向陳格,悠悠道:“陳總,您的小道消息,看來有些不準呢。下次再聽到這種事,記得核實一下,不要急著拿出來丟人現眼。”
陳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得頗為尷尬,事情顯然超乎他的預料,以至于他根本沒想清楚現在該怎么辦。
梁葉青不想那么快放過他。
既然人都把臉送上來打了,他就沒有不扇幾下的道理。
他修長的指尖輕叩臺面,嚴肅幾分,又說:“我們梁翡集團一向注重合法合規的操作,這不僅是對公司負責,更是對廣大消費者負責。”
“不過嘛,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教陳總。關于榮華堂最近的審計結果,據我所知,有不少財務數據存在嚴重的造假行為。這一點,不知道陳總是否可以給我們一個解釋?”
這句話一出,全場嘩然。
記者們紛紛轉向陳格,開始追問他的審計問題。
陳格臉色鐵青,顯然沒料到梁葉青會反將一軍。他已經起身準備走人,可屁股抬起來又落了回去,現在這個點走人實在太像心虛的表現。
他不知道梁葉青到底掌握了哪些消息,支支吾吾地解釋著,卻難以自圓其說。
“梁總,您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一名記者迫不及待地問道。
“根據我掌握的資料,榮華堂在最近幾年的財務報表中,多次夸大收入,隱瞞成本,甚至存在虛假交易的嫌疑。我們已經將這些證據提交給了相關部門,相信很快就會有調查結果。”梁葉青語氣平靜,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陳格此刻已經無力反駁,他臉色惶然,原本對準梁葉青的鏡頭現在全都反噬在了他身上,長槍短炮夾擊,顯得他愈發狼狽。
“陳總麻煩您回答一下……”
“陳總,這件事是真的嗎?”
“您對此怎么看呢?”
梁葉青站在一旁,看著陳格被媒體圍困、難以逃離的樣子,快意地勾勾唇,簡單致辭結束了這場發布會。
他心情好,眼睛瞇起如月牙,美滋滋出了大廳,想從后門走時,看見謝聞已經在門前等待。
謝聞倚著白墻,微長的黑發在脖頸處,越發襯得他皮膚蒼白。明明看上去是極致郁氣的,但面對梁葉青時,那自然浮現的小酒窩又中和了病態,顯得純良無害。
見他來了,謝聞迎上去,不動聲色地將人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這么開心?”
“那當然,”梁葉青得意得要翹鼻子,“你是沒看到陳格那表情,知道自己馬上倒大霉了!”
謝聞失笑,他哥這幅粲然驕傲的樣子有些晃眼,他湊近了一點,想勾住對方的袖口。可惜旁邊有個林秘書。
林河亞感受到針扎似的目光,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第34章 第 34 章
林河亞感受到針扎似的目光, 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說道:“梁總,謝先生, 那我先去安排車子。”
謝聞點頭,目送林秘書離開, 才轉頭看向梁葉青:“哥哥,剛剛站這么久, 腳踝難受么。”
梁葉青低頭瞧了瞧腳踝, 嘗試著活動一下,琢磨道: “還好吧?稍微有一點,不過……”話音未落, 謝聞已經輕輕蹲下身子, 伸出手去碰他的腳踝。
梁葉青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臉上莫名臊得慌, 明明剛剛在臺上面對那么多記者都沒有慌, 可現在卻下意識往后退幾步, 直到被謝聞的手握住。
隔著薄薄的襪子, 他好像還是能感受到對方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
梁葉青抿著唇低頭看, 他弟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自己。
那股古怪的感覺揮之不去,他下意識攥緊拳頭, 壓抑住想抽出腿的念頭。
“有沒有哪里特別疼?”謝聞忽然抬頭,眼神清亮地望著他。
梁葉青被弄得有些不自在, 但又不好意思拒絕這種關心,他打哈哈道:“沒事, 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謝聞輕笑一聲: “晚上我幫你按摩一下, 這樣恢復得更快。”
梁葉青挑了挑眉,調侃道:“你什么時候還學會按摩了?”
謝聞站起身來,臉上的微笑更深了一些。
梁葉青心頭一跳,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清了清嗓子,但還沒等他再說什么,司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梁總,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梁葉青松了一口氣,立刻抬起頭來,“好,我們走吧。”他拍了拍謝聞的肩膀,笑著說道,“先回家,晚上再麻煩你。”
謝聞輕輕點頭,眼中那抹深意漸漸消散,恢復了他平日里溫和乖巧的模樣,“嗯。”
兩人一起向車子走去,梁葉青的心情卻依舊有些復雜。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謝聞,對方正低垂著眉眼,望著窗外的風景,和過去內斂安靜的樣子一般無二。
剛剛的異樣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
與此同時,外界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陳格的事情被媒體曝光后,公眾的目光迅速轉移到了榮華堂身上
榮華堂是國內珠寶玉石行業的老牌子,擁有極高的知名度,很多人多多少少都買過他們家設計,或者對這個品牌耳熟能詳。
現在出了塌房事件,民眾都自發開始扒皮,還有幾位知名的財經記者深入調查,果然發現榮華堂在財務上的諸多問題。
首先被曝光的,是榮華堂的財務報表。
他們許多年的賬目被一一翻出,其中存在的明顯漏洞和不合規操作全部暴露出來,這里面有大額資金的流動沒有合理的解釋,甚至出現了明顯的造假痕跡。
接著,他們的前員工也跳出來匿名投稿,起因是榮華堂內斗嚴重,將他這名老員工排擠走,甚至沒有得到什么離職補償,
他爆出許多內料,最嚴重的莫過于,一部分資金被直接挪用于陳格的私人投資。網友們紛紛炸鍋,這個話題一度擠進了熱榜前三。
墻倒眾人推,越來越多的指控帶著證據出現在公眾視野,榮華堂的股價開始一路下跌。短短的一周里,他們聲譽大幅下降,業務遭受重創,一些大客戶甚至直接終止了合作。
吃瓜群眾順藤摸瓜到了導火索,也就是那次梁翡的發布會。梁葉青的身影再一次闖進他們視線,網友們的評論紛至沓來:
“他發布會被污蔑還能那么淡定,佩服!”
“是本包子的話當場就要哭了,5555你們憑什么這么說我…”
還有不少人覺得是他做的。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梁葉青故意操盤的,他這波太精明了”
“是啊是啊,就他受益最多吧,還少了個對手。”
但更多的是單純吃瓜,比如好奇榮華堂是不是真的完了,榮華堂和梁翡的過節是什么,還有,梁葉青是不是單身。
梁葉青沒花費太多時間在觀看這些輿論上,他最近心情很好,走路都能哼歌,甚至還給員工們增加了獎金。
他在辦公室里,暫時沒有太多事情需要忙。最近的發布會和事務忙碌了幾天,但麻煩都不在他這邊,也樂得清閑。
他想了想,打開手機開始刷朋友圈,沒多久,忽然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手機屏幕上是李揚帆發布的一張圖片,里面是兩杯咖啡和一點露出的衣物,配文是“曬太陽”。
他將圖片放大,左側明顯是女性的裙子和包,兩人挨得很近,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的距離。
梁葉青咋舌地再放大看了一會兒,忽然福至心靈,打開了李見雪的朋友圈,發現對方也發了一模一樣的內容。
他摩挲摩挲下巴,心想這還是雙喜臨門啊,這家伙動作這么快?
于是一個電話打過去,李揚帆很快接通。
梁葉青帶著懶洋洋的笑意,調侃道:“喂,阿帆,你小日子過得不錯啊。”
李揚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不好意思地憨笑幾聲:“你看見朋友圈了?嘖,眼睛真尖,我和見雪剛確定關系不久。”
梁葉青責難道:“恭喜啊!不過你小子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李揚帆就知道他要問這個,連忙解釋道:“怕打擾你嘛,你最近不是一直忙著發布會的事情嗎,所以我拖了幾天。現在正想找時間請你和謝聞一起吃頓飯,好好感謝你們。”
“要不是你,我肯定把見雪給鴿了,哪兒還能脫單呢。”
梁葉青爽快地答應道:“好啊,你們定個時間,我跟小聞都很隨意。”
“要不就今天?正好有空,晚上我找家餐廳好好聚聚。”
梁葉青應了下來,看離下班也沒多久,也把這個消息跟謝聞說了聲。
李揚帆選的餐廳在一家私廚餐廳,隔間溫暖明亮,私密性很好。
四人兩兩坐在一起,度過了最開始打招呼熟悉的尷尬期,梁葉青朝李揚帆抬抬下頜,忍不住八卦起來。
“說說唄,你們怎么慢慢喜歡上彼此了?”
李見雪還是跟上次見面一樣清冷斯文,聞言不好意思地抬抬眼鏡,于是李揚帆接過了話茬。
他撓撓頭,笑道:“就是……哎喲,感情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就覺得見雪人挺好的,還很……漂亮。”
他聲音越說越小,搞得李見雪臉上也泛起一絲紅暈:“一開始我也半信半疑的,但到后面發現他挺真誠的。”
“真誠?”梁葉青無語地打量一下發小,笑得那么憨厚老實,跟過去打死不談戀愛真的判若兩人。
“確實不像以前那么鋼鐵直男了。”
李揚帆著急了,總擔心他這張嘴說出什么不好的,壓低嗓音道:“別揭我老底啊梁哥!”
梁葉青擺擺手,心想把我想哪兒去了,發小好不容易脫單,高興都來不及。
飯菜漸漸上齊,其中一道菜是小龍蝦,李揚帆套上一次性手套耐心剝了幾只,鮮紅的蝦肉都進了李見雪碗里。
梁葉青觀察了一會兒,也看明白他發小是真的動心了,要說這感情也真神奇,李揚帆以前從來沒有這么靦腆羞澀過。
二十好幾的人了,跟情竇初開的高中生似的。
他想到自己,這么多年正經戀愛,談也談過兩三段,但都沒什么結果。
得虧爸媽早就不管他了,否則這個年紀可能也得面臨催婚,甚至更狠一點,直接點名道姓要求他和誰家姑娘聯姻。
雖然他是個彎的。
梁葉青頗為感慨地搖搖頭,低頭想喝一口果汁,發現他碗里也堆了不少蝦肉。
他輕揚眉梢,朝一旁看去,謝聞戴著一次性手套,正低頭細細剝著。
剛剛估計是他想著李揚帆的事太專注,這才沒注意到他弟的動作。
梁葉青吃了幾個,鮮嫩可口,只是有點辣。
他很快明白了,怪不得謝聞不吃。
李揚帆喝了點小酒,看著好友愛人都在身邊,一時有些感慨:“真愛難得,真正遇上了之后才懂古往今來那些人為啥把愛情看得重要。不是我說,阿青,你差不多也該找個對象了。”
梁葉青猝不及防被嗆了下,咳嗽好幾聲。
他媽的,他最近隔三差五跟自己弟弟上床,最近還得了趣一樣……就他這樣的,誰跟他搞對象誰倒霉!
