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應識箋就這樣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證明了他為什么能做應帙的爹。
“……要聊什么?”應帙狐疑地盯著重新坐回陪護椅上的長發男人,看他交疊雙腿,褲管因這個動作收起一截, 露出光潔嶄新的皮鞋。
應識箋依舊是眉眼噙笑, 慢條斯理地說:“聊聊我喊的明明是應帙,為什么對‘小咩’這個昵稱有反應的人卻是你!
即便應帙再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也不得不承認他被父親隨口一句話輕易炸爆了身份……而且還是當著遂徊的面!應帙腰后長出一條白色鱗尾,因為一些復雜的受挫情緒止不住地拍打床沿,“……你覺得是為什么?”
應識箋瞥了一眼這條晃來晃去引人注意的尾巴, 又抬眸:“我覺得, 你是要讓我猜?”
“……”遂徊的一對眼珠在這兩名應家人身上左右來回, 他看到應帙也逐漸緩和情緒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將右腿搭在左腿上。他本人或許還沒有發現, 但遂徊這個旁觀者卻看得分明,他的坐姿簡直和應識箋一模一樣,肩膀舒展, 脊背高傲地挺直,思考的時候會不經意間有些細微的小動作,比如手指交握,又松開。
等到應帙和應識箋同步抬手去撩頭發,結果應識箋將垂落肩頭的黑發撩到耳后, 而應帙撩了個空的時候, 遂徊沒忍住笑,肩膀顫動著低下了頭。
“很好笑嗎?”應帙黑著臉質問遂徊。
遂徊無辜地抬眼看他,嘴角崩得筆直:“不好笑。”
“……”
一條細長帶著箭頭角的黑色尾巴悄摸摸纏上應帙的手腕, 尾巴尖討好地輕輕戳弄手背, 安撫小應主席屢屢受損的自尊心。
應帙……還真的有點吃這招, 反手一握,滑滑膩膩的尾巴尖卻從他掌心中溜走了。
應識箋將他們旁若無人的小互動看在眼底,揣摩了一會,倏然清咳一聲打斷道:“你們是——”他伸出兩邊食指,比了一個左右交換的手勢。
“……”應帙和遂徊對視了一眼,不再隱瞞,如實將這幾個月的經歷事無巨細地告訴他的父親。
當然,‘成為遂徊之后糟糕混亂的精神域疼得他天昏地暗’、‘兩人誤以為接吻是靈魂交換的契機不知道親了多少次,你兒子已經不干凈了’、‘變態遂徊偷藏他的貼身物品,被揭穿后還試圖化身狂犬威脅強制愛,結果不到一秒就發癲失敗,目前采取的戰術是沒事就裝作嚶嚶棄犬賣可憐’等等一系列不重要的小事,應帙還是很要臉地沒有跟應識箋講。
明明最開始是應識箋先懷疑這兩人交換了身體,但當應帙真的把這一切坦誠地擺在臺面上講的時候,他又有些懷疑:“你說你們靈魂互換了,你是應帙,而你才是遂徊……”
他想了想,面向應帙問:“在你覺醒為向導之前,我和你媽媽給你取的小名是什么?”
遂徊頭頂噌的冒出兩只黑色尖角,坐姿端正,整一個認真聽老師講知識重點的好學生。
然而他越認真應帙就越是頭疼,他移開視線,咬牙切齒地說:“這是什么社死問題?你愛信不信,我拒絕回答!
一時間遂徊更好奇了,特別希望應識箋能刨根問底,逼迫應帙給出一個答案。
但應識箋卻沒有如遂徊的愿繼續調侃下去,他臉部表情逐漸變得一本正經,斂去那點漫不經心,站起身走到應帙身邊,觀察這名神色不耐煩的黑發哨兵,又轉頭看向床上坐著的白發向導。
一個人的眼神、氣質和小動作是最難以模仿的,結合莫名其妙改變的精神體,再加上方才三人交談間的種種細節……
“這可難辦了!彼,“等你媽回來,發現兒子換了一個……我可怎么跟她交代!
“放心,她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應帙說。
“是啊,成天就知道在外面吃喝玩樂,留我們孤兒鰥父在家里望眼欲穿!睉R箋嘆了口氣,“這日子沒法過了!
應帙靠在床沿冷漠地說:“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的話音未落,一顆眉開眼笑的鳥頭突然大大咧咧地出現在門口,耿際舟仗著和病人關系好,未敲門就推開病房門進來,結果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應帙的這一句,想捂耳朵都來不及。他嘴角原本洋溢的笑容瞬間凝固,僵硬地望著就站在他身前的應識箋,以及不遠處狗膽包天胡言亂語的‘遂徊’。
“哈哈,”耿際舟瞬間給自己做了一個記憶清除手術,“應叔叔,你們在聊什么?”
在他身后,剛下飛艦一派風塵仆仆的易承瀾也跟著走進來,朝應識箋點頭示意:“學長,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睉R箋笑著迎過去同他寒暄。
耿際舟也連忙湊到應帙身邊,瞪著他用氣音咆哮道:“你瘋啦?對應主席說什么你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當你是誰?應帙還沒和你永久標記呢……就算他和你永久標記了,你也不能對他爸爸說這種話!”
遂徊覺得自己的形象已經快被應帙敗壞完了,當初是應帙叫囂著一定要扮演好彼此的角色,特別是他身為學生會主席的英武形象,必須用心維護。結果現在,他在應帙殼子里的時候各種膽小甚微、謹言慎行,而應帙在他殼子里的時候,胡言亂語、胡作非為。
“就是。”遂徊忍不住借著耿際舟的嘴罵應帙,“你怎么敢這么說話的?”
應帙:“???”
應帙先沒搭理遂徊,認真地詢問耿際舟:“副主席,這兩三個月,你有沒有察覺到我和他身上,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耿際舟狐疑地看著他:“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特別是應帙,感覺跟變了個人似的。”
“那你就沒想過……”應帙暗示著問,還摸了摸頭頂瑩玉般的龍角,“真的變了個人?”
“啊哈?”耿際舟挑起一邊眉梢。
遂徊直接明示:“其實我才是遂徊,他是應帙!
“……”耿際舟無語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瘋了?”
應帙和遂徊對視一眼,一齊收起精神體融合態,又步調一致地拍了拍耿際舟:“抱歉,難為你了!
沒過一會,病房門再次被敲響,身穿白大褂的虞旌醫生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頂了兩只雪白北極熊耳朵的虞楹。
“主席!庇蒽合群蛻R箋打了個招呼,再看向易承瀾,“學長!本o接著他又將虞楹往前推了推,“我的堂妹!
虞楹還算精神地恭恭敬敬和長輩們問好。
幾句客氣話之后,三名高階向導立刻就精神域和等級層面聊起了應帙聽不懂的話題。他向來自詡是知識淵博的尖子生,但也只是和同齡人相比較為優秀,在真正有閱歷有學識的長者面前,他也僅僅是一名年輕稚嫩的在校學生。
“不好意思,生存賽上沒起到一點作用,給你們拖后腿了。”虞楹靠過來,小聲道歉。
“沒事,”應帙揮了下手,“不過我們最終排名是多少?是第一嗎?”
“這個我沒算,我等級降到D-了,腦子有點亂,沒顧得上算分……”虞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聽說因為提前一小時終止了比賽,所以最終成績還要經過考務組討論計算,具體情況周如翊應該最清楚,要不要把她叫過來?”
應帙想說不用,病房里面已經夠擠了,結果沒過兩分鐘周如翊直接不請自來,見到房間里一堆人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問過好,隨后小跑著湊到應帙他們跟前,“兄弟姐妹們,你們都還好嗎?我們這支隊伍也太悲壯了,比賽打完除了我以外全進醫院了!
耿際舟搖了搖頭:“不不不,你們是虛假的隊友,而我才是你們真正的隊友,從比賽第一天一直跟到最后一天,還以命相搏助力你們奪冠!
“哈哈哈,知道啦,剪奪冠慶賀宣傳片的時候,我會叫人把你和阿普頓也剪進去的。”周如翊笑意盈盈地說。
應帙默默聽著周如翊和耿際舟兩大話癆互相猛猛搶話題,眼角余光倏然瞥見他的父親目光無聲無息地落在他們這邊,和他同樣色澤的眼瞳幽深而復雜,如同一望無際的深海,易承瀾和虞旌站在他兩側就著專業領域的知識侃侃而談,而應識箋卻好似在走神,思維不知道發散去了什么地方。
“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回去了,好舍不得你們啊……”周如翊長嘆一口氣,“而且明天就正常上課了,太變態了。更變態的是我問樓星赫要不要幫他請假,他居然說明天他會正常去上課,要知道剛才我問他的時候,他還躺在病床上掛水呢……”
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喜愛白發雙馬尾魔法少女的六邊形戰士,又聽周如翊迅速換了個話題:“話說你們放長假要不要到我家里來玩?過往長假我都一個人待家里,我媽又不肯放我出去旅游,很無聊的!
虞楹剛想答應,又想起什么,遺憾地搖搖頭:“我等級下降的病癥一直得不到有效控制,這次我哥帶來我求助易教授,如果他也沒辦法的話,長假我大概要飛別的國家問診……”
“小如意,你的這個‘你們’里面,也包括我嗎?”耿際舟很不要臉地問。
“當然!敝苋珩礋崆榈,“我家以后永遠為耿哥留一間房。”
“去不去?”耿際舟推了推遂徊的胳膊,“咱們環際集團大小姐都這么盛情邀請了!
“我長假要……”回城。遂徊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應帙替他說了:“我長假要回山上去,當猴子!
遂徊:“……”
周如翊竟然聽懂了應帙的猴言猴語,“你長假要回城是嗎?也不耽誤吧,你先去我家玩一周再回城唄,反正長假有兩個多月呢。”
不等應帙作出回答,不遠處的應識箋反而先開了口:“可以啊,去周同學家里玩玩,省得你一個人長假在家里做留守兒童,大半夜偷偷打通訊找我哭!
應帙:“……”
應帙現在只恨自己不是孤兒,很不明白這種扭曲的父愛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渴求的。
虞旌笑著朝虞楹招了招手,跟她說易承瀾已經答應暫時留在首都給她看病,在虞楹道出感謝之前,耿際舟先驚喜地跑過去,“真的?爸你決定留在首都了?”
“還不是你的病一直不見好?”易承瀾無奈地嘆氣,“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問題了,我快為你頭疼死了!
耿際舟耳后冒出橘黃色的翅羽,笑得越發癡呆。
遂徊目光徐徐掃過整間病房,易承瀾在皺眉質問耿際舟到底有沒有按時吃藥;虞旌在叮囑虞楹要好好聽易承瀾的話;周如翊在和她媽媽遠程發信息,說長假的時候家里會來客人;向來高傲冷淡的應帙卻會在父親面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還有個小咩的可愛昵稱……
那他呢?
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他有小名嗎?
遂徊,遂懷,他并不知道自己姓名的由來,這到底是他親生父母留下來的名字,還是在他襁褓時期曾經短暫撫養過他的好心人給予的姓名?
“想什么呢?”應帙倏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遂徊惆悵地搖搖頭,“什么也沒想。”
“你最好想點什么!睉÷曊f,“如果你想要放假和我們一起去周如翊家里玩,然后再回城一直待到下學期開學前,那你就得確保期末考試及格。但就我所知,你的書面考試成績離及格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樣你不僅要留校補考,還要提前一周到校補課!
遂徊:“……”
應帙:“當然,如果非常不巧,期末考試期間你在我的身體里,那就更糟糕了,及格都不可以,我最低需要你拿到八十以上的分數!
遂徊:“能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悲傷一會我凄慘的身世?”
應帙目光柔和下來,帶著一點笑:“別難過了,我幫你補習,你現在精神域狀態比起以前已經好很多了,時間完全來得及!
“我很難過!彼旎厕D念又想到應識箋單獨對他說的那些話,應帙的父親斬釘截鐵地表示他遂徊和應帙不合適,他的難過簡直要溢出來,“……城主就不會這樣說,他說我值得世界上的任何向導!
應帙:“……”
“……我好想帶你回山里,把你關起來,不讓你穿褲子,天天捏你的羊尾巴!
完了,這人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性騷擾了。
作者有話說:
太陽還掛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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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92 第 92 章
“你什么時候才能放棄把我關起來的想法?”應帙說, “這很危險!
“不會傷害你的!彼旎簿谷贿就這個話題認真地延伸開來,“我會盡量給你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山里空氣很好,風景也好, 我可以采蘑菇養你。”
“……謝謝你小紅帽?”
