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一天
書里的我不知道書外的謠言傳得如火如荼。
更不知道給我造謠的是我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好大兒。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沒收家里所有的花生,寧肯捐給火車列車員叫賣也不給逆子留半粒。
媽媽在推理小說提心吊膽當兇手,它竟敢污蔑我和偵探私奔。
我們明明是在偷情!
偷情和私奔之間分明還有捉奸、撞破、狡辯、反咬一系列復雜且不可言說的過程,怎么可以一步快進到結局?
“你說我穿一身黑還是一身白?”我在衣柜里挑挑揀揀,“既然是西方背景的故事,寡婦是不是該穿黑色?”
我是很有職業修養的角色扮演愛好者,死了老公就要有死了老公的樣子,我認真征求情夫的意見。
江戶川亂步代入角色的本事比不過我,一點兒小白臉的職業道德都無,不會說甜言蜜語贊美我的穿衣品味,反而一臉抗拒地看著我。
“我絕對不會戴那頂帽子。”名偵探用全身的力氣拒絕,“你從哪里找出來的綠帽子?正常人衣柜里為什么有這個?”
“很好看啊。”我手指托著禮帽,“和你眼睛顏色很配。”
順帶一提這頂帽子不是從老爺的衣柜里找到的,我在夫人的帽飾抽屜里翻出了它,不得不感概她真是個妙人。
江戶川亂步寧死不從,我只好把帽子戴在死者腦袋上,遮住他的禿頂。
我最終決定穿深紫色,近似于黑色又不是黑色,同時隱喻寡婦和兇手兩重身份,用明晃晃的比喻戲耍偵探。
膽大妄為的犯罪分子很愛這么干,既囂張挑釁又有節目效果,我學一學。
名偵探有被我戲耍到嗎?
不知道,我褪下紗襪的時候他人已經埋進沙發里了,像只鴕鳥。
“亂步先生。”我喊他,“你過來一下。”
“干嘛?”他的聲音從抱枕下傳來,“你又想出了什么整我的壞主意?”
“你怎么可以把人想的這么壞?”我指責他,“我不是與你相依為命誓不出賣的同伴嗎?”
江戶川亂步不接受我的道德綁架,依舊不肯抬頭,“你先說是什么事。”
沙沙的腳步聲靠近沙發,他不過來又怎樣?我可以過去啊。
“只是想你幫點小忙。”我坐到他身側的沙發上。
沙發凹陷一塊兒,坐在上面的兩個人在物理學作用下被迫聚攏,腿貼在一起。
江戶川亂步從抱枕中抬頭:“衣服換好了嗎……栗子!”
我捂住耳朵:“嗚,要聾了,喊那么大聲做什么?”
“既然看到了就幫幫我。”我手探到背后,比劃比劃,“這條裙子拉鏈好長,我夠不到。”
“要不是土匪不在這兒,我才不來找你呢。”我小聲抱怨,“它可乖了,叼住拉鏈拉得又快又好。”
“把我和那只傻鳥比?”江戶川亂步不樂意了,本能移開的視線重新落回眼前。
“不高興了?”我輕快地晃了晃腦袋,黑發掃過微涼的背脊,“還不快表現一下自己。”
身后的人不再吭聲,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捏住拉鏈。
拉鏈合攏的聲音很輕,存在感卻空前之強,我無所事事地等待,思維發散地想:和土匪有點不一樣。
到底哪里不一樣,又是個有點復雜的問題了,我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好了嗎?”我感覺過去了半個世紀,忍不住催促。
“沒。”江戶川亂步說,他的指腹不小心摩挲過凸起的脊骨,“頭發,擋住了。”
我噢了一聲,把長發撥到胸前,用手束住,“這樣呢?”
“還有漏網之魚。”江戶川亂步拇指抹過,他困擾地說,“纏在拉鏈上了。”
“不可以直接扯開哦。”我警惕地偏過頭,“很痛的!會禿!”
我看見他笑了一下,唇角扯開好看的弧度。
肯定是因為看見我的窘樣所以嘲笑我,好壞的人。
“幫你解開。”江戶川亂步說,又補充一句,“我輕輕的。”
我腦海中出現經他努力后打出死結的領帶。
我:大可不必如此努力。
不就是頭發嗎,失去了還能再長,你去拿剪刀吧,我不哭。
可惜我如今落在敵手,沒有反抗權,只能乖乖側身坐好任人擺弄。
頭發絲太細,江戶川亂步挪近了些,認認真真地解開纏發,與貓貓玩弄毛線團一樣認真。
“嗯?”他撫了撫我皮膚上微小的顆粒感,疑惑地問,“栗子,你很冷嗎?”
“不冷。”我偷偷掐自己手指,“解開了嗎?”
“差一點。”名偵探顯然是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個性,執著追問,“不冷為什么起雞皮疙瘩?”
“因為亂步先生,你在呼吸。”我回答。
江戶川亂步:“?我不該呼吸嗎?”
身為人類竟然被剝奪呼吸權,何等慘絕人寰。
溫熱的吐息灑在我脊背上,我加重掐手指的力道。
難怪大家都覺得背后靈可怕,確實可怕,我十分懷念土匪,它在我背后的時候從不呼吸。
拉鏈終于被拉到頂,江戶川亂步松開扶在我腰上的手,又把我的長發撥到后面,滿意地看了看。
“少一枚頭飾。”他走下沙發,彎腰翻找梳妝臺的首飾盒,很快又走回來,把手里的東西別在我發間。
看他興致勃勃裝點洋娃娃的表情,我在心里說了句幼稚鬼,然后迫不及待湊到鏡子前。
拇指大小的珍珠點綴在烏黑長發間,點睛之筆的裝飾,透著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
他的品味意外得很好。
我忍不住對著鏡子看了好半天,仰頭問他:“亂步先生居然擅長穿搭嗎?”
“不,這是第一次。”江戶川亂步自得地說,“了不起的天賦吧。”
“說不定是誤打誤撞。”我和他唱反調,“除非你再表現一次。”
“我又不認識要我幫忙挑頭飾的女孩子。”江戶川亂步反對。
“只有笨蛋栗子老是麻煩我。”
“你說我麻煩!”我抓住他的話柄,“怎么可以這樣說同舟共濟的同伴?”
我們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可以往兩邊蹦。
我換好衣服,該夫人出場的時候了,此刻還有一個問題。
“亂步先生該怎么偷溜回房間呢?”我苦苦思索,“躲進我的裙子里?”
我在衣柜里看見了鯨骨裙撐,好大好蓬松,躲一個人綽綽有余。
江戶川亂步拒絕了我的天才建議,他選擇直接出門,讓我給他打掩護。幸好主臥門口沒有傭人守著,不然兇手+偵探的狂徒組合就要拿下二血了。
我們一路鬼鬼祟祟,在別墅里到處迷路。
沒辦法,身為夫人的我無法問路,身為偵探的他只會迷路,我們是笨蛋二人組。
江戶川亂步對我們的組合名很有意見,我無視之。
“偵探先生。”
走廊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詫異地看向江戶川亂步和我,“我正在找你——你怎么和夫人在一起?”
這位恐怕便是請來偵探的大少爺。
他并不知道,他花錢雇來的偵探已經是繼母的人了,他的委托金被花在了不可言說的地方。
“老爺身體不適,由我接待客人。”
我迅速接受我憑空多出一個塑料兒子的倫理事實,以輩分服人,“你有意見?有意見先叫聲媽沫聽聽。”
大少爺無助地被惡毒繼母欺壓,我乘勝追擊:“讓所有人來客廳,我決定舉辦家庭會議,一起商量傳家寶失竊案件。”
家庭會議的參與成員有我、江戶川亂步、大少爺、小少爺和管家,以及一張老爺的畫像。
我從管家手里接過畫像,端正地放在椅子上,讓野爹居高臨下俯視他的兩個兒子,營造氛圍上的壓迫感。
“老爺人雖不在,精神卻與我們同在。”我嚴肅地說,“親爹iswatchingyou.”
大少爺和小少爺坐立難安地端正坐姿,道德綁架永遠那么好用。
“管家。”我說,“你來為偵探先生介紹一下前景提要。”
“好的夫人。”管家立刻說,“三天前,老爺十分驚慌地告訴我,傳家寶丟了。”
“老爺的傳家寶是一顆十分珍惜的、極為純凈的紅寶石,是老爺的祖父傳來的寶貝,也是家主的象征。”
管家:“傳家寶失竊令老爺大受打擊,他發誓掘地三尺也要把寶石找回來。可是老爺年事已高,實在沒有精力親歷親為,故而將任務交給了兩位少爺。”
“誰先找到傳家寶,誰就是下一任家主,繼承家族的全部財產。”
管家沉聲說:“老爺已經立下了遺囑,萬不能反悔的。”
我明白了,這就是大少爺請偵探上門的原因。
人為了錢什么都做得出來,我深有體會。
那么小少爺呢?他立的難道是不爭不搶的人設?
“傳家寶之前放在哪里?”江戶川亂步問,他下意識想推一推眼鏡,卻推了一空。
“在老爺的書房。”管家回答,“您要去看看嗎?”
江戶川亂步站起身,我自然也跟著站起,準備和他一起去書房探查。
“母親。”小少爺突然叫住了我,“母親不是要看我的功課嗎?我已經寫完了。”
我對初中生的功課沒有興趣,休想讓我重新溺入已經爬出來的學海。
我十分不情不愿,眼神往江戶川亂步那邊飄:讓我去破案!偵探的宿命是出沒在案發現場,不是給初中生改作業!
何況亂步先生沒我不可以,他一個人做不到!
雖然我沒了異能,但我還有腦子,可亂步先生的異能就是他的腦子,沒有我他可怎么辦啊。
“我先過去。”
借袖口的掩蓋,江戶川亂步捏了一下我的手背。
他用了些力道,即使手指離開也仍殘存著力度。
是讓我安心的意思嗎?
我總感覺,他與書外那位無所不能的名偵探并沒有區別。
“行。”我對小少爺露出微笑,“媽沫幫你看功課。”
被惡毒繼母殘害過的大少爺對弟弟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跟著小少爺一路來到他的房間,在這個過程中,我沉浸式代入自己的角色。
兩位少爺都不是她的孩子,無論誰繼承家產她都是被掃地出門的命,這令她極為不甘心。
當傳家寶失竊,繼承人之爭被擺上臺面,她決定鋌而走險,把老爺乃衣組特!
不給錢的老頭子,洗內!
我:好一位性情中人。
如今老爺已死,她緊接著要做什么呢?要做什么才能保證家產屬于她而不屬于兩個繼子?
唯有嫁禍。
“將殺人的罪名嫁禍給兩個爭奪家產的繼子,惡毒繼母的思路應該是這樣沒錯。”我推理道。
我要跟著她的思路走嗎?
可惡的異能力者,只知道把人坑進來,連通關的提示都不給。
嫁禍是我不熟悉的業務,我只把偷吃的罪名栽贓給土匪過,還總是被看出來。
我:為什么會失敗呢?我的話術明明很優秀啊?(擦嘴巴)
我一邊思考,一邊走向小少爺的書桌。
房門在我身后關閉,臉上帶笑的小孝子面色陡然陰沉。
“我交代你的事,辦妥了嗎?”
我:???
你小汁怎么有兩份面孔?
“大差不差。”我用折中的說辭糊弄過去,反問道,“你很著急嗎?”
小少爺不悅地說:“別忘了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原來我和亂步先生的繩子上還有你這只小螞蚱,真是根長繩呢。
“我知道你沒有糊弄我。”小少爺雙手背在身后,緩緩踱步,“父親今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起不來了?看來你有把我的藥好好喂給他。”
好一位帶孝子,買通繼母給親爹下毒,多么歹毒的心腸。
可惜,和惡毒繼母比起來還是太好心了。
我用全新的目光看著一臉運籌帷幄的小少爺。
傻兒子,你爹豈止是病得起不來床,他干脆就是一具尸體了啊。
你媽沫超額完成了任務,感不感動?
“今天繼續下藥。”小少爺尚不知親爹慘死的事實,更不明白我家庭會議上特意請出老爺畫像、換上一身類黑色寡婦裝的深刻內涵,還在自說自話,“務必要在偵探找到傳家寶前讓他病死!”
