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城主僅僅通過只言片語, 就清晰勾勒出一個問題兒童的前世今生。
大致就是他剛來城邦就職,就聽鎮民說山上有個脾性奇怪的蛇妖,喜食肉類, 有時性格乖巧聽話, 有時又暴虐難以相處,十分古怪。
一般聽到這種動物成精的靈異傳聞, 百分之九十都是不清楚自己種族的野生特種人,其中又大部分都是向導,因為理論上即使向導一輩子都將自己當作普通人來生活也是沒問題的, 而放養的哨兵, 基本覺醒個三兩年沒有得到向導素以及精神梳理, 精神域一定哪哪都是問題。
一聽說這只‘蛇妖’已經占山為王長達十年之久,城主就知道完了, 一定是個全身上下哪哪都是問題的難搞哨兵。
現實也不出所料,難搞,真的難搞, S級哨兵、警惕性極強、精神閾狹窄、精神域過度防衛癥,各種高難度debuff不要錢似的累加,折騰得他頭疼欲裂。
……
前來旅游的周如翊帶了大包小包一堆的行李,打扮得春光明媚,揮手作別私人飛艦上的管家、保姆、保鏢、司機和醫生, 讓他們放心, 一周后再來接她,結果轉頭就看到一輛上世紀電影里才會出現的大紅色載貨敞篷卡車,四個輪胎需要人手動駕駛的那種古董品。
即便城主來之前有特意將卡車清洗過一遍, 但應帙還是能夠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判斷出這輛車載他們之前載的應該是一群雞和鴨。
卡車上統共只有主副駕駛座兩個座位, 其他人都得坐在后排的敞篷載貨區, 城主笑盈盈地幫周如翊把行李拎上車拿繩子綁好,又取出塑料折疊板凳一一放到乘板上,“多擔待多擔待,城邦就這條件。”
燕煦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周如翊坐上去,然后非常無所謂地輕盈一躍,跳到駕駛室的車頂,隨地坐下,再戴上周如翊送她的系花飄帶編織草帽遮陽,主打的就是一個狂野與淑女混搭。
應帙繞車走了半圈,見城主也沒給他遞個梯子的意思,正在思考怎么爬上去,腰間卻倏然搭上了一只手,緊接著便身子一輕,被遂徊半抱著帶到了后車平板上,安置在塑料小凳上,隨后遂徊又撐開周如翊友情遞來的遮陽傘,罩在兩人頭頂。
發動機轟鳴,烈日下,找屠宰場臨時暫借的卡車就這樣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對于城里人來說十分艱苦樸素的生活條件,對于周如翊來說卻是十分新奇有趣的體驗,她坐在卡車座位上晃著腿,望向窗外浩渺的田野和遠處連綿的群山,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臉興奮。
應帙也微微抬起傘沿,在顛簸中回望經過的景色。
……這里就是遂徊從小生長的地方,承載了遂徊的回憶與過去。
回程的路上,燕煦張口就是一句聶景行,問他為什么好好的少爺不做,來城邦種田。她的問題無疑徹底暴露城主的真實身份,不過聶景行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手肘撐在大開的車窗外,笑著說:“因為我有遠大的人生追求和理想抱負,愿望是全球共同致富。”
全球能不能共同致富應帙不知道,總之聶景行這個小城主是一點也不富,破舊的二層小樓聽說前幾天屋頂還漏雨,是聽到遂徊說要帶同學來玩才臨時喊工人來補的。
聶景行剛在家門口將卡車停穩,就有幾個一早蹲守在附近的男女老少圍了上來,嘴里嚷嚷著各自家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一個老太說她的貓丟了,藍眼睛的黑色公貓,一個壯漢說鄰居家里的枇杷樹枝椏太繁茂,長到他家里擋住他媳婦曬衣服了。
還有兩名年輕男女是聶景行的下屬,一個秘書、一個財務,手里都拿著一疊厚厚的報告,一人嘴里念叨著請示批復,一人不停重復著確認簽字。
總之是應帙光遠遠看到都覺得心驚膽戰的熱鬧程度。
“一個個來,”聶景行習以為常地推開自家外側歪斜銹蝕的大門,場院正中央就是一只棕灰色皮毛的大狗熊坐在地上剝玉米,看上去是剝一上午了,目光非常之幽怨。
見到來了客人,灰熊利落地起身換了個角落點的位置,繼續掰玉米棒子。
遂徊等四人陸陸續續拿著行李從車上下來,燕煦和應帙顯眼的銀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周如翊姣好的面容更是讓兩個走在她身邊的青年人面紅耳赤。
正在等簽字的小會計眼睛一亮:“城主,來客人了?都是特種人嗎?”
“小姑娘不是,其他都是,”聶景行低頭看著報表,“你們進來坐,小徊,給他們倒水。”
聽到‘小徊’兩個字,喧鬧嘈雜的人群陡然安靜下來,就像是聒噪的鴨子被掐住了喉嚨,陡然沒了聲音。會計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僵硬,下意識地放輕嗓音:“遂徊回來了?”
門外,太攀蛇利維坦主動從精神圖景里冒出來,興致勃勃地沖著灰熊游了過去,順著它厚實粗壯的后爪往上爬,隨即消失在灰熊濃密的毛發中。
山羊巴弗滅也跳了出來,湊到灰熊邊上嗅嗅,羊尾巴快速地左右搖晃,不一會便閑適地原地側躺,觀察灰熊剝玉米。
而遂徊面無表情地跨過臺階,從人群中借道走出來。也不知道他在城邦內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形象,總之大家都不敢招惹他似的,見他走過來立即紛紛后退避開,無聲地看著他放下香芋紫色的小行李箱,去廚房端出一壺冰茶和幾個杯子,坐在一邊給應帙等人倒水。
“房間都給你們收拾出來了。”聶景行頭也不抬地說,“本來想帶你們逛逛的,但等下我還有會要開,小徊,你的朋友就由你招待了。”
遂徊點了點頭,又回首看向大堂內的其他人:“……你們可以說話,我精神狀態現在好很多了,可以控制自己的五感。”
他的話音落下,所有人仍舊是沉默,遂徊也不再多言,返身幫周如翊拎起行李,緩緩踩著樓梯上了二層。
二樓總共三個房間,雖然非常簡陋,但勝在干凈整潔,最重要的是隔音一流,看得出來城主把錢都花在了安裝靜音設備和白噪音上了。
燕煦和周如翊先選定了房間放行李,而應帙的房間在最后。遂徊開門的時候,應帙站在他背后問:“那些人怎么那么怕你,你做什么了?”
“……也沒什么。”遂徊小聲說,“之前有一次我精神域痛躲在房間里,有一對兄弟為分家產的事情來城主家吵架……我忍無可忍沖出去讓他們安靜,命令他們不允許在城主家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樣?”
“那對兄弟肯定不聽我的,還罵我,打我。”遂徊沉默了幾秒,“然后我就陷入精神狂亂了,再醒過來已經是隔天傍晚,那對兄弟全部在醫院搶救,如果不是城主及時返回,應該一個都活不了。”他又停頓了一下,“城主家的屋頂開裂老是漏雨,據說也是我那次精神狂亂的時候砸穿的。”
“……真是辛苦城主了。”
“你不用可憐他。”遂徊說,“城主很壞的。”
應帙挑了一下眉,沒有把這句忠告放在心上,只笑著問:“再壞能壞得過你?不發燒了?”
遂徊愣了一下,似乎是剛想起自己還處于低燒的狀態,后知后覺地露出一個虛弱的表情,但已經無法引起應帙的任何憐憫。
然而十分鐘之后,聶景行的‘壞’一下子就展現了出來,他非常物盡其用地跟應帙、遂徊還有周如翊說:“反正你們三個下午也沒事做,吃完飯去幫李叔剪一下鄰居家的枇杷樹枝,然后再幫劉大娘找一下貓,可以嗎?”
沒想到城主竟然這么不見外的應帙:“……”
對這些事情都充滿興趣的好騙大小姐周如翊:“好啊,那城主晚上回來可以獎勵我和你的精神體玩嗎?”
“當然沒問題。”聶景行擺擺手,“送給你都行。”
不太高興的遂徊:“我想帶朋友去山里。”
“明天再帶他們去你的領地當猴也是一樣的。”聶景行竟然調侃遂徊的方式和應帙是一樣的,“你的小山洞我定時派人去打掃了,放心。”
應帙其實也對遂徊小時候在山上居住的地方非常好奇,但既然城主都開口了,他也乖乖答應下來,接著又轉頭看向燕煦:“媽,那你下午做什么?”
“城邦有個特種人工會支部,”燕煦說,“來之前他們就邀請我過去檢視一下工作。”
挺好,大家都被安排了活去做,井井有條,一個也不準休息,旅游一秒變出差。
在城邦政府食堂吃過非常樸素的一餐,遂徊抱著長梯,應帙拿著枝鋸,周如翊舉著剪刀,三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李叔家。
很難想象周如翊家的園藝師都是開著作業車,照著精美的設計圖,悠閑地在花園里工作,而大小姐本人卻要親自舉著笨重的長剪刀爬到樹上去剪樹枝。
李叔鄰居是個挺好說話的年輕姐姐,說是剛嫁來不久,丈夫在外打工。她讓他們三個修剪樹枝的同時把頂上成熟的枇杷都摘下來,還打來清水洗干凈給他們吃。周如翊累得臉頰泛紅,一吃到枇杷又高興起來,大聲朝還在樹頂的遂徊喊:“徊哥,這枇杷好甜,你也下來吃點。”
太攀蛇從高處繁茂的樹葉間冒出腦袋,吐吐蛇信,緊接著鉆出來的是遂徊沾了灰的臉,翠綠的眼瞳比陽光底下的葉片還要明亮。
很快他就從樹上跳下來,側過臉在肩頭的衣服上擦了一把汗,放下電鋸喘著熱氣往他們身邊走。
這位鄰居姐姐貌似也有點害怕遂徊,和應帙和周如翊講話的時候姿態非常輕松,但等遂徊一靠近,她頓時緊張起來,手里拿著一塊干凈毛巾幾番欲言又止,直到遂徊站到應帙身邊都沒有遞出去。
應帙剝開果皮,露出內里新鮮嫩黃色的枇杷果肉,轉頭看一眼正眼巴巴望著他的遂徊,無奈又縱容地笑起來,抬手喂給他。
遂徊頓時也笑了,眼尾延展出紅褐色的蛇鱗紋路,蛇尾也從腰后鉆了出來,愉悅地左右晃動。他探過腦袋,咬下一半應帙手中的枇杷,吐掉核,又一口氣將剩下的都吃進嘴里。
應帙嫌棄地擦干凈手指上沾到的果汁,沒什么表情地垂頭繼續剝枇杷,但黑色的犄角卻從長發中鉆出,雪白的羊耳朵也甩了甩,絨毛在空氣中舒展。
周如翊故意笑著惡心他們:“手斷了啊,還要人喂?”
“讓樓星赫來喂你?”遂徊隨口拉了個郎。
“就那雙馬尾控死宅?”周如翊擺擺手,“還不如小舟合我心意呢。”
鄰居姐姐好奇地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等到應帙意有所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非常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休息結束再次開工的時候,遂徊小聲在應帙耳邊說:“我在這邊名聲不太好,他們都挺怕我的。”
“就因為你打了那對兄弟?”
“……”
見遂徊沒有回答,應帙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那名因遂徊而重傷致殘的向導支教老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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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112 第 112 章
應帙隨風飄揚的銀發和一張出塵的面容實在是太過惹人注目, 再加上十分特別的犄角、羊耳和羊尾巴精神體融合態,即便是他只穿著最簡單的短袖和長褲,戴著帽子在樹下干著拾撿樹枝的臟活累活, 也有好些鎮民們特意駐足圍觀他。
周如翊迎接的也是同樣的待遇, 好些個年輕小伙子呼朋喚友地過來湊熱鬧,紛紛被她的長相驚艷到話都說不出來, 在遠處看呆了。
倏然,一道黑影重重地從高處落到地上,恰好位于這兩個過分漂亮的男女之間, 是遂徊抱著一捆樹枝從樹上直直跳了下來, 腳下濺起一地的塵土。
他微微屈膝做緩沖, 大腿肌肉緊繃,隨后沒什么表情地站直身體, 環顧一圈,碧綠色的豎瞳和腰后粗長的紅褐色蛇尾彰顯著他的身份。
“是城主家那個……”
“……他怎么回來了?”
無數竊竊私語在周遭響起,不少人一見到遂徊就臉色一變, 趕緊嘀咕著離開,嘈雜的聲音令遂徊不適地皺起眉,蛇尾在地上盤成一個圈,眼底流露出忍耐的神色。
但就在下一秒,一縷清甜的向導素遞了過來, 瞬間驅散了他的煩躁, 遂徊就像是猛地從夢魘中掙脫那般,茫然地睜圓眼,又飛快反應過來, 回頭看向應帙。
“怎么了, 為什么這個表情?”應帙莫名其妙地抬手用羊角簪在腦后盤著發, “沒聞過向導素?”