偏偏這些密辛又沒法說,只能敷衍道:“我啊,我不急,隨緣。”
李揚帆不滿地打斷,“你就算是彎的,也可以打聽打聽誰家小公子是彎的吧,不過那些娛樂圈的可就別再找了,亂。”
梁葉青撇撇嘴,臉上臊得慌。
正欲反駁,本來在他旁邊安靜剝蝦,一直沒開口的謝聞淡淡道:“是啊,哥,那些不三不四的就別找了。”
說完,將剛剝好的蝦放到梁葉青碗里。
誰也不站他,梁葉青無奈憋屈,選擇默默低頭吃小龍蝦。一時失去目標的李揚帆看向謝聞,也忍不住問:“謝聞,你呢?是不是還沒找對象?”
謝聞連忙擺手:“揚帆哥,我還不著急。”
李揚帆對兄弟倆這副德行感到詫異,納悶道:“你們可真是奇了怪了,一個不急一個不找,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梁葉青把筷子一擱,沒好氣道:“你怎么一脫單就愛上當紅娘了?”
李揚帆翻個白眼,“紅什么娘,牽的又不是你倆的線。”
“噼啪”兩聲響起,大家循聲看去,謝聞俯身撿起筷子。
“抱歉。”
他睫毛低垂,神色淡淡,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脫了半只,好像是剛剛脫手套時沒注意,這才將筷子撞掉。
唯獨李見雪眼神在他和梁葉青之間轉了轉,好像看出了端倪,岔開了話題:“說起來,沒想到陳格這么快就栽了,看來這次真的惹了大麻煩。”
“按照他這個情況,很可能會坐牢。就不知道到時候榮華堂變成一攤散沙該怎么辦了。”
梁葉青這才接過話茬:“是啊,這還多虧了嫂子你幫忙,要不我也不知道他背后在調查這些。”
李見雪臉頰微紅,一旁的李揚帆也又爽又羞地撓撓頭,“咋這么快就叫上嫂子了,呵呵呵,還挺好聽……”
梁葉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覺得別在李見雪面前打擊他,借著上洗手間的名義把單買了,吃完后就跟謝聞回了家。
一路上兩人交流并不多,梁葉青腳踝拆了石膏,但不代表徹底好了,就獨自坐著靜靜休息。
本來也沒往那方面想,可既然李揚帆提到了,梁葉青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他和謝聞,就一直這么下去?
一直這么治下去也不是事兒啊,首先不知道猴年馬月能治好,其次,就算自己得趣了,知道做零也挺舒服,但他弟又不是他炮友。
如果他弟康復了,這件事估計也很影響他倆以后正兒八經找對象吧。
他還不知道謝聞是直還是雙,要是直男問題就更大了,對不起人家小姑娘。
但想來想去,現下也只有這么一種治療方法。
梁葉青這一想就想到了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恐怕每十秒就要翻個身。
在一旁睡得乖巧的謝聞也有點懵,被攪得沒了睡意,揉揉眼睛道:“哥……?怎么一直翻身,睡不著么?”
“沒有,”梁葉青哀怨地滿嘴跑火車,“之前骨折時憋死我了,現在多滾幾下補回來。”
謝聞失笑,很想問問他要不要再試試滾床單。
他喉頭滾滾,伸手攬住他哥的腰,順帶往自己懷里使力——忽然感覺梁葉青僵住了。
謝聞眼里的笑意漸漸消散,他以為梁葉青已經對這些習慣,至少前段時間是這樣的。
他不動聲色加了一點力,“哥哥,我幫你按摩。”
手下的肌肉這才放松下來,梁葉青閉眼享受按摩,腦子里依舊亂糟糟的。
等身體逐漸綿軟,他思考半晌,緩緩問道:“你覺不覺得……我們可以換個方案?”
腰間的力道陡然加重,梁葉青吃痛地悶哼了一聲,不用想也知道那里估計留下了幾道淤青。
謝聞立刻松了手,漆黑的下垂眼無辜切擔憂,“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梁葉青搖搖頭,疼得直嘶氣:“你忽然怎么了?”
他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對方答話,狐疑地看過去,只見那月色照耀下,謝聞鼻頭都紅了。
他蒼白的臉神情破碎,斂著睫毛撲簌簌,似要落淚。
謝聞開口,聲音是小心翼翼:“哥,你是不是……不想治了?”
第35章 第 35 章
梁葉青深吸一口氣。
他對天發誓。
他真的沒有!!!
梁葉青連忙伸手去順謝聞的背, 生怕他背過氣去,哄道:“那怎么可能啊!我們不是剛剛有效果么,怎么可能忽然就不治了?”
“哎喲, 你別想多,答應哥哥行不行……我肯定想你好好的啊, 別哭了寶貝兒,哥哥不是那個意思!”
謝聞總是很聽他話, 在他的安撫下很快也止住了, 只是黑夜里梁葉青雖然看不見反光的淚水,但仍然能聽到輕微的哽咽聲,像哭過后的余震。
他無奈至極, 擋住謝聞的眼睛啪地開了床頭小燈, 待對方適應一些才緩緩松開,耐心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弟弟, 肯定關心你。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 你說是吧?”
他天生一雙含情目, 連關心時似蹙非蹙的表情都像在說情話, 他對此毫無察覺。偏偏謝聞早就著了他的魔, 這么近距離看著那雙桃花眼,倒映的是自己清晰的影子,一切悲歡苦痛, 好像都跟他謝聞有關。
謝聞忍不住湊近了一點,對方皺皺眉, 沒有躲開。
興許是以為弟弟仍舊沒有安全感。
他對上謝聞,底線總是后退, 縱容也擴大許多,偏愛來得毫無道理。
謝聞總是對這個結論感到狂喜, 也更加不知足。
他哥讓他一寸,他還要連著得他哥好幾分,對方越退讓,他心里黑暗面越是往前。
扯出這么荒誕的謊,也不知道能不能善終。
謝聞睫毛微顫,輕輕靠在梁葉青頸窩,睫毛如蝶翼擦過。
他悶悶道:“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依賴你了。”
他說完就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他了解他哥,知道這人一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可能也只是笑著打哈哈,說一句“怎么會呢,你是我弟,賴在我身邊我也不怕麻煩。”
什么話都說得像情話。
但他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哥開口,臉上卻猝然一痛。
梁葉青狠狠揪了把他的臉,“疼嗎?”
謝聞懵了,他臉上沒幾兩肉,掐得怪疼的。
他點點頭。
“疼就對了,”梁葉青輕哼一聲,“你要再胡思亂想,我就揪你臉,看你還敢不敢多想。”
謝聞眨眨眼,忍不住失笑。
梁葉青大大咧咧地把被子給兩人蓋好,朝謝聞身上拍了幾下,“睡吧睡吧,熬夜的話好得更慢了。”
謝聞慢吞吞地往被子里鉆了鉆,心里的顧慮莫名其妙消失不少。
*
工作按部就班,雖然梁葉青腳踝好了許多,也能獨自洗澡,謝聞依舊保留了接送他上下班的習慣。
每天,兩人一起起床,用完早餐后去到集團,等下班時,對方總是按時來接。
風雨無阻。
有時會有臨時的事件發生,像道路上忽然擁堵,梁葉青以為他會遲到,可一到六點,還是準時收到了謝聞的消息。
接送的事情漸漸就這么定了下來。
自那晚以后,梁葉青雖然沒再和謝聞商量治療方案的事,但他并沒有打消改變方案的想法。
接近傍晚,他在辦公室處理完最后的文件,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偌大的全透明玻璃外墻,可以清晰地看見整個云錦城的風景。
天空漸漸染上了夕陽的橘紅色,城市的輪廓被柔和的光線勾勒得有些朦朧。
他心里不知怎么地,思緒飄遠,視線落在窗外的車水馬龍上,目光游移不定。
“梁總,”林河亞輕輕敲了敲門,提醒道,“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瞧見梁葉青正在看高架橋那邊,笑道:“謝先生應該很快就到了。”
梁葉青緩緩從雜亂的思緒中抽出身,轉過頭看向林河亞,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等謝聞。他微微皺眉,這種不經意間的期待讓他莫名也想到謝聞說過的那個詞。
依賴。
“啊,不用了,你先下班吧。”梁葉青揮了揮手,示意林河亞可以離開。
林河亞點點頭,離開辦公室。
空間再一次寂靜下來,梁葉青回過神,心里忽然有些復雜。
上一次他沒有正面回答謝聞的問題,現在想來,自己是不是也有些逃避?他輕嘆一聲,倒影里,他那淺琥珀色的眸子凈斂隱晦。
也許他對謝聞的依賴比想象中要更深,不過好像也是情有可原的。
誰讓他們早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或許依賴也不一定是壞事,作為家人,互相支持是很重要的。
梁葉青沒想多久,謝聞踩著平時的時間如約而至。他熟稔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哥哥,走吧。”
梁葉青點點頭,和他一起下電梯。
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融入城市的一片繁華中。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橘紅暖黃的光線柔和地灑在他們的臉上,將人也照耀幾分。
路上風景嘩啦啦劃過車窗,青翠嫩綠的春芽也在暮色照耀下鍍了金邊,和浮云一起掛在樹梢。
謝聞靜靜欣賞著窗外的風景,偶爾透過玻璃瞥到一旁的梁葉青。對方若有所思,薄唇輕抿,一雙桃花眼靜斂了幾分,沒有平時張揚。
“哥,在想什么?”謝聞輕聲問道。
梁葉青聞言回過神來,緩緩靠在椅背,聲音懶洋洋的:“沒什么,夕陽挺好看。”
謝聞輕輕抿唇,沒有戳破他哥。
他想了想,主動道:“曲醫生前段時間忙,不知道現在清閑一點沒有?你不是想試試看別的治療方法么,或許可以再請他來云錦城。”
這些話真真說到梁葉青心坎兒上了,他眸子都亮了一點,露出皓白的牙齒。
“真的?那我問咯?”
謝聞點點頭,看著他哥給曲慶打電話。
打了幾次對方才接通,畫面中,曲慶似乎很忙,身上還穿著那民族特色濃重的服裝,背景倒是像在自家診所,有許多草藥盒子。年代貌似很久了,許多東西看起來很破舊。
得知他的來意,曲慶搖搖頭,似乎很苦惱:“梁先生,抱歉,我上次說過我老婆懷孕了,這段時間快要生產,我實在是安排不開時間來云錦城。”
家庭無疑是最重要的,謝聞病情漸漸穩定,梁葉青也沒有理由逼著人家在妻兒和病人之間選。
他體諒道:“曲醫生,恭喜恭喜。沒關系,你家里的事情處理完再來,我這里隨時歡迎你。”
曲慶疲憊地笑了笑:“梁先生,我會盡快處理完家里的事情,然后再給你安排時間。”
梁葉青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其實我這次,是想問問……我們還有沒有別的治療方案?”