“那個偵探和大哥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小少爺狠辣地說,“與我們不是同路人。”
我:妙極了,一條繩栓四只大螞蚱。
小少爺:“還有管家,他也是大哥的人。”
我:五只了,真有你們的。
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版的相親相愛一家人。
我一邊聽小少爺的反派發言,一邊在他的作業本上批示:字跡不端正,重做。
不客氣,來自媽沫的小小母愛請收下。
我把作業本還給小少爺,希望他能懂我“小小年紀別整天沉迷宅斗,多讀點書吧”的苦心。
我離開小少爺的房間,在通向花園的走廊上碰見從書房回來的三人。
大少爺和管家走在前面,江戶川亂步獨自落在最后,綠眸漫無目的地掃過花園中盛開的矢車菊。
直到看見我,他眼中才倒映出清晰的人影。
“夫人。”管家和大少爺紛紛停下腳步與我打招呼,我的目光越過他們,只看向亂步先生。
即使人設鮮活,也改變不了這本書當中,唯有我和他真實存在的事實。
“偵探先生一無所獲。”大少爺失望地說,“明明聽說是很有名氣的偵探我才請來的,唉。
我:你這個沒有眼光的東西!
宿敵的水平側面襯托了我的水平,只有我可以說亂步先生的壞話,你算哪塊小餅干?
“小少爺的作業被打回去重寫了。”我公報私仇地說,“你能耐,你去輔導他寫作業。”
大少爺:“可是我……”
“沒有可是。”惡毒繼母冷酷地說,“我相信老爺也希望看見兄友弟恭的美好場景,快去。”
大少爺不甘不愿地走了,管家試圖幫他說話,被我以“你的工作做完了嗎?今天也有在為主人家做牛做馬嗎?競業如此激烈你怎么敢不內卷?”為由質問三連,慌不擇路地逃了。
“舌戰群儒,不愧是我。”我擦擦額頭的汗,抓住江戶川亂步的胳膊,把他拉到無人的花園中。
“亂步先生。”我迫不及待地說,“我找到了新線索!”
江戶川亂步應了一聲,看起來興致不高。
“怎么了?”我擔憂地問,“他們欺負你了?”
也是哦,亂步先生在小說里的人設是夫人的小白臉,被大少爺和管家欺壓可太正常了,我不該讓他單獨行動的。
“沒有。”江戶川亂步睨我一眼,“我在栗子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居然還擔心他被人欺負。
我認真回答:“淋雨后哭唧唧的可憐小貓咪。”
江戶川亂步深吸一口氣,原本不高的興致被槽點取代,他現在的表達欲空前旺盛。
貓塑,他是知道的,栗子一直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貓塑他,他忍了。
但那串前綴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沒有一丁點對名偵探的尊重!
“我很尊重亂步先生呀。”我不接受他的污蔑,“我剛剛才幫你把那兩個沒眼光的東西罵走。”
“他們也沒有說錯話。”江戶川亂步移開目光,視線落在風中搖曳的花瓣上,“沒有【超推理】,我找不到答案。”
我扭過頭瞅了眼他在看的花,白白的一小朵,不曉得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看我。
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捧著亂步先生的臉,手動幫他扭頭。
“我在你面前的時候,不要看花。”
直到那雙明亮的翠綠色眼眸中裝滿了我的身影,我才滿意地說教:“亂步先生,很笨耶。”
江戶川亂步立刻反駁:“栗子才笨。”
“瞧。”我說,“你的邏輯不是挺清晰的嗎?”
“都知道罵回來了,破案有什么難?”我揪他臉蛋,揉搓貓貓頭,“東京那么多偵探,沒有異能不是照樣破案?橫濱偵探做不到嗎?”
江戶川亂步被我揪得臉頰紅紅,口齒不清地問:“那栗子沒有異能力也可以破案嗎?”
我:“笑死,當然不可以。”
“我要是沒有異能。”我目光放空了一瞬,“……應該會活的很幸福吧。”
“我算是因為異能才會走上偵探這條路的。”我陷入回憶。
“當初入行可是抱著‘不是無路可走,還有死路一條’的決心啊。”
“若是沒有異能,我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里的狀元呢。”我嘆息,“不過,干一行愛一行,我會堅定地在晉升一流偵探的道路上走下去的!”
決不辜負我的事業粉朋友們!
“亂步先生呢?”我問,“也是因為異能力,才會選擇成為偵探嗎?”
“不是。”江戶川亂步揉了揉有點痛的臉頰,“我的父親是非常知名的刑警,母親也很擅長推理。”
他算是天生與偵探這行有不解之緣。
“不是挺好的嘛。”我真心實意地說,“既然不是因為異能才當偵探,那么沒有異能當然也還是偵探。”
“是偵探就要靠自己的頭腦努力推理!”我大拇指指向自己,“即使是我,也完全沒有放棄哦。”
“雖然我已經認定自己是兇手了。”我目移,“那么大一把刀,那么深的傷口,鮮血嘩嘩地流,不是我還能是誰殺了人?”
“不是栗子。”
“嗯?我說的是我這個角色殺人。”我以為亂步先生在揪細節,“我當然不會殺人,我可是守法公民。”
“也不是她。”
江戶川亂步重復一遍:“不是栗子的角色殺人,她不是真兇。”
我不理解,我比劃比劃:“亂步先生你失憶了嗎?是我殺的人,你當時還在旁邊舉著蠟燭幫我照明,是我的幫兇。”
“眼見不一定為實是偵探常識,笨蛋栗子。”江戶川亂步抓住我的手,大步往臥室走,“我要再去檢查一次尸體。”
“咦?”我跌跌撞撞地跟上他,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亂步先生的腳步,“怎么突然恢復干勁了?”
“因為只靠栗子,說不定這輩子都出不去。”江戶川亂步在走動間側過頭,眉眼中熟悉的自信張揚重新回到他臉上。
“在笨蛋哭唧唧之前,名偵探就再努力一下吧。”
“亂步先生……”我怔怔地看著他,“你……”
“你知道去臥室是哪條路嗎就拉我走?”
江戶川亂步:“……”
“栗子是破壞氣氛的超級笨蛋。”他叫嚷出聲,“剛剛氛圍明明超帥的!”
“路癡沒有耍帥的資格。”我反拽住江戶川亂步,由他拉著我走改成我拉著他。
名偵探十分不滿,名偵探要鬧了。
“很帥氣哦。”
我說,沒有回頭看他。
“就算會迷路也還是很帥氣。”我笑了笑,“這就是亂步先生的魅力嘛。”
第 42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二天
臥室一如清晨,期間沒有仆人進來打掃,尸體無人察覺。
要問為什么,因為我把門反鎖了,還在門口豎起了一面請勿打擾的木牌。
沒有人可以鉆我的漏洞,惡毒繼母心思縝密到令NPC害怕。
尸體在床上安靜地躺著,像極了每個早八日鬧鐘未響前的我。
摸了摸自己,怎么硬硬的,原來是死了.jpg江戶川亂步掀開被子,尸體胸前的血洞那么大那么刺眼,他視而不見,雙手掰開死者緊閉的口腔。
“對了,我從小少爺口中套話套出了新線索。”
我把惡毒繼母和帶孝子的歹毒謀劃告訴亂步先生,做出總結:“這本小說本質上是一根繩子上五只螞蚱互相傷害的故事。”
繩子被五螞分尸,老爺是繩。
“按小少爺的口供,藥的分量不致死。在他的設想中,死者三天后才離世。”
江戶川亂步合攏尸體的口腔,拿起手帕仔細擦了擦手指。
“既然如此,”我猶猶豫豫,“人果然還是我殺的嗎?”
胸口的那一刀,無疑是致命傷。
從傷口處涌出的鮮血打濕了床單和被子,我指尖碰了碰,觸到黏濕冰冷的血液。
“別亂碰,小心沾到臟東西。”江戶川亂步捉住我的手拉到他面前,把手帕對折到干凈的一面,一點點拭去我指縫中的血。
他微微低著頭,纖長的眼睫認真垂落,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死者在天之靈看到偵探對待兇手耐心又溫柔,恐怕要氣的當場詐尸而起。
我縮了縮手,把話題帶回案件,“亂步先生發現什么了嗎?”
“嗯。”江戶川亂步舉起我的手,對著光滿意地看了看,“我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語氣篤定,一如往昔。
我震撼之余,面露警惕:“此處禁止謎語人行為。”
江戶川亂步瞇了瞇眼,他想到我之前對他種種迫害之舉,壞心眼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那栗子說點好聽的。”
“我高興了,就用笨蛋也能聽懂的方式解釋給你聽。”
哇,這里有一只壞貓,快把他逮捕送進貓咖打工。
“告訴我吧亂步大人,你是最聰明的(小貓咪)。”
“(小貓咪)最好了,怎么舍得為難無辜的我,你可是全橫濱最優秀最好的(壞蛋貓貓頭)。”
我換著花樣把江戶川亂步夸了又夸,他迷失在彩虹屁中,沒有意識到我省略了關鍵的主語。
區區小貓咪,哪里懂得人類的狡猾。
他可能血賺,我永遠不虧。
“既然栗子這么想知道……”
江戶川亂步的話說到一半,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礙事。”黑發綠眸的偵探不滿地說,抓住我的手,“不給他開門。”
“夫人,您在房間里是嗎?”管家不依不饒地敲門,“請開開門,我知道您在房間里。”
“不要理他。”江戶川亂步干脆擋在我面前,“栗子只需要聽我說話,讓我想想這個案子該從哪里說起……”
管家:“砰砰砰!開門!”
管家:“為什么不開門?房間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亂步先生。”我揪住江戶川亂步的袖子,“再讓他鬧下去,整個別墅的人都要聚集過來了。”
“那又怎么樣?”江戶川亂步不以為然,“為什么要在意書里的角色,這里明明只有我們兩個活人。”
我:話是這么說,但正如管家所言,房間里到處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比如躺在床上的死鬼,比如站在我旁邊的情夫,夫人承受了太多不該她承受的壓力。
敲門聲愈發激烈,門外的管家舉著拳頭,一下比一下重地砸門。
突然,他砸了一空,身體隨著慣性向前撲倒,狼狽地摔在地毯上。
管家痛喊一聲,他睜開眼,看見锃亮的皮鞋。
管家的視線順著皮鞋向上,黑發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旁邊站著別墅的女主人。
“夫人!”管家大驚失色,“你竟然當著老爺的面在房里偷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威脅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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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勢迷人眼,十八歲惡毒繼母玩轉豪門》《原配尸骨未寒,她竟在靈前做出這種事!》
好抓馬,我的人生精彩紛呈。
“老爺怎么了?”管家嚴詞厲色,“老爺今早便身體不適,是不是被你們兩個氣病的!”
“哦?”江戶川亂步彎下腰,讓管家不用把脖子抬到脫臼便能與他對視。
偵探眼中一片冷靜的了然。
“你不是早就知道,床上躺著的是一位已死之人嗎?”
“欸?”
這聲疑惑不是管家發出的,是我的聲音。
“那他早上豈不是在演我?”我指責管家,“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亂步先生在我被子里缺氧,故意拖延時間想捂死他?”
管家大驚失色:“你竟然一大早就在偷人?”
我:“什么?你不知道嗎?”
我們怒視對方,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劇情。
“栗子的應對沒有錯。”亂步先生安撫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又快樂了,沒有什么比自己被夸獎而別人被嘲諷更令人心情愉悅。
“偵探先生,你是大少爺特意請來查傳家寶失竊案的。”管家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可你不僅本職工作毫無進展,還與夫人拉拉扯扯曖昧不清,是何居心!”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拉拉扯扯?”我比劃比劃,“我和亂步先生之間明明隔了10厘米遠呢。”
江戶川亂步笑了一聲,像是認可我的解釋,又像是并不辯駁。
管家以一敵二,深感人手不足,恰好,大少爺從門外路過。
“你們這是?”大少爺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在開一場排擠我和弟弟的家庭會議嗎?”
“大少爺!”管家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大少爺拉入房間。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您還不知道吧,老爺……老爺他!”
大少爺臉色果然大變,沖向床鋪。
“父親!”
他沖得速度太快,險些撞到我,幸好我手疾眼快拉著江戶川亂步一起后退,避免一場人仰人翻的撞車慘劇。
“好野蠻。”我小聲吐槽。
“是啊,好兇。”江戶川亂步下頜擱在我頭頂,嘟嘟囔囔地抱怨。我腦袋好沉,仿佛半夜醒來被貓貓頭壓頂。
“亂步先生,請不要把你唯一的、珍惜的同伴當成頭部支架。”
我用肩膀頂他,“我會被壓矮的,我誓死捍衛我的165cm。”
“沒關系啦。”江戶川亂步不動彈,他找到了舒服的好位置,“反正比我矮。”
我使用了頭槌攻擊,他hp-1-1
“你們、你們兩個……”大少爺雙眼通紅,“父親的尸體躺在這里無人收斂,你們兩個親親我我像什么樣子!”
“這是對媽沫說話的語氣嗎?”我上前一步,下頜抬起,理直氣壯地說。
“寡婦的事你少管。”
無論何時何地何種修羅場,道德制高點永遠屬于我。
“死者也蠻凄慘的。”江戶川亂步懶洋洋踱步過去,瞥了眼床上的尸體,“所有人看見他都只知道大喊大叫,沒人流下一滴眼淚。”
大少爺:“你什么意思?”