……
日理萬機的應主席雖然公務繁忙, 但還不至于心大到得 知兒子身上發生了靈魂互換這般離奇的事情,還只顧著工會里的那點破事。
他同應帙一起回了塔旁的公寓, 吩咐助理去為他購置一些生活用品,隨后便理所當然地在次臥里住了下來,再遠程給工會的副主席請了半個月的假。
副主席今年已經一百多歲, 是退休返聘回來的老人, 他的精神體是一頭黑色豹子, 胡子都花白了,但罵人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應識箋也半點不客氣地和他對罵, 說自己兢兢業業當這破主席為公會干了這么多年活,早加班晚加班,左出差右開會, 有一年回家看到孩子差點被耿岳騙著叫他爸爸,還要改名叫耿帙或者易帙,其中酸苦誰人能知,他就休兩周的假怎么了?
黑豹副主席:“……”
黑豹副主席:“您這些年工作能力沒什么長進,但是嘴皮子確實越發利索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 這些天你們多擔待!睉R箋微笑著掛斷了通訊。
請好假, 他起身慢悠悠走出側臥,沿途巡視完書房和突然冒出來的健身房,又打開應帙的臥室, 看到了兩張并排而放的床, 兩邊都有睡過的痕跡, 衣柜里整齊疊放著三套哨兵內襯,一切生活痕跡都顯得非?梢。
就在老父親突擊查房的時候,應帙正一無所知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查看生存賽的相關信息,有關他們這支觀眾支持率第一的隊伍的討論霸占了整個塔內論壇,他本意是找到嚴謹的數據分析貼,推測最終隊伍得分,但一點開就是各種表情包鋪天蓋地亂飛,其中數量最多運用最廣泛的就是阿普頓倒栽蔥扎進雪堆里的動圖。
遂徊坐在他的旁邊,細長的黑色箭頭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應帙的肩膀和小臂,倏然又大膽纏住對方手腕,緊接著尾巴的主人也依了過來,輕聲在向導耳畔問:“這段時間我是不是最好住到塔宿舍里?”
“為什么?”應帙頭也不抬地問,他點開星網上一張他被抓拍的丑照,滿頭銀色長發跟用了十年的拖把一樣長牙五爪地散開,面目猙獰怪異,正在嘶吼著什么,底下還不知道被誰搞事地配上一排字:愛我,你怕了嗎?
“你爸爸不是要住下么,”遂徊的聲音越來越輕,帶著些若隱若現的詭異茶香味“我再留下會不會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應帙疑惑地看向他,“他之所以住下,是為了近距離地觀察我們,尋找一些我們可能在無意識間忽略掉的蛛絲馬跡,你走算怎么回事?他這些天就觀察我一個人?然后某天一覺醒來,你在公寓,我到宿舍去了?”
“……可是,你爸爸好像不太喜歡我。”遂徊垂下眸苦惱地說,話語間的那股茶味越來越濃。
“為什么?他為什么會不喜歡你?”應帙的大直向氣息也呼之欲出,一本正經地反問,“我爸這是第一次見你吧?而且你也沒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說……”遂徊欲言又止地說一半留一半,“……算了,沒什么。”
應帙眉梢一挑:“遂徊,故技重施是吧?上次你來這招是野外賽你當灰姑娘拿我徽章還死不肯說,這次又是什么原因?”
遂徊無辜地朝他眨眨眼。
“別耍心眼,”應帙一手攥住他作亂的尾巴,指甲抵住箭頭尾端,警告道,“要是你和我爸同時掉進水里,我——”
“你?”遂徊問,“你救誰?”
“我誰也不救,讓你倆同歸于盡。”
遂徊嫌棄地看著他:“不要以為我忘了,你根本就不會游泳!
應帙:“……”
半個小時后,趁著遂徊去浴室洗澡,嘴上說著讓他別耍心眼的小應主席進書房里逮到了遠程處理公務的大應主席,皺著眉問:“你到底跟遂徊說什么了,他怎么那么怕你?”
應識箋托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玫瑰金色眼鏡框,咧嘴笑起來:“他膽子挺大啊,居然敢找你告我的狀?”
“你還真罵他了?”應帙詫異。
“……”應識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思忖著摘下眼鏡擱在一邊,抬手揮開大大小小的懸浮框,轉過椅子面向應帙,“你還挺在乎他的,是喜歡他嗎?”
應帙愣了下,他確實對遂徊有過幾次清晰的心動,但具體喜歡與否卻不曾認真地去確認,“……不知道,但這不重要,我和他還有很長的時間接觸了解,我有大把的時間去確認是不是喜歡他,會不會喜歡他!
“我建議你換一個接觸對象,他不是合適你的哨兵!睉R箋又一次篤定地重復這句話,“至于原因,非常復雜,很難在一時片刻內跟你講清楚!
應帙眉頭皺得更緊,目光和父親認真的眼神交匯,不過僅僅是三秒的沉默過后,他就用同樣斬釘截鐵的口吻回復道:“我管你是什么原因,我愛接觸誰就接觸誰,不需要你的建議。而且,什么叫合適不合適?我喜歡誰,誰就是合適我的哨兵。”
沒想到的是,聽見應帙言辭尖銳的反駁,應識箋非但沒有任何父親權威被挑戰的怒氣,反而愉悅地笑出聲來,大有這才是我兒子會說的話的意味。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幾下,倏然打開了抽屜,從里面摸出一個盒子,當著應帙的面打開,指著里面一塊指節大小的紫色石頭問:“這是哪來的?”
“……”應帙方才還硬氣的脊梁頓時有些軟,輕咳一聲,努力正經地解釋,“遂徊送我的,他……父母雙亡,是很貧困,戶口都是十幾歲才上的,靠城主接濟才勉強吃得上飯……所以,送塊在山上撿到的石頭給我當禮物也可以理解!
為什么越解釋越有貴族大少爺被個花言巧語窮比迷惑了心智的既視感?應帙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遂徊下了降頭。
“石·頭…?”應識箋抬起這塊形狀不規則的紫羅蘭色石頭,微微瞇起眼,對著頂燈觀察這塊磨砂外表的透明石頭,“你認為這是一塊他路邊隨手撿到的石頭?”
“……不是嗎?”應帙疑惑問,“難道是玻璃?”
“他是怎么跟你說的?”
“他直接塞我手里就走了,一句話也沒說!
應識箋笑意更深,將石頭放回盒子里,合上,遞還給應帙,“這是紫色鉆石原石,這么一顆的價值……抵我身為工會主席一輩子的工資吧!
應帙一瞬間失了表情,抬起去接盒子的手也停滯在半空中,他震驚道:“……你沒在和我開玩笑吧?”
“還要包括年終獎金在內……當然,不貪污腐敗的那種死工資。”
“……”應帙現在哪顧得上他爸到底有沒有腐敗,“你確定?”
“你媽媽當年送給過我一顆,當然比這個小很多,也比這個成色差,但也花了她一年掙的傭金。”應識箋說,“我們一起去找人切割打磨,做成戒指,現在放在臥室我那側的床頭柜里。”
“……”應帙重新打開盒子,看向這枚‘其貌不揚’的紫色丑石頭,當然,當他抱著‘這其實是一塊紫鉆石’的心理暗示的時候,就越看越漂亮,甚至鼻子里都已經隱約嗅到銅臭味,“……怎么可能呢?他哪來的鉆石原石?”
“這你就要問他了。”應識箋重新戴回眼鏡,“我要給手頭的幾項緊急事務收一下尾,等你們的變異精神體出現以及再次交換身體的時候再來找我。”
“……”
應帙難以置信地捧著‘一輩子的工資’出了書房,抬眼看到遂徊舉著吹風機從浴室內探出頭來,他目光落在應帙手中的盒子上,好奇地問:“那是什么?”
“你送我的石頭。”應帙說,“被我爸看到了。”
遂徊真心實意地羞愧起來:“抱歉,我是看它很像你的眼睛,又是為數不多屬于我的東西,所以送給你……我以后會送你更好的,畢業后我會去當國際雇傭兵……”
“遂徊,”應帙打斷他,“這塊石頭是哪來的,你在山里撿的?”
遂徊搖搖頭,如實回答:“城主給我的!
“城主送你的?”應帙再一次震驚,龍角和龍尾一次性冒了出來,帶著透明鰭的鱗尾高高立起。
“對,但是他說這個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遂徊思忖著搖了搖尾巴尖,“其實細想起來,這句話還挺奇怪的,不過利維坦有吃石頭幫助消化再吐出來的習慣,可能是它收集的石頭,被城主撿到了,那確實算是我的東西。”
“……”應帙一言不發地望著他,臉上面無表情,內心風起云涌。
遂徊明顯是誤會了應帙的沉默,臉頰的紅迅速蔓延至耳尖,“抱歉,你要是覺得這塊石頭可能是被利維坦吃下又吐出來的很惡心,那就扔了,我再送你別的……”
“遂徊……”應帙抬手按上遂徊的肩膀,“你有沒有懷疑過那么一絲可能性,這塊石頭是你父母留給你的……?”他咽下了‘遺物’兩個字。
“懷疑過!彼旎裁氪,“但城主說他不知道,而且我父母專門給我留一塊石頭做什么呢?給我留一萬特幣不好嗎?”
作者有話說:
南半球的太陽還沒落!!!!!
(抱歉,單位太忙了QAQ
93 第 93 章
應帙:“……”
“實在不行一筐饅頭也好啊!彼旎矅@息, “我有個冬天受了傷,沒辦法砍柴下山換錢,饅頭都吃不起, 差點餓死在山里, 要不是利維坦每天出去捕兔子和田鼠給我吃,我真得死在那個嚴冬……”
手里托著老父親一輩子死工資的應帙咬牙切齒:“別賣可憐!
“我不是賣可憐!彼旎怖^續嘆息, “你怎么會這么想我?”
“你是真可憐對吧?”應帙合上盒子,“我是不是對你寬容度太高了,導致你現在話這么多?”
回想兩人互換身體之前, 遂徊給他留下的印象是陰暗潮濕的毒蛇, 一個總在遠處偷窺他的變態;發生靈魂交換之后, 遂徊待他的態度小心翼翼、唯唯諾諾,應帙又錯以為這是個小可憐;
再對比如今……簡直恍如隔世。
遂徊很識相地不說話了, 卻見應帙將盒子遞給他,“還給你。”
“……什么意思?”遂徊皺起眉,“為什么要還給我?”
“好好收起來。”向來最討厭謎語人的應帙這回反倒說起了謎語, 并且在看到遂徊因此露出二傻子似的迷茫表情時,心底莫名暗爽。
“我不……”
應帙強行拽過遂徊的右手,將盒子放到他掌心,又裹住他的五指,意有所指地叮囑:“千·萬·別弄丟了!
“……”見應帙堅持, 遂徊只得不情不愿地接過盒子, 他垂眸盯著這只掌心大小、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精致包裝盒,心頭倏然漫上一抹委屈,五指用力握緊盒身, 幾乎要將它捏得變形。
應帙明明收下它了, 還專門用盒子裝起來, 卻因為和應識箋的幾句交談就不給理由地退還給他……
應主席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遂徊倏然沒了僥幸心理,蔫巴巴地抱著盒子轉身進了臥室,就連黑色的箭頭尾巴都沒了生氣。
應帙看著他頹喪的背影,總感覺這個腦回路與常人迥異的哨兵好像誤會了什么,但他分明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就差擰著遂徊的耳朵說這玩意很可能是你親生父母留給你的,價值連城,我不好意思昧下來,你拿著去換一萬個饅頭啃吧!
他正打算叫住遂徊說得再明顯一點,卻倏然聽到書房內傳來一陣噪音,緊接著就見應識箋打開門沖了出來,身前冒出一縷裊裊灰煙,散發出焦糊味,應帙定睛一看,發現老父親的頭發燒焦一截,雪白的襯衫衣領也落上了灰,而他的右手中,正牢牢攥著一只黑色小龍命運的后脖頸。
應帙、遂徊:“……”
這只玩偶大小的黑龍有著一對山羊似的犄角,蝙蝠翅,身體像是長了鱗片的小獅子,細長的尾巴末端是箭頭樣的倒刺,它被攥住后頸也不規矩,正氣鼓鼓地嘗試拿尾巴去扎應識箋手臂,但還沒得逞就被無情地沒收作案武器。
“誰家的?”應識箋非常不尊重地拎著它搖晃兩下。
黑龍氣得張開滿是尖牙的吻,嗷的吐出來一株不比巴掌大多少的火苗,它又努力嘗試了兩次,無果。在三雙專注而凝重的視線中,這只噴火龍非常尷尬地啞火了。
“……”
因為惱羞成怒,小黑龍揮舞兩只尖爪子瘋狂攻擊空氣。
應帙好奇地湊近,近距離觀察這條看起來智商不怎么高的黑龍。雖然小龍對應識箋的攻擊性很高,但面對應帙,它就倏然乖順起來,細長鋒利的尾巴輕之又輕地圈住銀發向導的手腕,一對金色豎瞳眼巴巴地望著他,打了個帶著燒灼灰燼味道的嗝。
絕對是遂徊親生的,沒跑了。
“這么一看,又像是精神體了……”應識箋思忖著說。
他松開手,撤走捆縛住黑龍的精神力,黑龍立刻扇著翅膀飛到遂徊肩頭,告狀那般嗷嗷亂喊一氣,又委屈地瞪應識箋一眼,嘭的消失在原地。
“脾氣還挺大,”應識箋說著低頭檢查終端上給黑龍拍下的照片,“取名了嗎?”