曲慶露出明顯的詫異:“上次檢查不是效果很明顯么,為什么要換?”
看著梁葉青有些游離的眼神,他抬高了音量,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梁先生,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就像我之前的一樣,這個方案已經是目前最佳的選擇了!這個蠱根本就沒有別的解法,能找到抑制陰影的手段就很不錯了,哪兒還能像菜市場買菜一樣挑挑揀揀呢?”
梁葉青沉默片刻,他知道曲慶雖然直接,但也是實話。他微微頷首,不再追問:“曲醫生,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建議。那么,等母子平安后,我們在云錦城等你。”
曲慶稍感釋然,點了點頭,也許是感覺到了梁葉青的決心,他輕聲說道:“我明白,我明白你覺得不容易。沒辦法,能好好活下去就不錯了。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系我,我看見消息都會回復。”
通話結束后,梁葉青放下手機,緊抿的薄唇顯露出一絲疲憊,思緒猶豫不定。
但有一件事他清楚了一些,即,這病還真就只能這么治。
不再有之前的幻想。
他靠在車座上,那一抹平時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此刻卻有些暗淡,為他增添了幾分頹廢的美感。
與此同時,謝聞靜靜地坐在車內,一言不發。
他注視著梁葉青的神情變化,心思各異。他已經察覺到他哥最近的不同,比如不再像以前那樣配合,變得越來越多疑。
這樣下去不行。
他知道,今天曲慶的話再一次給梁葉青打下了強心劑,但一直這么勉強下去早晚會出事。他心里煩躁,眉頭緊鎖,腦海中不斷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不過面上還是那內斂清秀的樣子,最多只是抬手揉了揉眉骨,古井無波的漆黑瞳仁復雜無比,深邃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快到家時,謝聞終于打破了沉默,淡淡地吐出一句:“哥,過兩天姚冬天生日,我去參加聚會。”
梁葉青靠在車座上,眼神依舊有些游離,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電話中。
他“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否聽清楚了剛剛的話,聲音低沉且漫不經心,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單靠現在的治療方案和欺瞞,出于關心則亂和他編織的謊言,一直被瞞著,可他哥又不是傻子,遲早會識破的。
車窗外的風景,緩緩從熱鬧的接道,過度到僻靜祥美的梁宅,謝聞吃過飯后就待在自己的雕刻室,戴著淺度眼鏡雕琢手上的翡翠。
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濯黑濃沉,令人猜不透想法。
姚冬天與謝聞年紀相差無幾,相識挺湊巧,也是因為姚冬天太淘氣,玩滑板把腿給摔斷,進醫院打石膏。
那時謝聞剛剛搬進梁家不久,性子孤僻得像獨自生長于野外的貓。他經歷家人離世沒多久,又忽然來到陌生的云錦城,雖然老爺子對他不錯,但最初難免不熟悉。
他身子弱是打娘胎帶下來的毛病,精神屢次面對沖擊,加上水土不服后更是孱弱,來到梁家后很快生了場大病。
他整日躺在病床上懨懨,姚冬天意外走錯房間,這才和他認識。不同于謝聞的病弱寡言,姚冬天活潑開朗,漸漸地,兩人竟成了朋友。
不像謝聞對梁葉青的人際交往了如指掌,梁葉青對他弟的交際圈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像姚冬天,他知道是謝聞的好友,但更具體的信息,他弟不常主動提及,他也就沒主動問。
所以,當姚冬天生日那天,梁葉青獨自在家,并發覺聯系不上謝聞后,意識到了不對勁。
時針已經快要指向十二點,雖然次數少,謝聞過去也不是沒有和朋友出去聚會,可無一例外都是在九點多,甚至更早時回家。
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晚歸。
梁葉青皺著眉頭,坐在寂靜寬闊的客廳。黃媽他們早就去休息了,客廳里只有他一人,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纖長的身影說不出的焦灼。
墻上精致昂貴的鐘表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提醒著有人沒回家的消息。
梁葉青第十五次看向手機,屏幕上依舊沒有任何消息。他在過去的半個小時里也撥打過好幾次電話,卻一次次被自動掛斷,顯示無人接聽。
這種情況在平時幾乎不可能發生,令他忍不住坐直了背,下意識往壞了想。
“這小子到底去哪兒了?”梁葉青皺緊眉,自言自語道。
他努力搜索腦海中的記憶,但由于平時并不怎么關注謝聞的交際圈,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姚冬天、或者謝聞其他朋友的聯系方式,有些汗顏。
梁葉青正想著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指尖在桌面輕叩,突然間,手機帶動桌面震動起來。
他幾乎是立刻接起電話,語氣里是他都沒發現的欣喜:“謝聞?”
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不是不是,哥,我是姚冬天,謝聞他……他喝醉了……你能不能來接他一下?”
梁葉青心頭一緊,不由得攥緊手機,提高音量道:“他在哪兒?”
姚冬天十分愧疚,他小聲扭捏道:“我我我在一家酒吧,哥我馬上把地址發你……唉,謝聞都平時不喝酒的,這次可能是飲料里含有酒精,他沒注意……我們也沒想到,真的對不起。”
梁葉青快步起身,從玄關盆栽的盒子中抓起車鑰匙,臉色陰沉,“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
他等不及喊司機,迅速出門開車趕往酒吧。那輛深色的跑車在黑夜里飛馳,帶著洶涌的聲浪,令行人和路上車輛紛紛側目。
梁葉青堪堪在紅燈前停下。他知道謝聞平時滴酒不沾,想到這個點都沒回家、甚至還需要姚冬天打電話,都不知道醉成了什么樣。
他握緊了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說不出的懊惱和煩躁。
綠燈一閃,梁葉青立刻將油門踩到底,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出。
姚冬天生日的酒吧在繁華熱鬧的市中心,哪怕臨近十二點也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穿著新潮時尚的年輕男女。
如果是過去,梁葉青一定會留意,甚至也會加入這樣的人群,但此刻他根本無暇去欣賞,奔著酒吧深處走。
彩色炫目的燈光在此刻也光怪陸離起來,幾位大膽的小年輕還用胳膊擦過他的背,梁葉青一眼就看見被圍繞在一堆人里的謝聞,姚冬天和幾個朋友站在一旁,看起來滿臉愧疚。
謝聞靜靜趴在桌子上,不斷變化的頂光在他臉上加重了眉骨和睫毛的陰影,平日里蒼白到透明的臉,如今因酒精作用而兩頰酡紅,有著說不出的妖冶怪誕。
可他偏偏睡得很乖,眉毛因不舒服而輕輕蹙著,看得梁葉青又是說不出的心疼,連帳都懶得算,走過去想將他扶起。
醉酒的人身體是軟而沉的,將所有體重都壓到了梁葉青身上,可他并不覺得有想象中那般沉。梁葉青將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身上,緩緩將人帶起來,一旁的姚冬天也湊上去幫忙。
他是今天的壽星,來他聚會的基本也都是他的朋友。
等扶住了謝聞的背,姚冬□□身后道:“你們先玩兒,我把他送完就回來!”
有了姚冬天幫忙,梁葉青更加輕松,三人一起到了不遠處那輛跑車前,姚冬天把他放下,又對著梁葉青道:“對不起梁哥,我們真的不知道飲料里有酒精……”
梁葉青點點頭,現在人也接到了,至少也沒想象中那么上吐下瀉,他臉色緩和許多,回道:“好,我先帶他回去檢查。生日快樂,以后有空加個微信。”
他正欲打開車門讓謝聞坐穩,卻感到腰間一緊,原本醉醺醺的謝聞好像神志不清一般,忽然抱住了他,甚至纏得很緊。
梁葉青驚了一瞬,轉頭想將謝聞拉開,只見謝聞一雙醉眼朦朧迷離,露出了淺淺的小酒窩,下一秒,柔軟的唇瓣毫無預警地貼了上來。
那個吻來得輕巧又意外,帶著濃濃的酒精,辛辣,也沾染一點甘甜的薄荷橘子香氣。
謝聞體溫向來都比常人低,現在在酒精的作用下,卻火熱無比,快將梁葉青燒得大腦主機破損,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快要因震驚而瞪成圓滾滾的貓眼,更加令他想不到的是,謝聞仿佛沙漠渴久的人忽然找到了甘泉,不僅沒有收回,反而更貪婪強勢地伸出舌尖索求。
等他唇齒快要被撬開,梁葉青終于反應過來,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一把推開謝聞,壓低的聲音滿是怒氣:“謝聞!你在干什么?!”
謝聞卻仿佛沒有聽見,依舊紅撲撲地露出笑意,那對小酒窩在路燈下晃啊晃,盛滿甜意,甚至還想再次靠近。
如果是別人,梁葉青早就一拳走上去了。他這人煩吃虧,不喜歡憋屈,偏偏剛剛占他便宜的,是他弟!
如果他弟跟姚冬天一樣皮實還好說,卻是個藥罐子……
他只能強忍住心中的怒氣,猛地將謝聞推回車座,還不忘被別人看見了,臉色鐵青地對姚冬天說道:“我帶他回去了。他喝多了,今天的事情誰也不許說。”
姚冬天點點頭,也像被嚇傻了,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明白,明白……”
于是梁葉青再也不說話,一雙眸子盛滿怒色,驕矜又憤懣,彈射起步將車開走了。
姚冬天看著那輛炫酷跑車遠去,音浪聲也隨之漸漸淡化,最終看不見兩人的影子。
他心情復雜地搖搖頭。
“哥們兒,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你自求多福吧……”
第36章 第 36 章
車內的氣氛異常沉重, 謝聞半躺在副駕駛座上,跑車過快的速度讓他很不適應,薄薄的眼皮不斷顫動, 手也無措地捏成拳頭,攥得很緊很緊。
梁葉青無暇去顧及別的, 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心中的怒火不斷燃燒, 把整個腦子都燒得亂糟糟的。
只是偶爾在紅燈間隙, 側頭看一眼對方是否想吐。不過他車上又沒有嘔吐袋,如果謝聞真的吐了,那只能自認倒霉去洗車。
好在謝聞喝進去的飲料應該不多, 他只是懨懨地躺著, 偶爾悶哼一聲。
梁葉青試圖控制住思緒,可忍不住不斷地回想剛才的那一幕, 就連唇瓣好像都殘留著那溫軟的觸感。
梁葉青低垂著長而密的睫毛, 心情復雜地用手背狠狠擦過嘴唇, 力度大得甚至要抹去一層皮。
他把謝聞重重放在床上, 那雙醉眼從下垂的眼瞼到臉頰, 全都泛著醺紅的色澤,連寡淡蒼白的唇色也被染得鮮艷不少。
他原本可以當做對方意識不清,或是失去行動力, 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偏偏被姚冬天看見了,逼得他想裝作沒發生過都難。
而且, 經過一路的冷靜,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
謝聞原本是想親誰?