“我也有點厭倦了。”江戶川亂步說,“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吧。”
“栗子,到我身邊來。”他向我招招手,“說好的,最佳觀眾席。”
“感謝她吧。”名偵探哼哼,“我會用笨蛋也能聽懂的方式說明。”
我走到亂步先生身邊,給了他一擊小小的肘擊,“最后一句可以消音不用說。”
江戶川亂步:“不要,我就要說,笨蛋笨蛋笨蛋。”
我:“那就嘗嘗這一招——必殺·撓癢癢攻擊!”
“夠了!”大少爺忍無可忍,“要說多少次你們才會意識到這里還有兩個人?”
他真是個不講禮貌的塑料兒子,媽沫很不喜歡。
“該從哪兒說起呢?”江戶川亂步思索,腦袋邊亮起小燈泡,“我知道了,就從昨天晚上,管家像往常一樣給死者端來睡前牛奶說起吧。”
管家臉色微變。
“今早你送來的早餐中有一杯冰橙汁和一杯熱牛奶。”江戶川亂步說,“死者年事已高,牙齒神經敏感,冰飲會導致牙疼,因此橙汁是夫人的,熱牛奶屬于他。”
“可見死者習慣飲用奶制品。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患有嚴重的失眠問題。”他指了指死者的略顯青黑的眼眶。
“熱牛奶可以助眠,但對于失眠嚴重的人而言只能算個安慰。”江戶川亂步看向管家,“但昨晚不同。”
“昨晚送來的牛奶中,加入了助眠的藥物。”
管家繃緊了臉皮,“老爺為失眠苦惱,我只是想幫助老爺,用藥的分量經過了醫生嚴格的指導,絕對不會危害老爺的身體。”
“的確如此。”江戶川亂步竟然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說辭,“你只是想讓死者陷入昏迷,并沒有讓自己成為兇手的打算。”
“因為你知道,今晚,她會動手。”
我眨了眨眼,徹底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往亂步先生身邊湊湊。
“她的暗殺計劃在了解死者的你眼中漏洞百出,最直接的便是死者淺眠,很難在睡夢中被殺死。”
江戶川亂步戳了下我的臉頰,“初次殺人的兇手都是這樣,是自以為天賦異稟的笨蛋。”
“推理就推理,不許逮住機會貶低我。”我張了張嘴,“小心我咬你。”
江戶川亂步飛快收回手指,縮進袖子里。
“讓夫人的暗殺計劃順利進行,這是你下藥的動機。”他繼續說,“從這個角度看,你不是真兇。”
“很遺憾的是,出現了意外。”
江戶川亂步看向管家,中年男人的視線躲閃不已。
“死者剛喝下牛奶,突然出現了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激烈反應,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
“驚慌之中,你意識到他死了。”
管家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嘴唇茫然地嗡動:“你……你為什么知道……”
“因為當天下藥的不只你一個人。”我摸了摸鼻子,“好巧哦,我也下了呢。”
“準確來說,是小少爺下的藥。”我毫無心理負擔地出賣帶孝子,“不是致死量,他的計劃本來是一天天下藥,讓死者逐漸虛弱致死。”
非致死量的安眠藥與非致死量的毒藥在死者身體中勝利大會師,產生了一些美妙的化學反應。
被化學反應的對象一命嗚呼,失足掉進黃泉。
接下來的事不用亂步先生解釋也水落石出:管家慌張地處理現場,中毒而死的死者身上沒有外傷,他便將其掩飾成熟睡的模樣。
到了夜晚,夫人一想到兩個逆子的繼承權之爭,下定決心,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老爺刀了算了!
反正小少爺也買通她下藥,到時候把污水反潑回去豈不美滋滋?
她舉起餐刀。
“是我解讀錯了人設。”我大嘆一口氣,“原來她不是惡毒繼母,是笨蛋美人。”
傻乎乎地捅了尸體一刀,自己頂了真兇的罪。
“管家,你竟然謀害父親!”大少爺接連得知管家、繼母、親弟三人聯手害死親爹的真相,整個人如遭雷劈。
“我都是為了少爺您啊!”管家大聲為自己辯駁,“我無意間聽說了夫人歹毒的計劃,想幫您除掉心頭大患,所以才……”
江戶川亂步:“聽說?她會把這種事隨口亂說嗎?栗子都不會干這種蠢事。”
我:參照物為什么是我?
在我威脅的目光下,江戶川亂步從心改口:“栗子養的傻鳥都不會干這種蠢事。”
土匪:(鳥語花香)(罵罵咧咧)
“最后,好心給你一個提示。”江戶川亂步不再看失魂落魄的管家,“沒有那么多‘無意間’和‘巧合’,只有故意、利用和借刀殺人。”
“關于這方面的知識,建議你討教假哭半天擠不出半滴眼淚的你家大少爺。”
站在床邊眼眶通紅的帶孝子緩緩抬頭。
這波,全員惡人。
“死者人緣是有多差啊。”我竟生出了憐憫之心,“即使是太宰先生、即使是太宰先生躺在這里,也不至于如此。”
他至少有一些朋友和弟子愿意哭靈,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聯盟也會紛紛趕來獻花,集資吃一頓聯盟散伙的酒席。
“你以為你贏了嗎?”
手上沒有沾到一滴鮮血,卻又像是染滿鮮血的大少爺冰冷地說:“這場游戲所有人都是輸家,誰殺了父親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失竊的傳家寶到底在哪里?”
“偵探,我請你過來,是為了解開這個謎題。”
傳家寶到底被誰偷走了,又藏在哪里?這個問題貫穿整個故事。
“你在書房里一無所獲。”大少爺嘲諷道,“怎么,現在有線索了嗎?”
“那個啊。”江戶川亂步懶散地說,“我一開始就拿到了。”
大少爺:“什——”
“栗子還記得嗎?”江戶川亂步拿起床頭柜上的燭臺。
“故事最開始,你握著刀,我為你舉燈,照亮黑暗房間的一隅。”
我記得,星星點點的燭火映在他的眼眸中,微微搖曳,如此明亮。
“那一幕并不是偵探與兇手狼狽為奸。”
江戶川亂步點燃燭臺上的蠟燭,滾燙的蠟淚順著燭身流淌而下。
蠟燭在火焰中漸漸變矮,一抹晶瑩的紅色如血剝離,從燭臺滾落在地。
紅寶石骨碌碌滾動,停在書中人物面前。
嘩啦啦!
狂風皺起,眼前的一切宛如被撕裂的書頁一頁頁翻過。
漆黑的小說在尾聲合攏,模糊了作者的姓名。
一眨眼的功夫,我從豪宅掉進后廚。
后廚的地板意外的并不冰涼,也不堅硬。
“我又不是死了,怎么會冰涼又堅硬?”江戶川亂步在我身下抗議。
我從他身上挪下來,伸手把和地板親密接觸的名偵探拽起。
“我們從書里出來了?”我左顧右盼,“這里是……甜品店的后廚?”
好怪的降落地點,難道是選我們兩人心中最想潛入的地方取交集嗎?
“或許敵人把小說藏在了這里。”江戶川亂步從口袋里拿出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
“怎么又把眼鏡戴上了?”我歪歪頭,“【超推理】不是沒有失效嗎?”
“準確來說,亂步先生你,根本不是異能者吧。”
“誰說不是!”江戶川亂步立刻抗議,“武裝偵探社是異能力者集團,作為名偵探的我當然是異能力者,不信你去問社長。”
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多么沒有邏輯,毫無說服力。
“問就問。”我挑眉,“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說謊。”
在正義的川繪栗子大偵探灼灼的目光下,我的宿敵退卻了,他顧左右而言他。
“所以世界上根本沒有【超推理】存在。”我心情十分沉重,“亂步先生只是太聰明了。”可惡!可惡的聰明人!竟然是他智商太高惹的禍!
“貓貓這么聰明做什么?”我心態不好了,我拼命揉搓他的臉蛋,“小貓咪只要乖乖變成變態人類的玩物就好了!為什么要行業內卷!”
被我暴風輸出的名偵探一臉懵圈,想反駁但臉蛋落在我手里說不出話,想反抗后廚鍋碗瓢盆又多施展不開,最后江戶川亂步走投無路,干脆把我舉了起來。
他的手穿過我胳膊底下,用舉高高的姿勢讓我雙腳離地。
腳碰不到地令人心慌,我下意識松開捏住他臉頰的手,改為摟住他的脖頸。
“干嘛?”我說,“卷死我還不夠,要摔死我嗎?”
“不講理。”江戶川亂步臉頰被捏的泛紅,人很委屈,“栗子好不講理。”
“我就是最大的道理。”我獅子大開口,“我要代表所有在偵探業激烈競爭勉強糊口的同行譴責你,卷王人人得以討伐。”
“明明是他們太笨……痛痛,不要揪我頭發。”江戶川亂步小聲嘶氣。
“書里禁止使用異能力的限制明明對亂步先生一點兒用都沒有,你之前一副腦子空空的模樣是不是故意耍我玩?”
我審問他:“‘栗子超極笨耍起來超好玩’——你心里是不是這樣想的?”
“才沒有。”江戶川亂步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他仰起頭看向我,低聲說,“因為很奇怪嘛,我一直相信【超推理】是我的異能力,一直都是戴上眼鏡才能破案。”
“可眼鏡突然不見了,栗子的異能也不能用,但我看了眼手上的燭臺,卻知道里面藏著一顆紅寶石,再看死者,又輕易知道了死法和真兇。”
我陷入沉思:“你,是在向我炫耀嗎?”
我已經知道你很聰明這項事實了,著實不必強調這么多次,好傷我自尊。
“我當時很慌。”江戶川亂步慢慢地說,“腦子亂糟糟的,所以做了個很笨的決定。”
他固執地認為不使用異能就不可以推理,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江戶川亂步彎了彎唇,他笑起來,“但是栗子實在是太笨太可憐了,明明刀都拿不穩,還認為自己是兇手。”
“栗子絞盡腦汁卻什么思路都沒有的樣子好可愛。”他瞇起眼,嘴巴里說出了非常惡毒的話語,“亂步大人心想這樣不行,沒人救你你可怎么辦呀?只能靠我了。”
在他逃避的時候,她沒有放棄,所以他不逃了。
我聽完這番似乎對我進行了人身攻擊似乎又沒有的發言,肯定點頭:“亂步先生,你就是在炫耀你的聰明才智。”
“不炫耀我也很聰明。”名偵探大言不慚。
世界上最氣人的莫過于他說的是事實,我不能告他造謠。
“你聰明的腦袋現在落在我的手里。”我摟在他脖頸上的雙手收緊,氣勢很足的名偵探立刻喊起痛來,“勸你謙虛做人。”
“明明是栗子落在我的手里。”江戶川亂步又把我舉高了一點,“勸你對我好一點。”
不過是兩敗俱傷而已,我不怕!
戰況又一次陷入焦灼,我們伺機而動,我們虎視眈眈,我們尋覓破綻。
我們不甘示弱地對視,在空氣中燃起噼里啪啦的電花。
“砰!”
突然間,后廚大門被一把推開,熟悉的人頭紛紛冒出:“亂步先生!栗子!你們可算回來了——”
我/江戶川亂步:“啊?”
太宰治/中島敦/國木田獨步/谷崎潤一郎:“啊?”
土匪:“嘎!”
黑鳥撲騰翅膀飛過來,朝我一頓猛啄。
“壞栗子!壞栗子!”土匪大聲說。
“鳥鳥這么著急!你卻和人私奔,還抱在一起舉高高!”
第 43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三天
是誰養了一只大聲誹謗人類的鳥?
是我啊,那沒事了。
不對,事情很大!
“我什么時候和人私奔了?”我大為不解,“70億懸賞豪門在逃小嬌妻的劇本明明屬于敦君,可不能隨便刪減他的戲份。”
中島敦:這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太宰治:因為敦君真的很好欺負呢。
此時一位職場霸凌者囂張路過.jpg自從敦君入社,國木田君被迫害的次數都減少了,有敦君是偵探社的福氣!
“我沒有和人私奔。”我嚴肅地告訴土匪,“更沒有抱在一起舉高高。我和亂步先生好不容易從敵人的偷襲中逃出來,現在需要的是安慰、鼓勵、溫暖的擁抱,不是造謠、誹謗、惡意的中傷。”
土匪黑黢黢的豆豆眼閃過一抹犀利的光,“栗子的手放在哪里?”
我低頭看了眼,答曰:“絞殺在宿敵的脖頸上。”
土匪:“宿敵的手又放在哪里?”