遂徊搖了搖頭,又十分心機地說:“應帙的變異精神體是我取的名,我的這只,就讓應帙取吧!
應識箋就跟沒聽懂遂徊的弦外音一樣,面朝應帙問:“他給你變異精神體,那條白色東方水龍取的什么名?”
“……”應帙詭異地猶豫了一秒,“應龍。”
“噗,出乎意料的合適!崩细赣H不留情面地笑出了聲,“那你取個什么,遂龍?”
“燧石,我想叫它燧石。”應帙轉頭看向遂徊說,“你覺得這個名字怎么樣?”
遂徊自然是不會有意見,特別是聯想到黑龍破殼以后第一次出現,就是為了給火柴被牛奶泡濕的他們點了火,燧石這個名字就更加有意義。
應帙又額外補充了一句:“小名就叫打火機!
遂徊:“……”
應識箋又笑了起來,沒多問什么,只讓兩位學子晚上早點休息,明早還要上課,隨后便徑自回了書房,繼續加班。
……
遂徊實在拿不準應帙父親對他的態度,說是喜歡那絕無可能,但說是討厭,又好像也不對……因為應識箋居然允許應帙和他睡同一個房間,而不是將他趕到次臥。
這孤向寡哨的,難道就不怕他半夜和應帙做點什么嗎?
“……”好像也確實做不了什么,應帙不會同意的。
遂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忍不住悄悄喚醒終端,給加上聯系方式之后就沒私聊過的耿際舟發了個消息——
[應帙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耿際舟回得很快,也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覺在做什么:[怎么了?他甩給你三百萬特幣讓你離開他兒子?]
[……]
[為什么發省略號,真被我說中了?]
不,比這個還慘,沒有三百萬,只有離開他兒子。
遂徊:[應帙晚上和他父親單獨聊了一會,出來就把我之前送給他的禮物退還給我了,這是什么意思?]
對面秒回:[是你沒戲了讓你趕緊收拾東西滾的意思。]
[……]
耿際舟幸災樂禍的語氣簡直溢于言表:[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送了他什么?你飯都吃不起了還有錢給他買禮物?該不會是什么親手疊的99只千紙鶴之類的東西吧?]
“……”遂徊猶豫再三,如實告知:[一塊石頭。]
耿際舟:[……]
耿際舟破口大罵:[你活該啊,死泥鰍,送我們太子爺破石頭,我看你是瘋了,還不如99只千紙鶴。]
遂徊郁悶得三分鐘沒回復,就見耿際舟那邊噼里啪啦又打來了字:[他還給你的時候有說什么嗎?]
[讓我好好收起來,千萬別弄丟了。]
[哈?你確定是石頭?拍來我看看?]
遂徊反手從枕頭底下摸出盒子,對著紫石頭隨手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另一邊耿際舟點開圖片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要不問問周如翊?環際集團大小姐,應該經常接觸玉石吧?]
等到遂徊猶猶豫豫點了頭,耿際舟立刻就動作麻利地建了一個三人群聊,周如翊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也沒睡覺,興奮地在群里問找她什么事?還說她找的剪輯團隊剪出來的生存賽精彩畫面集錦帥炸了,已經讓他們連夜修了,明天出最終成品之后就傳到星網上去。
耿際舟比遂徊還迫切地闡明了事情始末,又將紫石頭照片發進群里,周如翊那邊沉默了半天,慢吞吞發來一句:[我去問問我媽,她是珠寶界的行家。]
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遂徊在群里連發了三句不要,周如翊那邊卻久久沒有傳來回音,顯然是效率極高的大小姐剛發完信息就興沖沖地去找她母親了。
五分鐘后,一條長達一分鐘的語音消息出現在群里,遂徊微微撐起上身瞧了眼隔壁床上躺著的黑色人影,點開轉文字,撲面而來的問號和感嘆號強烈刺激著他的視網膜——
[遂徊你哪來的???我媽說這是紫鉆原石!!而且品質超高!!近幾十年沒見過這么大的原石,價值連城。!……我媽讓你錄個視頻過來!……她還問你愿不愿意賣,她很喜歡這塊紫鉆,愿意出錢購買……全額現金。]
“……”遂徊覺得眼前的字有些陌生,他的心速逐漸攀升,為的不是這塊石頭高額的售價,而是如果它真的有價值,那么它就極有可能……真的是他的親生父母留給他的。
遂徊強行壓抑著錯亂的呼吸,托起石頭,全方位多角度錄了一個視頻發到群里。僅僅是十分鐘之后,周如翊就回了消息:[遂徊,如果你愿意出手,明天我媽會派人來給這枚原石做一個專業檢查,如果確認無誤的話,她愿意出——]
周如翊報出了一個恐怖的天文數字。
耿際舟:[……]
耿際舟:[臥槽。]
[不賣。]遂徊迅速回復,沒有因為這些數不清的零產生一絲一毫的猶豫,[抱歉,我不賣。]
沒一會,周如翊的賬號又發來了語音,[我媽愿意再加一百萬,她說這已經是非常劃算的價格了,市面上不會有比她更高的出價。]
[我不是嫌錢少,而是這塊石頭……很可能是我父母留給我的。]
遂徊打字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短短的一句話分了好幾次才成功發出去,他的這雙手向來很穩,無論是拔出卡在掌心里的木刺,還是生了嚴重凍瘡時挑開水泡撕掉死皮,亦或者精神域痛到死去活來的時候,抓狂地撕碎眼前的一切……
他的父母。
這兩個抽象的稱呼第一次因為一塊石頭產生了具象化,模模糊糊地映在遂徊的腦海。
他們到底是誰?為什么會拋下他?
遂徊激動地瞪大眼睛,心臟一直在胸口砰砰直跳。耿際舟和周如翊一直在聊天群里刷著屏,他們同樣也在好奇遂徊父母的身份,一個來自偏遠地區的孤兒,搖身一變,變成了落難貴公子。
[我再也不認為你配不上應帙了,是應帙配不上你。“⒒!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父老鄉親們!]耿際舟撕心裂肺。
[或許可以從這塊原石入手,查你父母的身份!]周如翊正經提議,[我來試一試,遂徊你別急啊,不一定能行,但好歹有個方向。]
要找嗎?要找他們嗎?他們還活著嗎,當年是迫不得已丟下了他,還是故意棄他而去……遂徊大腦亂成一團,忍不住猛地坐起身,小聲地喚應帙名字:“……你睡了嗎?”
“沒有!睉掌鸾K端屏幕上關于紫鉆的各種科普網頁,精神抖擻地轉過身,“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瀏覽塔論壇,看生存賽的相關信息,”應帙面不改色地說,“怎么了?”
遂徊掀開被子,緩緩摸到應帙的床邊,右膝抬起壓到柔軟的被面上,啞著嗓子道:“……我睡不著!
“……”應帙沉默了許久,委婉地開口問,“你對你自己的身體,也能……嗎?”
作者有話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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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遂徊:“……”
遂徊:“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又想了想:“我也可以是這個意思!
“……”
應帙看著遂徊, 遂徊看著應帙,兩人面面相覷,不一會又一齊笑出了聲。
“應帙, ”遂徊心情松快了不少, 傾身跪上床,散發著干果香氣的銀發從肩側垂下, 散在柔軟的被褥上,他好奇地問,“你媽媽是個怎樣的人?首席哨兵, 應該是那種強勢但又不失溫柔的人?”
“她……?”應帙斜依在靠枕上, 思索了一下, “很難形容,但肯定和強勢溫柔沒什么關系!
遂徊心目中英姿颯爽的銀發女將軍形象破滅, 變成了——白發雙馬尾魔法少女。
“……”他趕緊把這個污染性極強的幻想摒除腦海,以防日后見到了應帙母親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應帙點開終端,熟練地翻找, 在相冊中尋出了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畫面中,應識箋穿著白色向導禮服,站在座椅后方,而一名銀色短發的女性微笑著坐在椅子上, 一襲修身的黑色哨兵禮服。
隨著應帙的操作, 照片動了起來,變成一段短暫的錄像。應識箋低下頭,和恰巧在同一時間抬頭的女性對視, 兩人相視一笑, 女人伸出手, 將快站出畫面的男孩笑著攬回來。
遂徊的目光先是落在照片中央的哨兵身上,隨后又隨著她的動作,看向這名穿著小西服的男孩。
此時的應帙還沒有如他父親一樣留長頭發,銀色短發兩側,冒出兩根比筍尖還要嫩的羊角,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的他被母親拉回懷里,雖然本人努力板著臉裝作面無表情,但腰下葉片形狀的白色絨毛羊尾卻像小狗似的瘋狂左右搖擺。
畫面定格在應帙站到應識箋身前,左手被母親牽住,右肩被父親摟過的那一刻。
遂徊安靜地看著這張全家福,左手指尖無意識地小幅抽動兩下,又被他緊緊攥住。
一切都在逐漸變好,他的精神域有了解決的途徑,他得到了父母為他留下的東西,他只敢遠遠窺視的向導躺在他身邊,給他看羊羔時期的自己。
他不該繼續貪心了,但或許,他也可以再貪心一點……
……
周一中午,一周一度的學生會干部例會照常開啟。宣傳破冰促融的虛擬橫幅撤下,會議主題改成了‘沖刺期末、喜迎長假’。遂徊坐在主席臺首位,打著哈欠聽臺下一個又一個部長說廢話。
這些好事的部長說完廢話還要假惺惺地恭賀一句,說主席在生存賽上表現優異,在星網上大紅大紫;還說主席慧眼識珠,和您共隊那名插班生哨兵可真是厲害,打我們就跟打兒子似的。
話題的中心人物應帙泰然坐在會議室最后方的角落,垂眸慢條斯理地翻閱著哨兵電子課本。如果期末考試當天,他在遂徊的身體里,那這些記憶這些課件就是為他自己打算,如果那天他和遂徊都在本人身體里,那理解這些課件就是為了鞭笞教導遂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會議進程過半,他按揉因保持同一動作僵硬的后頸,抬起頭,就看到耿際舟在主席臺上朝他各種擠眉弄眼。
“?”應帙皺眉。
見‘遂徊’滿臉莫名,耿際舟揶揄地朝他比劃出大鉆石的手勢,又對口型:落難貴公子。
應帙眉頭皺得更緊:“……”蘿卜給工資?
見兩人雞同鴨講,會議一結束,耿際舟立刻搶在遂徊前面殺到應帙面前,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你小子還跟我裝?”又賊眉鼠眼地湊到應帙耳邊竊竊私語:“這事你告訴應帙沒?”
“……”應帙沒有傻不愣登地問什么事,短暫的停頓思考之后,他面色不變地搖了搖頭,“沒有說。”
“真沉得住氣!惫㈦H舟褒揚道,“拿錢砸出來的愛都是虛假的,我們就是要憑個人魅力征服向導,患難見真情,我支持你!
應帙隱約意識到什么,回過身,就見遂徊抱著一沓文稿快步走了過來,等人站到跟前,他試探著起了個頭:“那塊石頭……你知道了?”
遂徊動作微頓,和他對上視線:“……你果然知道!
耿際舟瞪了下眼睛:“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應帙說,“反倒是你們,怎么知道的?”
去食堂的路上,三個人就‘知道’一詞可以如何組句進行了一番激烈的辯論,還沒等他們討論個所以然來,三人竟然迎面碰上了應帙的父親,應識箋。
應主席并不是一個人無聊在塔里遛彎,他的身后跟著一名黑衣哨兵,應帙在身存賽決賽圈里見到過他,是應識箋的保鏢,而應識箋的身側還有一名哨兵——
一名身材、樣貌俱年輕的哨兵,但面部表情卻老成又嚴肅,黑發棕眸,穿著一絲不茍的黑色哨兵制服,走路姿勢相較應識箋也堅毅穩重許多,如果應識箋行走如流水如清風,那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
應帙先反應過來,上前半步微微彎腰:“校長好。”
耿際舟跟在后面打招呼:“聶校長。”
聶仰止抬起眼,目光掃過耿際舟,落在了‘遂徊’的身上。他認認真真將這名黑發哨兵從頭到尾掃視一遍,頷首回應:“……你們好,二位在生存賽上的表現都非常亮眼。”
應帙替遂徊接受了這道可謂是盛贊的高度評價,耿際舟作為那個明顯是附帶隨口夸一句的,也不要臉地嘿嘿說沒有沒有。
不過奇怪的是,在聶校長和應帙、耿際舟互動期間,遂徊竟然一直沒什么反應,既不打招呼也不動作,只注視著塔校長的臉,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他身上,這才后知后覺地收回視線,“……校長!