梁葉青的眸子漸漸覆上了一層不可置信, 明明他弟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跟他相處就是和姚冬天見面、和團隊對接, 有時也會見見客戶……難不成是客戶?思來想去,他再一次發現自己對謝聞的交際圈不太了解,以至于連他和哪些客戶熟悉都不夠清楚。
他們圈子不乏富裕的中老年群體,他們通常比年輕人更喜歡傳統翡翠玉石,但也不乏優雅聰明的年輕人。
梁葉青毫不自知地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唇瓣。
還是說……
他其實誰也不想吻,只是出于酒精上頭的沖動?
幾種想法在腦海里打架,梁葉青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比較好。
他捉摸不定地注視著床上的醉鬼,對方睡得酣甜,對他的怒火毫無感覺。
媽的,更氣了。
梁葉青聲音壓低,神色復雜地自言自語道:“謝聞,你知不知道今天干了些什么。”
然而,原本處于睡夢中的謝聞被點了名,輕輕振動幾下睫毛,慢慢半睜開眼睛。
模糊地看向梁葉青,聲音很輕:“知道……”
梁葉青啞然,沒想到他會回答。
他緩緩抄起手臂,更加不悅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親了誰?”
似乎燈光太刺眼,謝聞蹙起眉頭,伸手覆住眼皮,并翻了個身。
他重新閉上眼,滿是醉態地蹭了蹭柔軟舒適的床單,嘟囔著:“親了…我哥……”
梁葉青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冷笑一聲,正準備發難,忽然對方一句石破天驚的:
“我以為,你想讓我親你呢……”
他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吞進肚子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臉色鐵青。
“你以為?!”梁葉青差點揍他一拳,沖上去提起謝聞的衣領,努力克制的聲音低沉而憤怒,“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想……!”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羞恥感深沉厚重,將他整個人都纏住,快要無法呼吸。
謝聞掀開一點醉紅了的眼皮,好像并沒有發現對方生氣了,問什么答什么:“哥,你平時對我那么好,還會纏著我……那里好緊,咬著我不放,每次想抽出來你都不讓……”
“你沒有我陪著就睡不著,也叫我寶貝,摸我的手……你是不是…把我當做你的情人了……?”
梁葉青聽得愣在原地,攥著他衣領的手松開了都不知道。
更為難的是,謝聞說的這些,好像是真的……
見謝聞張張嘴,好像還要接著說,梁葉青怒道:“閉嘴!”
“別胡說八道了,你喝多了,腦子也進水了!”
他用力將謝聞從床上拉起來,推著他往浴室走,“趕緊去洗澡,清醒一下!”
謝聞難受地捂住胃,身體軟綿綿地靠在梁葉青身上,差點摔倒。
梁葉青咬牙切齒,心里真的想把姚冬天也一起揪過來,問問他謝聞到底喝了多少,怎么后勁兒這么強,現在特么連路都走不穩。
忽然,他冷冷瞇起眼,多了幾分鋒芒,像在他商場上的模樣。
“謝聞,你別裝了。”
他說完,屏住呼吸細細觀察對方的神色。
他弟從小乖巧懂事,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裝醉,但演技想也好不到哪去。
都怪剛剛太在意,沒有看出來。
可能這就是關心則亂。
如他所料,謝聞渾身不可察覺地僵硬了一瞬。
梁葉青拳頭攥緊,正要繼續冷冷質問,卻見對方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梁葉青:“……”
十分鐘后,他將人關進浴室,時針早已指向一點。
他頭疼地松松脖頸處的扣子,看謝聞這上吐下瀉的,原本的猜測也消失大半,心中煩躁難耐。
自從幫助謝聞配合治療,兩人睡在一起之后,梁葉青就鮮少在十二點后睡覺。大多時候甚至更早,九點上床,十一點入睡,李揚帆他們幾個知道了都嘲笑他老年人作息,他卻不好意思說緣由,默默把這個名頭認了下來,絲毫沒有以前夜店小王子的自信。
這個點,他已經困了,正準備獨自去其他浴室洗漱一下,就聽見那咫尺的門里傳來幾聲重重的悶響,聽起來好像有什么東西碰倒了。
梁葉青原本抬起來的腳步頓住。
片刻后認命地轉了個方向,用力推開門,果然看見謝聞摔在地上,臉頰貼著大理石,膝蓋處紅腫一片。
梁葉青神色復雜地揉揉額角。
“我這是招了個什么,祖宗么……”
他慢慢走上去,把醉成一攤泥的謝聞扶起來,再推到花灑下,讓溫熱的水將其澆了個通透。
他過去骨折時,謝聞幫他洗了不少次,而他還沒有幫對方洗過。
梁葉青這輩子都沒伺候過人,謝聞是他唯一的例外,他盡量動作輕柔地將對方衣領掀開,像剝洋蔥那樣層層剝下,露出蒼白如紙的鎖骨,和分明的人魚線。
謝聞靜靜靠著他,唇瓣挨著他的耳畔,飲酒后的呼吸比平日里要火熱許多,熱氣噴灑在耳際讓梁葉青的體溫也不知不覺升高,連耳后也跟著酥麻發軟。
他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睛緩緩蹙起,有些游移,最終慢慢朝下瞥了瞥,定格在下方。
那一處和過去每一次治療一樣火熱滾燙,梁葉青只是看了一眼就火速用浴巾遮掩好,在心里暗暗罵了聲該死。
他快速起身用花灑將他弟澆了個透徹,沐浴露也沒抹,草草裹住浴巾揉了一圈,然后將人往上一抬,就要拉回房間。
但興許是起身的動作太快,他匆忙中忘記了謝聞有低血糖,再加上酒還沒醒,站起后眼前一黑,徑直往前倒去,兩人雙雙重新倒在了浴缸里。
梁葉青疼得冒眼淚,捂著腦袋悶哼一聲,抬眼卻是瞳孔一震。身上是重重的擠壓感,對方和他貼在一起,嚴絲合縫,而謝聞的浴巾早就因為扯動而松散開來,令他立刻感受到剛剛那處火烙的溫度……
“!”
最為崩潰的是,興許是睡過太多次,他發現這么一貼合,自己的身體居然也跟著起了反應……
梁葉青眼角被迫染上一抹紅暈,觸電一般推開謝聞,把人送回去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呲溜一聲鉆進床,大半顆頭都縮在被子里,像一只毛毛蟲。
眼睛哀怨地望著天花板,像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一切,世界觀炸裂。
他們過去只是在治療時會如此貼近,為了完成那些解毒步驟,他有任何反應好像也是正常的。
可今晚他們沒有治療,僅僅是洗澡而已……
梁葉青維持這個姿勢躺了許久,甚至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
他思考著謝聞的話,都說酒后吐真言,難道那些胡言亂語是真的?
梁葉青自認為他對謝聞不錯,那也是因為他就這么一個弟弟,甚至就這么一個親近的家人。
但從來沒往那方面想。
他盯天花板一盯就是一夜,第二天起來時眼下都是一層青色,而謝聞由于醉酒,難得睡了個懶覺,起床后見到他坐在沙發上,腳步頓了頓。
“哥?”謝聞關切道。
而梁葉青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話都不想說,默默起身去公司了。
梁葉青眼角被迫染上一抹紅暈,觸電一般推開謝聞,把人送回去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呲溜一聲鉆進床,大半顆頭都縮在被子里,像一只毛毛蟲。
眼睛哀怨地望著天花板,像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一切,世界觀炸裂。
他們過去只是在治療時會如此貼近,為了完成那些解毒步驟,他有任何反應好像也是正常的。
可今晚他們沒有治療,僅僅是洗澡而已……
梁葉青維持這個姿勢躺了許久,甚至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
他思考著謝聞的話,都說酒后吐真言,難道那些胡言亂語是真的?梁葉青自認為他對謝聞不錯,那也是因為他就這么一個弟弟,甚至就這么一個親近的家人。
但從來沒往那方面想。
他盯天花板一盯就是一夜,第二天起來時眼下都是一層青色,而謝聞由于醉酒,難得睡了個懶覺,起床后見到他坐在沙發上,腳步頓了頓。
“哥哥?”
謝聞好像壓根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么,下垂眼無辜,睡久了的頭發翹起來一根。
而梁葉青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話都不想說,默默起身去梁翡了。
到了集團后,梁葉青試圖用工作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過梁翡集團最近蒸蒸日上,各項事務都井井有條,幾乎沒有什么需要他親自處理的,他煩躁地翻著文件,秘書報上來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沒什么挑戰性。
心情不好找發小,梁葉青翹起腿想找李揚帆出去散心,快要打電話時才想起這小子最近陪女朋友旅游去了,壓根不在云錦城。
梁葉青:累了,毀滅吧。
他把玩了會兒桌上的擺件消磨時間,沒多久,梁知春突然叩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梁知春一向覬覦梁翡集團的核心業務,總是想方設法找機會插手,最近剛好聽說集團有個重要的投資項目,便急匆匆地趕來,試圖說服梁葉青把項目交給他負責。
“阿青啊,我聽說集團最近有個在南敦的投資項目,怎么沒見你和我商量?”梁知春一進門就粗聲粗氣道。
他也沒經過梁葉青同意,仗著自己長輩身份,拉了把椅子就坐在對面。
梁葉青不動聲色停住了把玩的動作,上挑的眼角似笑非笑:“您也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說過多少次了,在公司別叫我小名。”
梁知春臉色僵了僵,輕咳一聲,“這里又沒別人,你這也計較,堂堂梁府總裁也別太小心眼了。”
嗯,是沒別人,但不想讓你叫。
梁葉青腹誹。
梁知春又接著最初的問題問了一句,梁葉青將擺件擱置一邊,道:“這個項目還在初步階段,不需要你操心。集團現在各方面都很好,有什么問題我都會開會。”
梁知春不甘心地繼續說道:“葉青,我是你二叔,我能和別人一樣嗎?集團的大事怎么能不先告訴我,整個集團別人都外姓,這個項目該交給我負責才對!”