我:“非常好臂力,使我懸空。”
我對答如流,用從容不迫的氣場對抗所有人。
然而我的宿敵是個不爭氣的家伙,在同事們目光炯炯的注視下,他看起來快熟了。
“我數一二三。”江戶川亂步小聲說,“我們一起松手,誰耍賴誰是小狗。”
“一、二、三——”
千鈞一發之際,我先一步松開手,跳到地上,在反應速度上以0.01秒的優勢打敗了99.9%的江戶川亂步。
我愉快地朝他揚起頭:“叫。”
“耍賴的才是小狗。”江戶川亂步不服,食指和中指分開在我頭頂比劃小狗耳朵,“小狗栗子。”
我學著他的樣子在他頭頂比劃貓耳朵,“貓貓亂步。”
貓狗大戰一觸即發!
“我們,是不是有點多余?”谷崎潤一郎感覺這里沒有可供他呼吸的氧氣。
“是我們人類僭越了。”太宰治一臉憋笑的難過。
“社長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感動的。”太宰治欣慰地說,“他終于貓狗雙全了。”
豈止,偵探社還有魚,還有牛,還有虎,連鳥也有了一只,福澤諭吉改天可以寫一本自傳《重生之我在橫濱開動物園》。
“亂步先生,栗子。”國木田獨步掏出他的手賬本,“可以說明一下發生了什么嗎?你們兩個私奔、咳、我是指突然消失,到處找不到蹤影。”
“說明的工作就交給亂步先生了。”我按住江戶川亂步的肩膀,突然抓緊他的衣服,“在此之前,快用超推理看看我的打蛋器在哪里!我的打蛋器呢!”
我是為了免費的打蛋器才遭遇這么多事的啊!
“栗子,亂步先生的能力不是用來找東西的。”
國木田獨步試圖打圓場,他在偵探社工作那么久,對江戶川亂步的性格很了解。
名偵探最討厭麻煩,更不樂意為小事動用他的推理能力,有時候接到不情愿的工作,要福澤諭吉親自出面才肯答應。
找廚房用品?這種事就算殺了亂步先生他也不……
“在左邊第四個柜子里。”江戶川亂步說,“是甜品店當時拿來充當獎品的那一只,去拿吧。”
我:“好耶!”
我越過鋼筆掉在地上的國木田先生,珍惜地把打蛋器抱在懷里。
貧窮少女的快樂正是如此樸實無華。
我一路都在欣賞我的打蛋器,看啊,多么誘人的光澤,散發著迷人的金屬味,孔武有力,電鉆滋滋。
粉紅兔子癡情.jpg說明的工作被我全權委托給亂步先生,他不是很情愿,想拉我當壯丁,但我用一句話結束了我的解說生涯。
我:“這本精彩絕倫的推理小說,要從一位孤獨寂寞冷的夫人與被她塞進被子的小白臉說起……”
“可以了!停!”江戶川亂步緊急叫停,從他辦公桌的抽屜里摸出棒棒糖塞進我手里,強行打發我旁邊去玩兒。
我剝開糖紙含住糖球,繞去武裝偵探社的小廚房。
拿到打蛋器后我本想直接回家,看到土匪我才想起家里吃完的打折雞蛋還沒有補貨,打蛋器無處安放。
“食材?偵探社的小廚房有一些。”谷崎潤一郎回答,“盡管拿去用吧,不必客氣。”
我:這么慷概的嗎?
感覺有詐。我要用我超凡的頭腦推理一番。
第一種可能,武裝偵探社其實不叫武裝偵探社,它的前身是揍敵客家族,沿襲了古老殺手家庭培養小孩的飲食習慣,為增強社員們的抗毒耐性準備了特殊的食材。
毒蜈蚣,毒蝎子,毒蛇……五毒俱全!
谷崎潤一郎(表面):食材都可以用哦。
谷崎潤一郎(內心):毒不死你(猙獰.jpg)
我:“可怕,竟然謀殺編外人員!”
谷崎潤一郎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第二種可能,偵探社的食材快要過期了,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他們誠邀我品鑒臨期食材。
我:可是偵探社有不挑食的敦君和織田作先生家五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怎么會有食材剩余?
莫非是折耳根、黑蒜、鯡魚罐頭和仰望星空派?
我:他們就是想毒死我這位編外人員aka偵探社對家(確信)。
第三種可能,兩者皆是。
“所以,谷崎君。”我禮貌地問,“你口中的‘食材隨便用’,是指這些五毒俱全的臨期食物嗎?”
谷崎潤一郎在冰箱前面露掙扎:“我可以解釋。”
我:“嗯嗯,你說。”
“偵探社的廚房歸太宰先生統治。”谷崎潤一郎飛快地出賣同事。
“這塊硬豆腐是他大前天的自鯊道具,這鍋活力清燉雞是他前天的服毒用藥,這碗超人火鍋是他昨天煤氣中毒留下的遺骸,而今天……”
谷崎潤一郎揣摩偵探社最魔性之男人的思想:“今天,他全都要。”
我和谷崎君對視,彼此肅然起敬。
“是我冒犯了。”我小心地移開盤盤碗碗,拿出面粉和雞蛋,“那我等會兒烤蛋糕,是不是不用烤太宰先生的份?”
“沒錯。”谷崎潤一郎眼神飄忽,“他是成熟的太宰先生,他可以自己覓食毒死他自己。”
我真的會信。
我含著棒棒糖,在一只手負傷的狀態下表演我的絕活:單手敲蛋。
黃澄澄的雞蛋在蛋殼中搖晃,我單手分離蛋黃和蛋清,生動形象地體現出什么是身殘志堅。
為了一口吃的,我無所不能。“需要幫忙嗎?”
幽幽的女聲在我肩膀以下響起。
我扭頭,再低頭,終于看見了說話的人。
一位陌生的和服少女,目測身高148cm。
我喜歡她!
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不需要理由,一眼便心動萬年——和她站在一起,我好高!
“原來我呼吸到的也是高處的空氣。”我陶醉了,并手疾眼快趕在181cm的太宰治踏進廚房前飛快關上門。
走開,165cm以上的人類不許出現在廚房。
我冷酷地驅逐規定海拔線以外的入侵者,轉頭手把手教泉鏡花攪合面粉。
“鏡花醬喜歡什么口味?”我找到了半袋可可粉,“苦一點還是甜一點?”
“喜歡甜一點。”泉鏡花嚴格地執行我的攪動指令。
她應該是斯內普教授比較喜歡的那類學生,逆時針攪動魔藥的手法十分專業。
突然,女孩子反應過來,“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因為我,川繪栗子,是個偵探。”
蕪湖,快樂,柯南你小子的臺詞好好用!
泉鏡花看我的眼神露出一絲崇拜。
好單純一孩子,不愧是芥川龍之介帶出來的,一脈相傳的好騙。
橫濱有自己的遺傳學:名為狡詐的基因從森鷗外傳給太宰治,在太宰治傳給芥川龍之介的過程中,隱性基因“傻孩子”戰勝了顯性基因,并成功遺傳給泉鏡花。
由此導致橫濱人的心眼在太宰治、江戶川亂步、魔人費奧多爾這一代達到巔峰,而后逐漸下降,后輩一個比一個單純可愛。
東京則完全相反,東京是高中生的天下!
此消彼長,未來總有一天,東京將在犯罪率上碾壓橫濱,成為全國最大最無爭議的全明星犯罪大舞臺。
我,東京偵探,為老家投上寶貴的一票。
不知道小說中的世界與現實時間流速是怎樣設定的,我和亂步先生在書中破案的時候,偵探社發生了好幾件大事。
其中的劇情可以簡單概括成:我少看了一季。
我一邊打發奶油一邊用異能速讀了一邊泉鏡花的過往,著重品了品她、中島敦、芥川龍之介的復雜糾葛。
兩男一女,復雜糾葛,是不是以為我會看到狗血大三角虐戀情深之他愛她她愛他他和他仇深似海?
以上,統統沒有。
我快被漫天怒吼的“太宰先生”洗腦了。
《震驚!門下弟子為何大打出手?大師兄為何暴打小師弟?都是教育惹的禍,請欣賞不端水大師宰某治激化矛盾的一系列操作》
《二胎問題雷點重重,誰才是老父親心中的好大兒?芥川君有話說》
《愛惜保護動物人人有責,某白虎怒斥港口黑手黨野蠻粗暴,動物保護協會或介入調查》
《靠譜的未成年少女之我要離開那個沒有愛還濫用童工的黑心企業,招聘季,我只選武裝偵探社!》
我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武裝偵探社一共只有這么些人,其中太宰治、織田作之助、泉鏡花都曾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從原東家離職跳槽而來。
代入森鷗外視角,勤勤懇懇養大的韭菜,還沒來得及割就長腳跑進了對家的田里,他心里能不恨嗎?
他肯定恨死了!
心里一恨,壓力一大,患上女裝癖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逐漸理解一切.jpg
“其實,那個人也怪不容易的。”我幫森鷗外說了句好話,“鏡花醬若是在洋服店碰到他,記得不要用歧視的目光看人家,要包容他人的性癖。”
泉鏡花:???
不理解,但她很聽話,她不歧視。
有泉鏡花做幫手,我烤了可可瑪芬蛋糕,還額外做了泡芙。
雖然沒有安室君的手藝,但我的廚藝也是很不錯的,放在偵探社更是數一數二的水平,強的可怕。
我掃了眼冰箱里黑黢黢散發詭異氣味的黑暗料理,覺得偵探社真是個令廚師信心大增的風水寶地。
黑暗料理界的水實在是太深了,天真如我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鏡花醬拿去給大家分一分吧。”我忙著給泡芙注入奶油,“太宰先生不需要,冰箱中是他的圣餐。”
泉鏡花雙手舉著盤子走了出去,太宰治被香味吸引,沖刺在最前方。
然后被殺手少女無情躲開:“沒有太宰先生的份,請去吃圣餐(剩菜)。”
太宰治:“怎會如此!”
我在廚房里都能聽見外面的雞飛狗跳,身為武裝偵探社的競爭對手,我十分滿意自己的挑撥大計。
敵人的軟飯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覺悟吧!
黑鳥瞅了眼邪惡的人類,叼走我手里的泡芙。
我挑了個又大又圓的泡芙,擠入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奶油,把它藏在手心里。
廚房外既是戰場,我躲過餓虎撲食的白虎小子,倒地耍賴的小兔宰治,大口猛吃的放牛少年,矜持品味的眼鏡青年,悄悄走到低頭寫報告的名偵探背后。
我掃了一眼,是匯報關于小說世界的報告,應該是福澤先生的要求。
“張嘴,啊——”
冰涼酥脆的泡芙抵在江戶川亂步唇邊,他下意識張嘴咬下。
噗!
過量的奶油爭先恐后從破開的酥皮中爆漿涌出,江戶川亂步短促地唔了一聲,慌忙用手捂住嘴。
沒有含住的奶油溢出唇齒,黏在他的指縫間。
眼看奶油要滴落在寫到一半的報告上,江戶川亂步只好又用上一只手,兩只手都被奶油搞得黏糊糊,好不狼狽。
我在他背后無聲張狂地笑得肚子疼,身體一抖一抖,帶著他的椅背也跟著抖得很有節奏。
雙手捂嘴,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名偵探緩緩抬頭,眼眸中映出我毫不收斂的笑容。
“喜歡嗎?”我快樂地說,“為亂步先生注入滿滿愛意(惡意)的奶油泡芙,好吃么?”
江戶川亂步咽下口中香甜的酥皮和冰涼的奶油,甜味調得剛剛好,奶味醇厚。
但他是不可能夸獎栗子的!
這個人實在是太壞了,逮住機會就要來戲弄他。
“好不好吃,栗子自己沒嘗過嗎?”
在大禍臨頭的預感提醒我之前,我被亂步先生抓住了。
雪白的奶油順著他的指腹刮過我的臉頰,鼻尖上留下一團,睫毛上沾染幾縷,報復心很強的名偵探雙手齊上陣,把奶油抹了我一臉。
黏黏乎乎的人一個變成兩個,奶香味縈繞在我鼻尖,幾乎占據呼吸。“不公平。”我在他手里掙扎,“你只有嘴角沾到了一點兒,這是過激報復行為,我抗議。”
江戶川亂步舔了舔唇邊的奶油,他才不信栗子的鬼話,臉頰上黏黏的觸感做不了假,已經是牛奶胡子的形狀了。
“抗議無效。”江戶川亂步食指勾掉臉上一團奶油。
他端詳眼前的小花貓,鼻尖、睫毛、臉頰都涂過了。
對了,還有一個地方,也要她嘗嘗相同的滋味,才算成功的報復。
“唔唔!”