“應帙。”聶仰止朝他點點頭,“你一直很優秀,各個方面都是。”
“謝謝!彼旎惨蔡鎽邮芰藖碜运iL的夸獎。
“去吃飯吧,下午要是沒課就去圖書館寫卷子,別一天到晚看終端,眼睛都要看瞎了!睉R箋像是每一名尋常父親那般嘮叨著,他朝三人擺了擺手,和塔校長一起漸行漸遠。
應帙目送他們離去,直到確認人已經走遠,這才拽住遂徊手腕,小聲問:“怎么了?你一直盯著校長看做什么?”
“……我看他有點眼熟。”遂徊刻意湊到應帙耳畔,不顧耿際舟嚷嚷著有什么不能說給我聽的,壓低了聲音,“但一時之間說不上來像誰。”
“你今天是第一次見校長嗎?”應帙疑惑,“他確實不愛露面,但開學第一天在臺上講過話,你那時候不是在嗎?”
“有嗎?”遂徊毫無印象。
眼見著耿際舟因為被見色忘友的發小孤立,正賭咒發誓要和‘應帙’斷絕關系,應帙只得將遂徊的話語轉變一個主語告訴耿際舟。
“就這事兒?”耿際舟又嘻嘻笑起來,變臉變得比天還快,“你當時光顧著看小應主席了,哪記得看校長那老頭啊!
“校長老嗎?”應帙皺眉,“他好像和虞旌醫生同屆的!
“……完全看不出來,”耿際舟說,“就他那老派的樣子,像是和應帙他爸同屆的。”
遂徊的關注點比較歪:“和虞醫生同屆?那他都當塔校長了,虞醫生連個科室主任都沒混上……?”
應帙、耿際舟:“……”
三人默默去食堂排隊,應帙看著寡淡的哨兵餐毫無胃口,特別是看到遂徊和耿際舟點了一堆重口味的菜品,擱他面前胡吃海塞的時候,就更是郁悶。
等到吃完出來,遂徊還是沒想出來校長到底像誰,應帙在售賣機前買了三瓶飲料,遞給他一瓶,又將另一瓶拋給正在旁邊買零食的耿際舟,“想不起來算了,聶校長他長得像不像誰,也不重要!
遂徊開蓋一口氣喝完大半瓶汽水,還是有點放不下聶校長到底像誰這一點,一直到耿際舟坐在圖書館隔間里轉了十分鐘筆,倏然靈光一現,側過椅子對‘應帙’小聲道:“誒,你說遂徊一直覺得聶仰止眼熟,但又說不清原因,有沒有可能……聶仰止是他爸?”
遂徊:“……”
“是不是邏輯一下子就通順了!”耿際舟覺得自己是天才,“都是黑頭發,這點也對上了,有錢、有權,高等級哨兵。”
“我覺得以他的年齡生不出我這么一個好大兒!睉鶓{借S級哨兵出眾的聽覺將耿際舟的胡言亂語盡收耳底。說著,他抬手敲了下遂徊的腦袋,“卷子做完沒,沒做完走什么神?”
“ 他影響我!彼旎参乜卦V。
“別找借口!
“……”
應帙和遂徊在耿際舟面前基本已經沒有在演了,只維持著一些表面的窗戶紙,還是一捅就破的那種,但即便耿際舟覺得這兩人之間的互動簡直不可思議,‘遂徊’敲‘應帙’的額頭讓他好好寫作業?他竟然依舊沒有往靈魂互換那方面想,而是給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我是不是忘了吃藥,出現幻覺了。
這樣一想,耿際舟發現中午他好像確實忘了吃藥。
應帙移過視線,看到耿際舟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藥盒,里面除了他一直在吃的藥片以外,還多了兩種不同顏色的膠囊。
“易叔叔給你新開的?”應帙問。
“嗯。”耿際舟一口氣含進嘴里,拿飲料沖了下去,“對了,我爸還讓我問你,你的精神域問題要不要也讓他幫你看看?”
應帙和遂徊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好啊。”“不用了!
兩人因為彼此截然相反的回答沉默了一瞬,再次同時出聲:“那算了!薄靶邪。”
應帙、遂徊:“……”
作者有話說:
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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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 95 章
下午1點。三人在圖書館排排坐, 計劃著下午要大干一場。
下午1點30。耿際舟先趴在桌子上睡起了午覺,理由還很冠冕堂皇,說磨刀不誤砍柴工, 不午休他沒精神, 讓‘應帙’兩點叫醒他。
下午1點32。本該提供叫醒服務的遂徊眼睛也睜不開了,應帙抬頭喝口水的功夫, 他也額頭抵在桌上沒了聲息。
“……”
學習真的有那么催眠嗎?應帙單手托著下巴,觸控筆在指尖轉了一圈,目光落在這張屬于自己的臉上, 銀發隨意用黑色皮筋束在腦后, 嘴唇微微啟開, 遂徊總是佝背的習慣好像在這段時日內改變不少,體態看起來順眼多了。
應帙勾了勾唇角, 還是好心地沒有將他喚醒。他的視線重新放回懸浮屏上,打算兩點鐘的時候再將遂徊和耿際舟一起喊醒。
下午2點40。阿普頓背著書包溜溜達達地來到圖書館,順著耿際舟之前給他的座位號找到對應的隔間, 結果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三個睡姿各異的哨兵向導,一個側趴著一個正埋一個單手托腮,無一例外都睡得不省人事。
“……”
特別是遂徊,阿普頓都走到了他們身邊,居然還沒有醒過來。
阿普頓非常不滿意地挨個推搡他們的肩膀, “怎么回事, 來圖書館睡覺?”
應帙陡然從睡夢中驚醒,想要坐起身,手臂卻壓到了散落在桌上的一縷頭發, 拉扯頭皮痛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遂徊也猛地睜開眼睛, 一轉頭就和應帙對上了視線。
……他們回到自己身體里了?
又是突如其來失去了意識, 應帙確認他之前根本毫無睡意,但當遂徊睡著之后他很快就也跟著失去了意識,他甚至都回憶不起來他到底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不過可以收集到的情報是,轉換契機基本排除親吻,畢竟這兩次他們都沒有接吻,但仍舊交換了身體。
搞不懂……搞不懂就不搞了。有了靠山的應帙也不愛動腦了,直接點開終端給爸爸發信息,告訴應識箋他和遂徊身體換了回來,然后細致地一一匯報今日行程,具體到兩人午飯都吃了哪些菜,讓偉大的應主席為他分析交換可能的原因。
“你動作就不能輕點么……”耿際舟突然被阿普頓吵醒,艱難地撐起上身,從懷里摸出又一個藥瓶,晃出一枚黃色的小藥片,丟進嘴里。
應帙眼角余光瞥見他的動作,皺起眉:“你要吃的藥是不是太多了?”
“這個不是每天都要吃的!惫㈦H舟搖搖瓶子,“我爸說只要我每次做噩夢之后吃一粒就好,穩定情緒用的!
“又做噩夢了?”應帙眉頭皺得更緊,雖然耿際舟很不在意地說這類似于維生素C,不會有任何副作用,但他后續給應識箋的報告之中還是順勢帶上一句對發小的關心,說耿際舟做噩夢頻率過高,生存賽的五天內他幾乎每晚都會半夜驚醒,因為擔心耿際舟逞強故意瞞報病情嚴重程度,所以請爸爸務必將這個情況如實轉告易承瀾叔叔。
應識箋或許還在和聶校長暢談塔今后規劃,沒有立刻回復,反倒是阿普頓大大咧咧抽出一把椅子強行插入應帙和耿際舟中間,掏出他剛做完的常識試卷,請二位主席為他品鑒。
“哨兵常識?”耿際舟天真地說,“給遂徊看吧,他可是學霸!
阿普頓哦?了一聲,又屁顛屁顛地把卷子遞給遂徊,夸贊道:“你好厲害,體能那么厲害,沒想到文化也強!
遂徊:“……”
遂徊求助地看向應帙,得到了一道幸災樂禍的眼神,他不敢相信這樣的目光竟然能出自他光風霽月的小應主席,只得硬著頭皮看向阿普頓的卷子……
第一道題他就不會。但即便他不會做,他也能一眼看出阿普頓寫的答案更是胡說八道。
“……”兩大學渣面面相覷,相顧無言,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絕望。
最終還是全能的應帙嘆口氣,扛下了輔導這兩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S級哨兵重任。耿際舟莫名其妙地在旁邊圍觀,看到在應帙的細致輔導下,遂徊寫下了一手糟糕的狗爬字,并且答案狗屁不通,他十分費解:“所以遂徊你剛才在吹牛?不是,你這個超級差生是怎么敢敲著應帙的腦袋瓜,指揮他好好學習的?”
應帙抬眸瞥他一眼,嘆口氣:“你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
耿際舟:“???”
……
夜7點,一行人受邀抵達易承瀾家樓下。
這幢小樓承載了應帙小半的童年,又在耿岳陷入永久沉睡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看著房間的燈光又一次亮起,看見易承瀾從門后出現,笑著迎接他們進屋,應帙某一瞬間恍如隔世,他沒資格要求失去永久結合哨兵的易承瀾忘記過去,但又無比希望這名曾經的首席向導能夠走出陰霾。
經過一天的清理打掃,這間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屋沾染上些許生活的氣息,一切還是熟悉的模樣,只是物是人非。
耿際舟、阿普頓、應識箋、應帙和遂徊逐一進門,而虞楹已經坐在了客廳內,見到他們立刻起身打了個招呼,面前的桌子上是幾個空的分裝袋,她正在將自己每日要吃的藥按天打包好。
易承瀾領著遂徊去了地下室,那里是他的工作間,有著無數先進的精密檢查儀器,當年甚至不遜于塔醫院,即使時隔多年機器不曾更新迭代,比起部分偏遠地區特種人醫院也要強上許多倍。
耿際舟自來熟地和虞楹大聊特聊了起來,阿普頓一開始還在旁邊內向地看著,被耿際舟刻意帶了幾句話題之后,沒一會就也加入了他們熱火朝天的閑聊隊伍。
應識箋低頭瀏覽應帙發給他的文檔,里面記錄了應帙今日的所作所為,看到其中一條記錄寫著‘16:20檢查遂徊作業,10道題錯了6道,氣得我肝疼;結果同時耿際舟也在檢查阿普頓作業,發現同樣的題目阿普頓錯了7道,我又好受了一點’,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很快,他就斂了笑意,微微移過視線,看向坐在他身邊的應帙。
應帙原本就在留意應識箋的反應,見他看向自己,立刻也回了視線:“怎么樣,爸爸,有發現什么嗎?”
“暫時沒有,你爸也不是神仙,你幾個月解決不了的事情,我看一眼就全知道了……”應識箋搖了搖頭,又說,“下午我去問聶仰止要你和遂徊在生存賽內全程的錄像和身體監控數據了,等他發給我之后,我會好好研究你們交換身體的那幾次前后細節。”
“謝謝爸爸!
“不過,”應識箋稍作停頓,“我和聶仰止交流期間,他多次提到遂徊,我細問他又說并不認識,總感覺……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另外,我找人查了一下,首都塔與各城最初擬定的資助生名單里并沒有遂徊的名字,他是二審的時候突然加進來的。當然,多加的插班生并不止他一個,但……有沒有可能是為了加上他,才會多加那另外幾個?”
應帙:“……”
耿際舟關于聶仰止其實是遂徊爸爸的無稽之談忽然涌上腦海,應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努力構思一些更加正常的設想:“……會有可能是他親生父母在背后操作嗎?”
“不知道!睉R箋說,“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你才沒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睉料履樥f,“不然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么見到遂徊的第一時間就跟我說他不適合我?那時候你還沒有發現紫鉆石,更不知道他撲朔迷離的身世。”
應識箋詫異地一挑眉:“還挺敏銳小咩?既然你這么聰明,那你就繼續猜,猜我為什么會這么說?”
“……是考驗?”應帙先猜一個最離譜的,“考驗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否堅定?”
應識箋先是愣了下,隨后放聲大笑,根本停不下來,“你不是說還不喜歡他么,怎么這就到考驗感情的階段了?”