梁葉青本就心情不好,聽到這里更加煩躁。他最煩這人老是拿外姓說事,如果梁知春當初真的把他當做一家人,當初就不回故意亂出主意讓父親投資失敗,看見爺爺突發重病也不會選擇袖手旁觀。這樣的人費勁千辛萬苦只為了得到家主的位置,偏偏爺爺早早看出他心術不正,梁翡若交到他手里遲早要完,所以才培養了自己。
他勾起唇角,可漂亮的含情目里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如長白山終年不化的雪:“二叔,你要是沒事做,不如回去帶孫子吧。”
梁知春他兒子年紀輕輕就惹出好幾個私生子,聽見這句被罵得臉色鐵青,但也無話可說,只能憤憤地離開辦公室,頭頂都快冒煙了。
梁葉青懶懶倚在椅背,嘖一聲,這老家伙戰斗力也太弱了,真無聊。
眼看謝聞馬上要來接他下班了,他在辦公室里轉了幾圈,一向聰明的大腦,這時卻一片混亂,始終想不出解決辦法。
“算了,”梁葉青心煩意亂地自語道,“暫時放過自己吧。”
第37章 第 37 章
梁葉青一向對自己很好, 如果一件事他實在想不出來,就會像學生時代做題一樣丟到一邊。自己先舒舒服服地玩,爾后用潛意識處理, 指不定哪天就想出來了。
不過,這些事情他雖然可以不想, 但謝聞一個大活人,他想避都避不開。
謝聞過量飲酒后身體也弱了, 恰好天氣漸漸升溫, 是流感的高發季節,他不幸中了招,懨懨地生了病, 垂著眼眸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他身子不好, 哪怕是流感,癥狀也比一般人要更嚴重。面色更加蒼白, 眉頭緊蹙, 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的陰郁美感。蒼白的臉色在枕頭的映襯下更顯透明, 細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 咳嗽時整個胸腔都在顫抖, 脆弱如一張紙。
姚冬天早就心虛得不行,帶著大包小包禮物來探望的時候,看著謝聞的模樣, 搖搖頭:“聞哥,你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別又把自己折騰壞了。”
謝聞笑了笑,酒窩淺淺浮現, 咳嗽過多的嗓子略帶沙啞:“不是敵人。”
他知道姚冬天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也不再多解釋什么。
姚冬天欲言又止, 但沒想勸。
這么多年,能勸早勸了。
謝聞走的注定是一條難走的路,限制太多了。
他以前也不太理解,感覺這發小明明日子過得挺好,非要給自己找點不愉快。
但隨著年紀增長,也漸漸有了求而不得的東西,就好像明白了他的痛苦。
最喜歡的珍寶天天在身邊晃,別人可以輪番收藏,偏偏你不能。
如果是他,他可能也會發瘋。
姚冬天探望結束時只留下一句話:“你自求多福吧。”
謝聞靜靜保養手指,沒說話。
這是他每天有空都會做的事,作為雕刻師,他需要時常保養手指保證靈敏度。他手部皮膚依舊蒼白,指尖比常人更加修長,淡色的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在指腹和指畔,有長年累月留下來的繭。
這一套流程早已爛熟于心,他不需要思考就能完成,于是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梁葉青。那天晚上的一切,他記得清清楚楚,對方的猶豫、掙扎和最終的妥協,都被他看在眼里。
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他哥從小沒有完成關于愛的課題,父母離開得早,感情也大多是玩玩,一向不擅長處理復雜的感情。
他是那個讓梁葉青感到困惑的人,或許也是唯一的一位。
有了這個認知,心情也舒暢一些,驅散胸膛中一點病痛的郁結。
謝聞淡淡收回視線,繼續著手指的保養,細致地涂抹著護手霜,很快梁葉青就親自端著熱騰騰的藥來到他房間。
“趁熱喝了,醫生說是藥三分毒,這是你這次流感的最后一道藥。”
那碗藥溫度剛剛好,是可以直接入口而不燙的程度。
謝聞低眉順眼接過,慢慢喝了起來,房間里的中草藥味道更濃重了。
梁葉青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余光里看見他手背好像還有一塊護手霜沒推開,下意識想伸手幫他處理。剛剛伸出去,好像意識到什么,又急急拐了個方向,碰了碰自己的鼻子。
謝聞全程只是靜靜喝藥,黑鴉般的睫毛似琴鍵跳動,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他們最近因為謝聞生病的緣故,沒有睡在一起,謝聞將最后一口飲盡后,問:“哥,你什么時候再和我一起休息?”
他低下一點頭,露出纖長脆弱的脖頸,那墨色的發緊貼著,看起來有點可憐。
謝聞把碗放置一邊,低頭揉捏自己的被單,語氣小心翼翼:“我最近總是做噩夢……半夜醒來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總是會多想。”
梁葉青心軟了一瞬,習慣性地想摸摸謝聞的頭,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頓了一下,又默默放下。
第二次了。
謝聞低垂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眸光發冷。
“你病好了就搬回來。”梁葉青淡淡地說道,語氣里卻透著一絲不自然。
幾天后,謝聞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梁葉青還是覺得兩人始終有很奇怪的氣氛,尷尬而微妙。可看謝聞神色坦蕩,他事后也旁敲側擊問過幾次,對方好像都記不得那日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獨自一人在街頭漫步,不知不覺就去到了過去和謝聞走過的公園。
為了救貓把腳踝摔斷的那個。
夜晚的習習涼風吹拂在身上,梁葉青漫步走到茂密的灌木樹叢,忽然感覺渾身有點冷。他抬頭望天,淡淡的月光已經被烏云遮蔽,看不太清楚。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攏攏衣領,準備快步走出公園早點回家。
但身后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他側耳細細聽著,小時候打架的豐富經驗告訴他,走來的不止一個人。
與此同時,敏銳的第六感也開始發揮作用。
有人跟蹤。
他有保鏢,但誰能想到散個步也能被跟蹤?
梁葉青暗自倒霉,神經繃緊地加快了腳步,試圖甩開身后的尾巴,但那種被盯上的感覺始終沒有消失。
他一邊快步繞到有遮擋的樹叢,一邊用余光尋找著附近是否有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樹枝,忽然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加快了。
避無可避,迎著清冷的月光,梁葉青危險地瞇著眼,做出防御姿態。
他一眼掃去,眼前約莫五六個混混,個個穿著神色衣服,頭發亂糟糟的,有的還染了顏色。大多數人手中都握著棍棒,臉上惡意多得快要流涎水。
“梁總,最近過得不錯吧?”為首的混混冷笑著說道,露出一口黃牙,眼神兇狠。
梁葉青微微挑起一邊眉毛。
知道他名字,大概是來尋仇的。
所有臉都令他陌生,那么不大可能是親自得罪的。
他們是替別人報仇。
幾個人名出現在腦海里,梁葉青勾勾唇,嘲諷道:“你們是誰派來的狗,陳格?”
混混冷笑一聲:“媽的,不跪下求饒還挑釁老子,把你腿打斷看你還敢不敢繼續狂!”
為首的人做了個手勢,剩下的那幾個人提著武器一擁而上,梁葉青迅速進入戰斗狀態。
他過去學過防身術,常年鍛煉的身體蘊藏著極強的爆發力,面對圍堵也身手敏捷,幾個閃身后旋踢便將兩名混混打倒在地。
一名體型最大,肌肉遒勁的混混撲上試圖用棍棒攻擊他的腰腹,梁葉青靈活地躲過,手握住那根棍棒攀上,借著對方的力將其一扔,那名大塊頭被狠狠砸在樹干上。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還帶著武器,梁葉青雖然一開始還占著上風,但最終還是被悶棍擊中了肩頭,迎來一陣難掩的刺痛。
他悶哼一聲,只能咬牙堅持。面前忽然閃過一道寒芒,一把匕首刷地劃破氣流發出尖銳的聲音,梁葉青心里一緊,迅速閃身,盡管速度非常快但匕首的邊緣還是劃破了他的衣料,在身體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立刻開始滲血。
令他沒想到的是一根棍棒緊接著匕首出現,梁葉青身形不穩,眼看就要被打到頭,然而握著棍棒的那名混混忽然身形一僵,手里的武器猛地松下來,踉蹌幾下跌倒在地。
他頭部滲出暗色的鮮血,甚至讓身邊的同伙都僵住片刻。
梁葉青蹙眉抬頭,在月光下,卻看見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
謝聞。
對方面色比平時多了幾分慘白,眼眸晦暗難明,嘴唇緊緊抿著。
那名頭上受傷的混混旁邊是一塊石頭,體積不小,想是謝聞剛剛砸的。
他沉步往前邁,聲音清冷含恨:“我已經報警了。”
混混們見狀紛紛露出驚懼的神色,很快就聽見遠處傳來警笛聲謝,緩緩后退幾步,然后四散跑開。
謝聞走到梁葉青身邊,將他扶起:“哥,我帶你去醫院。”
梁葉青卻不答,而是神情微妙地反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謝聞低頭,墨黑的羽睫遮住大半瞳仁,聲音輕微:“……最近你一直躲著我。我想知道你這么晚為什么出門,就跟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和疲憊,讓梁葉青錯愕一剎,下意識勾住他的衣角,嘴唇張合,好像要說什么。
但最后他也沒說,只是五味雜陳地靠近了一些,道:“對不起。”
原來謝聞也知道。
對方扯扯嘴角,有些勉強,但依舊溫柔地攬住他的肩,手輕輕撫摸他的傷處:“我們現在去醫院。”
梁葉青頓了頓,搖頭。他只是一點皮外傷,沒什么去醫院的必要。
那些混混被警察迅速帶走,現場一片狼藉。
謝聞剛剛已經摸到了那大片淤青,只要稍微用力按動一小下,對方就會皺緊好看的眉。
他攬住哥哥的手無形收緊,將人往自己的懷里多帶了一點,無聲宣告著獨占欲。
梁葉青還渾然不知,低頭檢查自己被刀刃劃開的衣服,腹部破了一點皮,血液沾濕后在白皙的皮膚上色差明顯,看著駭人,但他知道傷口不深。
這一幕卻讓謝聞險些失控。他雙目漸漸赤紅,手顫抖著想去觸碰傷口,可又怕傷到梁葉青,伸到半空又停住。
他喉頭艱難地滾了滾,難言自責。
都不敢想如果他今天沒有跟上來,梁葉青該怎么辦。
謝聞在心里想,是不是他逼得太過。
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第二次,否則他一定無法接受,像鈍刀子千刀萬剮那么疼。
梁葉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謝聞臉上表情是罕見的難看,連一貫的溫柔斯文都少了大半,慘白得像去了大半條命。
他猶豫了一下,也對自己這段時間的躲避感到幼稚,最后也伸出手,將這個被嚇到的弟弟抱住。
鼻腔傳來熟悉清淡的古龍水味,謝聞的身體微微一僵,眼眶發酸,用力攬緊梁葉青的腰。
“對不起,哥。”謝聞低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不該讓你受傷。”