掙扎中,我的眼睫沾上些許生理性的淚水,視線模糊。
本該輕盈柔軟的奶油強硬地刮過舌苔,在唇齒間攪動,又擅自抽離,抹在下唇淺淺的凹陷處。
“好吃么?”江戶川亂步反客為主,“我覺得挺甜的。”
“難吃!”我忿忿地抽出紙巾擦臉,舌尖難受地吐了吐。
可恨,竟被反將一軍。
“明明是栗子先干壞事。”江戶川亂步雙手垂在身前,找我討要紙巾,“我也要,指縫好黏好難受。”
我抓起紙巾就跑,他眼睛睜大,追著我跑:“栗子是小狗,今天耍賴好多次!”
“看啊社長。”太宰治端著從微波爐里拿出來的活力清燉雞,一臉夢幻地往嘴里送,“貓狗雙全的生活,你快樂嗎?”
福澤諭吉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江戶川亂步沒有成功從我手上搶到紙巾,但他成功用臉貼臉的方式把奶油蹭了我一臉,使我之前的清潔功虧一簣。
我們在福澤諭吉不怒自威的深沉注視下勉強休戰,雙雙去衛生間洗手。
“你們兩個,把臉上的水擦一擦。”
福澤諭吉不愿深思剛才衛生間里幼稚至極的打水仗行為。
他的好大兒明明成年了許多年,最近為什么越來越幼稚了?是誰帶壞了他?
不,福澤諭吉默默地想,也可能是他帶壞了人家。
事已至此,兩個人都難逃其咎,不如放任他們野蠻生長,禍害彼此而不殃及他人。
思想一通,偵探社的天都亮了,福澤諭吉心平氣和地拿出兩張邀請函。
“這張是亂步的,武裝偵探社的名額。”他把票遞過來,“這張是栗子的,異能特務科的名額,他們托我轉交。”
安吾先生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我面前了,不知是因為背叛我感到羞愧,還是加班太多猝死在工位上。
我拿起票,“偵探……嘉年華?”
“是誰起的如此歡快的名字?”我震驚不已,“偵探團建,難道不是宛如詛咒般的、把被謀殺至少一人當作保留節目的邪惡儀式嗎?”
我們將隨機挑選一名幸運鵝祭天.jpg福澤諭吉: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這只是一次交流學習。”他解釋道,“主辦方報銷來回車費和食宿……”
“別說了,我什么都答應。”我秒答,“我這就去找助教請假。”
邪惡的祭天儀式算得了什么?包吃包住就是最強的!
“栗子。”與謝野醫生在醫務室朝我招手,“過來換藥了。”
我應了一聲,“可不可以把石膏換成繃帶呀?”
“那要看你的恢復情況。”與謝野晶子合上醫務室的門,“我瞧瞧傷口……”
“亂步。”福澤諭吉開口,江戶川亂步愣了下,收回看向醫務室的目光。
“怎么了社長?”他問。
“這張票是給武裝偵探社的名額,沒有指定人選。”福澤諭吉看向不記名的門票。
“既然是偵探活動,肯定是我去吧。”江戶川亂步不解地說,“社長想說什么?”
“還記得上個月名古屋發來的邀請嗎?”福澤諭吉意有所指,“也是偵探活動,指名希望亂步來,但最后是國木田代替你去。”
“因為很無聊啊。”江戶川亂步撇撇嘴,“名偵探的時間才不要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
福澤諭吉:“這次不無聊嗎?”
“那當然。”江戶川亂步不假思索地說,“笨蛋栗子聽見包食宿就走不動道了。”
“那么,”福澤諭吉又問,“你是因為活動不無聊才想去,還是因為陪你參加的人是她,所以才想去?”
江戶川亂步臉上浮現出更多不解,他抓了抓臉頰,“社長,這兩個選項有區別嗎?”
“有笨蛋栗子在的地方肯定不無聊。”名偵探雙手叉腰,因想象中的場景而分外愉快,“看笨蛋犯蠢也是樂趣的一種。”
福澤諭吉:“只是這樣?”
“社長你今天真的好奇怪。”江戶川亂步圍著福澤諭吉轉了兩圈,疑心他是不是被太宰治奪舍了,“有什么話想對我說直說不就好了?”
“……不,沒什么。”福澤諭吉拍了拍江戶川亂步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令人尊敬的社長回到了辦公室,獨留迷惑的名偵探。
端著吃剩一半的活力清燉雞,看起來半只腳踏過天國大門的太宰治晃蕩過來,看了看江戶川亂步手中的門票。
“地址在東京呢。”太宰治說,“亂步先生不用擔心迷路的問題,栗子肯定很熟。”
“畢竟她是東京人嘛,熟人和朋友都在東京。”
太宰治笑瞇瞇的,“和朋友敘舊的時光,聽起來就開心。”
“有朋友打打鬧鬧,栗子應該不會再專門對亂步先生動壞心思,故意戲弄你,時刻準備嚇你一跳了。”
太宰治用恭喜的語氣說:“亂步先生可以獲得一段安生日子,多好啊。”
“要是感到寂寞了,隨時可以打偵探社的座機哦。”
黑發鳶眸的青年歡快擺手,太宰治邊擺手邊倒退走路,一不留神絆倒在地上,順手扯掉座機的電線。
“什么動靜?”
我換好藥,美滋滋地帶著從石膏改成繃帶的右手愉快推門而出,聽見太宰治屁股砸地的聲音。
“栗子。”
江戶川亂步突然湊到我面前,臉貼得極近,俊秀的臉上滿是凝重。
我:“我在?”
“你誰都不要理。”他口吻認真,“只許跟我玩。”
第 44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四天
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我和我在橫濱新交的小學生朋友踏上去往東京的旅途。
亂步先生蠻橫霸道的交友邏輯與小學生不分上下,而我,是成熟的大學生。
成熟的大學生會在小學生興奮得仿佛在春游,把背包中的零食掏出來大吃特吃的時候,愁眉苦臉找助教請假。
“尊敬的助教您好,我是前段時間無端失蹤、專業課大曠特曠的川繪同學,我為自己的缺課行為深感愧疚,并想再請幾天假(歸期不定,消失時間與東京治安和犯罪率成正比),希望您可以批準。”
我打了個草稿,側頭問:“這樣寫,助教會不會把我拉黑?”
江戶川亂步咬著薯片,探頭看了一眼,肯定地說:“不會。”
我:“真的嗎那我發送了?”
江戶川亂步:“他會直接幫你辦休學。”
我: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jpg
“國木田先生說,發現我們失蹤后,偵探社幫我向學校請了假。”我把短信刪刪改改,“我沒有被當成失蹤人口。”
江戶川亂步嚼薯片:“那不是(嚼嚼嚼)挺好的嗎?(嚼嚼嚼)”
我保持微笑:“負責編造請假理由的,是太宰先生。”
我還不如死了.jpg不是我對太宰治有偏見,偵探社第一摸魚達人竟自告奮勇接下幫我請假的任務,可謂和我情比金堅,正常情況下我該大為感動與他桃園結義三拜關公。
如果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的話,我真的會謝。
“太宰先生幫我交上去的請假理由是這樣的。”我緩緩念出。
“川繪栗子同學的助教親啟,我是一位普通路過的好心橫濱市民,我每天在鶴見川漂流,尋覓愿意與我一同殉情的美麗女性(如果助教閣下是女性,有意應征殉情名額請務必私信我;如果是男的,當我沒說,別來挨邊)。”
“就在今天,我沉溺在冰冷的河水中時,突然看見川繪同學在與河神對話!”
“河神長著一只鷯哥腦袋,它尖尖的喙一張一合,說:‘好心的少女啊,為了感謝你的養育之恩,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河神土匪:‘你掉到河里的是金子做的名偵探,還是銀子做的名偵探?’”
“川繪同學回答:‘我兩個都要,因為我是貪婪的窮鬼。’”
“作為一個時常在咖啡廳和酒吧賒賬的普通路過好心橫濱市民,我太理解她了!她的回答沒有錯!河神也認為她沒有錯。”
“正在我以為皆大歡喜,川繪同學可以一手金子一手銀子扛回家發大財的時候,掉進河里的真正的名偵探大發雷霆:笨蛋栗子!你怎么可以要錢不要我?”
“名偵探十分生氣,面對川繪同學無力的解釋,只會捂著耳朵大喊我不聽我不聽,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為什么不說話?”
“川繪同學也十分生氣:明明是你不聽人講話,走開,不要攔在我暴富的路上。”
“我和河神看著他們兩個在鶴見川岸邊大打出手,打著打著,他們突然攜手奔向了夕陽,仿佛追逐他們逝去的青春——天哪!這兩個人吵著吵著竟然私奔了!”
“我大吃一驚,河神大吃一驚,等我們吃完鯨魚,已經找不見川繪同學的蹤影,只好來找助教請假。”
“希望你看在她只是個沉溺于暴富白日夢的小女孩份上,不要扣她的平時分。”
“以上,向你致敬,川繪栗子同學人生路上的絆腳石(劃去)好朋友太宰治親筆。”
我念完了,江戶川亂步的薯片從嘴里掉出來,被我撿起,重新塞回他口中。
江戶川亂步機械式地咀嚼,他舔了舔指尖的薯片屑,問我:“……你平時分被扣了嗎?”
“沒有。”我抓起薯片把腮幫塞滿,“助教收到短信以為我被拐賣了,直接報了警。”
警察把電話轉接給異能特務科,異能特務科轉接給福澤諭吉,福澤諭吉接到電話,欣慰地摸了摸自己一頭白發。
他的頭發本來就是白的,不用愁到一夜白頭真是太好了。
連帶著新社員中島敦都得到了社長和顏悅色的表揚:少年你發色天賦異稟,以后就跟著太宰干吧。
我至今仍不知道太宰治被扣了多少工資,遲到、早退、摸魚、殘害同事……他怕不是在倒貼上班。
“算了,把一切交給安吾先生。”我決定甩鍋,安吾先生有那么多工作,一定不介意再多一點,我很愿意成為壓死駱駝的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稻草之一。
“東京,我的快樂老家!”
我拎著行李箱歡快下車,振臂高呼:“你們的皇帝回來了!”
“皇帝!”土匪張開翅膀隨我振臂高呼。
路人詫異的目光我視而不見,皇帝的格調豈是凡人可以領悟,無敵就是寂寞。
舉著迎接牌的安室透默默放下牌子,假裝自己是人群中一顆無言的礁石。
安室透:我不認識她:)
江戶川亂步坐在行李箱上,敲了敲我的肩膀,示意安室透的方向:“公安派來接機的人到了。”
我推著我的行李箱和坐在行李箱上的江戶川亂步在地上滑行,左顧右盼:“公安?哪呢?”
“我只看見了執掌波洛咖啡廳的神、以我錢包侍奉的主、甜食創造與販賣的偉大存在,鐵血服務生安室君。”
將兩個人的對話盡收耳中的安室透一時不知道該因為公安身份暴露而警惕,還是給他一點兒都不虔誠的信徒一個核善的暴栗。
“亂步先生,栗子。”安室透最終選擇微笑待人,愛笑的人運氣一定不會太差,“歡迎來到東京。”
“是皇帝歸來。”我更正他的歡迎詞,“好久不見安室君。”
“放心吧,今天我依舊不打算開你的支線,依然對你的多重身份視而不見。”
“無論你有多少份兼職、是不是打工打到快猝死、有沒有盜用犯罪集團的經費養你的馬自達——安室君都是我心中永遠的、永恒的、永久的鐵血服務生!”
我深鞠躬:“請務必在服務業繼續深造下去,偶捏該!”
安室透:笑容消失術.jpg暗中接應的風見裕也:噗哈哈哈哈……對不起!降谷先生,我沒有笑!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從上司轉移到下屬臉上,實現公安內部消化的完美循環。
風見裕也作為安室透出場最多的得力下屬,他深知上司的卷王屬性:這可是每天加班加到睡眠時間不足九十分鐘的鐵血男子,什么人能讓他親自接機?
同為政府部門卻地位特殊的異能特務科經過層層審批,向公安開放了一部份文件的閱覽權。
擁有能一瞬間看破真相的推理能力的異能者江戶川亂步。
過往之事悉數知曉,明日運勢卜卦算盡的特殊異能者川繪栗子。
無論得到怎樣超出規格的禮遇都理所應當的兩個人。
風見裕也:只是沒有想到,降谷先生和川繪小姐居然很熟么?
我:熟得很!
我們之間是我曾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這是我一生一次的請求”的關系。
皇帝也有卑微的時候,我是能屈能伸的王者。
“我先送你們去酒店。”安室透一手拎一個行李箱放到后備箱,他的臂力屬于我和江戶川亂步加起來挨不了一拳的水平。
我還是更喜歡能和我打的有來有回的亂步先生。
超有成就感的。
“海鮮自助,甜品暢吃,巧克力噴泉……栗子快看!”