銀發束起,露出一截沾著少許汗珠的后頸,弧線流暢,應帙扯了扯悶熱的頸帶,“熱死了……”
遂徊對著他的側臉緩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很高興地笑起來,又黏膩又繾綣地喚他名字:“小咩……”
應帙尾巴一僵,先是瞥了眼假裝是聾子的周如翊,又黑著臉回頭怒瞪遂徊,羊耳朵都豎了起來:“說了一萬次了——”
“應主席,請視查工作。”遂徊從善如流地改口,抬手指向被修剪得差不多的枇杷樹:“我感覺可以交工了。”
“……”
說著,遂徊又將單手環抱的樹枝遞到巴弗滅面前,這些都是遂徊在樹上精挑細選最鮮嫩的葉片,用以討好某位難搞主人的精神體。
山羊巴弗滅低頭聞了聞,像是擼烤串一樣擼下了一條樹枝上的嫩葉,慢條斯理地嚼了起來。
見他們準備收工,隔壁的李叔立即端出一大盆冰鎮好的西瓜,朝應帙三人招呼道:“來吃點西瓜。”
喊到一半,李叔的媳婦急忙拍了他一下,李叔也猛地意識到什么,神情僵硬地壓低聲音,改為用口型和瘋狂招手比劃著:西瓜,這里,來吃!
應帙摘下臟污的木工手套,轉身朝李叔笑了下:“沒事,只要我在他身邊,他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正常人,你們講話再大聲也可以。”
李叔尷尬地笑笑,聲音仍舊放得很輕:“好,好的。”
“我說真的。”應帙走到一個單獨支棱在地上的水龍頭邊洗手,管道里流出來的都是清冽冰涼的地下泉水,“不用怕他。”
他這話不但是講給李叔聽,也是說給附近還在圍觀他們的鎮民聽,這些人看起來對遂徊的態度稱不上是厭惡或抵觸,更多是忌憚和可憐。
不過大概是應帙的長相和年紀沒什么說服力,大部分鎮民對他的話都保持著不信任的態度,還有好事的在人群中喊了聲:“上次那支教的向導就這么說的,縱容他,最后還不是——”
還不是被這個瘋子哨兵‘恩將仇報’,揍了個重傷殘廢。
對方的話只說了一半,遂徊半蹲著低頭投喂巴弗滅的身影也沒什么動靜,但應帙還是久違地感受到了煩悶,他不能說這些鎮民們的反應有什么錯,但他還是為遂徊曾經惡劣的處境感到了難過。
“不一樣。”周如翊倏然開口道,她上前兩步,擋在應帙和遂徊之前,“應帙是遂徊的向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又是普通人,她的態度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在意。李叔不太懂特種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只知道:“城主都管不住這家伙,你怎么放心和他待在一起的?你不害怕嗎?”
“為什么會害怕?”周如翊很不理解,但周圍人似乎沒有幾個愿意聽她解釋的樣子,大家更相信過去的眼見為實。
遂徊也不欲多言,沉默地背起梯子和枝鋸,背影如同落寞的高山,反身回城政府去還器械。
“遂徊。”應帙倏然開口喚住了他。
遂徊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過來。”
“……”一秒的停頓過后,遂徊走向應帙,扛著大包小包在他面前站定。
應帙手里是一片西瓜,最中心最甜的部分,他遞到遂徊嘴邊,輕輕地吶了一聲。
遂徊低頭看向大紅的西瓜芯,又抬眸看向應帙,抿著唇,沒有動彈。
雖然他都沒說話,但應帙莫名其妙就是讀懂了他的意思,想了下,收回西瓜自己在瓜芯上咬了一口,又重新把缺了尖尖的西瓜遞回去,遂徊嗷嗷三口就把這片西瓜啃得只剩下了皮。
一旁默默自己獨占西瓜芯和西瓜瓤的周如翊閉上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想不通和這倆逼一起來城邦旅游。
應帙將西瓜皮喂給巴弗滅,物盡其用,又用眼神向遂徊示意了一下,接著便動身去樹下收拾長剪刀。遂徊用勉強還算干凈的手背擦了下嘴角,接著面朝李叔向他點頭:“謝謝叔,西瓜很甜。”
李叔上一秒還在提防遂徊暴起傷人,下一秒就被對方乖巧的道謝弄得極為不好意思。他尷尬地誒了一聲,問:“要不要再來點,西瓜家里多呢。”
“不用了,謝謝。”遂徊說,“我待會去偷城主地里的吃。”
他的玩笑李叔看上去并沒有聽懂,不過遂徊也并不在意這一點,他道完謝便扛著梯子轉身快步追上應帙和周如翊,眉目舒展,還沒說話就先笑了起來。
不一樣?……確實很不一樣。
不遠處,遂徊笑著說:“我知道帶你們去哪里玩了。”
應帙神色淡淡:“你該不會讓我們一起去城主地里偷瓜吧?”
被戳中心思的遂徊整個人都興奮了:“去不去?”
“……”周如翊緊張地和遂徊對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應帙。
應帙沉默了兩秒,做下決定:“去。”
三只野猴臭味相投,皆是一臉的壞水,高高興興地結伴走遠了。
……
一個小時后,周如翊坐在湖水中央的涼亭下,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吃西瓜,轉頭問遂徊:“你有沒有想過再去見他?”
她在五分鐘之前聽聞了支教向導事情的始末,頗感唏噓,“老師現在在哪?我可以出資帶他去中央最好的特種人醫院做肺移植手術。”
“周如翊,你人真好。”遂徊認真地說。
“……為什么莫名其妙給我發好人卡?”周如翊陡然不爽。
巴弗滅和利維坦被偷懶的主人們派出去尋找老奶奶丟失的黑貓,沒有了解決西瓜皮的精神體,應帙非常有素質地左右尋找存放垃圾的地方,結果就見沒素質的遂徊隨手把這些西瓜皮往地里一扔,動作非常熟練,顯然是個偷瓜慣犯。
“我沒有想過再去見他。”遂徊搖了搖頭。
“為什么?”周如翊問,“我覺得你應該去見他,至少你該當面給他一個道歉。”
遂徊仍舊是搖頭:“他的哨兵嚴厲警告我不要再出現,而且我也覺得我不該再去打擾他的生活,無論是道歉還是什么別的,都是多余無用的心理安慰而已。”
“……可是老師精神池康復之后,就又來城邦繼續支教了,我感覺他是個非常非常良善的人,他肯定不會怪你的。”
遂徊沉默了一會,“不,他現在應該……”
“他現在應該對你有惡感?”應帙背靠在涼亭的支撐柱上,眺望著平靜的湖水和遠處連綿的山巒,“他可能心地善良不會責怪你,也可能會人之常情地厭惡你、害怕你,但無論他是哪一種表現,你都會很難受。你寧愿心底永遠戳著這根刺,也不愿意再去面對他。”
遂徊掙扎了一會,終究迫不得已地承認,“沒錯,我是不敢見他,我怕他害怕我、厭惡我,但我內心深處又無恥地明白,按老師的性格,他一定不會怪我,他會原諒我,還會安慰我,所以我更不敢見他……你們別勸了,我真心覺得還是別見面了比較好。”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也是他心頭戳著的一根刺呢?”應帙平靜地問。
遂徊遲緩地眨了下眼,愣愣地看著應帙,不說話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你想不想見他,而是他想不想見你,遂徊,你得從你老師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應帙也抬眸和他對視,“你確實應該給他一個道歉,不是通過言語說對不起,而是讓他知道你的精神域得到了梳理,不會再因為過度防衛癥失手傷人,你現在過得很好。如果你的老師確實如同你所形容的那樣,那這就是你對他最好的道歉。”
“……”
這一大碗香醇雞湯對著喉嚨口灌下去,迷得遂徊眼花繚亂,道都走不動了,當即決定趁著還沒放學要去城邦的特種人學校故地重游,和老師冰釋前嫌。
周如翊瘋狂給應帙比大拇指,說論口才還是小應主席牛逼,一通小邏輯、小道理把遂徊這么拗的人勸得服服帖帖,結果就聽應帙輕笑一聲:“這個老師是遂徊遇到的第一個契合的向導。”
“嗯?”
“遂徊第一次聞到向導素,也是因為他。”
“啊?”
“存在感有點太強了。”應帙淡淡地說,“沒有必要。”
周如翊:“……”
作者有話說:
這章補昨天的更新,晚上還有一更,是今天的,我這就去寫!!!!
113 第 113 章
這場被遂徊畏懼了兩三年的重逢其實發生得非常普通且隨意——
三人組聯系聶景行城主, 讓他給城邦塔打個招呼,門衛放行,遂徊報出老師的名字, 得知對方正在上課, 應帙還多余問了一句幾年級幾班,結果得知整座塔就一個班, 不分年級、不分性別,全部統一/教學。
“小景哥來之前城邦是沒有塔的。”遂徊說。
城邦的居民對特種人知之甚少,一些D級E級的哨兵向導處境就格外艱難, 為了這點低等級特意去外面求學不值當, 但待在城邦又因為習性不合而痛苦。哨兵的情緒化和喜靜被當做矯情, 向導的情感共鳴和精神力被誤解成異類。
高等級的特種人就更慘了,因為長輩的無知,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覺醒,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往往精神域已經出了問題。
……
小小的城邦塔就是一個三層小樓,還很古風古韻具有城邦特色, 從前門走到后門只需要兩步,一眼望到頭。他們剛上樓就恰逢下課,稀稀拉拉幾名同學從教室里走出來,見到應帙、遂徊和周如翊都好奇地盯著他們看。
“你們找誰?”一對頭頂著兔耳朵的雙胞胎小女孩異口同聲地問,聲音清脆。
周如翊主動上前半彎下腰, 問:“你們好呀, 齊老師在嗎?”
“在的。”一道溫雅的聲音從教室內傳來,隨即便是腳步聲,一名棕色頭發的男人從前門走出, 眼瞳也是陽光一樣柔和的暖黃色, 微微笑道, “你們是?”
應帙和周如翊同時疑惑地眨了下眼,回頭看向遂徊,結果就見到原本應該站著一名高大威武哨兵的位置上此刻只剩下空氣,哨兵本人不見了。
周如翊尷尬地哈哈笑了聲,而應帙憤怒地閉了閉眼,頭頂的犄角從竹筍一樣的形態變成了惡魔一般彎曲而鋒利的成年公羊角,從牙縫里磨出兩個字:“該死……”
齊老師不明所以地望著這兩名陌生男女,聽到銀發向導讓他稍等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耐心地站在原地,目送應帙轉過身,目標明確地抬腳邁向唯一能夠躲藏的樓梯拐角處。
應帙走到樓梯口站定,神色不耐地挑了下眉梢,還不等他出聲,一只手忽然從陰影里伸了出來,拽住他的領口,一下子把他也扯進了墻壁后方。
“帙哥!”周如翊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她并沒有立刻得到回答,直到幾秒的停頓過后,樓梯拐角處才傳來應帙帶著壓抑與隱忍的聲音:“……沒事,麻煩讓齊老師……稍等一下。”
墻壁后方,應帙被哨兵單手按住雙腕高舉,死死壓制在墻壁上,他的臉頰被迫抵著冰冷粗糙的水泥面,長發被胡亂撩起,頸帶也解開纏在對方的指縫間,灼熱滾燙的呼吸打在應帙后頸,這處脆弱細嫩的皮肉被遂徊埋頭咬住,牙齒銜起輕微地摩擦。
應帙聽到遂徊急促而破碎的呼吸聲,似乎是想要狠狠地咬下去,但又顧忌著什么沒有真的下口。
走廊拐角的陰影里一片寂靜,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而壓抑地等待著。
長達十幾秒的僵持過后,遂徊終究還是沒有落下標記,他松開嘴,看到應帙腺體上方的皮膚被他吮得泛紅,有非常淺淡的白色牙印落在上方,他心臟鼓動,伸手用指腹拭去他在應帙后頸留下的唾液,隨即牙印也隨著擦拭的動作消散了。
感受到壓制他的力量撤去,應帙掙脫束縛,站直了身體,看著揉皺的衣服和沾在上面的泥灰眉心瞬間能夾死蚯蚓。
“我……”
“閉嘴 。”銀發向導懶得聽這個煞筆多解釋,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命令道,“衣領解開,頸帶摘了,去墻上趴著。”
遂徊啪的將自己攤上了墻,像一坨可惡的貓餅。
應帙動作粗魯地撩上哨兵頸后細碎的黑發,隨即欺身覆上,不容置喙地側過腦袋咬上遂徊的腺體,他齒間用力,一下子就見了血,濃郁的向導素順著唾液混合傷口,在遂徊的血管中流淌,他難耐地半張開唇,喉結滾動,從咽喉處泄出一絲無法自控的低吟。
標記結束之后,遂徊忍不住全身一個激靈,眼角浮現情/色的緋紅,半瞇著眼回頭看向應帙,眸底滿是眷戀和依賴。
“……喜歡你。”他喃喃道,“我好喜歡你。”
應帙微微勾起唇,看著遂徊因為臨時標記的構建流露出情難自已的癡態。
“知道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大腿微微發軟靠抵著墻才沒有摔到地上去的哨兵,槿紫色的眼眸中是充滿了掌控欲的饜足。他伸手替遂徊撫平衣領,又為他系上頸帶。
頸帶摩擦外翻的傷口時產生了些微酥麻的疼痛,順著神經電流一路傳達至大腦,遂徊指尖發顫,喘息聲更重,好一會才咬著牙平復下呼吸。
應帙面無表情地觀察著他的反應,見緩和得差不多了,反身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遂徊:“……”
遂徊踉蹌兩步,很想從二樓跳下去。
但從身后按上他肩膀的手阻止了他的沖動,再加上不遠處一道欣喜而溫柔的嗓音:“遂徊?”