梁葉青錯愕,勾勾唇角,頗有幾分沒心沒肺:“不是你打的,道歉干什么。”
受點輕傷而已,看把他弟寶貝得。
梁葉青心情好了一點,那種劫后重生的感覺也順勢而上。他不介意安撫一下受驚弟弟,輕輕撫了撫對方的頭頂,完成了之前沒完成的動作。
他以為謝聞會順勢跟他示弱撒嬌,一貫粘人,但環在腰上的手臂又緊了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謝聞聲音低沉清冽,帶著揮之不去的占有欲,在他耳畔炸開:“我以后會守護你,今天的情況不會再發生。”
守護……
梁葉青眼里的調笑緩緩凝固住。
謝聞的聲音如同一道遲來的雷,直擊心底。他感覺到謝聞的手臂越發用力,幾乎要將他整個揉進懷里,那股后怕如同實質一般傳遞過來,讓梁葉青一瞬間心頭發緊。
腰間的手是那么緊,好像要將他揉碎,他這才后知后覺謝聞比他想象中還要害怕。
這個詞的分量是那么沉,謝聞說出口,好像賭上了全部身家。
梁葉青微微抬頭看向謝聞,對方眼底深處的那抹陰郁和堅決讓他甚至覺得陌生。
這個一直依賴他、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弟,從他大腿高,到漸漸超過他。
懷抱也是那么有力,不再是以前那個奶團子。
他該早點意識到的。
復雜的情緒在梁葉青胸腔中翻滾。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保護謝聞的那個人,但謝聞也在努力成長,想要保護他。
梁葉青收緊了手,不再開玩笑,而是靜靜地讓謝聞緩和那種不安。
或許……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時時刻刻照顧的小弟弟。
而是一個可以和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對風雨的人。
第38章 第 38 章
梁葉青和謝聞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他沒提請家庭醫生,謝聞也就沒有說,而是自己拿來了家中的醫藥箱, 讓對方袒露肩頭,親手為他處理。
那大片肩頭已經青腫一片, 完全看不出過去的細膩嫩滑。
謝聞心情不虞,目光緊緊盯著那一片, 梁葉青被灼熱的視線盯得不好意思, 試圖小心地將衣服攬上來一點,又被對方攥住手腕。
“……”
謝聞聲音輕輕,溫柔卻強勢:“別躲。”
梁葉青無奈地松開手指, 別過去感受碘伏的刺痛。
但是沒有預想中那么難受, 謝聞手上的動作很慢,好像不想讓他痛。
等謝聞緩緩處理完肩頭, 額頭上已經因為過度專注緊張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對方動作仍舊不停, 伸手替梁葉青一顆顆剝開扣子, 露出毫無遮掩的胸膛。
梁葉青輕咳一聲, 更加不自在, 別扭地抓住領口,“小腹這兒的傷我還是自己來吧。”
謝聞充耳不聞,今晚遠不如平時乖順, 而是叛逆。
他手指靈巧地繼續解開剩下的扣子,墨黑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他動作輕柔而專注,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梁葉青的小腹上游走,所及之處微涼, 帶著一絲令人難以忽視的曖昧。
梁葉青不禁顫了一下,心跳沒來由地逐漸加快, 視線在弟弟專注的臉龐和自己裸露的皮膚之間游移,耳根漸漸染上了一抹紅暈。
“夠了,我自己來。”梁葉青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發酵過度的酒,帶著一絲強硬。
謝聞沒有說話,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執拗,任由那種情愫蔓延。
終于,他處理完了傷口,站起身,沒有再說什么。
他只是默默收拾好藥箱,準備離開。
幾天后,梁葉青在辦公室梨接到警察的電話。
電話那頭,警方道:“您好,我們是云錦城公安局的,關于您遇襲的案件現在有了新的進展。”
梁葉青放下文件,微微挑眉,聽對方把調查出的事情講出來龍去脈。
事情和他想得大致相同,找那些小混混的幕后主使就是陳格那邊的人。
陳格面臨入獄,跟著他的小弟和親信都討不找好,這么大個靠山倒了,難免對梁葉青懷恨在心。
偏偏光明正大的招數全都對梁葉青起不到威脅,這才出了個損招。
梁葉青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我知道了,謝謝。”
掛斷電話后,梁葉青懶洋洋倚在椅背,他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一份文件上簽下名字,然后按下內線電話:“進來一下。”
不久,林秘書推門而入,恭敬地站在他面前:“梁總。”
梁葉青有一下沒一下玩著手里的筆:“以債權人的身份啟動法律程序,讓陳格把債務還了。”
誰惹到他就必須付出后果,這次的仇本來已經隨著鐵窗淚解除,偏偏那些人還嫌不夠。他不介意讓他們再慘一點。
而做出這樣的事情,陳格本人很難不知情,甚至有可能還是他引導的。
矛頭自然而然又回到了他身上。
林秘書暗暗咋舌,想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當初被派去處理債權就想到有這一天,梁葉青成為他的債權人后可以通過法律手段凍結他的資產,甚至接手他的其他產業。
他記錄下來,抬頭問道:“梁總,我們需要先確認陳格的所有債務和資產情況。”
梁葉青點頭,慵懶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翡翠行業成本高,積貨量大,陳格現在有資金流動性問題,你猜他會不會出售資產?”
林秘書了然,補充了他的話:“我們可以通過拍賣接管他的部分產業。”
然后,別有深意道:“梁總之前看上的小礦場就不錯。”
梁葉青心情很好,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染上笑意:“聯系媒體,散布陳格資金鏈斷裂的消息。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他的產業快不行了。”
秘書點頭應聲,立即著手安排。
他們速度很快,短短三天的時間,陳格的老底就被他們摸得一清二楚,而媒體的推波助瀾更是將榮華堂的衰敗推向高潮。
一周之內,行業動蕩不已,大家嗅到了不對勁,合作伙伴紛紛撤資,讓原本風光無限的榮華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
梁葉青翹著腿,手指輕撫最新的消息,肩頭的淤青還隱隱作痛。
他沒那么容易滿足,這次與其說是以牙還牙,更不如說是想趁機鞏固自己在行業的地位。
沒多久,放在桌面的手機響起,梁葉青拿來一看,來電人是李揚帆。
他靠著椅子,懶懶應了一聲。
他最近的動作很大,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其中也包括李揚帆。
對方開頭就直接問:“阿青,你集團最近還好吧?”
能有什么事。
梁葉青嗯了聲,繼續道:“處理一些舊賬而已。”
他聲音放松,和前段時間倒有點不一樣。
李揚帆清楚記得明明一周多前和對方通話,聽見的語氣還有點疲憊,沒想到鬧騰一番后反而變好了。
他笑了笑,“心情不錯啊,看來你是真的閑不下來。”
梁葉青調整了個姿勢,瞇起眼睛,主動道:“是不錯。我最近還給員工加了工資——對了,你最近旅游怎么樣?”
李揚帆那邊傳來一陣窸窣聲,在對方看不見的公園里,他笑得一臉柔和,還有點不好意思。
“咳,挺好的……我們過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一起聚聚啊。”
梁葉青啞然,竟然還在外面旅游啊。看看時間,他們居然都出去玩這么久了。
他嘖一聲,“我說怎么好久沒見你約我了。那等你兩天后回來后再見?”
李揚帆愉快地點頭,忽然想起什么,道:“誒對了,聽見雪推薦,最近云錦城有個新的話劇不錯,不如一起去看看?”
梁葉青眉頭微挑:“話劇?你什么時候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了?”
李揚帆典型呆傻理工男,要他看話劇,怕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對方聲音壓低幾分,顯得有些神秘:“主要是她喜歡。不過我跟你說,新來的話劇演員里有幾個不錯的男生,一個比一個好看——而且都是你喜歡的類型。你等我一會兒掛完電話把資料發你,說不定你就又找到喜歡的人了……不過哥們兒勸你,長得好看還不行,主要得心靈貼合。你也不小了,還是找喜歡的好好在一起吧。”
梁葉青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一陣恍惚。
李揚帆說完就掛了電話,傳來幾聲嘟嘟忙線聲。
不一會兒,微信頭像閃動,李揚帆真的發來不少照片。
全都是那些話劇演員的。
一共五個人,照片有生活照也有舞臺照,要說李揚帆不愧是他發小,把他口味拿捏得死死的,其中有兩個男生長得清秀精致,笑起來溫溫柔柔,一看就是他的菜。
梁葉青靜靜看了一會兒,腦補了番和這些人認識,甚至牽手的畫面,心里忽地有些不自在。
爾后,一個念頭電光火石出現。
艸,他居然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找過情人了!
而且現在明晃晃擺在面前,他居然也沒什么興趣。
梁葉青臉色異常古怪,心里那股不對勁越來越明顯,像魚刺一樣卡著,令他無法忽視。
他手指在鍵盤上輸入幾行字,思考了番,又刪掉。
這樣的步驟重復了好幾次,最終他只是簡單回了句:“算了吧,我最近沒空,工作忙。”
李揚帆顯得有些意外:“??你認真的嗎,你是梁葉青還是被誰盜號了??”
他只知道自己這流連花叢的朋友獨守空房幾個月了。
殊不知早已從1變0,還被睡了又睡。
梁葉青尷尬地打哈哈:“我養養腎不行啊?!”
李揚帆回他一串省略號,沒有再多說什么。
梁葉青這才松了口氣,匆匆起身去開會了。
會議結束后,他那點異樣感再一次浮現出來。剛好快下班了,朝開完會的眾人擺擺手,讓他們先走,自己望著窗外發呆。
梁葉青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可不多見,林河亞整理完文件,打趣道:“梁總,您今天就這么想下班?”
梁葉青聞言回頭,有點沒懂他的意思,一雙桃花眼難得有清澈的懵懂。
林河亞憋住笑,解釋:“看您一直望著窗外,估計是在等謝先生來接你下班吧。”
梁葉青一噎,尷尬地不知道說什么,而幾位還留在會議室的都是他的心腹,過去他骨折,謝聞頻頻來集團時刷了不少好感,現在聽見林秘書提到謝聞,都紛紛關心道:“謝先生現在身體怎么樣?”“他都好久沒上樓了,怎么不進來坐坐啊?”“是啊是啊,他那間還空著呢。”
梁葉青:“……”
他起身,邊往外走邊敷衍道:“他身體還在恢復,吹不得風。”
他走得很快,將那些好奇探尋的聲音全部甩在身后,莫名有一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梁葉青越走越快,最后在電梯里重重摁了一下。
兩側電梯門逐漸合攏,將外界的一切雜音隔絕于外。
他思索著內心那點古怪的感覺,不過樓層先于他到達。
等上了車,后排又看見那張熟悉的,清秀郁氣的臉,謝聞朝他輕輕勾唇,露出一對小酒窩,并將手里的杯子遞給他。
“哥,今天累不累?”