應帙無語地坐遠了兩米,不想和他爸繼續交流。
十分鐘之后,易承瀾將應帙也喊到了地下室,遂徊坐在一邊正在擦額頭上做檢查用到的試劑,見到應帙到來,他明顯放松了不少。
“小帙,你進入過遂徊的精神圖景嗎?”易承瀾邊問邊在遂徊的病例上記錄著。
“還沒有!睉f。
“再跟我講一下你們的變異精神體。”
“好。”應帙條理清晰地和易承瀾一一講述他所知的應龍和燧石,又展示照片和視頻,“我父親提出它們可能并不是精神體,這一點易叔叔你覺得呢?”
“不好說,我還沒有親眼見過它們。但據你形容,它們確實和精神體不大一樣!闭f著,易承瀾倏然笑了一下,“小舟這段時間總是和我說,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性格和以往大不一樣,但我今天看你……沒有什么變化?”
“是嗎?”應帙也跟著笑了笑,沒說什么,只在內心唾棄耿際舟這只笨鳥反應遲鈍。
易承瀾終端接收到檢查數據,一一看過:“沒什么大問題。我和他不契合,沒辦法去他精神域內查看,這點小帙多幫助他,有什么問題隨時聯系!
說著,他走到一間柜子旁邊,輸入密碼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小藥瓶,“這個,每次變異精神體出現之后吃一片,對保護精神域有益!
遂徊乖順地接過,點了點頭,“謝謝!
應帙瞥一眼他手里的藥瓶,也跟著道了聲謝。
易承瀾笑起來,倏然問:“對了,你們兩人測過契合度嗎?正好我這里有儀器,要不要測一下?”
這一回,不等應帙開口,遂徊直接一個激動的‘要’字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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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 96 章
關于契合度的問題, 其實遂徊已經明里暗里向應帙暗示過很多回,兩人的契合度非常高。這一點應帙也深有體會,特別是生存賽里有另一名和遂徊契合的向導安迪出來做對比的時候, 這種區別就更加清晰。
應帙考慮得要多一些, 兩人擁有變異精神體這件事本就惹眼,時不時就不小心露出龍的精神體融合態, 要是再測出來一個99%或者100%契合度,他們接下來的生活絕不可能平靜。
誠然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守口如瓶,但心態總歸有所差別, 所以與其知道具體數值還不如不知。
但這些理智的考量對上遂徊期待的眼神, 應帙又沒辦法將拒絕說出口。
“測吧!彼麅刃淖晕叶窢幜藢⒔迕, 還是決定滿足遂徊一直以來的希望。哨兵想要將兩人之間的羈絆可視化,讓周圍的人都直觀地知曉……這能讓他更有安全感, 也能滿足哨兵們本能的獨占欲。
易承瀾笑著站起身啟動儀器,“希望你們能達到理想中的契合度!
二十分鐘后,應帙得到了一個百分比數字——
94.4%
二人的契合度為94.4%。
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但相較于應帙先前設想的99和100,又顯得沒那么夸張,所以他得知結果的時候非常平靜,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易承瀾垂眸認認真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檢測數據,抬起頭, 看著兩人一個比一個無感的表情, 忍不住好笑地問:“怎么你們還有點失望的樣子?94還不夠高嗎,兩位靈·魂·伴·侶?”
遂徊被這特意讀重音的四個字搞得有些耳熱,小聲嘀咕:“我以為至少有95%以上……”
“95%……”易承瀾倏然笑了下, 雙眸彎成月牙的形裝, “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曾經有一對契合度恰好為95%的哨兵向導, 向導在哨兵陷入永久沉睡之后,一路沿著墜入深淵即將斷裂的精神鏈接,將他從精神黑洞中拉了出來……”
“聽說過。”應帙點點頭,“但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個傳說,就像每所學校都建在墳墓上,每所學校的湖里都死過人的傳說一樣!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誰知道呢?”易承瀾轉過身收拾桌面,“你們先上去吧,我等機器冷卻之后再走!
“謝謝易教授!彼旎补郧傻貜澭笸耍缓笠怀鲩T就握住了應帙的手腕。
“94.4%”他激動地說,“看到了嗎?94.4%!”
“看到了。”應帙裝作毫無波瀾地說,“又沒到95%,興奮什么?”
“為什么不興奮,90%以上就是靈魂伴侶了,”遂徊十分心機地在走出地下室之后故意放大了聲音,“而我們的契合度有94.4%。”
應帙很無奈:“你要不聲音再放大點,城主都能聽見了。”
“……”遂徊眨了下眼,似乎是被提醒到了什么,當即停下腳步喚醒終端,“你說得對,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城主。”
應帙禮貌地退開半步,不打擾他人談話,但他又著實好奇遂徊口中這個神秘而強勢的城主,所以沒有走遠,非常想知道這名和大哥爭家產失敗被掃地出門,被退婚,被陷害血統不純,只能到偏遠城邦成為一名城主的哨兵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遂徊撥出的通訊被接聽,一個吊兒郎當的喑啞嗓音從終端內響起。
“喲,稀客啊。”
懸浮屏中是一個頭發亂得像鳥窩,下巴滿是胡渣的男人,嘴里還叼了根雜草,似乎是躺在草地里曬太陽,應帙這邊已經入夜,而他那邊還是傍晚。
男人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揶揄道:“想不到您還記得遠在城邦里吃糠的老父親?”
“小景哥,”遂徊喚了一個比城主要親近許多的稱呼,“抱歉,最近事情有點多,而且之前付不起網費,所以一直沒有給你通訊!
“網費還能付不起?沒錢跟我講啊……”城主抽走銜在齒間被咬得扁平的草根,“你哥雖然窮,但還不至于養不起你!
手里握著城主十輩子工資的遂徊連忙道出這則通訊的目的:“小景哥,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名向導嗎?”
“記得,那顆精貴又高傲的玉白菜!背侵鳑]個正形地抓了抓頭發,撓出兩粒草籽,“你又對他做什么壞事了?”
“……我什么也沒做,”遂徊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忍不住偷瞥了應帙一眼,“我剛才和他測契合度了——”
城主沒有關心契合度的問題,他只在幾句流暢的交談之中抬起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認真地看向屏幕中的遂徊:“……遂徊,你的精神好了很多,前段時間你根本沒辦法像這樣和我對話,一直在走神,我語速稍微快一點你就理解不了。”
“我那時候精神域痛,沒辦法思考。”遂徊快速說,“不,小景哥,重點是我和他測契合度……”
“喲,現在承認精神域痛了?”城主再次打斷他,愉悅地笑出聲,“當初我問的時候一直說不疼,死都不疼。”
“……”遂徊決定不說前情提要了,直接開門見山,“我和他的契合度是94.4%!
城主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緊接著又再次笑得一口白牙,還是之前的口吻:“哦?還挺高的,恭喜!
“……你為什么這么見怪不怪?”遂徊問,“不難道不應該表現得更驚訝一點嗎?”
“不就是靈魂伴侶么?我見得多了。”城主隨意地擺擺手,“跟地里韭菜似的,割完一茬還有一茬!
“靈魂伴侶很多嗎?”遂徊忍不住側過頭問應帙,后者面無表情地搖頭:“不多,除我們之外,我至今就見過一例!
城主突然來了興致,猛地從草地上坐起來:“他在你旁邊?來來來,把屏幕轉過去讓我看看他,我倒是想知道長得到底有多仙——”
遂徊瞬間將終端靜了音,縮小懸浮屏走到角落里,背著應帙和城主竊竊私語,一看就是心底有鬼。等掛斷通訊之后,他又佯裝無事發生地走回應帙身邊,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見過的另外一例靈魂伴侶是誰?他們的契合度是多少?”
“……是易承瀾和耿岳。”應帙沒有細問遂徊到底和城主說了什么,畢竟野猴子和動物園管理員也有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他們的契合度是90.5%!
雖然是罕見的靈魂伴侶,卻沒有好的結局,陰陽相隔,天作之合的有情人,卻沒能走到最后。
回到一樓客廳,應帙沒有立刻告訴應識箋他和遂徊的契合度,而是問:“爸,你和媽媽的契合度是多少?”
“83.1%!睉R箋不假思索地說,“怎么問這個?”
“你見過幾對靈魂伴侶?”應帙又問。
應識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沉默了幾秒,還是回答了他:“……兩對!
“兩對?”應帙有些意外,“除了易叔叔和耿叔叔之外,還有誰?”
“……你不認識。”應識箋隨口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小咩?”
“我想說,”應帙站起身,“你現在見過三對了。”
應識箋:“……”
應識箋:“??”
……
接下來一周時間,應帙幾乎每天從床上醒來都會看到一張和昨日不一樣的臉,周六是他自己,周日還沒等睜眼,應帙就隱約有預感他變成了遂徊,等迷迷糊糊爬起來去洗漱,抬眼看鏡子,里面果然映著遂徊的臉。
“交換頻率又變快了!彼讲妥狼埃∵^筷子攪拌滾燙的白粥,“之前有最長時間一個月沒有交換,現在天天都換……”
“生存賽期間你們也幾乎是天天交換,和目前的情況很像!睉R箋說,“現在、生存賽以及那一個月之間的共性與區別,應該就是我們尋找的答案。”
“生存賽另說,單單比較那一個月和現在,我想不出其中有任何區別!睉y得如此的無力,面對一個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疇的離奇事件,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其中關節,“塔和公寓之間兩點一線枯燥的學習生活,唯一的區別就是家里多了爸爸你!
應識箋看出了應帙的煩躁,笑著遞給他一碟直淋了少許醬油的炒雞蛋,“那我走?”
“……說的好像一周以后你不走一樣。”應帙從口袋里摸出易承瀾給的黃色藥片,搖出一粒含在唇間,他左右看看,端起空杯子打算去接一杯溫水。
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手中的玻璃杯忽然一重,還有星星點點水滴濺到手背的奇怪觸感,應帙疑惑地轉過頭,就見一條小而細長的白龍用兩只前爪攀著杯沿,正張開嘴朝玻璃杯里噴水。
應帙:“……”
應帙詫異地抬眸和應識箋對視,又回頭看向剛從臥室里走出來的遂徊。
小白龍吐了一整杯的水,很是滿意地甩著尾巴飛到了半空中,出乎意料,它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半秒又飛快消失,而是歡快地繞著應帙游了一圈,又棲在他的手背上,用龍爪點點杯子,示意應帙快喝。
“……”雖然非常感謝應龍的好意,但是這杯水喝起來著實有點心理負擔,應帙猶豫兩秒,默默把杯子放到餐桌上,拿粥水咽下了藥。
應龍一片真心被無情辜負,氣得滋了應帙一臉水,甩甩尾巴飛到了遂徊肩膀上。
作者有話說:
應龍:竟敢嫌棄本龍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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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 97 章
遂徊常與這種長條類動物相處, 雖然他那只是地上爬的,而這只是天上游的。右手抬起,應龍順勢落在遂徊的小臂上, 前爪扒住他的手指, 兩條龍須落在指間,尾巴又自然而然地卷住了他的手肘。
“它是怎么飛起來的?”應識箋發出靈魂質問, “又沒有翅膀。”
應帙正在用毛巾擦臉,聞言從洗漱間探出頭來,看著應龍一顆馬頭、蝦須, 四只鷹爪子、一條蛇尾加背上有魚鰭, 確實外表上沒有任何能夠助力它起飛的器官。
燧石好歹背后還有兩只蝙蝠翅膀意思一下, 它什么真的是也沒有,應帙都要懷疑應龍的兩條須須里是不是藏著發動機。
和遂徊貼貼了一會, 應龍甩甩尾巴,又去找應識箋貼貼。老父親捏著它爪子來回觀察,感慨道:“要是它會說話就好了!
這話一出, 應帙和遂徊頓時齊刷刷地看向應龍,仿佛應識箋是言靈,真會一語成讖的模樣。
應龍:“……”
在萬眾期待之下,應龍張開嘴:“……咕。”
它的叫聲非常奇妙,就好像笛音卡殼, 又像母雞生蛋, 非常稚嫩,總之叫完應龍自己都尬住了,再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貼貼, 嗖得飛回應帙身上, 鉆進他的衣領不動彈了。
“好一聲龍吟!睉澋, 隨后就感覺鎖骨被咬了一口,還有點疼,接著衣領間的異物感消失,應龍的一次外向換回終身內向,惱羞成怒,頭也不回地回到精神圖景再也不出來。
這之后不管應帙怎么好言相勸,它都沒有出現,看得出來自尊心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
周日,三人一個也沒有出門,全都待在家里,最遠的路程就是從臥室走到廁所,主打一個懶字。秉承著勞逸結合的觀點,應帙沒有像周六那樣拽著遂徊去圖書館摁著他腦袋寫卷子,而是給他放了一天假,讓他放松身心。
但應識箋卻不這么認為,這位忙碌慣了的工會主席非常不習慣現在這么閑淡的生活,沒事也要給自己找事干,轉身一看遂徊套著他兒子的軀殼,兩腿踩在沙發上看星網上的靈魂互換小說,不知道出于什么樣的想法,他施施然坐過去,交疊起雙腿,“遂徊……”
遂徊面部表情瞬間僵硬,放下腿正襟危坐,將劇情進行到‘誤會解除身體換回兩名主角正在大do特do’的小說頁面關閉,擺出當年把應帙騙得團團轉的小可憐模樣,小心翼翼道:“……應叔叔!