遂徊肢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從肩頭掌心傳來的熱意又緩緩驅散了他的不適,他抬起頭,看到了那張一如既往的熟悉面孔。
應帙按在遂徊肩膀的手移到他的后頸,輕輕拂過頸帶,接著做出虛空抓握的手勢,往后方拉伸。這是一個代表著操控的無形枷鎖,但當看到應帙緊握的右手時,遂徊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他的向導有絕對的自信能夠控制住任何狀態下的他,他不需要再膽戰心驚地回避常人,害怕失去理智,害怕利爪傷人,他也不會再被噪音和不受控的暴戾情緒困擾,因為他的向導能夠很好地掌控他、幫助他。
背后傳來非常輕的推搡力度,還有一道平靜的嗓音:“去吧。”
遂徊躁動的心臟出乎意料地隨著這句話平穩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闊別多年的恩師,隨即肩膀舒展,挺直了脊背,粗長蛇尾順從地垂在地面,聲音清晰而沉穩:“齊老師,抱歉,一直沒來見你。”
“遂徊,真的是你。”齊老師笑容中混雜著驚訝與喜悅,看著遂徊一步步從陰影中踏入陽光底下。就在哨兵的身后,那名英俊的向導始終站在原地,如同崖壁被積雪覆蓋而巋然不動的青松,強大而美麗。
“……太好了。”他的笑意更深,眼眸彎成月牙,柔軟的灰色羽毛從耳后冒出來,“他是你的向導嗎?”
“對。”遂徊用力地點點頭,給齊老師看他后頸用頸帶也無法完全遮擋的新鮮牙印,“他是我的向導。”
齊老師就仿佛從未出過任何事情那般自然地靠近遂徊,低聲埋怨道:“怎么還只是臨時標記?這么好的向導,要抓緊啊……”
“他很難追。”遂徊垂下頭顱,“不過我會努力的。”
……
十分鐘后,齊老師的哨兵聞訊匆匆趕來,著急地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看到的就是他的向導和當初那個小兔崽子哨兵,以及兩名陌生人一起其樂融融吃西瓜的畫面。
——當然還是從城主地里偷的西瓜。
房間內的向導素氣味非常濃郁,即使哨兵已經和他的向導永久結合多年,其他向導對他的影響力已經大打折扣,他還是被滿屋的向導素熏得倒退一步。
他在終端中得知小兔崽子哨兵竟然帶了個向導回城邦,本來還想看看到底哪家的向導這么倒霉,一聞向導素這么濃郁就知道必定是一名等級非常高的向導。
……該死的小兔崽子怎么命這么好?哨兵鐵青著臉走到齊老師身后,陰沉沉地和遂徊對視,卻沒有多說什么,不一會還在齊老師的呵斥下緩和了臉色,不情不愿地接過遂徊遞來的西瓜。
他并非不知道那件事怪不得遂徊,但關心則亂,讓他腦子發熱將怒意都施加這個孩子身上。
能夠放棄首都優越的生活條件,毅然決然陪著愛人再次回到偏遠山區的城邦,支持愛人實現人生理想和追求,幫助窮困的特種人,不管是齊老師還是他的哨兵,都是平凡而偉大的人。
“遂徊,你的命好好哦,”周如翊感慨萬千地作別齊老師走出校門。
遂徊很不理解地看向她:“好在哪?”父母不明,野生長大,精神域混亂差點死在山里,還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癥,命途多舛,豈止一個慘字了得。
“你看你身邊都是好人,”周如翊掰著手指數,“城主、老師、帙哥,還有我,我也是大好人,你別看我們認識時間短,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對你們一見如故,當時在招聘會上見你們第一眼我就覺得一定要和你們做好朋友。”
應帙和遂徊對視一眼,都把周如翊的話當作空氣。
周如翊哎呀哎呀地追上來:“你們慢點,多長的腿啊走這么快。”
應帙無奈地放慢了步速,但就當他走出城邦塔校門的時刻,他倏然感知到什么,順著第六感抬起了頭,在塔對面的高樓處,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后方,他看到了他的母親燕煦,正用著一種無法用言語準確形容的眼神俯視著他們。
在視線接觸的瞬間,燕煦便收回了復雜的眼神,改為微笑招手,還比了個口型:等等我。
隨著應帙停下的腳步和抬頭的動作,遂徊和周如翊也看到了燕煦,兩人都揮手回應了她,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燕首席下樓。
非常巧,塔對面就是城邦特種人工會,沒一會燕煦就走了下來,親熱地左手摟過周如翊手臂,右手搭在遂徊肩頭,“走,剛從本地人口中得知了一家特別好吃的飯店,燕姨請客帶你們大吃一頓。”
“好耶!”“謝謝阿姨。”
被老母親無情忽視的親生兒子應帙:“……”
他默默地走在三人的后方,耐心十足地一直等到酒足飯飽燕煦起身結賬才借著上廁所為由將她拉了出去,一直走到一個確認遂徊聽不到的距離,才壓低聲音問:“媽,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遂徊的出身?”
燕煦無奈地嘆口氣:“我還當你要跟我說什么,我怎么會知道?但你未來要是和他永久結合了,那我就是他媽,你爸就是他爸,我們一定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但我爸不支持我和他在一起。”
燕煦哦喲一聲:“你什么時候這么聽你爸的話了?”
眼見著他媽故技重施又要轉移話題,應帙沉默了兩秒,驟然冷著嗓音問,“媽,遂徊是不是我帶血緣關系的親弟弟?”
“……”燕煦陡然也沉默了,眼瞳微瞪,上衣忽然繃緊,勒得她趕緊反手解開后背的紐扣,放出黑色的三角弧線背鰭。
應帙才不相信這女人故作夸張的演技,繼續闡述自己產生這個猜測的理由:“我爸明明對他的能力非常欣賞,但莫名其妙一直說不贊成我和他結合,態度模糊而曖昧,而你就更奇怪了,對遂徊的態度好得過分,甚至是一種奇怪的補償心態,你很心疼他的經歷,你想彌補他。”
“我……”燕煦欲言又止,又無言地合上了嘴。
“遂徊的父母給他留下了一顆紫鉆,我爸和我說明鉆石價值的時候反復提及媽你當年也曾送他一顆紫鉆,非常奇怪……所以,媽,遂徊到底是不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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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第 114 章
燕煦指天發毒誓她要是在外有人, 她的精神體立刻被海水淹死。
“虎鯨到底怎么被海水淹死?”應帙擰眉,聲音壓得越發低沉,“你就是心虛了。”
“你就這么揣測你媽, 你的親媽?”燕煦一腳踏上道德的高地, 以母親身份為要挾壓迫應帙。
作為兒子的應帙不由得氣勢矮下去一截,頂著岌岌可危的母子關系硬起頭皮說:“那你用事實和邏輯說服我。”
“……”
沉默了好一會, 燕煦終是面色凝重地長嘆一口氣,握住應帙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咩, 你真的長大了, 什么也瞞不過你, 事情真相確實就是如你所言,遂徊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我不想告訴你,因為當上首席哨兵真的很不容易,生活作風也在國家考察標準范圍內, 你爸他……”
“行了行了,”應帙懶得再聽燕煦瞎扯,“你確定遂徊不是我親弟?”
“絕對不是。”燕煦斬釘截鐵地說,“是的話我精神體淹死,虎鯨有什么死法能比在海里淹死更屈辱?”
“那你說特種人不騙特種人。”
“……寶寶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自己也感覺自己幼稚的應帙臉頰微紅, 羊耳朵立直又垂下, 思考幾秒,又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問:“媽你是不是在鉆我語言的漏子?遂徊確實不是我弟弟,而是我的哥哥?”
燕煦嫌棄地瞥他一眼:“哥什么哥, 他比你小。”
應帙腳步一頓, 狐疑地轉頭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他年紀比我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歲。”
“……”燕煦原本全銀的頭發陡然變黑, 只在兩側耳朵上方分別留下一個眼睛形狀的白,這是她的精神體融合態之一,非常特別。
感謝特種人精神體的存在,即使燕煦仍舊面不改色,一副還能再找出三百個借口的模樣,應帙也確定了她心里就是有鬼:“媽,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燕煦辯無可辯,良久,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虎鯨威懾敵人的白斑撓得像白內障:“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告訴你,能不能告訴你……寶寶,算媽媽求你,別問了。”
應帙抿了下唇,抬手幫他的老母親理順頭發,“我就一個問題。”
“……”
“遂徊的父母,他們還活著嗎?”
燕煦抿直嘴唇,猶豫著是否要回答,但是許久過去,她還是一言不發。
應帙不指望從這對謎語人父母嘴里套出什么了,一個和他繞彎子,一個直接讓他別問,總之沒一句老實話,都不是好東西。
等重新回到餐廳,飯桌上卻只見周如翊一個人,正端著商家免費贈送的椰子凍大快朵頤。問遂徊去了哪里,周如翊隨手指了指后門:“他也去上廁所了,你沒看到他?”
當然沒看到,因為我根本沒去廁所。
應帙轉過身,恰好看見遂徊從餐廳拐角處走了出來,分明對方臉上沒什么特殊的神情,但不知是心虛還是什么原因,應帙總覺得遂徊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包庇家屬的罪人,搞得他有些抬不起頭來。
可一直到遂徊重新坐回位置上,也端起他那份的椰子凍,他也沒有多說什么,甚至在感受到應帙的視線始終在他臉上停留的時候,還疑惑地抬頭看看他,耳尖泛紅,“……怎么了?”
應帙心尖一悸,金屬勺在椰子碗里勾劃了半圈,餐桌下,規矩擺放在座椅旁邊的蛇尾倏然被人曖昧地蹭了蹭,粗糙的鞋面刮過堅硬光滑的蛇鱗,鞋底又故意輕踩了一下。
遂徊瞳仁微顫,驚訝地抬眸去看坐在他身側的應帙,卻見向導云淡風輕地舀起一勺椰子凍,單手托腮,另一只手將這點椰子凍送進嘴里,吃得慢條斯理。
他呼吸發緊,尾巴嗖的卷住那只膽敢撩撥他的壞東西,尾巴尖順著腳踝向上,鉆進了對方的褲腿中,一路向上,一直到應帙隔著褲子按住他的尾巴,隱晦地比口型道:[褲子要被你撐壞了,你這個不守哨德的小色坯。]
遂徊也朝他比口型:[是你先不守向德的。]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你一腳而已。]
[這話你敢不敢看著我眼睛說?]
兩人無聲地辯論,互不相讓,就誰先勾引誰這個問題爭執了一晚上,直到城主聶景行下班到家還沒分出個所以然。
周如翊非常震驚于城主家的浴池居然是一口大黑鍋,底下燒的還是柴火,然后人就躺進鍋里泡澡,總感覺再加點蔥姜蒜料酒,鐵鍋燉大人就端上桌了。
遂徊非常熟練地劈柴生火,讓其他人先去洗澡。周如翊再三確認不會把她煮熟,小心翼翼地捧著睡衣先去洗澡了。
聶景行毫不在意地打開燕煦為他單獨打包的晚餐,熱也懶得熱,端起就吃。
應帙本來還在思考怎么從這個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黑皮城主嘴里套話,卻見燕煦非常自然地搬過一把小凳子,坐在聶景行對面,開門見山地問:“景行,小徊手上那枚紫鉆是怎么回事?”
聞言,應帙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目光在燕煦和聶景行之間來回。媽媽也不知道紫鉆的來由?他思索著,或許他的父母也并不知道事情原貌,只是稍有了解。
“紫鉆?”聶景行咽下一大口米飯,“那塊破石頭真是鉆石?”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聶景行喝一口湯,繼續夾菜,“我要知道我能給他?我肯定貪了。”
“所以石頭是哪來的?”
“從一個盜竊慣犯家里搜到的。”聶景行說,“關鍵這塊石頭還不是他偷的,是他爸偷的。”
燕煦驚了:“好家伙,盜竊世家?”
聶景行笑了一聲:“算不上吧,他爸說是在山上挖野菜的時候,從一具尸體身上撿的,還說尸體身邊散落著小孩的衣服。”
山上、尸體……應帙捕捉到了關鍵詞,于此同時,燕煦也重復了同樣的詞匯,并且延伸出一個不好的猜測:“是遂徊的父親?”
“是個普通人。”聶景行半邊腮幫子都塞了米飯,抬起頭,“能生出S+級哨兵的父母,大概率都是高等級特種人,除非遂徊真是突變中的突變。”
“S+等級你都知道?”