梁葉青漫不經心道:“看熱鬧而已,沒什么累的。”
他說著,擰開保溫杯的蓋子,一股熟悉的淺香飄出來。
里面是清甜的蜂蜜味搭配幾片柚子,他嘗了一口,味道沒有那么甜,更偏酸,是他喜歡的口味。
這也是他小時候最愛喝的。
梁葉青緩緩眨了幾下睫毛,感覺那股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化開,回味醇厚悠長。
他自從長大后就不怎么喝這些飲料,只有謝聞一直替他記得。
心里那種異樣的感覺忽然像找到了突破口。
梁葉青不動聲色摩挲著杯壁。
好像自從謝聞生病后,他就再也沒有找過其他情人。
一開始是沒心思找,他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后來病情慢慢穩定后,又沒了那股勁兒。
不斷更換情人的生活恍惚遙遠,而現在的日子平靜充實。
仿佛沒有情人,也沒什么不同。
梁葉青低頭悶聲笑了一笑,迎著謝聞探尋的目光,將杯子遞了過去。
“你嘗一口?”
謝聞的視線落在那杯子上,低垂的睫毛平淡溫順。
他接過,低頭抿了一口,杯子邊緣還殘留著對方的溫度。
他的心跳加速,卻裝作若無其事,沿著梁葉青剛剛接觸過的地方,悄悄親吻一瞬。
第39章 第 39 章
梁葉青在最近兩個月約了幾次曲慶, 對方都因為老婆生二胎想晚點來。
等孩子呱呱墜地一周后,曲慶再一次被接到了云錦城。
幾個月不見,曲慶臉部明顯豐潤了一些, 估計孩子的出生讓他心情很好,檢查時也沒有最初那么拘謹, 而是笑呵呵的。
不過等檢查完,梁葉青才知道他的高興也來源于謝聞。
曲慶收了器械, 將謝聞的手重新放好, 不住打量對方,聲音放松了幾許:“謝先生,你的情況明顯改善了。”
梁葉青不可置信地跟在曲慶旁邊, 也隨著曲慶的目光打量。
“真的?”
謝聞穿著淡色的衣服坐在沙發上, 落地窗投來的陽光把他白到透明的臉染上幾分溫暖,像沾染了人氣的妖, 依舊病氣, 但不令人感到沉疴難消, 甚至多了一點特別的美感。
曲慶點點頭, 嚴肅道:“是的, 他的脈象也平穩堅實了不少。”
他看向梁葉青,語氣中帶著贊許:“梁先生,你在這段時間的努力非常重要。他的恢復離不開你配合治療, 還有像你每天都記錄病情,這是非常好的習慣。”
梁葉青聽著聽著, 感覺衣角被不著痕跡地輕拉。
謝聞的酒窩深深,下垂眼彎成好看的弧度:“謝謝哥哥……”
梁葉青腦子里閃過許多治療時的場景, 面上發燙,輕咳一聲, 卻也沒有將他的手撫開。
曲慶靜默片刻,等梁葉青的表情自然一些后,才若無其事繼續道:“繼續這樣堅持下去,相信謝先生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康復。”
這無疑是個很好的消息。
梁葉青自己也發現了,謝聞現在生病和咯血的時候越來越少,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也體弱不能吹風,但比起剛剛患病時要好太多。
送走了曲慶后,梁葉青坐在客廳里,腦中不斷回想著曲慶的話,越來越振奮。
雖然一開始覺得曲慶是騙子,但經過這么久的治療,他也覺得謝聞有所好轉。
這種事一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外界醫學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只能訴諸于這些方法。
不過,現在看來付出終于有了回報,梁葉青盤算了一下,他們以前是一周三次作用,現在他要是把頻率增高,謝聞是不是還能好得快一點?
當晚,謝聞正在雕刻室里趕工,昏黃的燈光為黑鴉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骨節分明的手握緊雕刻刀,在一塊剔透的翡翠上緩緩地游走,那件惟妙惟肖的造型逐漸成型。
房間除了雕刻刀的聲音外,安靜無聲。
他身體敏感纖弱,五感也比一般人更強,于是很快就注意到門外有窸窣的腳步聲。
那人好像故意把腳步放得很輕,而站在門外后又頓住,似乎在猶豫敲不敲門。
謝聞假裝沒有發生什么,仍舊低頭雕刻。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約莫等了五六分鐘,門外的人終于又動了。
如他所料,是梁葉青。
“咳、小聞,你今晚幾點休息?”
梁葉青攏著睡袍,沒有系緊的胸膛露出小半片風光。
他糾結著謝聞的回答,緊閉的大門卻忽然打開,和謝聞撞了個面對面。
謝聞的黑色深眸如沉潭,靜靜地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明明視線沒有落到那塊敞開的地方,可梁葉青莫名其妙覺得臉也跟著燒。
“哥哥,你怎么來了……是困了么?”
沒有。
找你睡覺來了。
梁葉青盡量用平常的語氣說道:“我看你還在忙,怕你睡得晚。”
謝聞定定看了他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浮現起笑意。
現在才九點,他哥什么時候會用這么蹩腳的理由了。
謝聞笑了笑,聲音溫柔:“謝謝哥哥。”
梁葉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平時膽子倒挺大,一到主動治療,就變得莫名扭捏。
他倚著門框,假裝漫不經心道:“對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幫你做個治療?”
雖然嘴上如此,泛紅的眼梢卻將他暴露徹底。
謝聞已經料到答案,可聽見對方親口說出來,仍然難以控制悸動。他故作鎮定,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哥哥,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你身體重要,早點康復才好。”
梁葉青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帶著謝聞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次的情事來得和過去截然不同,曖昧籠罩的燈光下,梁葉青精壯的身體漸漸攀上,如一塊被剝去外殼的絲滑巧克力。
他從來沒有如此主動,
他的手指在謝聞的肌肉上靈活游走,指腹明明是溫暖細膩的,卻似散布火種的神跡,每每拂過都惹起那身軀的一陣陣戰栗。
他看見謝聞閉上眼,那蒼白的臉染上情絲后似痛苦似歡愉,幾聲悶哼都隨他的動作吐出。
梁葉青心中那點異樣的感覺再次出現,他陷入一剎那的茫然,動作也下意識加快,忽然感覺謝聞的臉靠得很近。
他眸子一顫,抬頭的瞬間,發現謝聞的唇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心中一驚,急忙后退了一步。
“唔……”
謝聞卻一把抓住他的腳踝,不許他逃,占有欲無聲無息。
同時,他手上猝然加重,帶著梁葉青翻滾一圈,換了個姿勢。兩人挨得太近,他的唇就這么不經意地掃過梁葉青的。
感受到懷里人身體一瞬僵硬,然后是劇烈掙扎,謝聞連忙松開手,委屈小聲道:“對不起……哥哥,我剛剛只是想看得清楚一些……”
他裝作不小心的樣子,下垂眼無辜抱歉,認錯態度良好,搞得梁葉青也不好多說什么。
然而,這并不是謝聞唯一的一次試探。
梁葉青在顛動沖撞中,意識漸漸模糊,如同海浪里隨波逐流的蚌肉,僅剩的一點觸覺告訴他,謝聞好像不止一次蹭到他的臉頰或唇角。
他的唇和體溫一樣涼,卻是濕濡的,像在陰暗見不得光的地方住久了的小動物。
梁葉青迷茫懵懂的眼里更加泛起水霧,最初本能地想躲避,可在一次又一次的顛動中難以避開,只能被動承受著那人全部的野心和欲望。
“哥……”
“哥哥……”
“唔……”
那雙含情三分的桃花眼已經霧蒙蒙,像被欺負慘了,蓄著淚。謝聞的唇瓣一次次蹭過他的耳畔,感受到對方一陣陣難耐的顫抖。
過度消耗換來的是第二天的懶覺,梁葉青許久后醒來,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旁邊人的被褥,一片溫涼,好像對方已經起床許久。
他慢慢坐起,腦海里碎片紛至沓來,臉色逐漸變得陰晴不定。
梁葉青記得昨晚是如何纏著索求的,也記得臉頰和唇瓣上時不時傳來濡濕的觸感,哪怕過了一夜,好像都貼著他,難以消散。
“……”
他用手抹了把臉,斜飛的眼角染上復雜的情緒。
謝聞早已在一樓客廳等待了,他泡了杯清茶,正面對落地窗曬太陽,不知是不是梁葉青的錯覺,他總覺得謝聞好像面色要紅潤一些。
一頓早餐吃得心不在焉,梁葉青想往餐盤中撒點胡椒粉,破天荒地拿錯,正要倒時被謝聞握住了手腕。
梁葉青像是被蟄了一下,從手腕處蔓延電流,手里的瓶子差點拿不穩。
謝聞忽然轉過頭,臉頰幾乎要碰到梁葉青的臉:“哥哥,你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太累了?”
梁葉青甩開他的手,按捺道:“沒、沒什么,可能剛睡醒……”
現在謝聞一靠近,他就想到昨晚那些吻。
他真的很想知道,謝聞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還是說只是上頭了,在那種氛圍下的本能行為?
謝聞依舊和過去一樣,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不過有意無意間增加了與他的接觸。
有時是一個輕輕的擁抱,短暫的牽手,偶爾的肩并肩走路,攪得梁葉青越發心神不寧。
最近,梁翡正準備談一個大單,對方是一家大型跨國企業——利君集團,正尋求穩定的供應商。利達集團在國際珠寶市場上占據重要地位,對優質珠寶的需求量很大,而經過層層挑選,梁翡則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
林河亞抬抬眼鏡,報告道:“梁總,利君集團對翡翠的品質要求非常高,但他們也愿意支付相應的高價。,相比于其余想尋求合作的對象,他們的報價會高出百分之三十左右。”
梁葉青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的確,利君集團很有潛力。和他們負責人的見面是在什么時候?”