應識箋滿臉‘慈祥’地問:“功課學得差不多了?自我感覺期末能考幾分啊?”
遂徊:“……”
應識箋:“這樣,我出一道題考考你怎么樣?”
我做對了你把你兒子嫁給我可以嗎?遂徊很想這樣問,但到底沒敢問出口。小黑龍燧石暗戳戳地從他背后伸出爪子,拍打著翅膀飛到半空中。
與應龍一樣,燧石出現在現實的時間也突然變長了,并且因為沒人傷它的自尊心,它從中午跑出來之后就一直沒回精神圖景,強勢又霸道地將整間公寓都劃撥至它的勢力范圍,沒事就巡視一圈自己的領地,發現什么亮晶晶的東西就占為己有,至今已經擁有了一支牙刷、一枚掛件和一個指甲刀等豐厚戰利品。
不等遂徊回答,應識箋就徑自點開終端快速打字,眨眼功夫就把題干編了出來,拖過懸浮屏笑瞇瞇地放到遂徊眼前,“做做看,不難!
遂徊瞥一眼屏幕上的天書:“……”
原本坐在書房里的應帙捧著水杯溜達出來,他目前在遂徊的身體里,自然是將屋外的交談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于是故意接著倒水的機會出來,順帶看一眼應識箋到底給遂徊出了什么題。
看了好幾秒,應帙默默打開空白屏幕開始打草稿。
概因文化基礎太差,遂徊當場放棄這道題,沒有一絲掙扎,但應帙向來自詡優等生,塔智商高地,他不能接受做不出應識箋隨手布置的文化題,兢兢業業埋頭苦算了一晚上,結果還因為看錯了數字得到了一個錯誤答案,被應識箋瘋狂嘲笑。
應帙氣得半個晚上沒睡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翌日周一,他和遂徊竟然沒有交換身體,還處在對方的軀殼里。應帙原本因為這連日的每天必交換一次,以為已經形成了規律,都提前和阿普頓約好周一放學一起去塔醫院幫遂徊做精神梳理,現在就只能另改時間,還惹得劍齒喵的抱怨。
禍不單行,一大清早,應帙又得知了一個壞消息。
前兩日,生存賽的最終得分排名不脛而走,應帙隊為第一,亞岱爾隊為第二。這一點應帙毫不意外,甚至踏出永略塔湖考場的那天他就有了預感,畢竟本場月考掛著破冰促融的正能量標語,怎么可能最后讓一支純插班生明顯來挑事的隊伍奪了冠,聶仰止校長就算是連夜潛入考委會親自修改得分,也得把第一名焊死在應帙頭上。
但亞岱爾那隊卻是對最終成績非常不服,聽說周五還沒放學就糾集了一幫人大鬧校長室,說要給他們一個說法,影響非常惡劣。
當然,聶仰止校長也不是吃素的,當即給了一人一個三千字檢討。
但罰歸罰,檢討寫歸寫,月考成績確實也有不嚴謹的地方,因為變異鼴鼠的出現,應識箋插手提前結束了比賽,亞岱爾他們抗議的點也在這里,意思是如果能補全比賽的最后半小時,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所以他要求還原比賽場景的人物,打完整場生存賽再定評分。
“這顯然不現實,任何事都沒有絕對的公平,”聶仰止坐在辦公桌后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所以我駁回了他們的要求。”
應帙點點頭:“您做的對。”
“但與此同時,我給了他們另一個提議!甭櫻鲋固痣p眸,琥珀色的眼瞳落在面前的兩名年輕人身上,黑發哨兵坐姿筆直端正,銀發向導后倚在沙發背上,“我認為,這場比賽的決勝關鍵點在于亞岱爾和遂徊的單人對戰輸贏,所以我想在周五的表彰會之前,讓兩人再次進行一場15分鐘的單獨加賽,再將兩人在加賽中的得分加入生存賽的隊伍分中,以此得出最終分數!
應帙:“……”
應帙神色嚴肅認真,非常正直地表示:“校長,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只是一場月考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全國性榮譽大賽……”
“遂徊,你要知道,這已經是非常偏向你們隊伍的提議。”聶仰止打斷道,“你是S+級哨兵,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會輸給亞岱爾嗎?”
遂徊當然不會,但是我會……應帙有口難言,求助地看向坐在他身邊真正的遂徊,希望對方能夠 靈光乍現,講出一些震撼人心的大道理,但遂徊在讓他失望這方面從不令他失望,跟只鵪鶉一樣擠在沙發角落里,一聲不吭。
“如果沒有別的意見,就這么定下了,周三下午,準備好!甭櫻鲋钩谅曊f,“遂徊,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應帙:“……”
就這樣,兩人莫名其妙強行‘被同意’了這場多出來的加賽,還被趕出了校長室。
應帙將這則壞消息告訴同隊的虞楹、周如翊和樓星赫,周如翊立刻在聊天群里罵了五十來條,但緊接著她又激動地表示遂徊絕對沒問題的,相信你!
樓星赫艱難看完了周如翊的五十條臟話,也溫和地給遂徊加油,又說就算輸了也沒什么,生存賽他玩得很開心,勝負不重要。
“不,絕對不能輸!敝苋珩凑f,“不然星星肯定要委屈得直哭!
樓星赫:“……”
沒一會,虞楹也回了消息,說她沒關系,什么結果都可以,然后又對生存賽上她提前退賽,拖了大家后腿表達歉意。
眼見隊友們接受能力都很強大,逆來順受,應帙無奈只能放棄也糾集一眾無賴大鬧校長室的PlanA,只恨自家隊里都是不會撒潑的文明人。
“所以現在的問題又變成了怎么確保在周三的時候,我們在各自的身體里……”他頭疼欲裂,“到底是什么交換規律?……這場生存賽是這輩子都比不完了嗎,怎么還有后續?”
遂徊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小聲安撫道:“……我們要不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就是如果周三是由你來參與加賽怎么辦?”
應帙側眸看他,“你好像有什么高見?”
“我覺得,你需要利用好變異精神體,或許是制勝的關鍵!彼旎步ㄗh道,“它們不像尋常精神體那般聽話,但很會察言觀色,而且聽得懂人話,我們可以將它們當作聰明些的寵物,訓練它們!
“……”應帙沉默了一會,搖搖頭,“我不想暴露變異精神體!
“這其實挺難瞞下去的!彼旎舱f,“我這幾天融合態時常不受控制地露出來,你似乎也是,F在還可以戴帽子遮掩龍角,但等精神體成年,龍角長成,一定會暴露的。與其現在遮遮掩掩,還不如早些學會如何與變異精神體協同作戰,它們可是龍,若是能徹底為我們所用,受我們驅使,一定會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精神體。”
應帙難得聽到遂徊說出這么一長段還挺有道理的話,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我好像有點被你說動了。”
今早出門上學之前,應龍和燧石就都在公寓里活蹦亂跳,還試圖跟著他們一起去上學,被應帙無情鎖在了房間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氣之下回精神圖景了。
正考慮著,午飯前應帙倏然收到了一條來自老父親應識箋的信息,上面一個定位,還有簡簡單單三個字:[來吃飯。]
應帙點開定位,還以為是什么豪華大飯店的地址,結果卻是一條地處偏遠的小湖邊,偏僻到車都開不進去,應帙和遂徊打車下來又徒步走了一里地。
遠遠的,應帙看到了應識箋的背影,無所事事的主席居然真的不知道從哪借了根釣竿在湖邊釣魚,一張野餐墊在不遠處,身后還像模像樣搭了一個篝火爐。
應識箋戴著一頂寬檐帽,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隨即笑道:“來了?”
隨著他的動作,原本坐在他腿上的應龍和燧石一股腦都飛了起來,繞著應帙和遂徊兩人轉一圈以示歡迎,然后一齊飛到野營爐旁,一龍朝架在上面的鐵鍋里噴水,一龍嗷的噴火點燃了底下的干柴。
做完這一切,兩龍又開開心心地飛回應識箋身邊,蹭蹭他,一龍得到一條剛釣上來的新鮮小魚。
應帙:“……”
可以,不用訓了,爸爸已經幫他訓好了。
作者有話說:
應龍:我叫應龍,我聽應·識箋的話有什么問題嗎?
燧石:我叫燧石,我聽應識·箋的話有什么問題嗎?
是白天,真的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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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第 98 章
這么多水應龍究竟是從哪里噴出來的?
……煮沸的龍口水還算是口水嗎?
懷揣這樣的思考, 應帙走到野營爐旁,鍋中水面已經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氣泡,擱在爐邊的紙盒里裝著幾塊明顯是手撕開的蘑菇, 幾片不知道哪里偷來的小白菜, 以及一堆切得歪七扭八的火腿腸滾刀塊。
不過應帙是以為他能來吃滿漢全席的,結果看著這農家樂的低級配置:“……爸, 你讓我們千里迢迢過來,就為了吃這個?”
“對,有意見嗎?”應識箋提著釣桶走過來。應帙本以為里面最多裝這幾條貧瘠還未發育的未成年小魚, 沒想到竟然是滿載, 條條都是孔武有力一鰭能給他掄飛出去的大魚。
遂徊似乎終于有了點要去積極表現自己的意識, 搶在應識箋之前拿起擱在野餐墊上的刀和砧板,“我來, 我有經驗!
說著,他單手從桶里捏出一尾魚,摁到砧板上, 手起刀落,下一秒魚頭就飛了出去。
應帙沉默,應識箋挑眉,兩名應家人以為會看到遂徊就這樣剁叭剁叭,把魚亂七八糟地扔進鍋里, 卻沒想到他竟然動作熟練地刮掉魚鰓、魚鱗, 剖開魚肚,剔除內臟,再剁成塊, 還轉身問有沒有料酒和蔥姜去腥。
“……沒有!睆N藝只有削蘋果皮的應識箋完全沒有想到魚腥味的問題。
廚藝只剩下吃削好的蘋果的應帙更不可能想到這種問題。
“沒關系, 剛從湖里撈出來的魚, 一般不會太腥!彼旎埠苡薪涷灥卣f,他低下頭尋找有沒有清水洗干凈魚塊,結果應龍忽然從背后冒了出來,還不等應帙阻止就嘩的噴一股水流,把血水和臟污外加部分魚塊沖得干干凈凈。
看來今天不吃點應龍的口水是不可能了……
應帙坐在野餐墊上,看著應龍跟條白色小狗似的磨蹭他,要在他身上留下氣味,標記領地。應帙想了想,手指點點身前的地面:“來,應龍,到這里來!
應龍充耳未聞地跑去蹭遂徊了。
“應龍,”應帙又重復了一遍,“到我這里來!
應龍又飛到了燧石的身邊,看燧石精挑細選的漂亮鵝卵石。
身為封建大家長的應帙無法忍受主人權威被挑釁,起身一把攥過這只可惡的白蚯蚓,“應龍,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別裝傻!
應龍的兩根胡須無風自動,兩只爪子扒著應帙的虎口,兔子似的眼抬起盯著應帙,一人一龍對視三秒,一股細小的水流噗的噴向應帙的臉。
應帙:“……”
這絕對不是我的精神體,它配不上做我的精神體。應帙閉著眼,水流沿著他的臉頰滑落,被水沾成一簇一簇狀的睫毛不住顫抖。對比巴弗滅和應龍的表現,兩者高下立判。
“它還小,給點容忍度!睉R箋勸道,“你小時候比他還調皮。”
遂徊瞬間警覺地豎起了尾巴,十分好奇應帙小時候到底能有多調皮,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應叔叔,那個……應帙覺醒之前的小名是什么?”
應識箋唇角一勾,朝遂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聽。
另一邊,應帙眉頭緊皺地抹了把臉,聽從父親的規勸強行忍下不耐,理智地問:“應龍,這是我給你取的名字,如果你是因為不喜歡這個名字才不搭理我,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改!
被應帙抓在手心里的小白龍甩了甩尾巴,“……咕。”
“行,那你就是喜歡這個名字。”應帙問,“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小白龍又甩了甩尾巴,倏然噗的一股水龍滋到應帙晾得半干的臉上。
應帙:“……”
應帙抬手就把應龍拋了出去。
馴龍?馴個毛線的龍。馴龍,從入門到放棄。
“還是研究怎么和你換回去比較容易。”應帙臉色漆黑地站到遂徊身邊,轉過頭,卻發現對方正以一種非常奇妙的目光注視著他,對上視線的同時還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應帙皺眉:“怎么了?”