“……我又不是真的和聶仰止鬧崩了在爭家產,他一直有給我傳遞中央的消息。”
聶景行又喝了一口湯,繼續說,“而且詭異的是,那老頭搜刮了尸體上的財物之后就報案了,但巡邏隊上山之后,卻沒有看到那具尸體,遍尋不見,最后是以證據不足收隊了。雖然如此,可能是時間太緊張,現場清掃得并不是很干凈,留下幾處疑點,當時受理的治安官都有一一記錄下來,我也正是依據那些線索,將石頭取回來,交給了遂徊。”
“事先聲明,”聶景行舉起筷子,“我真的以為只是一塊破石頭,不然不敢這么徇私枉法。”
“所以你也不確定紫鉆百分之百是遂徊的東西?”燕煦問。
“百分之九十吧,缺的百分之十就是我沒有親眼見到那老頭從尸體身上取出紫鉆,所有線索都對得上,很難有錯。”聶景行說,“講實話,我剛來就任的時候還挺奇怪,一個從小生活在山上的孤兒,字都認不全,居然還有這么個正經復雜的名字,遂徊,順遂稱懷。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燕煦的謎語人并不雙標,對應帙謎語,對聶景行照樣謎語,即使她剛從城主嘴里獲得了這么大的信息量。
不過聶景行的好奇心要比應帙弱得多,燕煦不肯講他就繼續吃飯,反正不管遂徊有多大的來頭,待會還不是得任勞任怨給他一個小小的城主燒洗澡水?
想到這里,聶景行爽了,又干了一大碗米飯。
不一會,頭頂大大的五個字‘落難貴公子’的遂徊出現在大堂,手里還拿著個破舊臟污的燒火鉗:“周如翊洗完了,你們誰去?”
在他身后,同樣頭頂大大的五個字‘貧民窟公主’的周如翊踩著鞋跟開裂的破涼拖走了出來,白天忘了買新的,晚上只能將就穿城主的舊拖鞋。
“你們三個。”聶景行放下筷子,笑著朝他們招手,包括一直坐在角落嘗試將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應帙。
“聽說下午的活干得不錯,都有人夸到我辦公室里去了,說遂徊一年不見大變樣。”城主放出灰熊,周如翊頓時欣喜地撲了過去,“還說遂徊身邊有一對不認識的俊男靚女,城里的少男少女見到了都走不動道。”
“嘿嘿。”周如翊從熊毛里支起腦袋,看起來早就習慣了對她容貌上的夸獎。
不須多過問的應帙的長相,他完全結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父親的眼睛,母親的發色,共同組成了眼前這個英俊而聰慧的向導。
至于周如翊,她說她長相完全隨母親,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至于她爸爸,“我媽年輕時候隨便找的帥哥,好像是胸大無腦心眼還壞的渣男,懷孕之后我媽就去父留女了。我外公跟我講的。”
跨國大集團掌權人的秘辛都來得這么理智且刺激,聶景行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又問:“對了,是不是還有個老太太要找貓的?你們后來幫她找到了嗎?”
應帙、遂徊、周如翊:“……”
他們腦子一熱去找齊老師了,把老太太和她的貓忘光了。
但就在應帙準備汗顏地帶頭承認錯誤時,大堂外倏然傳來敲門聲,聲音還有點奇怪,不像是人手指節的叩擊,更像是粗蠻的沖撞。
聶景行疑惑地起身開門,昏暗拉長的燈光下,是一頭通身雪白的山羊,以及纏在它羊角上的紅褐色太攀蛇。
見到城主,山羊得意地昂起脖子,展示它嘴里叼著的藍眼睛黑色小公貓。
作者有話說:
應帙:誰是我最愛的精神體!!!!
巴弗滅(搖尾巴
應帙:是應龍!!!
巴弗滅:……
巴弗滅(開啟死亡沖撞模式
115 第 115 章
城主尋了個紙箱把黑貓揣里面, 鎖在儲物間里,說今天太晚了,讓遂徊他們明日再去把小貓還給老婆婆。說著他粗略口述了一下黑貓老太的住址, 只說大概是那一片, 讓應帙他們到時候一路問過去。
“……”
面對這么不負責任的長輩,應帙鋪開終端里下午剛從齊老師那邊獲得的城邦地圖, 結合城主的模糊形容,發現老太的家恰好處在進山的必經之路上,于是計劃著明天進山之前順路把貓還給老太, 然后直接上山, 參觀遂徊當年做猴處。
不過頭疼的是, 應帙的計劃向來趕不上變化,隔天一早小貓竟然趁他們開門的時機順著門縫跑了出去, 一溜煙爬上了場院里的柿子樹,怎么也不肯下來。
一群人圍在樹下看著扒在細枝頂端炸毛的小黑貓,經商議后, 派出得力干將利維坦爬上去把貓叼下來。細長恐怖又陰暗的太攀蛇齜著蛇信就上了,結果就把小黑貓嚇得先是在樹上四處逃竄,然后哈氣使出一套王八拳狂揍蛇腦袋。
利維坦:“……”
要不是遂徊及時收回了利維坦,太攀蛇一早憤怒地張開血盆大口把這只不知好歹的聒噪玩意活吞了。
燕煦的精神體是虎鯨,聶景行的是灰熊, 都是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叱咤風云的猛獸, 但硬是拿一只貓咪沒有辦法。應帙的精神體是羊,更沒辦法,圍著樹干噠噠噠繞一圈, 低頭啃草去了。
周如翊雙手叉著腰在樹下望了一會, 回頭朝應帙和遂徊說:“要不你倆先上山去吧, 這里交給我。”
應帙和遂徊同時回過頭和她對視,周如翊繼續說:“不是說路很遠嗎?再不出發來不及了吧。”
“那你……”
“爬山太累了,我本來也不是很想去。”周如翊擺擺手,“我準備還完貓之后去鎮上轉悠一圈,買新的拖鞋、牙刷,再買點零食。”
聽到他們的對話,正準備出門的聶景行倏然回過頭來,十分自來熟地說道:“如翊,你做了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那破山真的不是人爬的,不去是對的。不過我聽你的這些計劃,一上午肯定能干完,所以下午有空對吧?樂不樂意來一趟城邦廣場,晚上我們有個夜集活動,需要人手準備。”
“小景哥,人家是來旅游的,不是被賣進山里給你當工人的。”遂徊忍不住說。
“你這什么話?幫完工能拿到政府的臨時工作證,市集上的東西都免費吃。”聶景行說,“這條件還不誘人?”
“誘人誘人誘人!”好哄騙的大小姐樂呵呵地答應了。分明家里塞滿山珍海味,但人就非要來這窮鄉僻壤干苦力換取食物。
應帙總覺得這倆人是故意想給他和遂徊讓一個二人世界出來,雖然去荒郊野嶺的山洞里約會這件事聽起來非常離譜。
“學姐,你要不要也來給我們幫點小忙?”聶景行堅決不放過任何一個苦力。
燕煦正在低頭調整大腿上的匕首綁帶,聞言頭也不抬地說:“看吧,我有點事,來得及就來。”
分明她是突發奇想陪兒子來一個陌生地方‘旅游’,應該和周如翊一樣無所事事才對,但不知為什么燕煦來到城邦之后卻是異常繁忙,昨天去城邦塔不知道了解了些什么,今天又一大早就要出門。
應帙很想知道她做什么去,但也清楚從他媽蚌殼般的嘴里問不出什么來,想想干脆不問了,特意多吃了些早飯才跟著遂徊進山,去看猴王當年的做猴地。
上山確實還挺不容易的,光是從城主家走到山腳下就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穿過人來人往的城邦中心,直到應帙都開始微微出汗了才算是正式開始爬山。
高大密集的植被很好地擋住了頭頂炙熱的陽光,帶來舒爽和陰涼。四周人跡罕至,應帙站在樹蔭底下喝了口水,看著不遠處他們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羊腸小路,突然有了一個問題:“我們為什么不乘車過來?兩個輪子的那種靠人力的原始自行車也行啊。”
完全沒有任何倦態的S+級哨兵遂徊:“?”
遂徊恍然:“啊……!”
“因為你十幾年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所以完全沒有想到弄輛車來載我?”A級向導應帙頭疼地合上水壺,還沒上山就已經累了,“就你這腦子還想追我?還當著你老師的面告狀說我難追?”
遂徊眨了眨眼,沒說話,應帙原本還在心里默哀怎么就對這么個愚鈍的哨兵有了好感,但一見遂徊用這副表情緩慢地眨眼睛,突然有了異樣的預感,總感覺這人憋著壞,別有用心。
果不其然,又過了兩個小時,就在應帙單手撐著樹干累得話也不想說的時候,遂徊從一個陡峭的山坡上滑下來,仿佛終于等到了一般,氣定神閑地說:“我背你。”
“……”應帙無言地抬眸望向他,而遂徊卻不肯和他長時間對視,目光一觸及分,接著背對他,微微曲起膝蓋。等到應帙的胸膛覆上他的后背,一雙溫度滾燙的手立刻貼上向導的大腿,緊緊地把住,再用力往上提了提。
應帙明顯看到遂徊唇角勾了勾,喉結上下滾動,輕輕一躍就跳上了他手腳并用也爬不上的陡坡。
聶景行居然沒說一點假話,這破山根本不是人爬的,大部分人接觸到的爬山都是在景區走臺階,累但簡單,也沒有生命危險。但眼下這座山卻是完完全全未開發的原始森林,真的是得靠爬,時不時還得面臨一個沒踩穩直接滾下山腳的風險。
剛開始爬山的時候應帙還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看遂徊在樹林間熟門熟路地穿梭,時不時回頭跟他說些什么,提醒注意腳下。
那時的應帙還猶有余力幻想,在腦海里構思出一個可能只有他腰高的黑發小孩,衣衫凌亂、蓬頭垢面,身上永遠帶著傷,舌尖分叉,在山中艱苦求生。
但后來,他就只顧得上思考他該怎樣在這座大山里求生。
“遂徊,如果你想背我,可以直說。”應帙雙臂在遂徊的頸前交叉,“沒必要等我體力耗盡之后再提出來。”
小心思被戳穿的遂徊沉默了幾秒,堂而皇之地捏了捏應帙的大腿,見向導沒什么反應,又越來越不規矩地從大腿一直摸到腿根。
“你等一下,”應帙不適地動了動腿,“……遂徊,你還有小時候的記憶嗎?記不記得是誰帶你來到這里,又為什么會把你留在山里。”
“……”遂徊很不爽地回應,“能不能不要在我對你耍流氓的時候和我討論正事?”
作者有話說:
有點短,我知道,明天補一千字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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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 116 章
其實對于童年與過去的真相, 遂徊的探究心甚至還不如應帙強烈。不管他的父母究竟是主動還是被迫將他丟棄在危機四伏的荒郊野嶺,那些幼時所經歷的痛苦、寂寞與傷害都真實地存在著,給他留下了靈魂上的烙印。
他不由得對此產生了些許的逃避心理, 害怕父母早已雙亡, 也害怕他們還活著,遂徊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兩位缺席了他二十年生命卻又帶著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更何況流氓耍到一半很難停止, 所以遂徊毅然決定先把流氓耍完再談小時候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身處自家地盤帶給了他肆意妄為的勇氣,應帙以為遂徊只會是口頭強硬隨便蹭他點便宜,有賊心沒賊膽, 見好就收的那種, 但出乎意料, 那只不規矩的手竟然逐漸往中心地段莫,并且很快就一下子切實碰到了他的關鍵部位。
應帙的思緒驟然被打斷, 下意識地大褪肌肉緊繃,羊尾巴嘭的從腰后冒出來,他不可置信喚哨兵名字:“遂徊——?你在做什么?”
話音未落, 雪白蓬松的羊尾巴也被惡劣地抓揉了一下。
應帙:“……”
“你英了。”遂徊捏完羊尾巴之后羞赧地說。
“……被你這么莫誰會不英?我又不是陽痿。”應帙咬牙切齒地反問。
“但是你英了。”遂徊耳尖通紅,腰后蛇尾生長出來,隔著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蛇鱗的紋路,冰涼堅硬,蛇尾故意向上托舉, 還要艾美地膜層兩下, 主打的就是一個純情的流氓。
應帙難耐地握緊了雙拳。
不一會,在這雙重騷擾的夾擊之下,銀發向導竟然一反常態地勾唇, 眼眸半瞇起, 意有所指地笑著問:“對, 我英了,然后呢?”
罪魁禍首十分關切他的身心健康:“不疏解對身體不好,我來幫你吧。”
“你想怎么幫我?”應帙的聲音涼颼颼的,但哨兵的內心火熱,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應帙側過腦袋,在哨兵的耳畔壓低聲音,放慢語速:“怎么都可以?”
停頓半秒后,遂徊嘆了口氣,雖然他很想回答對他做什么都可以,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以應帙的性格,越是表現得貼合他的期待,那么他期待的事情就越是不會發生。
這壞心眼的向導一定是在逗他玩,等到撩撥得他域火墳身之后,當即就要冷酷地命令他邊上涼快去。想到這里,遂徊不由得放軟了嗓音,如同毒蛇偽裝成山間的神靈,在人類耳邊央求誘惑,“……小咩,你都硬了,就非要忍著嗎?”
“誰說我要忍著了?”應帙笑著問,“不疏解不是對身體不好么?”