江戶川亂步翻開車上的酒店活動宣傳,我腦袋湊過去,哇的驚喜出聲。
“公安是撥了多少經費啊?”我為安室透鳴不平,“是不是克扣了手下員工的工資?害安室君打幾份工養活自己一人一狗,令人痛惜。”
“沒有這回事。”安室透放下手剎,手握方向盤。
他必須為公安正名,公安的經費可不寬裕,他的馬自達撞了又碎的養護費用全靠挪用酒廠經費,怎么可能有錢奢侈?
海鮮自助、甜品暢吃、巧克力噴泉的存在是因為——“我們拉到了贊助。”安室透誠實地說。
宣傳單上印著金主爸爸的大名:鈴木財團。
鈴木家二小姐,一位偉大的散財仙女,人美心善。
如果不是因為我一向是掃除封建迷信檢查的重災區,我一定會把她的小像請回家供起來,虔誠祈禱。
“我知道我會在偵探嘉年華遇見誰了。”我胸有成竹,掰著手指數。
“身兼數職的打工偵探A,昏死沉睡的大叔偵探B,不會長高的小學生偵探C,以及凌駕于他們之上的英明神武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傳奇偵探D——我,東京皇帝。”
“還有亂步先生。”我想了想,“勉強封你為封疆大臣偵探E。”
安室透:我知道我的馬自達是一輛好車。
安室透:它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在我手里開出高達的效果。
不科學,但很柯學.jpg安室透:即使我的愛車是一輛飽經磨難依然能開上路的好車……也不是后座這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的理由!
你們兩個是成年人吧?!
怎么會有人為虛假的朝廷官位吵著吵著打起來啊!
安室透一邊開車一邊思索:封疆大臣不是個挺高的官位嗎?
皇帝還蠻大方的。
讓他聽聽后座在吵什么——很好,栗子皇帝妥協了,給偵探E加封了司馬大將軍的官職,偵探E仍不滿意,他要篡位,他要當太上皇。
“不行。”我,皇帝本帝一口否決,“我是不會喊你daddy的,亂步先生的思想太污濁了,最多……”
我忍痛割愛:“最多把正室的地位給你。”
安室透:噗——
開車不該喝水的,他回頭要再背一遍交規,檢討自己的罪行。
江戶川亂步拿到了正室的名分,但他并不開心,他還在無理取鬧。
我不會再慣著他了,我派出我朝太子土匪,冷酷命令:“啄他耳朵。”
土匪:喳!
酒店咫尺天涯,安室透猛踩油門,他終于找到了最合適的開車手感:什么接待客人,他是在逮捕犯人!
白色馬自達攜帶狂風沙石停在酒店門口,車門迫不及待打開。
“到了,你們自覺進局子,咳,進酒店。”安室透清了清嗓子,“稍后再見。”
我下車拿行李,土匪耀武揚威地在我頭頂盤旋,江戶川亂步捂著左邊的耳朵,怨氣沖天。
“真生氣了?”我探頭探腦,手指撩開他捂住耳朵的手,“好可憐,都紅了。”
“等會兒拿冰塊幫你敷一下。”我哄他。
“干完壞事又在這里充好人。”江戶川亂步揉了揉耳垂,“我才不上當。”
黑鳥下嘴不重,比起痛更像癢,是一種濃濃的屈辱感!
“好吧,大傷患。”我一手推一個行李箱,“行李我來拎,誰叫亂步先生是我的正室呢。”
“園子你看那邊的情侶,男生好過分,女生手臂上纏著繃帶卻讓她一個人拿行李。”
“哎呀,小蘭你不懂,就是那個,最近很流行的那種關系,你看男生耳朵紅紅的,多惹人憐愛啊。”
“原來如此。”毛利蘭驚訝捂嘴,“長見識了,園子你懂得好多。”
“一般一般。”鈴木園子謙虛擺手,“主要是上網上的多。”
江戶川柯南(半月眼):喂喂,你們兩個說的太大聲,被聽見了。
“毛利小姐,鈴木小姐。”我先是平視著打招呼,然后低下頭俯視,“還有矮冬瓜柯南,好久不見。”
柯南:這熟悉的、令人想跳起來打她的語氣,不會有錯,是她——在命案現場只顧著吃栗子糕的魔性飯桶!
“你是不是在心里大聲說我壞話呢?”我警告他,“小朋友,別逼我把你塞進洗衣機。”
毛利蘭:“新一?把什么塞進新一?”
“小蘭姐姐你聽錯啦。”柯南冷汗直流,“栗子姐姐是在問酒店里有沒有洗衣機,她要把如我這般無辜的小孩子殘忍塞進去甩干瀝水,掛在陽臺上暴曬。”
“柯南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很清楚嘛。”我贊許道,“簡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柯南:你還真想這么做啊!
“等一下,栗子姐姐。”柯南的眼睛突然睜大,看向我身后的江戶川亂步.
“他難道是——”
“沒錯。”我豎起大拇指,“正是鈴木小姐口中和我有這樣那樣時下很流行的關系的、惹人憐愛的、我的正室。”
鈴木園子/毛利蘭:斯國一!
“開個玩笑。”我看見柯南繃不住的表情,推著亂步先生,正式把他介紹給我在東京的熟人。
“這位是江戶川亂步,柯南的義父。”
江戶川柯南緩緩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是他的問題,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必須時刻警惕她口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正常人永遠不知道她下一秒能爆出多么可怕的驚天大雷!
柯南:對不起,正在酒店陪伴老媽的親爹,我今天多了一位義父。
他是很想反駁的,但那可是江戶川亂步,他的偶像!
認偶像做爹又有什么不可以!
柯南表情幾次屢經變換,最后,他在毛利蘭詢問的眼神中艱難地點了下頭:“……嗯,沒錯。”
“可是,”毛利蘭被這復雜的家庭關系弄昏了頭腦,“江戶川先生是栗子小姐的正室,柯南你是江戶川先生的義子,那你豈不是要叫栗子小姐……”
柯南:面露驚恐.jpg
“叫媽沫就好。”我很好說話,從口袋摸出一張奧特曼閃卡塞進柯南手里,“拿去學校,找其他小朋友炫耀吧。”
柯南:殺心漸起.jpg他才不要奧特曼閃卡!他要把閃卡狠狠摔在地上,和塑料媽沫割席絕交!
他摔——
“那張卡,是元太和步美他們想要好久沒有抽到的。”灰原哀平平淡淡從柯南身后路過。
“你不懂它在小學生心里的地位。簡單來說,有它可以稱霸帝丹小學。”
灰原哀:“還摔嗎?”
柯南:(咬牙)(強忍)(神色變換)(屈辱低頭)
“我很喜歡。”他用牙縫中擠出幾個音節,“媽、媽沫。”
我清脆地應了一聲,而后朝柯南身后招招手:“工藤先生和工藤夫人,好久不見。”
柯南:!!!
柯南:你害我!
“我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工藤優作幽默地問。
“怎么會?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我開開心心地按住柯南的肩膀,把渾身僵硬的他翻了個面,展示給工藤夫婦看,“我也是做長輩的人了,好高興呢。”
“亂步先生。”柯南小幅度地扯了扯江戶川亂步的袖子,用氣音說,“你能不能管管她?”不要再放她為禍人間了!
名偵探不能說不行,特別是在和自己同姓的義子面前,絕不能失去尊嚴。
江戶川亂步頭腦飛轉,若說辦法,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破案有多簡單,栗子就有多麻煩。
即使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也逃不出被迫害的包圍圈,誰又有本事救下被握住把柄的柯南呢?
江戶川亂步:是你先在心里腹誹栗子的錯。她是偷偷在心里罵人的高手,你怎么敢以為她看不出你吐槽她?
江戶川柯南:事已至此翻舊賬已經沒有意義了亂步先生!我們真的要站在酒店門口成為一條靚麗的風景線嗎?能不能進去說話?
沒錯,當務之急是先進酒店,而不是站在門口引來大量路人圍觀。
“栗子。”
又輕又低的聲音鉆入我耳中,我偏了偏頭,撞進一抹清亮的森綠色里。
“耳朵好疼。”江戶川亂步指尖捏了捏通紅的耳垂,小小的皮肉看著又燙又軟,“用冰塊幫我敷一敷嘛。”
“真的弄疼了?”我湊過去仔細看看,沒找到傷口。
土匪平時啄我也是差不多的力道,難道亂步先生肉更嫩一些,更不經磨嗎?
“反正很疼。”江戶川亂步一口咬定,“栗子是不是該負責?”
我心虛地揉了揉他的耳垂,兩只手拎起兩只行李箱,“先進酒店,我找服務生要點冰塊。”
江戶川亂步達成了目的,柯南松了口氣。
不愧是亂步先生,真的讓他搞定了。
江戶川亂步跟在我身后走了兩步,又把我右手拎的箱子搶到自己手里拖著走。
“栗子傷口裂開的話,我回去會被社長說教。”他把行李箱挪到我夠不到的這邊,“等栗子手好了再讓你拎。”
我們又不一定下次還碰巧一起出差……我把這句話咽下去,將門票遞給前臺。
“兩位的房間是1801與1802號,請拿好房卡,左邊上電梯。”
前臺友好地說:“我們鈴木大酒店整個18層都預留給了參加嘉年華的偵探們,祝兩位入住愉快。”
“十八這個數字,好微妙啊。”我小聲和亂步先生吐槽,“寓意偵探身邊是十八層地獄,勸兇手謹慎作案嗎?”
江戶川亂步敏銳指出:“如果十八層全住的是偵探呢?”
“那大家就會下地獄了。”我沉痛地說,“死神今晚拎著鐮刀,挨個查偵探們的手機瀏覽記錄,祂看見了如下搜索詞條。”
【魚線勒脖如何致死?死者掙扎時的吉川線如圖所示】
【想要制造密室殺人,或許可以從這些方面下手(干貨)】
【激情殺人判幾年?意外身亡險的投保額度如何選擇獲利最大?】
【十大犯罪者最愛使用的兇器,最后一種你一定沒見過】
瀏覽記錄一翻,誰還分得清偵探和兇手?“我是唯一不需要下地獄的人。”我慶幸地拍拍胸口。
因為我設置了無痕瀏覽。
機智如我.jpg江戶川亂步的母語是無語。他用智慧的眼神盯著他的手機盯了一會兒,默默打開了無痕瀏覽。
以防萬一罷了,名偵探無懈可擊。
我把手里的行李箱丟在房間,跑去十八層的酒吧要來一杯冰塊。
亂步先生的耳垂繼被土匪啄得紅彤彤之后,又被冰塊凍得紅彤彤。
總之就是很紅,很好咬的樣子。
我舔了舔牙齒,吃自助餐的時候夾了好幾塊紅燒肉。
偵探嘉年華的舉辦時間是明天,今天是受邀偵探入住酒店的時間。
東京本地人都是一副精力滿滿的模樣,只有我和江戶川亂步跨城而來,吃完飯后只想泡大澡睡大覺。
我們在走廊分開,一個走進1801房間,一個關上1802房間的門。
“超大的按摩浴缸!”我高高興興放水,從柜子里摸出橡皮小鴨子丟進浴缸里。
小鴨子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我把自己埋進泡泡中,鼓起腮幫吹飛泡沫,吹到土匪的羽毛上。
黑鳥在浴室亂飛,因為房間里沒有人,我干脆敞開浴室的門,讓它隨便巡邏。
好舒服,泡澡加搖晃在紅酒杯里的冰可樂,我的快樂不必言說。
“不能再泡了……再泡皮膚就皺了。”我念念不舍地站起身,在淋浴間沖掉殘留的泡沫,裹著浴巾出門。
“我帶了好幾件很舒服的睡裙過來呢。”我一邊蹲在行李箱邊,一邊和土匪說,“睡裙就是最完美的,簡簡單單往身上一套就行,我要代表睡裙派向睡衣派宣戰。”
土匪捧場地歡呼:“宣戰!”
為什么說亂步先生是我的宿敵呢?因為他肯定是睡衣派。
“不入我睡裙教的門,統統都是本護法的敵人。”我殺氣騰騰地拉開行李箱的拉鏈。
“我看看今天穿哪件……欸?”
我揉了揉眼睛,幾乎要撲到行李箱里:“我睡裙呢?”
我好幾件漂亮又舒適的睡裙呢?
“這件淺藍色牛奶紋的幼稚睡衣和睡褲,為什么在我行李箱?”我不理解,“還有這件帶恐龍尾巴的毛絨絨睡衣,又是怎么跑進來的?”
土匪飛到行李箱上,豆豆眼閃爍犀利的光茫。
“有沒有一種可能,”鳥鳥說,“這不是栗子的行李箱。”
我腦海中閃過江戶川亂步二話不說從我右手中奪走行李箱的畫面。
我:他沒看清楚就拿了嗎?