“……”遂徊欲言又止,反倒是應識箋在旁邊笑道:“我怎么覺得換回去比馴龍難多了?”
“爸你觀察一周了,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嗎?”應帙問。
“你們親歷了幾個月還一頭霧水,我這還只是觀察了一周而已,要是這樣就有頭緒了,豈不是顯得你們很弱智?”應識箋嘆口氣,突然又話音一轉,“……不過我確實有了一點頭緒!
應帙和遂徊瞬間齊齊轉過頭來看著他。
“交換的條件大概率不出在你們身上,我認為受外在影響的可能性比較大!睉R箋努力將措辭阻止得更加嚴謹一些,“你們可以將注意力放在每次交換的時候,你們都遇到了什么相同的東西,這個東西可以是物品,可以是地點……也可以是人!
“地點排除!睉V定地說,“塔和永略塔湖,這兩個地點沒有任何相似性!
“應帙,”遂徊小聲說,“我最近看的小說里面,往往每次主角上來就排除的條件都是正確答案!
“……”應帙面無表情地看下遂徊,后者瞬間收聲。
“物品……”應帙接上方才的思考,“不好說,每次交換我固定會接觸的物品,那肯定是我常用的東西……我這周每天都碰,而生存賽前的一個月我一次都沒有碰過的東西……能是什么?”
應帙仔細思考之后得出了一個滑稽的答案:“……我的睡衣?”
“要把遂徊也加上。”應識箋說,“你們兩人的交集。”
“我的睡衣。”應帙沒有改變答案,甚至增添了兩份肯定。
應識箋嘴角的笑容一頓,冰冷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刺向遂徊,后者連忙擺手為自己的清白辯解:“不可能,從第一次靈魂互換以后,我就再沒有偷拿過應帙的衣服了。”
應識箋:“……什么叫再沒有?你以前還偷拿小咩的衣服?”
遂徊:“……”
遂徊無法辯駁,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不行您還是殺了我吧!
應帙打斷這兩人的逗哏和捧哏,嚴肅地分析道:“如果說影響我們是人的話……難道是艾勒?不對,生存賽前一個月我見過他。還能有誰,總不能是耿際舟?不可能,我幾乎天天見他,絕不會是他……光這樣猜沒有意義,我去查一下生存賽前請假沒有來塔的人!
說著,行動力極強的小應主席立刻打開學生會的工作群,將任務指派了下去。
還沒出半個小時,相應的事務負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飯也沒吃,迅速將請假名單交了上來,非常巧合的是,名單中還真的有這么一個人,完全符合應帙提出的各項條件,還是他們的老熟人——
虞旌。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應帙尾巴一涼,各種陰謀論瞬間充斥腦海。
作者有話說:
讓大家久等了,還短,我不是人,明天多寫一千字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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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 99 章
狂醫, 瘋徒,恐怖醫學怪人,人體改造狂魔, 種種稀奇古怪的標簽就這樣憑空貼在了虞旌腦門上。不用細思就知道, 這位遂徊的主治醫師想要對病人下手,有的是機會。距離遂徊首次接受虞旌診治已經大半年過去了, 現在哨兵的腎都不一定還剩兩個,又或者多出一個,現在是三腎戰士。
“現在想來, 虞旌好像對你格外關注, 他還叫你小遂, 哪個正常醫生會叫病人小遂?”
“……好像也還好?”沒有確鑿的證據,遂徊還是不希望用惡意揣測虞旌。
“你沒受到虞旌什么奇怪的心理暗示吧?”應帙聯想得有點多, “趁你精神域痛大腦停止思考的時候,給你下指令,再佐以藥物輔助, 日后只要他一個手勢,你立刻被他控制。靈魂互換會不會就是類似的原理?”
“藥物輔助?”
“你的那些止疼藥,都是經的他的手!睉f,“而且人家可能是想慢慢不動聲色地控制你,循序漸進, 所以一次只讓你吃一粒, 但你自己怕死得不夠快,一次吃五粒……”
講到這里,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所以虞旌還不一定知道對你的實驗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了。”
遂徊:“!”
應識箋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安靜地看著他們說出一些邏輯詭異閉環的夸張猜測。雖然他覺得應帙的推理非常離譜, 但離譜不代表就不是真相。
現實再離譜還能離譜得過靈魂交換嗎?
吃完鮮美而味淡的魚湯, 應帙當即決定取消下午的圖書館之旅,去塔醫院會會頭號可疑罪魁禍首虞旌。
但在這之前,應帙面向遂徊,認真而嚴肅地說:“這一次我們必須互相扮演好彼此,知道了嗎?不能讓虞旌發現端倪,我記得你之前在易承瀾面前就做得很好!
“我那回是模仿的城主,他與人交際的時候就那樣!彼旎舱f,“再加上一些你的小習慣和細微動作!
“模仿得很好。”應帙拍拍他的肩膀,“這次就照著上回的來,我對你有信心!
遂徊點了下頭,隨后又問:“那你知道如何模仿我么?我的習慣……”
“相信我。”應帙篤定地說。
他閉上眼睛,仿佛在仔細回憶真正的遂徊是什么模樣。等到再睜眼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猥瑣起來,高挺的個子駝下,稍稍含胸,眼神貪婪而兇狠,仿佛對全世界都抱有不滿情緒,隨時都會墮下深淵,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遂徊:“……”
遂徊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掰正:“把背挺起來,眼神也別故意搞這么悍,我已經有改正了,你這是刻板印象。”
“哦!睉⌒囊硪淼仄乘谎郏π厥崭梗叹G的眼睛目光變得清澈,緊接著又討賞似的朝遂徊眨了下眼睛,臉上寫滿了我很聽話,求夸夸。
遂徊:“……”
遂徊捂臉:“我平時真是這個樣子的嗎?好像小狗!边是那種特別喜歡找主人邀寵的黏人醋精小狗,屁大點事都要找主人搖尾巴。
“別妄自菲薄,你是瘋狗。”應帙說,“你想要把我關起來還不讓我穿褲子的豪言壯語,我至今記憶猶新。”
“……為什么我那么色情且危險的人身威脅,被你重復一遍,就像是搞笑片段?”遂徊困惑,“能不能尊重我一點?我是認真謀劃過這件事情的!
應帙敷衍地點了點頭,而遠處繼續釣魚的應識箋卻是幽幽轉過頭來,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遂徊身上,如有實質一般扎得他脊背冰涼。
遂徊:“……”
……
塔醫院內。
年輕而俊美的向導醫生虞旌依舊是老樣子,端著杯咖啡坐在辦公室里寫病例,不過這次比以往還要悠閑,他的桌子上還攤著一袋子花生,花生就咖啡,越喝越起飛。
看到應帙和遂徊出現,他勾起個笑,把桌上的花生殼掃垃圾桶里,理所當然地問:“小遂,小應主席,來借禁閉室做精神梳理?”
遂徊搖搖頭:“不是。”
“那來做什么?”虞旌喝了一口咖啡,“總不能是來看望我的?”
被一語道破真相的遂徊微微停頓,又繼續面不改色地說,“我們來開藥,遂徊的止疼藥吃完了!
“嗯?”虞旌目光從遂徊移到應帙身上,“為什么還要吃止疼藥?你已經給他做過三次以上精神梳理,按照我對他的病情了解程度,他目前只需要你的向導素就不會有嚴重的精神域痛。”
“之前我一直有給他臨時標記,”遂徊搬出之前就設定好的說辭,“但頻繁臨時標記有耐受性,所以我現在只提供向導素,但遂徊說他晚上疼到睡不著,所以還是開點止疼藥備著比較好!
“那你再給他做一次精神梳理。”虞旌說,“精神梳理沒有耐受性!
“……”遂徊側眸看向應帙,用眼神詢問他現在該怎么回答,沒想到此時此刻的應帙沉默而戒備地站在靠門的地方,皺著眉,目光落在辦公室的另一扇內門上,好似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演技之中。
“……下次吧,等我們一個黑暗哨兵朋友一起來,他可以和狂亂期的遂徊勉強打個來回!彼旎灿仓^皮找借口,“有他在,我會更安全一點!
“阿普頓?”虞旌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黑暗哨兵的名字,“他的精神域病能恢復到那種程度是我沒想到的……在精神域的研究領域層面,我遠不如易承瀾教授!
遂徊沒從虞旌的言語和態度中發現任何端倪,又試探著問:“虞醫生,生存賽前你請了快一個月的假,是去做什么了?”
虞旌倏然抬起眼,嘴角笑意又深了點,卻不達眸底:“問這個做什么?”
“來找你沒找到,所以好奇問問。”
“你們來找我?”虞旌又端起咖啡,杯沿抵在唇邊,卻沒有喝,兩秒后又若有所思地移開,“那怎么護士交給我的訪客記錄里面沒有你們的名字?”
這一回,遂徊的眼神甚至都沒有躲閃,也沒有任何猶豫,姿態輕松地說:“塔醫院還有訪客記錄這種東西?”
虞旌和他對視一秒,旋即無奈地笑起來,放下已經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我一個醫生還得跟你個病患匯報行蹤?我請假出去旅游了,順帶見了下以前的老同學,怎么,這也要問?要不要再給你看往返飛艦票?”
“沒什么,真的就是隨便問問!彼旎泊瓜铝隧八旎驳闹固鬯帯
“我給你們開一盒普通的,一個月最多吃一粒!庇蒽簾o奈地喚醒終端,“最近還有在吃什么別的藥嗎?”
應帙收回視線看向虞旌,先是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什么:“有在吃易承瀾叔叔給我的精神域穩定藥!
“精神域穩定藥?”虞旌皺眉問,“在身上嗎,拿給我看看呢?”
因為易承瀾說變異精神體出現的時候服用,這段時間應龍和燧石出現的時間又忽然變長,所以應帙在再次和易承瀾確認過后,變成了一日三次,此刻確實隨身帶著藥瓶。
他從口袋里拿出來遞給虞旌,后者先是看了一圈藥瓶瓶身,又從倒出一片,用鑷子夾起,觀察了一會,又嗅了嗅,取過一個分裝袋裝進去。
“我從沒見過這種藥,如果是從別人手里拿到的,我肯定會說就這種三無偽劣私制藥物,誰吃誰傻。但既然是易承瀾學長開的……他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當我什么也沒說過。
不過安全起見,止疼藥和這個穩定藥不要一起吃。”說著,虞旌結束在終端上的操作,擺擺手,“行了,既然不做精神梳理,那就去藥房取藥然后趕緊走吧!
直接從醫院藥房取的藥,虞旌應該很難在這上面做手腳,所以止疼藥是沒問題的?
遂徊還是更偏向于相信虞醫生,所以干脆利落地彎腰,“謝謝醫生!
但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一直保持沉默的應帙開口問:“虞醫生,你至今見過幾對契合度達90%以上的靈魂伴侶?”
“……”虞旌后仰,靠到座椅背上,“你們倆到底來干什么的,一個二個都問我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好奇!睉乱庾R地沉著嗓音,面上保持不動聲色,但緊接著他又倏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遂徊’,表情停頓了一下,改為扭扭捏捏地攥住衣服下擺,小聲解釋說,“就是突然在星網小說里看到這個,還挺羨慕的,但我還從沒親眼見過靈魂伴侶。虞醫生接觸過的人肯定比我們要多要廣吧?所以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接觸過現實里的靈魂伴侶?”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講到最后還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怯怯地往遂徊身后躲。明明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哨兵,姿勢卻非常嬌俏,好似要和唐僧成精的玉兔精。
做完這一切,應帙抬起頭,對上了遂徊震驚至極的眼神,這人的表情莫名有些熟悉,很像當年遂徊用他的身體夾著嗓子叫艾勒哥哥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
“……”
虞旌也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緊接著這抹詫異又變為大笑,“小遂你在搞什么鬼啊?”
演疵了。應帙面無表情地收起扭捏作態,從沒想過紕漏竟然會先出在他這邊:“虞醫生?”
“靈魂伴侶啊……其實也沒必要去羨慕,沒什么大不了的,就說起來好聽而已,精神力的高適配性又不代表兩個人在一起就一定能過得幸福平安。”虞旌右手食指尖輕輕有節奏地敲打在桌面上,“……易承瀾和耿岳,不就是你身邊一對現成的靈魂伴侶么?”