遂徊自認領會了對方的意思,哦一聲,找了片草木旺盛的空地把他放下來。動作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覷向應帙挎下,又強行收回,腦海中涌現出許多曾在浴室里看到的畫面,遂徊一時間心猿意馬,依依不舍地往外走,“……那你好了叫我。”
應帙一把抓住了遂徊的手腕:“你做什么去?”
“我回避……”遂徊愣怔地說,“總不能我在旁邊看著?”
“你不是說要幫我?”應帙笑意更深,指腹在他手腕內側暗示性地輕輕摩挲,“臨陣脫逃?”
遂徊這次著實地愣了有一會,很快他反應過來,眼角浮現亢奮的鮮紅色蛇鱗紋路,牙齒也變得尖銳,瞳孔鎖定在應帙因炎熱而顏色變得艷麗的嘴唇上:“你認真的?”
應帙一言不發,只是意味深長地朝著他笑,紫色瞳孔也轉為羊科的矩形。這才是 真正意義上屬于惡魔的眼瞳,邪惡而魅惑,分明一句話也沒有說,卻把遂徊勾得焦可難耐,紅褐色的長尾不停左右甩動:“你倒是給個準話。”
分明狀態不適的是應帙,但他卻坦然地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遂徊,也不去遮掩他異常的布位。他的眼神帶著挑釁和戲謔,擺明了不懷好意,但就是被這樣的眼神注視幾秒后,遂徊全身血液一半向腦袋涌,一半往某個布位沖,瞬間起了帆應。
“你別后悔。”遂徊斂了笑,嘴角下沉,他的眼型本就兇狠,此刻更是像一頭獵食的巨蟒,猛地反手握住應帙手腕,將他扯到身前,“后悔也晚了。”
“威脅誰呢?”應帙毫不在意抬手掙脫對方束縛,低頭瞥一眼和他將要撞在一起的東系,“你會嗎?”
“……”遂徊頓時又虛了,沒脾氣地小聲說:“會一點。”
“一點是多少?”
“就是一點。”
應帙又不說話了,在遂徊大著膽子摸到他搖帶的時刻,采取默許放任的態度,任憑哨兵繼續動作。遂徊心臟興奮得狂跳,豎瞳收縮到極限,倏然探過腦袋,吻上了應帙微微抿直的嘴唇。
他逐漸往上吻,從嘴角到臉頰,吻過鼻尖再流連在向導的眉心和眼尾。
“你是不是也不太會?”遂徊輕咬應帙的眼皮,“你在緊張。”
“閉嘴。”應帙閉上了眼,淺色睫毛不受控制地輕顫。
“舒服或者不舒服你要說,我真不太會。”
“……”
“感覺怎么樣?”
“……”
“你要到了嗎?”
“……”應帙鬢角出了層薄汗,呼吸凌亂,周身的向導素濃郁到刺鼻,他被吵得睜眼瞪向遂徊:“能不能閉嘴干你的活?”
遂徊安靜了兩秒,又不管不顧地去親應帙。向導被他不得章法地亂舀好幾下,終于忍不住反客為主把人掀到地上,銀發從肩頭傾瀉而下,遮住了再次相貼的雙唇。
……
周如翊逮到黑貓是在兩個小時后,找隔壁好心的大叔借了根長桿,在前面套上繩索,套到了小貓的脖子,然后采取上吊式套取法,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把這只該死的貓咪吊了下來。
灰熊在旁邊舉著紙箱恭候多時,等黑貓從樹上下來,立刻用膠帶封箱,只留下兩個出氣孔。
“累死我了。”周如翊扭了扭因長久保持仰起動作而僵硬的脖頸,她抱起紙箱,順著終端里拷貝來的地圖緩緩走在石子路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應帙和遂徊在做什么……”
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的灰熊發出低沉的吼聲,以示回應。
“嘿嘿。”周如翊忍不住摸摸灰熊粗硬的毛發,“精神體真好啊,可惡,我怎么就不是特種人呢?”
灰熊精神體就是最好的身份證明,鎮民們明白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是城主的貴客,都對周如翊非常熱情,中途還有好心的大娘開車栽了她一程,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指定地點。
老奶奶大概耳朵不好使了,周如翊抱著紙箱耐心地在一間小屋外敲了五分鐘的門,老人才動作遲緩地推開了門,“誰啊……”
“老奶奶。”周如翊放大了聲音,笑容滿面地將手里五花大綁的紙箱遞過去,“你的貓,我找來了。”
老人上了年紀,理解能力差,反應遲鈍地看著送到她面前的東西,慢慢皺起眉,拒絕道:“什么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要。”
“你的貓。”周如翊著急地解釋道。
一旁,灰熊默默抬起厚實的熊爪,用尖指甲劃開紙箱上的膠帶,周如翊小心翼翼地打開,將縮在紙箱一角瑟瑟發抖的黑貓舉給奶奶看,“小黑貓。”
說著,她抬起眼看向老奶奶,卻發現對方此刻竟然也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奶奶?”
老人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一聲,“是你啊。”
“什么?”周如翊莫名其妙地問。
“……他來了嗎?”老奶奶慢吞吞地問,“你等的那個人。”
“你在說什么,奶奶,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周如翊笑著問。但很快,在老人端詳的目光下,她的心臟重重一跳,嘴角的笑容逐漸收起,“奶奶……?”
“他是不是沒回來?”老奶奶嘆口氣,嘴里嘟囔著一些聽不懂的方言,目光卻忽然被紙箱里的小黑貓吸引,臉上的遺憾也陡然轉為驚喜,“小黑!”
小黑貓喵的一聲,被老奶奶抓在掌心里,老老實實地縮著不動彈。
“奶奶……”周如翊想問點什么,卻見老人恍若未聞地轉過身,晃晃悠悠地抱著貓朝門里去了。她正要往里追,卻聽見隔壁鄰居在旁邊喚她,“你要問什么?這老太年紀大了腦子不太好,老年癡呆了。”
“老年癡呆?”周如翊心神不寧地站在門外,余光卻瞥見在她猶豫的這幾秒內老太太已經進屋,反手關上了門。
……
晌午時分,應帙終于抵達遂徊的老巢,歷經7個小時的長途跋涉,當然,其中還包括二人不務正業胡鬧耗廢的半個小時。
蛇巢位置很隱秘,洞穴外生長著防蚊蟲的植株,應帙還奇怪怎么會有這么得天獨厚的條件,卻聽遂徊解釋說這些植物是他自己后來種的,在這之前,他防蚊蟲的主要方式是靠利維坦吃。
山洞外遂徊還拿木頭和塑料搭了小棚子,他說是洗澡的地方,旁邊還有簡易的晾衣架,以及據說是廚房,但應帙看來就是廢墟的一個矮棚。
山洞內光線相對昏暗,有一張破破爛爛的石床,其實就是石頭上堆點布,不過這堆布鋪得非常平整,看得出來城主確實在遂徊求學期間有派人來打掃。
石床頂上竟然還有個天然凹陷的書架,里面亂七八糟地堆著一堆兒童書。四周墻壁上面用石頭刻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圖案,看得出來是遂徊無聊時為考古者留下的偉大畫作。
“書是哪來的?”應帙取下一本,內里已經被翻得散架,僅僅是翻開扉頁就掉下來許多碎紙張。
遂徊看起來也好久沒回這里,非常懷念地環視一圈,回頭解釋道:“是治安隊的人免費送我的,他們會上山巡邏,有一次我不小心漏了行蹤,被他們追了好幾天,沒找到我,后來就定期派人搜山,硬生生排查到我家。不過發現我是特種人小孩之后,他們也沒做什么,還會給我帶吃的,玩的,還教我認字。”
“他們之中就沒有人想過收養你?”應帙問。
“有,當時的治安隊長就想收養我。”遂徊說:“但我不愿意,我覺得人類都好吵,我不喜歡聒噪的生物。”
“那后來你是怎么愿意跟城主下山的?”
“是他強行把我扭送下山的。”遂徊提起這事就來氣,“我想回山上,他就把我鎖起來,還打我。”
“打得好。”應帙冷漠地拍了下手,“要我說城主還打得少了。”
遂徊不久之前剛和應帙親密接觸過,現在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癡傻的喜悅,滿身情欲未消的費洛蒙,不管小應主席如何的冷言冷語,他都能自動轉化成羞怯嬌嗔,還時不時回味一下應帙高潮那刻隱忍的悶哼和喘息。
早該這樣了,他心想,若是能早些和應帙做這些舒服的事,他的精神域哪還會混亂?一早梳理得油光水滑。
至于應帙……沒什么好不承認的,他也爽到了,不是什么被遂徊纏得沒辦法了,被迫無奈滿足了一下哨兵的愿望,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心有好感的哨兵求歡,他很樂意去和對方一起探索身體的奧秘。
兩人對視一眼,即使沒有建立精神鏈接,也能瞬間從對方的這道眼神和解下來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中,體領會到這人腦子里正在產出什么黃色廢料。
遂徊舔了舔嘴角,意猶未盡地問:“要不要繼續?”
方才之所以半個小時解決戰斗,并不是遂徊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也不是應帙態度堅決地提出拒絕,而是……在他們互相幫助的時候,有一只礙事的毛毛蟲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還恰好掉到了兩人赤裸的大腿中間,兩根手指粗細,那瞬間的沖擊力,即便利維坦眨眼間就張開血盆大口把這只蟲子吃進肚子里,應帙還是……萎了。
“我起個大早千辛萬苦地上山,不是為了找個僻靜的地方和你搞黃色的。”應主席終究還是事業心占據了上峰,“昨晚城主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遂徊說,“另外,傍晚你和你媽媽的談話我也聽到了。”
他抬起碧綠的眼:“就是說我們可能是親兄弟什么的……”
“……”應帙頭疼地閉上眼,“那是我瞎猜的。”
“真的也沒關系。”遂徊說。
應帙猜他未盡的言語應該是:那搞起來豈不是更刺激了?
“所以你都還記得什么?”應帙問,“那個死在山里的人,你還有印象嗎?”
遂懷搖了搖頭:“我沒有印象。應帙,我懷疑我的記憶可能被影響過,不是說高等級的向導有這個能力嗎?”
應帙抬眸看向他:“記憶被影響……?”
“嗯。最簡單直觀的例子就是我的名字。它是憑空出現的,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的名字是遂徊。我不知道它的由來,更不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因為我那時候連一二三四都不會寫,但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究竟是被保護影響了記憶,還是因為你知曉了什么秘密,才被惡意封鎖了記憶?”應帙分析道,“抑或是你小時候受到了什么刺激,產生了記憶障礙?”
遂徊安安靜靜地坐在應帙身邊,看著向導認真思索的側臉。
“能夠影響哨兵記憶的高等級向導,屈指可數。”應帙又換了個角度解題,“……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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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第 117 章
應帙是個辦事效率極高的人, 特別是面對他爸這個極端謎語人,如果還委婉地講究什么旁敲側擊,應識箋絕對能一直把答案憋到他入土的那一天。
所以產生疑問, 當即質問, 應帙立刻爬出山洞,用終端給遠在首都的老父親撥去語音通話——不出所料沒人接。
不過雖然應識箋是個不稱職且謎語的父親, 但應帙對他的人品還是信任的,如果真那么巧,是由應主席為年幼的遂徊做了記憶影響, 那一定是出于保護的目的, 而非隱瞞陰謀故意傷害。
沿著這條線繼續發散思緒, 應帙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他小時候曾經見過遂徊, 也被父親干預了記憶,所以忘卻了那段過去。
好像過于戲劇化了,像星網小說里的劇情。
……但也不是不行?畢竟靈魂互換這么離譜的事情都在他們身上發生了, 青梅竹馬變天降聽起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
想到這里,應帙忽然察覺他和遂徊好像從期末考至今都沒有再次交換身體,也沒有再見過應龍和燧石。談及變異精神體,又令他迅速聯想到耿際舟,應帙指尖一轉, 又撥通了耿際舟的視頻邀請。
沒過一會, 真正的青梅竹馬就接聽了通話,耿際舟的臉出現在懸浮屏里,他的眼底有些青黑, 但見到應帙和遂徊的瞬間就笑了:“你倆這是在哪啊, 真去當猴了?”
“對啊。”應帙將懸浮屏轉了一圈, 全方位無死角地讓耿際舟也感受一下傳說中猴王的居所,“怎么樣?”
“有點意思。”
應帙原本唇角也噙著笑,但等屏幕重新轉回來的時候,他便緩緩收斂了笑意:“你這幾天沒睡好?又開始頻繁做噩夢了?”
“沒有。”耿際舟打了個哈欠,“通宵背書背的。”
“……文化課補考而已,”應帙皺眉,“你為什么需要通宵背書?”
“我想考個滿分,超越你,下學期頂替你成為主席,行不行?”耿際舟嬉皮笑臉地說道。
但應帙不吃他這套,他最近已經被轉移話題夠多了:“你把精神體放出來。”
“它在樓下吃魚呢。”耿際舟又打了個呵欠,“你打視頻過來到底是什么事,不會就是為了炫耀遂徊的老巢吧?”