林河亞看了一下日程表:“對方的代表會在明天上午十點到達梁翡,與您進行洽談。”
助理提前整理好資料和樣品,讓梁葉青過目。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次最常見不過的商業會談,過去也經歷了許多次,除了提前了解一下對方情況外沒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第二天。
當會議室的門打開時,梁葉青看向朝他走來的人,手指有一瞬僵硬,也一時不知道今夕何夕。
來人穿著一身低調奢華的黑色定制款外衣,金絲邊眼鏡增添幾分成熟,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內斂而又有幾分漫不經心。是他學生時代交往過的男友,葉君銘。
葉君銘好像對這次見面早有預料,但見到故人,仍然閃過微妙的情緒。
他禮貌地走到梁葉青面前,友好地伸出手:
“阿青,好久不見。”
第40章 第 40 章
梁葉青低頭看了一眼他伸過來的手, 似笑非笑,并沒有接過。
“是啊,好久不見。”
葉君銘輕抬眼鏡:“看來我們這次的合作非常有緣分。”
梁葉青緩緩打量他一眼, 很聰明地不揭穿他的話。
他點點頭,倚在椅背上示意對方入座, 把話題恰如其分引到工作上。
“希望緣分能順利達成合作。”
葉君銘靜靜坐下,梁葉青的抗拒和冷漠在他的預料之內。
這些年, 他也或多或少聽到過對方的花邊新聞, 總是忍不住無奈想笑,爾后又會被喚起無窮無盡的思索。
他知道,梁葉青上一次認認真真談戀愛, 也就是和他了。
他想著, 藏在鏡片下的眼睛又一次掃過對方,從那雙上挑狹長的桃花眼, 一直到微微露出的鎖骨。
兩人開始逐項討論合作的細節, 從項目預算到進度安排, 從人員分配到風險控制, 每一項都詳細討論。
梁葉青補充道:“我們在人員分配上也需要更精細, 確保每個環節都有專人負責,避免出現責任不清的問題。”
梁葉青在談公事時自帶銳利和壓迫感,讓葉君銘也被迫收起了那點旖旎的心思, 他微微皺眉,繼續道:“確實, 不知道梁總日后時間是否充足?對接或許還是要找熟悉的人比較好,我想, 我們……”
對方淡淡道:“我已經派了專人,葉先生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葉君銘微不可查頓了頓, 放在桌上的手悄無聲息地捏緊。
他忍不住問道:“阿青,你是不是還怨恨我?”
梁葉青抬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屑和嘲諷:“別叫那么親近行嗎?“
他懶洋洋轉了下手中的筆,:“怨恨?從你瞞著我去聯姻那一刻就已經沒有瓜葛了,哪里還談得了這么多。”
葉君銘沉默片刻,繼續說道:“我知道當初我們之間出現了誤會,但我真的后悔沒有當面坦白。”
梁葉青瞇起眼睛,靜靜觀察葉君銘的表情。對方斂著睫毛,卻沒有謝聞那么讓人覺得無辜可憐,而是讓他……
想一腳踹上去。
他們過去在大學談了一年,可真正睡覺時才發現撞號了。
兩個人都是一,總得有人為愛做零。
梁葉青慣是驕傲的,要他為了葉君銘妥協真是不可能。
但他們都愛彼此的鋒芒,不想互相委屈。既然睡覺不合適,那也能各退一步,堅持柏拉圖戀愛。
偏偏葉君銘被他發現私下去見家里推薦的聯姻對象。
葉君銘見他不回答,無奈自責道:“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當時確實有我的難處。”
梁葉青睨他一眼:“難處?你的難處讓我成了別人眼中的笑柄,你還想讓我怎么信你?”
“……”
葉君銘緩緩伸手撐住額頭。一種無力感席卷了他,那時年紀太小,雖然被梁葉青深深吸引的,但他一直芥蒂撞號這件事。
梁葉青一直不肯為他妥協,他為了氣一下對方,非常幼稚地選擇答應聯姻。
但他忘了,梁葉青的眼里從來揉不得沙子,玩一玩可以,卻不給你名分。
如果要認認真真談,那就必須要付出百分誠意才行。
這么多年過去,他心里有過不安,有過后悔,同樣也試圖重新找到他,再續前緣。
而現在,他終于回國了……
話題已經進入死胡同,葉君銘穩住情緒,重新綻出一個笑。
“阿青,結束后一起去吃個飯吧。”
梁葉青輕輕笑了一聲。
他尾音發酥,就像聽見了什么笑話。
“吃飯,你額度還不夠。”
梁葉青起身,椅子推開在地上發出骨碌碌的聲響。
他斜飛的眼角鋒芒畢露,又帶著調笑的意味,只一眼就讓人心癢。
“再多下點兒單子吧!”
說完便走了,獨留葉君銘一人在原地怔愣。
許久后,他低低笑了一聲。
*
梁葉青罕見地提前下班,這個點,習慣接他回家的謝聞甚至還沒出發。
今天的再見對他來說只是給心里添堵,推開家門,一股特別的香味撲面而來。
味道有些熟悉,梁葉青怔愣片刻,發現蘭花旁擺放著一碟糕點。
造型像蜂巢,顏色是像被蜂蜜腌過的橙黃,看起來簡單古樸。
他靜靜看了幾秒,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一旁的黃媽:“這是你剛剛做的?”
黃媽還在擦拭著家里的花瓶,聞言搖搖頭,笑道:“是謝先生,他今天好像找到了菜譜,說什么都要親自做,還不讓我們幫忙呢。”
正說著,謝聞穿著圍裙,正從廚房走出來。他的圍裙上沾著些許面粉,看起來清秀而溫柔。
他看見梁葉青,眼睛亮起:“哥,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梁葉青捻起一小塊糕點,問:“你在家干什么呢?”
謝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頰因羞澀浮現起小酒窩。
“我……我下午整理古籍時,無意中翻出了奶奶手寫的配方。”
“我一直記得奶奶對我們很好,而且小時候,你好像最喜歡吃她做的糕點了,我就想親自做給你吃……現在回來了,正好可以嘗嘗。”
手中的糕點漸漸和記憶重合,原本積累了許久的煩躁忽然煙消云散。
梁葉青小口咬了一點,醇厚綿密的口感,扎扎實實的用料,真的和奶奶做的很像。
自老人家去世后,這么多年再也沒有吃過。
“味道很好,跟奶奶做的一樣。”他笑了笑,放下糕點。面上不顯,而心中有多少觸動,只有他知道。
謝聞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那就好,我還怕自己做得不好呢。”
梁葉青勾勾唇,坐在一旁的沙發,將糕點放在嘴里緩慢拒絕,試圖遮掩住心里那酸酸脹脹的異樣感。
他不由得想起今天在會議上見到的葉君銘。
葉君銘道貌岸然,還做出最最不能讓他忍受的事——背叛和欺騙。
他抬眼瞥了一眼謝聞,對方又一次鉆進廚房,略長的黑發乖巧地搭在后頸,越發顯得他清秀。
好像柔軟的月光一直在他頭上晃啊晃,這么多年唯獨照耀他一人。
但他過去從不抬頭,也就無從窺知月亮的心思。
面前那一小碟糕點像是謝聞初次嘗試,所以數量并不多,還有一兩個像是烤糊了。
沒多久,謝聞把小糕點從烤箱里端出來,又放到他面前,屋里頓時香香暖暖的,滿是剛出爐的甜香。
梁葉青嗅了嗅,笑道:“挺香。”
他剛說完,忽然感覺謝聞湊近了自己的脖頸,過近的距離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熱氣。
“是嗎……”
梁葉青臉上一燙,抬手輕推謝聞的肩膀,瞪了一眼:“別鬧。”
他眼角薄紅時說這樣的話,真是沒什么殺傷力,但謝聞見好就收,退后一步,不經意問道:“今天見到的客戶怎么樣?”
梁葉青心虛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這個話題,轉而夸起糕點:“這糕點真不錯,你今天做了多少?當明天早餐也行……”
謝聞挑眉,顯然不打算放過他:“是嗎?那客戶怎么樣?”
梁葉青微不可查嘆了口氣,知道就算瞞也瞞不過。
利君的生意他是一定要做的,告訴謝聞是一定的事情。
他無奈地說道:“客戶不怎么樣,公司還行。那個人是葉君銘,背靠利君,幾年前就任于U國總部,現在是我們這邊市場的主理人。”
謝聞原本溫柔安靜的表情瞬間變了。
那沉黑色的眸子壓抑著濃濃的情緒,眉頭緊鎖,用極強的意志力按捺下不甘:“我沒記錯的話,你有個前男友也叫這個名字?”
“對,”梁葉青干笑了兩聲,“就是他。”
“……”
明明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他和別人勾搭的消息,怎么突然又跳出來個前男友?!!
謝聞沒有說話,掌心卻被掐出了一個個深深的月牙,幾乎要流血。
他嘴里腥甜,傷口累累,卻還要努力不讓對方看出來端倪。
他若無其事道:“那你呢,對他還有感覺嗎?”
梁葉青聳聳肩,“對他肯定沒什么感覺,不過嘛……送來的錢,不要白不要。”
謝聞不滿地皺眉,把他掰成面對面,黑濯石般的眸子緊緊盯著他,聲音異常嚴肅:“他肯定會約你見很多次,哥……你能不能不要接這個單子?我把錢填上,行不行?”
梁葉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沒想到謝聞會這么說,故意問道:“你還真大氣,攢了多少老婆本了?”
謝聞卻沒聽出他的調侃,還以為他是真的愿意不和利君合作。
他認真看著謝聞,一本正經地說:“你想要,就全部給你。”
說完就起身,要去拿銀行卡。
梁葉青慌了,連忙拉住他的衣角,把人按在沙發上。
“哎哎哎,我開玩笑的!錢你自己留著吧!”
話雖如此,他沒想到謝聞居然真的肯給自己,心里一陣慌亂。
那可是老婆本……怎么可以全部給他呢?
謝聞見狀,順桿子爬:“以后你見前男友要帶著我,我怕他老打感情牌對我們梁翡不好。”
梁葉青被他的理直氣壯逗樂了:“你以后找對象不會也要我陪著吧?”
謝聞扭捏了一下,小聲說:“我……我不娶老婆。”
謝聞今天的種種反應,結合這段時間他故意的觸碰和親吻,讓梁葉青心中隱隱察覺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往下問,心里噼里啪啦地亂跳,只好埋頭嚼著糕點。
梁葉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糕點,味道與記憶中一模一樣。謝聞身上的圍裙甚至也沒解開,越發顯得他溫柔賢惠,有那么一瞬間,他恍惚在想,如果謝聞并不是他弟……
“謝聞,”梁葉青終于抬起頭,眼神復雜,“你最近是不是——”
“什么?”謝聞裝作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他,越發乖巧。
梁葉青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繼續吃著糕點,心中那點兒亂七八糟的情緒漸漸化成了一股暖流。
“哥,那你呢?”謝聞忽然低聲問道,“以后見前男友會帶上我嗎?”
梁葉青頓了頓,將試探淹沒在玩笑里:“你這是想當我的保鏢,還是什么?”
謝聞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眼神溫柔:“你說呢?”
梁葉青心里一緊,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收斂。
他垂下眸子,嘟囔道:“……就你這小身板,以后還是我保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