“……你還認識別的嗎?”應帙問,“耿叔叔陷入永久沉睡了,我沒辦法去接觸他。”
“你還要去接觸,是打算收集材料寫研究報告么?”虞旌說,他交疊雙腿,“是還有一對,但聽說結局比耿岳和易承瀾還要慘,好像是一個死了、一個瘋了,再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要真關心這些,不如問問應帙的爸爸,應主席見多識廣,肯定懂得比我多!
“……”應帙問虞旌這個問題的目的,是想要從他和遂徊94.4%的契合度下手,探尋虞旌對此的態度。他想如果靈魂交換并不是陰差陽錯的結果,而是確有幕后主使,那么選中他和遂徊作為實驗品,二人與眾不同的點或許就在于這超高的契合度。
但沒想到兩對靈魂伴侶前輩的結局都這么凄慘,反倒把應帙給問震住了。
“我知道了!彼f,“謝謝虞醫生。”
二人規規矩矩地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上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來有信息要分享的意思。他們迅速來到醫院外,應帙先開口道:“辦公室里面有扇內門,那是個小隔間,應該是醫生的休息室,我聽到里面有人!
他既然專門說里面有人,那肯定就不會是什么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遂徊問:“是誰?”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應帙舔舔唇角,“好像是聶校長?”
“聶校長?”遂徊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
應帙自顧自地分析著:“不過聶校長是哨兵,又沒有結合的向導,有個把精神域病也很正!褪遣恢罏槭裁匆桃舛闫饋,難道是自尊心太強,不想被學生發現他患?還是……他倆是一伙的?”
他思考了一會虞旌和聶仰止狼狽為奸的可能性,這兩人一人出錢,一人出力,喪心病狂地將全塔學生都當作他們的實驗品。
“應帙……”遂徊忍不住打斷他說,“我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他語氣的鄭重其事搞得應帙心跳也不由得開始加速,疑惑地問:“你發現什么了?”
“虞醫生是不是說他出去旅游,還拜訪了一位老朋友?”
“嗯。”應帙點點頭。
“他桌上那袋花生,和普通花生不同,皮是淺粉色的,非常特別……”遂徊抬起雙眸,和應帙對視,“那是我們那邊的特產,只有我所在的城邦附近才有產!
“所以……?”
“所以虞醫生有沒有可能是去見城主了?”遂徊一本正經地問。
“……這前因和后果有什么必然聯系嗎?”應帙嫌棄道,“花生可能是誰送給他的,而且就算他去你家附近旅游,城邦里那么多人,哪可能恰好就是去找城主了?”
遂徊隱約被他說通了,茫然地點點頭:“……也對!
“話說城主叫什么名字?”應帙隨口一問,“上次聽你叫他小景哥。”
“他叫景行!彼旎不卮鸬,“景色的景,行走的行!
“……”應帙猛地轉過腦袋,“景行?”
“……對,景行。”遂徊感覺有哪里不對勁,“怎么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聶仰止,聶景行!睉@訝地分析著,“還有,你說看聶校長有點眼熟,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像城主?”
遂徊愣了下,倏然也瞪圓了雙眼:“……對!這么說起來,是的,他們倆五官很像!但是城主很黑,校長很白,氣質又天差地別……”
說到這里,他倏然沉默了下來,并且從應帙同樣沉默不語的行為來看,兩人大概率是同時想到了城主給自己立的人設——
‘和大哥爭奪家產失敗,未婚向導被搶走,慘被掃地出門,只能隱姓埋名,成為一名小小的城主!
如果說大哥是聶仰止校長,那么未婚向導會是誰?
……虞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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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 100 章
按道理, 他們目前的行事重點應該落在緊張而嚴肅的靈魂互換謎團上,再不成也應該去圖書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總之不應該被旁的什么細枝末節分去注意。
但誰又能逃過豪門恩怨兄弟鬩墻的誘惑呢?
兩人在醫院外滿對了半天信息, 又猶猶豫豫好一會, 最后還是禁受不住內心深處的考驗,遵循人類本質對未知的訴求, 一前一后返回虞旌辦公室,一探究竟。
小門內已經沒了聲響,想必聶校長已經在這段時間內通過醫院的其他出入口離開, 而需要值班的虞醫生卻無處可逃, 見到應帙和遂懷去而復返, 他的表情明顯有些崩不。骸澳銈冊趺从謥砹?”
“虞醫生……”應帙目光移到他的辦公桌上,袋裝的淺粉皮花生已經壓好封口放到了桌面角落里, “我有個小問題,想咨詢一下你!
虞旌順著應帙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明白了紕漏出在哪里, “……一袋花生而已,這都能看出來?”
“別的地方都沒有這種花生!睉瓨诱瞻崴旎驳脑,“是城邦特產。”
“……怪不得死活要我背回來,”虞旌不爽地說,“死沉死沉的!闭f著, 他又打開抽屜從里面摸出兩包未開封的花生, 放在桌上,“拿回去吃。”
真被他猜對了?應帙詫異地問:“虞醫生,你和城主——”
虞旌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沉重地上下點頭。
“——有過婚約?”
虞旌點了一半的腦袋倏然頓住, 極為震驚地睜圓眼睛, 隨后激烈搖頭否認,仿佛和城主有過婚約這件事是什么奇恥大辱,“你說什么??”
“城主說他……”
應帙又重復了一遍所謂‘和大哥爭奪家產失敗,未婚向導被搶走,慘被掃地出門,只能隱姓埋名成為一名小小的城主!膫髌娼洑v。
虞旌:“……”
虞旌表情非常精彩:“這些是你們的猜測,還是景行他親口跟你們說的?”
“城主親口說的!彼旎矅勒暶。
“……”虞旌無奈地撐住額頭,“你們猜他的話里有幾成是真的,幾成是假的?”
通過虞旌的神色和語氣,應帙保守地猜了一個數字:“三成?”
“一個字也沒有。”虞旌說,“甚至他才是哥哥,仰止是弟弟。登記姓名的時候不小心給兩人填反了,也沒有特意去改,將錯就錯了。”
“你也不是他的未婚向導?”遂徊非常失望,“我以為你們是戀人,被聶校長從中作梗,用彼此的性命威脅分開,只能被迫天各一方,一年偷偷相會一次!
“你當我們牛郎織女是么?”虞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現在的學生腦子里到底都裝著什么?”
裝著他在星網上看的那些狗血小說。當然,應帙吐槽遂徊的同時,也知道自己并不比遂徊好到哪里去:“我以為你們是靈魂伴侶……因為你好像對這個有很多感悟,說沒什么好羨慕的,只是說起來好聽!
“有沒有 可能是我求而不得,所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虞旌笑起來,“別瞎猜了,我和他們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而且很可惜,我和他們都不契合!
遂徊和應帙都用狐疑的眼神望著虞旌,后者哭笑不得:“真的,不然說不定還真成了你倆口中的三角戀!
應帙點點頭,表示接受虞旌的狡辯。
“……那城主有,”遂徊突然十分不好意思地問,“有特意關照你要多關心遂徊嗎?”
“他讓我別管。”虞旌說。
遂徊:“……”
“不過你把錢都拿來買強效鎮痛藥的事,我跟他講了,”虞旌轉頭朝應帙不懷好意地笑了下,“他說人各有命,實在忍不了痛就算了,吃就吃,至少讓你走得好過一些!
應帙又點了點頭,表示能理解城主的行為。精神閾狹窄的遂徊患上精神域過度防衛癥,基本可以說是無解,如果不是他恰好是與他高適配的攻擊性向導,遂徊真就只能在精神域劇痛中痛苦地等死。
并且高適配、攻擊性向導,這兩者缺一不可,無攻擊性就無法讓狂亂期的遂徊的聽話,無高適配就無法讓狂亂期的遂徊那么聽話。
在不知道應帙存在的情況下,城主會說出那般類似于放棄的話,也可以理解。
虞旌沒有等到應帙臉上委屈和難過的神情,有些失望,但還是把轉折說了出來:“然后,他大半夜又視頻過來找我哭,說讓我想想辦法,不能放任眼睜睜地看你去死!
聽到這句話,遂徊倏然向應帙靠近一步,眼瞳因雀躍和喜悅而泛著光。身邊圍著一群不會直白表達感情的‘傲嬌’,他大概是鮮少接受這么平鋪直敘的好意,不由得因此緊張起來。
“但我也確實沒辦法,除了給你的鎮痛藥打一點折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庇蒽簾o奈地嘆口氣,“我明明精神閾并不狹窄,但偏偏和對我來說重要的哨兵都不契合,奇了怪了!
都解釋通了,應帙心想,為什么虞旌對遂徊的態度過分親切,為什么在兩人初次一起來塔醫院的時候,會特意要求他給遂徊向導素,并且愿意答應他那么多條件,加上承擔風險,也要支持他去緊閉室安撫遂徊。
另外,當時虞旌承諾為他寫見義勇為表彰信,還說可以支持他下學期連任學生會主席,這一聽就是能在塔校長面前說得上話,但分明他的父親是前任塔校長,原來新上任的塔校長是他的故交摯友……
好一個關系戶。
應帙沒有辦法再猜忌虞醫生了,甚至連懷疑都不想再往他身上懷疑。如果現在還要說靈魂互換的罪魁禍首可能是虞旌,就得追根溯源到城主也難逃干系,畢竟兩人關系密切,于情于理,應帙都不想思考這個可能性,這對遂徊來說太殘忍了。
浪費了半個下午的時間,二人帶著兩包粉皮花生無功而返,回到公寓里發現沉迷釣魚的老父親竟然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星網新聞,兩條龍一左一右地挨靠著他,扮演忠誠的龍騎士。
“它們為什么還在外面?”應帙很不理解地從藥瓶里搖出一粒藥片,放進嘴里,取過應識箋面前的半杯溫水送服,等到喝完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杯不會又是應龍的口水吧?”
“你連它的口水都不敢吃,也配當它的主人?”應識箋笑著看向他,應帙無語地晃了晃杯底最后一點水,放回茶幾上,忽然問應識箋:“爸,你知道一對一死一瘋的靈魂伴侶嗎?”
應識箋臉上神情沒有任何不自然,那抹不耐煩也表現得恰到好處:“又是靈魂伴侶,你的話題就離不開它了是嗎?我知道你和遂徊是靈魂伴侶了,94%,我知道了!
遂徊暗戳戳從廚房間往外露出個腦袋,手里舉著半瓶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碳酸飲料,嚴謹補充道:“是94.4%!
“……”
奈何應帙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是虞旌跟我講的,他說他知道兩對靈魂伴侶,其中一對是易叔叔和耿叔叔,另一對下場很慘,一死一瘋……是爸爸你知道的那對嗎?”
“……不是,”應識箋垂下眸,搖了搖頭,“我認識的那對……”他停頓了一下,模糊地形容道,“過得還不錯!
“還不錯?”應帙想了一下,“可以告訴我他們是誰嗎?”
應識箋不耐地抬眸和他對視:“你突然怎么這么多好奇心?”
“因為我也有靈魂伴侶,所以對同類產生好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高適配性只是精神力的契合,和其他沒有關系!睉R箋皺眉,語氣倏然強硬起來,“別說得好像你就已經非他不可了一樣,還靈魂伴侶?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不適合,我不同意!
說罷,他直接起身去了書房,用力摔上門。應龍和燧石在沙發上對視一眼,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山雨欲來風滿樓,嘭的消失在空氣中。
應帙原地站著,視線定定地注視著閉合的房門,巨大的摔門聲響讓他聽覺敏銳的耳朵有些不適,但他目前無暇顧及。一些人類的劣根性在心中蠢蠢欲動,特別是在應識箋大聲說出那番不留情面的話語時,廚房間悄然關閉的推拉門。
你不同意?你憑什么不同意?那我就要和遂徊在一起,我現在就答應他,我現在就標記他。
應帙閉上眼,努力平復著這些不理智的念頭。
太莫名其妙了,雖然應識箋確實一上來就明確表達過不支持他和遂徊結合,但這些天以來,應識箋對遂徊的態度分明很親切很溫和。
應帙假設他的兒子突然某一天帶回來一個全身病的窮比黃毛,而且還說非他不可,應帙絕對直接打斷黃毛的腿扔出去,哪可能對他那么和顏悅色,還請他喝魚湯?
“……”所以應識箋到底在想什么?應帙十分費解。
他嘆口氣,最后再看了眼書房門,轉身走到廚房間前。
他正抬手正準備開門,卻聽到里面傳來了什么奇怪的聲音,應帙動作一頓,倏然意識到遂徊該不會是里面哭吧?
他猶豫半秒,還是咬著牙推開了門,“遂……”
應帙抬眼,看到遂徊將長發完全盤起,戴上了圍裙和塑膠手套,手里死死握著一把菜刀,一雙紫眸中滿是暴戾和兇光,明顯不是打算做菜而是要去把人做掉。
“等等,那是我親爸!”
作者有話說:
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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