遂徊一言不發地坐在應帙身側,看著他撐在石床上的手慢慢捏緊,紫色眼瞳深得像淵壑,“際舟,從小到大,你有什么秘密,瞞著爸爸都不會瞞著我,你分明狀態很差,為什么不跟我講實話,該不會是想說什么怕我擔心吧?”
“哎喲我服了,真的沒什么,反倒是你,你在疑神疑鬼什么?做沒做噩夢我自己不知道嗎?”耿際舟無奈地看著應帙,“到底有沒有正事?沒事我掛了,還要繼續背書呢……你不會是故意來耽誤我學習的吧?”
“……”
“行了行了,考完再聊。”耿際舟揮揮手,先行掛斷了通訊。
怎么耿際舟也變成謎語人了?!應帙很不爽地摁熄終端,回過頭,就發現唯一未被謎語荼毒的哨兵正用簡單而直白的目光死盯著他看,眼瞳里沒有任何多余或復雜的念頭,就是單純的——我要搞你,怎么搞都可以,快讓我搞你。
至于其他的,全都以后再說。
太好懂了,好懂到應帙感覺對方比謎語人還難對付。他的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吞咽,移開視線故作鎮定地問:“那具尸體發現的地點在哪里,你知道嗎?帶我去附近看一下。”
“時隔十多年,就算過去也很難再發現什么。”遂徊再次靠了過去,把下巴擱在應帙的肩膀上,掌心覆蓋向導的手背,蛇尾也不規矩地纏住應帙的腰和大腿,感受向導素隨著體溫滲透他的每一顆細胞,“而且當時治安隊就認真搜查取過證,小景哥后來也去過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聽起來你好像很不在乎……”話說一半,應帙感覺頸側的皮肉被牙齒輕輕地咬住,尖銳的犬牙扣在皮膚上,哨兵口腔內濕熱的溫度隔著頸帶傳遞給他。感受到應帙下意識地避讓,遂徊從咽喉處發出細小的嗚咽聲,似乎是討好,似乎是勾引,更是明目張膽地遞出互相幫助的邀請。
“我就是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遂徊無師自通地說起情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應帙不得不頭疼地專心應付起眼前人:“夏季難道是蛇類的發情期嗎?”
“是的。”遂徊沒有猶豫地承認了,“蛇的發情期在3到10月。”
“剩下的時間在冬眠,”應帙說,“除了冬眠就在發情。”
聽出他話語中揶揄的意味,遂徊不服氣:“那山羊的發情期呢?”
應帙可疑地沉默了:“……”
遂徊意識到什么,立刻上星網搜索:“山羊每隔21天發一次情,你一年四季都在發情,還好意思嘲笑我?”
“……”
……
應帙最初的打算是和遂徊一起在山里待三天左右,充分體驗這里的風土猴情,感受當年的遂徊是怎樣獨自生活的。但實在是耐不住剛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哨兵的熱情,遂徊是認真努力地在實現他的愿望——綁架應帙,關在他的山洞里,不讓他穿褲子。
并且這人還是直接跳過了前面兩個步驟,一躍進行到了第三步。
隔天上午,應帙就很受不了地強烈要求下山。
很難想象僅僅是幾個月前,遂徊還是一個只能遠遠躲在角落里偷窺心上人的陰沉哨兵,擁有混亂的精神域和無法解決的過度防衛癥,但現在,他背著應帙一步步地下山,還時不時很委屈地問:“難道我對你一點性方面的吸引力都沒有嗎?你就這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做那些事?”
“說話能不能講良心,我哪里不愿意了?”應帙伏在他后背,“我是向導,你是哨兵,體能之間鴻溝似的差距,你不懂嗎?”
“那為什么我看星網上,都是哨兵被向導玩得受不了?”
“那是五感操控。”應帙耐心解釋,“但我們玩不了,因為你的精神域沒法碰,所以也就沒辦法和你建立精神鏈接。”
“你懂的還挺多。”
“……”
等回到城主家里,因為時間還早,聶景行還沒有下班,應帙母親燕煦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只有周如翊一人待在場院里,呆呆地單手托著下巴坐在小木凳上發呆,灰熊安靜地坐在她身邊剝玉米,見到應帙和遂徊回來,它起身去井邊端了一盆切好冰鎮的西瓜出來,賢惠得應帙恨不得叫它媽。
一直到應帙和遂徊都也在場院內坐下啃西瓜了,周如翊才陡然發現他們,錯愕地啊了一聲:“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們都快敲鑼打鼓地進門了,怎么就沒聲音了?”應帙疑惑地給她也遞去一片西瓜。
遂徊接在應帙的話后面問:“昨晚的市集好玩嗎?”
“啊……”周如翊接過西瓜,欲言又止地搖搖頭,又快速點了點頭,“好玩,市集好熱鬧。”
應帙狐疑地瞇起眼睛:“……你剛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連我們回來都沒發現。”
“沒想什么,”周如翊快速搖頭,“我就是曬太陽犯困,走神了。”
“……”又一個謎語人出現了,全世界都被謎語人占領了,地球屬于謎語人!
應帙氣憤地閉上眼睛。應識箋和燕煦是他的父母長輩,耿際舟離他太遠無法逼問,但周如翊你這個就在面前的同齡人,他還能被這家伙唬騙了去?
想到這里,應帙嘴角勾起一個笑,眼底是勢在必得的自信:“如翊,你知道我們A級以上向導是會讀心的嗎?”
周如翊愣了一下,隨即眼眶瞪圓,下意識地向后避讓。
“是在我和遂徊走之后,你獨自出門,”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周如翊臉上的表情,“是為了將小貓還給那個老婆婆。”
提及老婆婆這三個字的時候,周如翊眼神有明顯的躲閃,應帙其實也是在猜,不明就里地繼續順著這個詞延伸:“這個老婆婆,很古怪,和你說了些什么,讓你心神不寧到現在。”
周如翊果然還是太年輕,應帙三言兩語就把她騙得團團轉,臉上瞬間寫滿了:高等級向導竟然這么厲害,還會讀心?
遂徊在旁邊全程面無表情地旁觀應帙騙可憐女生,一年級的向導常識剛背過,向導只能讀取和他結合的哨兵的心里想法,并且受等級和契合度的影響。
“我總覺得是我想多了。”周如翊見瞞不住,干脆和應帙還有遂徊商量起來,“但越是細思越覺得奇怪……難道我媽媽以前來過這里?她來這等一個人?”
等下,這和你媽媽,環際集團掌權人有什么關系?
應帙和遂徊對視一眼,又聽周如翊繼續:“不然沒辦法解釋黑貓婆婆為什么說她見過我。”
她反手指向自己,“我百分之一千之前沒來過這里,我也就是個小糊歌手,沒有自信出名到連一個城邦老婆婆都眼熟我。”
“你問問你媽媽不就好了。”應帙大概理解了事情始末,理所當然地建議。周如翊母親是珠寶和服裝設計師,去各地采風是非常正常的事,指不定就曾經來過這所城邦。
周如翊無奈地嘆口氣,“問不了,我媽之前出過車禍,失憶了,我出生以前的記憶都沒有了。”
“你媽媽失憶了?”應帙詫異地問。無怪他反應大,畢竟昨天剛聽到遂徊說他幼年的記憶受過影響,今天突然又來了一個失憶,出現次數好像過于集中了。
但也可能是視網膜效應,畢竟周如翊的媽媽和遂徊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很難有什么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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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第 118 章
“那就更應該問她了, 如果她曾經真的來過這里。”遂徊倏然打斷道,“或許故地重游可以幫助她找回過去的記憶。”
“對哦……!”周如翊恍然,又小聲嘟囔道, “我為什么沒有想到這一層?”
說著她點開終端, 在一排聯系方式中劃拉兩下,又猶猶豫豫地收回了手, 抬眸道:“我還是再去找黑貓婆婆確認下,不然鬧烏龍就不好了。失憶這件事在我家還挺敏感的,長輩都不許我隨意提……我聽婆婆鄰居說, 她有點老年癡呆, 萬一只是胡言亂語呢?”
周如翊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下午2點,黑貓婆婆會不會在睡午覺?你說我幾點再去比較合適?她有沒有可能下午有事不在家?……”
應帙默默聽著她緊張局促地瘋狂自言自語, 嘆口氣,轉頭看向遂徊,后者當即起身進了后院, 沒一會開出來一輛破破爛爛的三輪車,還是腳踏版本的,原始得不能再原始,都能擺進首都的歷史博物館。
小應主席,你的車來了。
周大小姐看慣了豪華自動駕駛的懸浮車, 頭回見到這種小破三輪, 簡直兩眼都在發光,“好厲害!”她小心翼翼地撫過車輛身上的鐵銹,跨步踩上去, 坐姿端正地擠占了后座的一邊。
在應帙上車之后, 灰熊蠢蠢欲動地也想爬上來, 結果半噸的體重差點把輪胎給壓爆,遂徊立刻嚴厲喝止,讓它繼續回場院里剝玉米。
灰熊憤怒地拿玉米棒子砸遂徊腦袋。
三輪人力車歪歪扭扭地在小路上行駛,遂徊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駕駛員,簡單便利的三輪車都能被他騎得像喝了假酒,一路帶著應帙和周如翊往溝渠里沖。
不過好在技巧不行力氣來湊,哨兵在體能方面的硬實力還是讓他蹬得腳踏快要起飛,風馳電掣地在馬路上狂飆。甚至中途遂徊還有空跳下車在街邊買了三碗鎮民挑扁擔賣的清涼凍,三人頂著烈日坐在路肩緣石上吃完了才繼續上路,跟隨周如翊指揮找到了黑貓婆婆的家。
還未等抵達門前,熟悉的貓叫聲再次傳來,抬頭就看見那只藍眼睛小公貓又又又爬到了外墻上,正調皮地順著屋外的樹往外攀爬。
“它怎么又跑出來了!”周如翊頭疼地抻直了脖子向上張望,“我上次折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把它抓到!!怎么又放出來了。”
應帙正要安慰她不用著急,他來想辦法,結果上一秒還在賣力蹬三輪的哨兵嗖的就在眼前消失,眨眼間就出現在樹上。
城主家門口的那顆樹枝干只有小腿那般粗細,成人沒有辦法爬上去,但老婆婆家外的這棵樹干非常結識粗壯,遂徊噌噌兩下直接到了樹頂,在黑貓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捏住它命運的后脖頸,接著徑直從高處一躍而下。
極端天氣生存賽上,周如翊還沒來得及和應帙他們匯合人就沒了,后期只能通過屏幕關注隊友們的一舉一動,沒有近距離見識過遂徊的身手。今日一見……就發現肉眼根本看不清遂徊的動作,只知道一眨眼人沒了,再一眨眼人又出現了,手里還捏著個炸毛的黑貓。
周如翊又想夸好厲害了,但轉頭一看應帙似乎早已司空見慣,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她連忙收起自己‘沒見識’的模樣,一言不發。
“我也看不清他的動作。”臨下車前,應帙倏然回頭說道。畢竟周如翊的心思真的很好懂,全都寫在了臉上。
周如翊眨巴了一下眼睛,對高等級向導能讀心這件事徹底深信不疑。她突然想到什么,惴惴不安地跟上去追問:“我是不是想什么你都知道?那我上次……”
“我不是時時刻刻都在讀心。”應帙抬手敲響老婆婆家門,“不過偶爾也會無意識地讀到。”
“所以這是個主動技能……”周如翊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那你待會直接讀黑貓婆婆的心不就行了?”
“讀不了。”應帙繼續胡扯,“上了年紀的人思想渾濁復雜,很難理清,只有心思清澈單純的年輕人比較容易讀。”
“哦……”周如翊繼續若有所思地點頭。
遂徊憐愛地看著周如翊,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能占據智商的高地,看別人被應帙哄騙,感覺非常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小應主席敲門有buff加成,這回竟然僅僅等待了不到半分鐘門就開了,老婆婆疑惑地看著眼前三人,直到目光落在周如翊身上,“……你怎么又來了?”
周如翊連忙上前一步,從遂徊手里接過小貓,搬出一個目的性沒那么明顯的理由:“婆婆,小黑又跑出去了。”
交接時,調皮頑劣的小公貓一口咬在了周如翊的手指上,好在遂徊掐回它后脖頸的動作更快,小貓的尖牙僅僅在周如翊手上留下了一條白色的劃痕,整只貓就被拉到了八百里開外。
“小黑!”老婆婆驚訝地叫道。
周如翊正要說沒事沒事沒出血,余光突然瞥到應帙意有所指的眼神,她瞬間變得柔弱,緊緊握住被咬傷的左手,一副馬上就要大出血暴斃的樣子:“哎呀好痛,婆婆,你家里有沒有碘酒給我消消毒……”
老婆婆皺眉看著周如翊矯揉造作地呼痛,皺紋下凹陷的黑眼珠看得周如翊有點心虛,懷疑是不是老太太也會讀心。事實證明她想多了,沒一會黑貓老太就收回視線,慢吞吞地轉過身,嘴里嘟囔著什么,慢慢地朝里屋走。
沒有關大門就是默許他們進入,門外三人秉持著同樣的強盜觀念,瞬間溜了進去。
等到老太完全進了屋,遂徊將黑貓放在地上,直起身就聽應帙側過頭小聲問他:“方才婆婆在嘟囔什么,你聽清了嗎?”