二選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為什么會選錯!
“我也不是不可以和睡衣派和解。”我退了一步。
在身上只剩一件浴巾的情況下,我必須和解。
“好大哦。”我費勁巴拉地卷起衣服袖子,又彎腰卷起褲腿。
“亂步先生明明只比我高一點點。”我憑空比劃,“衣服怎么大這么多?”
可能因為是男士睡衣,做的格外寬松,不是很貼身。
我甚至感覺我可以只穿一件睡衣,它的下擺長度與我的睡裙區別不大。
“差不多擺脫了衣不蔽體的困境。”我照了照鏡子,點點頭,“是時候進行下一步動作了。”
之前說過,我帶了好幾件睡裙,有短款也有垂到腳踝的長款。
而亂步先生,他與我之間的身高差并不太多。
“我能肯定,至少有一件睡裙,他是可以穿的。”
我走到1802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
【SR·窘迫!浴巾敝體的名偵探】
【SSR·驚喜!睡裙換裝的名偵探】
50%的概率up,單抽出奇跡!
第 45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五天
我必須為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先天惡劣之人。
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愛好。
“我向來對人們的苦難一視同仁。”我對土匪說,“當我遭遇了行李箱掉包之罪難后,前去問候另一位受苦受難之人,難道不是人性美的體現嗎?”
黑鳥瞅了眼我攝像頭打開的手機,在無腦附和與反駁謬論之間,選擇了溺愛。
“我想換個壁紙。”我在心里盤算,“現在的壁紙和鎖屏不配套。”
我的鎖屏無需多言,偉大的攝影之神巨作,相較而言壁紙實在過于遜色,急需換上一張勁爆的寫真。
【SSR·驚喜!睡裙換裝的名偵探】就很不錯,卡面一定令人眼前一亮。
何況今天這起意外并不是我的陰謀,另一位受害者才是該承擔刑事責任的主謀,我很有上門問責的底氣。
“這就是你大晚上敲門硬闖別人房間的理由嗎?”江戶川亂步死死抵住門,“把手背到身后也沒用,我看見鏡頭反光了!”
“你有本事開門,有本事出來給我看一眼呀!”我隔著一扇門和江戶川亂步角力,“我的睡裙真的很漂亮很舒服,我發誓亂步先生穿一次就會愛上,回頭我把鏈接發給你。”
“休想!”
“你是瞧不起我睡裙教大護法的覺悟嗎?”我誓死擁護我的穿衣品味,“總比淺藍色牛奶紋和帶恐龍尾巴的毛絨絨睡衣好。”
門板后和我較勁的力氣突然松懈了一分,他壓低聲音問:“……你穿了?”
“不然呢?”我奇怪反問,“我總不能只圍一條浴巾過來敲門。”
“你穿的哪一件?”
“不告訴你。”我揪了揪身后的大恐龍尾巴,和江戶川亂步談條件,“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穿了哪一件。”
他哪一件都沒穿!
這是一個有常識的人能問出來的問題嗎!
很不幸,江戶川亂步也是在泡完澡之后才意識到拿錯行李箱的誤會。
首先,他們兩個人的行李箱外形一模一樣,這個不幸的巧合并非沒有原因:他們的行李箱是同一家公司同一時間與同一家粗點心品牌聯名的抽獎款。
江戶川亂步很喜歡這個牌子,在他邊買邊吃買空了店內存貨后,老板笑得合不攏嘴,把本該用作抽獎的行李箱贈送給大客戶。
與此同時,東京街頭急需行李箱上學的某人靠為老板家的小貍花推演生產日的玄學技能,得到了老板的黑箱,美滋滋抱著行李箱回家。
這是第一重巧合,蒙蔽了視覺的判斷。
其次,江戶川亂步要顧著栗子受傷的右手,他當然會去拎右邊的箱子,她左手又沒有受傷。
這是第二重巧合,蒙蔽了理性的判斷。
之后,某人的十八層地獄笑話、自助餐廳大吃大喝的快樂時光、累到只想趕緊回房間泡澡等等因素,讓江戶川亂步頭頂橡皮小鴨子興沖沖跑出浴室,想換上舒適的睡衣去隔壁找栗子玩枕頭大戰的那一刻,如遭雷擊。
輕薄絲滑的睡裙如灑在掌心的月光徐徐流淌,二十六歲的名偵探蹲在行李箱邊,雙手捂住泛紅的臉,只露出眨個不停的眼睛。
一條裙子,兩條裙子,三條裙子……下面的不能再看了,再看是犯罪。
如果說江戶川亂步的行李箱是幼稚童趣風,女孩子的行李箱反而是與她個性截然相反的成熟性感風格。
他是不是不該這么大驚小怪?笨蛋栗子雖然腦袋笨笨的,但卻長得很好看。
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不笑的時候淺灰色的眼睛看著有點冷淡,和她對視時后背仿佛躥過酥麻的電流。
江戶川亂步很少注意別人的長相,栗子在他眼中一度是非常可惡的形象:總是逗他,喜歡使壞,口出狂言,養的鳥和主人一樣壞,一天天盡干些離譜事。
她在他面前格外活潑,令名偵探疲于招架,根本沒有時間讓江戶川亂步意識到她作為異性的一面。
竟然有這么大的區別。
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原來喜歡穿輕薄絲滑的睡裙嗎?銀色的綢緞在月光下如水搖曳,很襯她淺灰色的瞳色。
無人說話的房間里,黑鳥站在窗沿邊梳理自己的羽毛,女孩子不再時時刻刻帶著笑意,無聲看向橫濱沉沉的夜色。
想打破這份微冷的氛圍也簡單,當她的手機亮起,露出惡趣味滿滿的合影鎖屏,女孩子又會哼笑著敲字回短信:亂步先生,你又大半夜迷路了?喵一聲,我考慮考慮去撈你。
太犯規了。
江戶川亂步火急火燎把手里的睡裙重新塞進行李箱,他繞著箱子轉了兩圈,滿臉為難。
他的行李箱無疑正在隔壁,隔著兩張門板一條走廊,有什么隔空取物的好辦法嗎?
給前臺打電話,讓服務生幫忙送一送?
江戶川亂步的手尚未碰到座機,門外傳來兩下清脆的叩門聲。
未吹干的發梢掛著水珠,過熱的水溫將皮膚蒸得白里透紅,江戶川亂步低頭系好浴巾,將門拉開一條縫。
隨即反手關上門!
門外的超級笨蛋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被關在門外,拍門拍得越來越大聲:“有本事開門,有本事出來給我看一眼呀!”
“我的睡裙真的超舒服!亂步先生擠擠也能穿,試一試吃不了虧上不了當,這個教我大睡裙派非傳不可。”
世界第一名偵探為什么會遇上世界第一大笨蛋,可惡!
他才不會穿她的裙子,就算、就算她穿了他的衣服也一樣!
我拍門拍得手快震麻了,門板后的江戶川亂步抵死不從。
好小氣,讓我看一眼怎么了?我的穿衣品味那么好,他穿我的睡裙不可能難看的。
“我們總要把行李箱換過來呀。”我說,“難道明天一大早,我們兩個互相穿著對方的衣服去見同行嗎?”
這個臉,我不是不能丟。
只要有人丟的比我大。
“你隔著門把衣服遞給我。”江戶川亂步在門縫里說,“我先穿上衣服再把行李箱換過來。”
“為什么不是你先遞給我?”我恍然大悟,“我懂了,亂步先生是很好奇嗎?好奇我穿你的衣服是什么樣子?”
“可以給你看哦。”我大方地說,“只要你穿我的睡裙出門——銀色那件怎么樣?”
多么合理的交易,心動了嗎?
回答我的是門縫中伸出的手臂,胳膊上搭著我那件銀色的絲綢睡裙。
“拿去!”江戶川亂步氣呼呼地說,“我才不想看,我一點兒都不好奇。”
我:換壁紙計劃失敗了,嘖。
我見好就收,拿回我的睡裙,回房間換上。
身上的小恐龍睡衣則脫下來原封不動疊好,搭在他的行李箱上。
照例叩了兩下門,門縫中伸出的手臂迅速抓過衣服,一陣悉悉簌簌的動靜后,江戶川亂步把門拉開。
包裹在毛絨絨小恐龍睡衣中的名偵探單手推著我的行李箱推出門檻,又把自己的行李箱抓到手上。
“咔擦。”
我按下快門,掃了眼照片,“勉勉強強可愛,堪為壁紙。”
主要是亂步先生的表情特別有意思,臉紅的臭臉貓貓,稀有款。
江戶川亂步揚眉就要生氣和我吵架,他的目光落在我吊帶邊的鎖骨上,突然撇過頭。
“大晚上不要隨隨便便穿著睡裙在走廊晃。”他小聲嘟囔,“這一層又不是只住了我和你。”
“誰拿錯了行李箱就是誰的責任。”我接過行李箱,困倦地揉揉眼睛,“很晚了,亂步先生早點休息吧,晚安。”
他有沒有回我一句晚安,我已經不記得了。睡前最后的記憶是我把自己丟進被子里,抱著枕頭一秒昏睡。
第二天,我在土匪啄木鳥啄臉的起床鈴中悠悠轉醒,一邊刷牙一邊翻閱酒店提供的早餐餐單。
“鈴木大酒店不愧是鈴木集團旗下,床好好睡。”我對著鏡子扒拉眼皮,“早八熬出來的黑眼圈都看不出來了。”
我答應了福澤先生,勇敢肩負起叫名偵探起床,讓他不至于睡到太陽曬屁股錯過活動的偉大使命。
這個使命可能有點艱難,酒店的床是一汪邪惡的沼澤,將輕敵的勇者吞沒在軟綿綿的夢鄉中,一睡不醒。
勇敢偵探不怕困難,大不了我關門放土匪。
我帶著我的好大兒,自信敲響1802的房門。
叩門一下,兩下,等到第三下我就揮舞消防斧破門而入——
“咔。”
1802的房門從里面拉開,江戶川亂步頂著碩大的黑眼圈,懨懨地打了個呵欠。
“嗯?”我收回敲門的手,“沒睡好嗎?”
認床認成這樣,你是哪里來的豌豆公主?
黑發綠眸的青年朝我投來難以言喻的目光。
我:???
難道他昨晚夢到我了?
是夢到我踩在他的頭上成為宇宙第一名偵探,還是夢見我把他關進了只許看著我吃蛋糕他餓肚子的邪惡房間?
總不能是我在夢里把他打了一頓吧——《震驚!某男子早起腰酸背痛,竟是半夜被自家養的貓痛揍四小時》。
這可不行,只有我貓塑別人的份,不許有人貓塑我。
不過亂步先生也沒有貓塑過我,他只喜歡罵我豬頭:)
“盯著我看多久我都不會認罪的。”我可是偵探,沒有人比我更懂法外狂徒,“何況我昨晚什么都沒做呀。”
我既沒有學batman從通風管道跳進1802房,壯碩的尖耳朵陰影投在床邊恐嚇他,也沒有大半夜給他發騷擾短信,問他要不要出門搞點夜宵。
我如此清白,如此無辜,作甚這般看我?
我細細審視江戶川亂步,有了發現。
他換了套睡衣。
“小恐龍不是挺可愛的嗎?”我沒在新睡衣背后找到大尾巴,一臉遺憾,“是因為睡覺的時候尾巴太硌人嗎?”
我覺得自己問了個十分平常的問題,但亂步先生臉上飛快閃過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躊躇片刻,含糊地問:“……什么味道的?”
我沒聽清,疑惑地看向他。
江戶川亂步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遍:“你昨晚用的身體乳,是什么味道的?”
“就是酒店浴室統一放置的身體乳。”我掃了眼他房間的浴室,納悶地問,“兩間房不是一樣的配置嗎?”
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告訴我他不信。
我走進他房間的浴室,仔細看了看身體乳的牌子:沒錯啊,同品牌,同香型,同一保質期。
“不可能。”名偵探一口否決,“你那瓶留香特別持久。”
“……沾在我的衣服上,不管怎么屏住呼吸都聞得到。”
他熬了半宿,睜眼閉眼睡不著,爬起來換了一件睡衣,還是嗅得到。
結果一晚上沒睡好,懨懨的。
“不然你用【超推理】看看?”我著實沒能找出不同,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嗅覺了。
這款身體乳留香很一般呀,我自己都嗅不到自己皮膚上的氣味。
“算了。”江戶川亂步把腦袋埋進洗臉池嘩嘩往臉上撲水,“肚子餓了。”
原來他肚子餓的時候沒有辦法使用超推理,記筆記記筆記,記在我的《宿敵擊敗計劃之弱點大爆料》小本子上。
我們耽誤了一些時間,到自助餐廳時不少熟面孔都在。
“栗子,亂步先生,昨晚睡得好嗎?”鈴木園子元氣滿滿地打招呼,“我家酒店的床是不是特別舒服?”