“她說奇怪。”遂徊如實復述,“怎么會,真奇怪,家里沒雞蛋了,天黑了。”
……確實聽著像是老年癡呆了,應帙總覺得他們這趟可能問不出來什么。
但不出三分鐘,老婆婆又出乎意料,準確無誤地從屋里拿出一瓶碘伏和棉簽,還搬出了兩把椅子,對著周如翊招手,看起來頭腦挺清晰的。
就是周如翊非常心虛地朝黑貓婆婆伸出左手,手指上的傷口微弱到短短幾分鐘內已經愈合了,苦了婆婆的老花眼,扒拉半天硬是沒看出來傷口在哪。
精力旺盛的小黑貓又開始四處亂跑,一轉眼就再次溜上墻準備越獄,遂徊不得不再次出手,這次他還叫上了利維坦,等逮到小貓之后直接丟給太攀蛇,細長冰涼的蛇身緊緊卷住小貓,把貓嚇得眼看著就要歸西。
畫面實在是太過殘忍,應帙喚出巴弗滅,讓它側臥在地上,又從纏繞的蛇身中解救出小黑貓,把它放在山羊的肚子上,巴弗滅溫情地側過腦袋舔了舔黑貓的腦袋,也不知道這頭公山羊身上散發出什么迷人的氣味,難搞的小黑貓竟然瞬間老實下來,規規矩矩地在山羊肚皮上踩奶。
老婆婆舉著無處施放的棉簽,全程旁觀這出一蛇一羊馴貓記,周如翊怕她以為這突然出現的兩只動物是鬧鬼了,連忙解釋:“它們不是普通的動物,是這兩個人的……”
“精神體。”老奶奶開口道。她的聲音沙啞,卻還算有力量,“我知道,哨兵、向導,精神體。”
周如翊還想說點什么,卻聽老奶奶收起棉簽問,“那你的呢?你的精神體呢?”
“我?”周如翊反手指向自己,“我沒有精神體,我是普通人。”
老奶奶立刻笑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胡說,你有的,我還見到過。”
聽到這句話,其余三人全來了精神,周如翊更是緊張地挺直后背:“您確定嗎?您再仔細看看我,確定是我?”
老婆婆不明就里地望著周如翊,似乎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她的精神體是什么?”應帙沒有用他慣常平淡的聲調說話,而是將嗓音放大語速放緩,配合老年人的聽力。
“是那個,”老婆婆伸手比劃著,做了一個很長的樣子,“就是那個……”
“蛇?”這是遂徊的第一反應。
老婆婆搖頭,“很漂亮的……”
她努力地思考,就在遂徊又產生了一個離譜的猜測,想著該不會和應帙的變異精神體一樣,也是一條東方龍的時候,老婆婆終于想到了答案:“絲帶。”
“……”
婆婆還一本正經地總結:“你的精神體是一條絲帶。”她拍拍肩膀,“就系在你這。”
遂徊暗想看來他猜得還不夠離譜,更離譜的答案在這等著。周如翊更是起身低聲對他們說:“完了,精神體是絲帶都來了, 看來婆婆真的是老年癡呆。”
但應帙卻沒有立刻附和她,而是沉默地思忖了幾秒,倏然抬頭問:“婆婆,是一條怎樣的絲帶,你能回憶一下嗎?”
“栗紅色。”婆婆回答得很快,又再次重復道,“很漂亮的。”
栗紅,一個非常細節的形容詞,似乎并非來自一名偏遠山區老人的憑空瞎想,而是卻有其物,應帙沉默地分析著,當然也不排除老人記憶錯亂,將許多事物的特征混淆。
他想了想,轉頭問周如翊:“你媽媽喜歡佩戴栗紅色絲帶嗎?”
后者果斷地搖搖頭:“不喜歡,她是設計師,有很多服飾配件,但都是搭配著穿,沒見過她有什么格外鐘情的栗紅色絲帶……不可能是我媽,我媽是普通人。”
“你確定?”
“確定,”周如翊萬分篤定地說,“那可是我媽,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的親媽,她是普通人還是特種人,我能不知道?”
“如果是中低等級的向導,即使一輩子都將自己當做普通人看待,也是沒有問題的。再加上精神體融合態不明顯的情況,只要本人不挑明,旁人或許永遠無法察覺。”應帙淡淡的說,“你真的百分之一百確定,你的媽媽一定是一名普通人?”
在應帙又一次態度嚴肅的重復詢問下,和自己親媽朝夕相處二十年的周如翊瞬間就不確定了:“……”
她支吾了兩秒,陡然抱住腦袋,抓狂道:“應帙你是不是除了讀心之外還會言靈啊,怎么什么離譜的話到了你的嘴里,都好像有那么點道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我媽難道是一名向導?我居然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
遂徊再一次對周如翊露出憐愛的眼神,贊同道:“應帙身上,確實有一種詭異的魔力在,讓人欲罷不能……”
周如翊更抓狂了:“遂徊!我媽的人種都要變了,而你在聊什么啊!”
作者有話說:
(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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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第 119 章
遂徊在聊什么?在難得一本正經地夸贊應帙。就是因為山區野猴沒什么文化, 用詞不當,才引起了歧義。
不過真要提及搞黃色,他也有費解的地方:應帙分明和他一樣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也都初嘗人事, 為什么這家伙在那天之后能夠迅速脫離角色,現在整一個老僧入定、心如止水, 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他現在對著應帙飄揚的一縷頭發都能想入非非,無時不刻不在回味山間胡作非為的那個夜晚。
到底是我太急色還是應帙太冷淡?遂徊思考著,這樣滿腦子黃色廢料會不會引起應帙的反感?
……
一旁, 周如翊愁眉苦臉地懷疑人生, 短短十分鐘之內換了七八種姿勢, 坐立難安。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在回到城主家之后, 當著應帙和遂徊的面撥通了和媽媽的視頻通話。
不同于應帙三天兩頭鬧失蹤的無良父親,周如翊的媽媽很快就接聽了來自女兒的通訊,成熟溫和的女聲從終端中響起:“小翊, 怎么突然給我打視頻?”
這個回應速度,氣得隔壁座位上的應帙給老父親應識箋發了三條內容極具攻擊性的短訊。
“媽~”周如翊的嗓音忽然嗲了三個度,“我想你了嘛~”
終端內隨即傳來了女人的笑聲:“怎么突然這么粘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哪有~”
女人又笑了起來,問:“在城邦玩得開心嗎?”
“開心~”周如翊還是嗲嗲的語氣, 充滿了波浪號, “就是一個人有點無聊,媽,你要不要來陪我?”
“怎么會是一個人, 你的朋友們呢?”
“我的朋友們……”周如翊瞥了眼坐在她對面小木椅的應帙, 腦筋轉得飛快, “他們都生病了。”
“病了?”
“對,”周如翊胡編亂造道,“他們昨天去爬山,然后,呃……摔斷腿了。”
應帙、遂徊:“……”
女人也很詫異:“兩個人都摔斷腿了?”
“是那個哨兵摔斷了腿,”周如翊也感覺到她的謊言非常離譜,但是既然話都說出口了,剩下的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那個向導……淋雨之后重感冒了。”
應帙、遂徊:“…………”
“那你呢?你沒事兒吧。”
“我什么事也沒有。”
“你要不要干脆提前回來?讓你的朋友安心養傷。”
“……不,向導燒已經退了,哨兵,哨兵的腿也快好了,我們約好了等城主過完生日之后一起來我家玩,我一個人先走不太好……”
“哨兵昨天剛摔斷了腿,你說他快好了?”
“哨兵他,恢復能力強悍……”眼見著謊言圓不過去,周如翊心一橫,開啟了耍賴模式:“媽~~~你就過來陪陪我嘛~~~這兒風景可好了~~~你就當是來度假了嘛~~~”
這十二個波浪號一出,周如翊就知道她以后在應帙和遂徊面前是再也沒有一絲尊嚴也言了,她永遠會以一個媽寶女嗲精的形象立足。
但好在她的努力還是得到了回報,屏幕后方的女人又一次笑出聲來,如她所愿地搖了搖頭:“真受不了你,行,我整理一下工作,明天來陪你。”
周如翊大喜過望地又撒了會嬌,這才心滿意足地關閉通訊。
懸浮屏熄滅的剎那,她立刻感受到兩道凝重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周如翊也不敢抬眼去看應帙和遂徊此刻的表情,只默默降低存在感往樓梯口挪,等到踏住上樓的臺階時又弱弱地提醒:“那個,遂徊,我媽來之后,你能不能假裝腿斷了?”
說罷,她一溜煙到二樓沖進自己房間鎖上門,當場上演自閉。
遂徊:“……”
等到周如翊徹底沒了聲音,遂徊收回視線,回頭看向應帙。銀發向導仍舊坐在矮小的木椅上,垂眸擺弄終端,一雙腿交疊伸直,長得仿佛要伸到隔壁房間去。
“你和父母撒過嬌嗎?”遂徊忽然問。
方才應帙剛收到來自父親的回信,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你怎么不干脆猜遂徊是我生的?]
應帙想也不想便回復:[我猜遂徊是我媽和別的向導生的,被我媽罵了一頓。]
這次應識箋回得很快:[該罵。]
聽到遂徊的問題,應帙關閉終端抬起頭來:“你指的是像周如翊那樣?”
“也不用那么感情充沛。”遂徊說,“就是……”他也形容不上來,“撒嬌。”
“當然有過。”應帙回答得很干脆,他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只木椅,示意遂徊坐過來,“小時候會央求他們放下工作早些回來陪我,然后給我帶禮物什么的。”
“他們會滿足你嗎?”遂徊問。
“……”應帙頭頂的白色羊耳輕微動了動,抬眸對上哨兵碧色的眼瞳。他是向導,即便是攻擊型向導,共情能力相對偏低,也不會在此刻聽不出遂徊語氣中的落寞。
他停頓幾秒,勾起一個還算輕松的笑容,很隨意地說:“當然沒有,都說了我小時候是留守兒童,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全是靠乞討為生,過得很凄慘的。”
遂徊沒有錯過應帙的神情變化:“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差不多吧。”應帙竟然很直接地承認了,“一半是真的,一般是安慰你。”
“我沒有難過。”遂徊把小木椅搬到離應帙更近一些的地方,小蛇依人地靠在向導肩頭,“只是有些好奇……向父母撒嬌的感覺。”
“你這還不叫難過?”
“不叫。”遂徊抬起眼眸,“真的。”
就是難過,應帙心想,并且是難過而不自知。他的心臟不由得泛出輕微的酸澀,輕緩地說:“那你試著跟我撒嬌好了。”
“……”遂徊正要感動,倏然又意識到哪里不對,蹭的坐直上身,“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我問跟父母撒嬌的感覺,你讓我和你撒嬌?”
“我在安慰你。”
“哪有你這么安慰的?”
“那我親你一下,”應帙語調平淡地問,“算是安慰你了嗎?”
聞言,遂徊露出一個錯愕的表情,驚訝了好幾秒才不可置信地問:“……你怎么突然這么主動了?”
“到底要不要?”
面對應帙的接吻邀請,遂徊竟然還罕見地陷入遲疑,沒有立刻答應,直到應帙頭一回不耐煩地掐過他的下巴,微微傾斜過臉將嘴唇貼了過去。遂徊倒也沒有反抗,只是閉上眼順從地承受著。
濃郁的向導素很好地撫平了他內心的那點缺憾,這個吻大致持續了一分鐘左右,溫柔而平淡,確實是一個安撫意味的吻,不帶任何的情/色與欲望,卻令遂徊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一動也不敢動。
在應帙媽媽燕煦回來之前,兩人已經分開,衣衫整齊,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情:遂徊在角落里幫灰熊剝玉米,應帙在星網上搜索栗紅色絲帶。
“回來了?”燕煦摘下帽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大麥茶,仰頭就喝。
應帙抬頭看向他的媽媽,一身颯爽的運動裝,鞋底沾著一點泥,他想問她這幾天早出晚歸都做什么去了,又料到對方不像是會老實作答的模樣,緊接著腦子里又冒出遂徊問他有沒有和父母撒過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網上傻了,還是周如翊的十二連波浪號的記憶過于深刻,他突然腦子一抽筋,等到察覺到用什么樣的語氣說了什么話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媽~~你口口聲聲說是來陪我們,怎么到了地方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燕煦一口水噎在喉嚨里,遂徊也猛地回頭看他,兩個人的眼神都仿佛見了鬼。
應帙閉上眼睛,死撐著面子努力裝作不動聲色:“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寶寶,”燕煦咳嗽兩聲,急促地說,“我,咳咳,我今天去監獄探監,調了那名判刑的盜賊——就城主說的那個父親撿了小徊紫鉆的家伙。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但他對于他爸那些事知之甚少,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算是一整天無功而返。”
“真的?”應帙非常懷疑。
“你都‘媽~~’了,我哪還舍得跟你說假話。”燕煦湊過去揉搓起應帙的臉,“寶寶~~”
應帙耳尖通紅,不耐煩地推開燕煦,“你和我爸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燕煦堂堂一個首席哨兵竟然也撒起了嬌,“寶寶~~”
應帙按住她的手,“夠了。”
“行了,我去洗澡了。”燕煦爽快地松開了手,正當應帙準備叫住她的時候,又回頭朝應帙眨了下眼睛,“你倆繼續親吧。”
“……”這句話讓應帙瞬間陷入了沉默,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燕煦大搖大擺地離開。
更恐怖的是,燕煦一走,遂徊瞬間湊了過來,張口就是一句:“寶寶?”
“閉嘴。”
“小咩寶寶。”
應帙惱羞成怒:“不難過了?不想你父母了,不想跟他們撒嬌了?”
“不想了。”遂徊果斷道,一臉正直,“我現在只想和我的小咩寶寶撒嬌。”
“……”應帙痛苦地捂住了臉。
……
隔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雞還沒打鳴周如翊就瘋狂敲響了應帙和遂徊的房門。
“我媽馬上到了,快——”周如翊遞給應帙一只口罩,又動作狂野地撕下一枚降溫貼貼在他的額頭上,緊接著又問遂徊:“城主家有拐杖嗎?”
“沒有。”遂徊打了個哈欠,“但是有輪椅,在一樓雜物間。”
周如翊拽著遂徊蹦跶到一樓,督促他趕緊把輪椅找出來,又拿出抹布將它擦拭干凈。
城主穿戴整齊從臥室里走出來,抬眼就看到應帙睡眼惺忪地戴著口罩,頭頂退燒貼,而遂徊坐在輪椅上,周如翊正拿著不知道哪來的紗布和夾板往他左腿上綁。
“人都騙來了,不需要再做戲了吧?”應帙說。
“先瞞一瞞,我媽這人很敏銳的,而且車禍過后大腦有點后遺癥,每每努力回憶過去的時候腦子都會特別疼,疼到冒汗暈厥的那種。”周如翊不放心地瘋狂浪費紗布,“萬一真的是故地重游,給我媽一點緩沖情緒的余地,自然而然地想起點什么。”
“可以了,”遂徊艱難地說,他緩緩抬起他捆成粽子的左腿,“我血液不流通了。”
城主疑惑地問:“你們在說什么?周如翊的媽媽要來?”
“對,”周如翊站起身,“不好意思啊城主,我臨時起意喊我媽過來,飛艦會暫時停在我之前停的地方,會有問題嗎?”
城主正要張口,一聲突兀的動靜倏然從樓梯上響起,應帙疑惑地從一樓樓梯口向上看去,就見燕煦正在撿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動作意外的慌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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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第 120 章
雖然燕煦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設, 但是能讓首席哨兵顯現出慌亂的場景還是少見。應帙皺起眉,拉開口罩問:“媽?”
“嗯?”燕煦直起身來,拍了拍終端上的灰, 戴到腕上, 非常自然地問:“怎么了?……”
她抬頭看向應帙,倏然一愣, “你為什么這副打扮?”
“……我發燒了。”
“什么?”
看到燕煦狐疑的眼神,應帙頭回感受到了胡說八道的快樂,“就是發燒了。媽你今天還要出門嗎?你兒子都發高燒了, 你不留下來照顧我?”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燕煦走下樓梯, 又看到遂徊坐在輪椅上, 左腿高高翹起,綁得有腰粗, “小徊,你又是怎么了?”
遂徊回答不上來,于是果斷保持沉默, 裝傻子。
城主一眼就看穿面前這三個學生絕對心里有鬼,揶揄地笑著:“大概是比較特殊的整蠱歡迎儀式?學姐,是不是跟你學的?當年你最愛玩這套,每個新加入學生會的成員都被整蠱過,我就是因為膽子小才沒敢申請學生會。”
“你是懶, 不想干活。”燕煦說, “你看聶仰止就很配合的,就算差點被嚇哭了也一定要加入學生會,還乖乖地當我的秘書長。”
聶景行笑意更深, 轉頭看向周如翊:“那我要去迎接你媽媽的話, 是不是也得斷個胳膊瞎個眼睛加入你們?”
“不用不用, 城主,”周如翊連忙擺手,“不是不用斷胳膊,而是不用特意去接,我媽就是單純來陪我旅游的,您去忙您的就好了。”
“那可不行。”聶景行笑嘻嘻地說,“堂堂環際集團的大小姐,這我不得殷勤接待,爭取留個好印象,給城邦吸引一點經費投資?”
周如翊:“……”
不等周如翊再狡辯,她就鵪鶉似的被聶景行拎上摩托車,給她套上黑沉沉的頭盔,伴隨著刺耳的馬達突突聲,兩人風馳電掣地消失在道路盡頭,也不知道城主這出用破爛摩托車迎接貴賓,還要超載讓貴賓當夾心坐摩托車后座的行為,到底能給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遂徊翹著左腿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連聲呼喚應帙過來:“腿麻了,真的血液不流通快壞死了,來幫我解一下……”
應帙按了按頭頂的降溫貼,拖過小木凳坐在遂徊身前,扯開周如翊竟然綁得還挺專業的繃帶。也就通過這種細節才能看出周如翊有幾分軍校出身受過專業訓練的模樣,其他時候感覺這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
當然,應帙也沒資格置喙她,畢竟他現在和遂徊以及周如翊混久了,感覺自己做事也越來越不靠譜了,就比如他為什么在這里慢條斯理地卷繃帶……
這么一想,應帙頓時覺得不行,這事實在太荒唐了,干脆把遂徊腿上的夾板和繃帶一股腦全取了下來,又把哨兵從輪椅上拽起來,“……待會你就說S+級哨兵恢復能力強悍,一夜過去骨頭就長好了。”
“……”
這時,應帙眼角余光倏然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燕煦,發現對方背抵著墻,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和遂徊身上,似乎在看他們,又似乎焦點透過他們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她的一頭銀發再次變成黑色,虎鯨的白斑猶如兩只眼睛,空氣中隱隱彌漫著海水的咸腥味。
“媽?”應帙停下動作,“怎么了?”
燕煦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動作莫名遲鈍,慢吞吞地抬眼看他,空氣中的濕度更重了,視線對上,她卻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默了一會才回答:“沒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但應帙被謎語了太久,現在的好奇心大大減弱,所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繼續低下頭收拾繃帶了,反倒是燕煦一句‘你別問’憋在喉嚨里,上不上下不下的,異常難受。
不一會,應帙忽然感覺身側壓下一片陰影,他抬起頭,看到燕煦站在他旁邊,伸手為遂徊將上衣領口翻正。遂徊受寵若驚地繃直肩膀,緊張地說:“燕阿姨……”
燕煦又幫他把額前的碎發理了理,看著他眼角漸漸浮現紅色的鱗片紋路,倏然感慨地輕嘆了一口氣。
“???”遂徊快用問號將自己淹沒了,“阿姨,我是有什么問題嗎?”
“你沒問題。”
燕煦后退了兩步,突然出手搶過應帙臉上的口罩,戴在自己臉上。
應帙無奈透頂:“媽,你到底想做什么?”
“媽有點社恐。”燕煦扒拉兩下頭發,將塞在口袋里的帽子也戴上,說,“待會要見陌生人了,緊張,戴個口罩緩一緩。”
“……媽,”應帙紫色眼眸轉換為矩形的羊瞳,壓迫力極強,嗓音也隨之壓得低沉,“你都快把不對勁寫臉上了,如果不想讓我發現什么,能不能認真點演?”
遂徊后知后覺地想起了他也有社恐屬性,連忙問應帙:“還有口罩嗎?也給我一個。”
應帙無語地瞥他一眼,“別來添亂。”
遂徊委屈巴巴:“你好兇。”
“……”
應帙看著左右這一大一小,感覺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正常人,非常孤苦,無人理解他的寂寞。
……
半個小時后,一輛摩托瀟灑地在場院內停下。聶景行側過車單腳踩地,摘下頭盔,甩了甩壓亂的頭發和兩個棕色的熊耳朵。詭異的是,他去接周如翊媽媽的時候騎得是一輛上世紀的破銅爛鐵摩托,而回來的時候騎得卻是一輛通身漆黑油光水亮的重型機車。
聶景行心情頗佳地把頭盔放在把手上,踩下剎車,正要炫耀身下這個由周如翊母親慷慨贈予的見面禮,抬起頭就看到六個戴著口罩的神奇生物整齊劃一地排在門口。其中有男有女,有哨兵有向導,還有三頭精神體。
蛇的腦袋全被口罩蒙住,非常莫名的支著身體立在那里;羊用頭頂的角撐住口罩,把口罩當眼罩用;而巨大的熊臉幾乎要將它那枚口罩撐裂,也不知道來湊什么熱鬧。
“……”望著這六個煞筆,聶景行總感覺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正常人,非常孤苦,寂寞無人訴說。
擠在摩托車中央的周如翊艱難地蹦跶下來,如釋重負地摘下頭盔,緊接著就也看到了這六個家伙,一瞬間她都不知道該從哪里吐槽,瞠目結舌地站了一會,關注點落在一個刁鉆的角度:“遂徊,你怎么站起來了?”
遂徊原封不動地將應帙教他的話照搬:“哨兵的恢復能力強,過了一夜我的腿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站起來了。”
“???”
周如翊正要說這個借口真的可以嗎,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笑聲,應帙的目光錯過周如翊和聶景行,落在了站在最后方的女人身上。
這是一個長相非常年輕漂亮的女性,如果不是確認她的身份是周如翊的母親,單純說她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都有人信。她打扮得十分時尚靚麗,卻絲毫不高冷,望著這六個口罩彎起了雙眸,抬手微掩唇,笑個不停,“原來哨兵這么厲害,但為什么精神體也要戴口罩呀?特別是這條蛇,都快被口罩悶死了。”
聞言,遂徊低頭看向立在他肩頭的太攀蛇,利維坦身軀都快被口罩悶僵硬了,直勾勾的一根蛇棍挺在那里,他連忙出手解救差點窒息而亡的精神體。
她似乎覺得眼前這幅畫面太過有趣,笑了許久,但笑著笑著又忽然皺眉抬手撐住了太陽穴,臉上出現一個忍痛的表情,“抱歉……”她低聲喃喃了什么,聲音實在太小,應帙只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聽清她講了什么,但他相信一左一右的兩名高等級哨兵一定聽到了。
不出所料,應帙剛把耳朵傾向遂徊,后者就迅速會意:“她說‘抱歉,有點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雖然特意把周如翊媽媽叫來,就是懷疑對方是否曾經來過這里,但故人又不是他們幾個,這有什么似曾相識的?應帙疑惑地思索著,不經意間抬眼看向燕煦,卻發現對方遮在帽檐下的雙眸正眨也不眨地盯著周如翊媽媽看,專注到甚至都沒有留意到應帙的目光已經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
這不是什么正常的眼神,應帙確信。他順著燕煦的視線看向周如翊的媽媽,又轉過頭繼續注視他媽。
周如翊在扶媽媽進屋經過應帙和遂徊身側的時候,朝他們兩個人露出一個肯定的眼神,意指果然喊她媽媽來喊對了,這一來就有效果。
但應帙現在有了別的更重要的事,已經顧不上周如翊的情況。
他轉過頭,果不其然看到燕煦的眼睛就像黏在周如翊媽媽身上一樣,緊緊跟隨著她們投向屋內,但燕煦卻沒有跟著進門,而是一直站在屋外,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不想讓周如翊媽媽注意到她的躲閃意圖。
應帙輕輕推搡了遂徊一下,示意讓他先進屋,而自己則是無聲無息地站到了燕煦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了周如翊母親的生日禮,聶景行給她的待遇也高了不止一截,端來的茶水都是聶仰止寄來的高級茶葉,聞著就噴香撲鼻。
周如翊媽媽坐著緩了一會,喝了兩口熱茶,稍微恢復一些就聊起了正事,她從拎包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盒子以及一個信封,往外推出些許,微笑著問站在城主身旁的年輕男生:“是遂徊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遂徊抬起雙眸,翠綠明亮的眼瞳對上一雙溫柔的琥珀。
燕煦感覺掌心在冒汗,她不自禁地握緊了貼在腿邊的雙手,專注地看著不遠處周如翊媽媽和遂徊交談。絕大多數都是女人在講,先夸贊了遂徊的名字很好聽,又說紫鉆是真的,價值連城,鑒定證書就在信封里,又再次詢問遂徊是否愿意出售。
相對而言遂徊就拘束沉默多了,大多數都是用點頭搖頭來回復,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對陌生的長輩比較緊張,很沒禮貌地直到此刻都沒有把口罩摘下來。
忽然,燕煦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清咳,她猛地反應過來,回過頭,就看到應帙正站在她的身后,雙手環胸,“媽,你這是裝都不打算裝了?”
“什么?”
“你認識周如翊的媽媽?”應帙說出這個結論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很驚訝,畢竟這兩位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但現實情況似乎就是如此,一切線索都指向這一點,沒有別的解釋。
“……怎么可能?”燕煦言語蒼白地否認道。
“她該不會是……”應帙再一次開始了他的不負責任猜測。
但是這次燕煦明顯比上回緊張許多,瞳孔微微放大,一直到應帙得出答案:“……你的初戀吧?”
燕煦:“……”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6-14 23:57:19~2024-06-16 01:29: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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