“好睡到昏迷。”我竭力贊美,“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差點以為被黑衣人從背后一悶棍砸頭砸暈了呢。”
拿著勺子喝麥片的柯南一個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眼淚汪汪。
江戶川亂步借袖子的掩蓋偷偷打了個呵欠,他睡不著的理由太丟人了,不能被人看出來。
“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我咬下一口可頌,“鈴木集團為什么會贊助偵探嘉年華?”
“還有,‘偵探嘉年華’是誰取的名字?他真的認為一群偵探聚在一起能帶來歡樂而不是驚嚇嗎?”
才咬到自己舌頭左半邊的柯南,又咬到了右半邊。
柯南:孩子命好苦。
鈴木園子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其實這兩個問題是一個答案——次郎吉伯伯,這邊!”
鈴木次郎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爽朗地張開雙臂:“歡迎各位來到偵探嘉年華!”
在場的偵探們紛紛配合地鼓起掌,響起一片掌聲。
鈴木次郎吉,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在東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能出名不僅僅因為他的財大氣粗,更因為……
“鈴木先生這些年投資新建的建筑物,沒有一棟尚在人世。”
我低聲告訴江戶川亂步,“它們不是在投入使用后被炸,就是在檢查期間被炸。”
“包括他包下的列車、飛機、輪船,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炸。”
“即便如此,鈴木先生依然頑強地、堅持地在東京大興土木,生怕柯南劇場版沒有建筑物可炸,觀眾看不盡興。”
“這便是有錢人中最不忘初心的存在、資本家中最惹人憐愛的男人——鈴木次郎吉!”
非常偉大,值得掌聲!
“謝謝你的夸獎,栗子。”鈴木園子一邊鼓掌一邊說,“下次能小點聲就更好了。”
鈴木次郎吉十分滿意偵探們的捧場,連嘴里塞滿餅干的江戶川亂步都在我的安利下為他獻上了佩服的掌聲。
“我為本次嘉年華準備了精彩的活動。”
鈴木次郎吉宣布道:“諸位都是各地有名氣的偵探,單純的交流學習實在是太過枯燥乏味,不符合我贊助活動的初衷。”
“降谷先生,之前的流程中有這一項嗎?”暗處巡邏的風見裕也按住耳麥。
所謂的偵探嘉年華活動,特意把門票發給橫濱的異能特務科與武裝偵探社,自然不是單純的偵探團建。
而是公安想假借活動的名義,將偵探們從各地召集過來。
其目的自然是為了公安的心腹大患,活躍在東京陰影處的跨國犯罪集團,那個以黑衣為標志的龐大組織。
由潛伏在組織內部,代號為基爾的CIA臥底遞來消息,黑衣組織的二把手朗姆手下多了個新人。
身份未知,代號未知,只知道他投效朗姆不久便揚言要做一樁大事,且得到了組織的支持。
波本同樣效力于朗姆,安室透旁敲側擊,在組織打探了許久,只得到了一條消息。
“他對偵探有著極深的執念。”安室透低聲說,“在殺死一百個普通人與殺死一個偵探的機會中,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以此判斷,應該是個曾經被偵探坑慘了的家伙。
問題是,這種人,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公安列出的懷疑對象名單高達四位數,涉及到的偵探數不勝數——不愧是全國第一熱門職業,行業競爭恐怖如斯!
公安無法判斷,對方執念的偵探究竟是哪一位。
于是,他們索性將所有有名有姓的偵探都請了過來。
交給偵探們的邀請函上,除了車費報銷食宿全包之外,還用一行小小的字寫明:或有生命危險,請謹慎接受邀約。
偵探一生都在追逐危險與謎題。
在場的偵探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比如工藤夫婦、柯南,有想來但行程不湊巧的,比如服部平次、白馬探,有壓根沒仔細看邀請函的,比如毛利小五郎。
以及“都包食宿了還要什么自行車”的我。
亂步先生成分比較復雜,他是來小學生春游的。
為了最大程度隱蔽行動,金主爸爸鈴木次郎吉對此一無所知。
可能他知道了也不是很在乎,他的高血壓只為怪盜基德一人犯病,怎么不算一種情有獨鐘呢?
鈴木次郎吉作為鈴木財團的顧問,他舉辦任何活動都堅持做大做強的原則,一定要整出一些驚喜。
“只要他別在鈴木大酒店放一顆寶石,買下報紙頭條讓怪盜基德來偷就行。”風見裕也十分樂觀。
鈴木次郎吉:“老夫舉辦的天才活動必然能榮登報紙頭條,哇哈哈哈哈!”
安室透按了按太陽穴。
沒事,問題不大,大家都知道這位顧問喜歡上頭版頭條的小愛好。據說鈴木次郎吉之所以對怪盜基德窮追不舍,正是因為對方搶過他的頭條,被他視為宿敵。
想上頭條就上吧,公安本就有意讓組織知道偵探們聚集在鈴木大酒店。
“我為本次活動準備了五百個驚喜盒子。”鈴木次郎吉伸出五指,“分別放在一至二十五樓的走廊上,一層樓有二十個驚喜盒子。”
事先請來攝影師拉近距離,拍攝鈴木次郎吉手中紅色的驚喜盒子。
盒子上系著血紅色的絲帶,仿佛一個打包好的禮物。
記者配合地詢問:“鈴木先生,驚喜盒子中有什么呢?”
“盒子中是我事先放置好的謎題。”鈴木次郎吉說,“它們中存在有效線索、無效線索和干擾選項,需要偵探們自己識別,最終破解謎題,找到老夫藏在某個房間的大獎。”
“五百個盒子里也不全是謎題。”鈴木次郎吉得意地哈哈大笑,“有幾乎一半是惡作劇玩具!偵探們要是小心運氣不好,小心被墨汁噴滿一臉哈哈哈。”
柯南:他還是那么喜歡他的陷阱。
偵探們對解謎游戲總是欲罷不能,除了一直徘徊在甜點區的某兩個人,其他人都挺感興趣,聚精會神地傾聽。
“原來如此。”記者問,“鈴木先生可以先給我們做個示范嗎?您手中的盒子里放著什么呢?”
“因為惡作劇玩具與線索卡片的重量不同,五百個驚喜盒子都被膠水固定在走廊上。”鈴木次郎吉搖了搖手中的盒子,可以聽出卡片晃動的聲音,“想看老夫出糗的人要失望了,這只盒子是展示用的樣品,里面放著的是老夫的得意照片——世界滑翔傘大賽冠軍合影。”
他朝記者挺起胸膛:“這下明天的頭版頭條可以確定了吧?”
記者:“呃,嗯,有點為難呢。”
鈴木次郎吉一邊和記者說話,一邊打開驚喜盒子,攝像師盡職盡責地拉進鏡頭。
鏡頭中沒有滑翔傘與冠軍獎杯。
血紅預告信張揚吸睛,被剪成方塊字的報紙拼貼出感情色彩濃郁的信函。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與你有關的事情,成為我活著全部的意義。】
【為了送給你至高無上的驚喜,我將自我出賣給魔鬼,只為準備這場游戲。】
【最后,我想說……】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川繪栗子!】
記者:“妥了鈴木先生!頭版頭條,絕無問題!”
第 46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六天
“我,鈴木次郎吉,曾認為這輩子只有一位宿敵。”
“只有那個男人可與我匹敵,是我的一生之敵。”
“但在今天!老夫多出了一位敵人!”鈴木次郎吉重重拍桌,“老夫的頭版頭條,居然又被人搶了!”
豈可休!
他的憤怒震耳欲聾,語氣中的不甘讓人動容。
多么令人同情——如果我不是被他集火的對象的話。
我手里拿著吃到一半的蛋撻,被我的同行們團團包圍,一個個試圖在我臉上盯出花兒。
預告函貼著我的大名,其效應無疑于牛郎店來客指名某頭牌開香檳塔,同行們目光灼灼,掏出顯微鏡打量:你小子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
我:事已至此,先把蛋撻吃掉吧(嚼嚼嚼)。
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嘈雜的命案現場、緊張的偵探ABC、吃瓜的路人與干飯的我。
更巧的是,偵探ABC竟然都在耶。
“你怎么又只顧著吃!”柯南再一次體驗到當初的崩潰。
歷史是個輪回,他走不出這個怪圈了。
他急需一位和他同樣崩潰的隊友,沒錯,安室先生,快過來救場,help!
安室透是在現場沒錯,但他的身份太過復雜,馬甲穿了一件又一件。
公安馬甲是在場權力最高的男人,服務生馬甲卻是毛利小五郎的大弟子,綜合輩分處在中低層。
毛利師傅在這里,什么疑難大案,先給他小五郎看一眼!
“犯人顯然是事先將預告函與驚喜盒子中的照片掉包,故意讓鈴木先生當著記者的面打開,以陰險的方式搶走報紙頭版頭條。”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鈴木先生身邊的工作人員。”
毛利小五郎眼神犀利地推理:“想想看,預告函、驚喜、掉包、內鬼……這套流程是誰的風格?你們不覺得眼熟嗎?”
“是誰每次犯案前都要寄出預告信以示逼格?”
“是誰總是針對鈴木先生,一次又一次?”
“是誰總是占據頭版,又是誰讓周圍人疑神疑鬼互相扯大臉?”
一連串的質問讓鈴木次郎吉面露恍惚,激動拍桌:“你說的是——”
毛利小五郎:“沒錯!就是怪盜基德!”
“凡是有關鈴木先生的案件怎么少得了怪盜基德?”名偵探小五郎自信說出他的絕妙推理,“一定是他作案!”
江戶川柯南一個沒站穩,腳步踉蹌地摔倒在地。
麻醉針!拿他的麻醉針來!
“不對,這說不通。”鈴木次郎吉猛地搖搖頭,晃出腦子里的水,“怪盜基德是我的宿敵,我在這里,他為什么要挑釁別人?”
“我的宿敵當著我的面為我發展出一位新宿敵,這種劇情走向老夫絕不接受!這是對老夫極大的侮辱!”
老爺子十分激動,鈴木園子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塞進大伯嘴中。
“怪盜基德嗎?很有意思的猜測。”
見兒子大受打擊幾乎要背過氣去,工藤優作勇敢地站了出來,接過毛利小五郎的話頭,“感覺可以用在我新書的靈感上,來,我們這邊細說。”
柯南:這就是父愛如山嗎……謝謝你老爸。(感動)
依靠父愛的援助,個子矮矮被淹沒在無數長腿間的柯南終于擠到驚喜盒子面前。
沒等他踮腳拿起預告函,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率先將卡片拾起。
“要一起看嗎?”江戶川亂步低頭看了眼小不點。
他干脆蹲下身,讓柯南不用踮腳也能看見預告函上的文字。
一大一小兩只江戶川湊在一起,像大貓帶著小貓蹲在河邊守魚,超可愛。
我跟著蹲下來,把腦袋湊過去。
被夾在中間的柯南:這種一家三口的感覺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是我是兒子角色?
偵探團建真是個不友好的地方,堂堂平成的福爾摩斯竟是輩分最底層。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與你有關的事情,成為我活著全部的意義。”江戶川亂步念出預告函上的文字。
明明是很正經的一件事,書寫者曖昧的語句中含著不可錯認的惡意,然而,這段文字是第一人稱。
“亂步先生。”我委婉地建議他,“請讀得更有感情一點,更激烈澎湃的語氣,要與犯人共情才能體會他字里行間的深意。”江戶川亂步思索兩秒,又讀了一遍。
走過來的安室透步子一頓,迷惑地問:“誰在念情書?”
柯南(雙手捂臉):救救……我想好好破個案怎么就那么難!
安室透不理解這里為什么有三只蘿卜蹲,出于對偵探這一行怪癖多多的尊重,他也跟著蹲下來。
“為了送給你至高無上的驚喜,我將自我出賣給魔鬼,只為準備這場游戲。”
安室透念出下一行,目光停在魔鬼二字上。
“安室先生。”柯南壓低聲音,“現在可以說了吧,召集我們的目的。”
為了防止泄密,公安之前沒有透露詳情,只明確說會很危險。
危險?笑死,活在米花町的每分每秒都是危險,東京市民根本不帶怕的。
安室透看了眼我和江戶川亂步,很快做出判斷。
“是組織的人。”他的聲音輕得幾近耳語,“朗姆手下的新人,身份未知,揚言說近期要有一次大動作且得到了組織的支持。”
“在今天之前我們得到的有效情報只有一條:敵人極端仇視偵探。”
三道目光同時落在我臉上,我拎起預告函一角,看向撲面而來的“去死去死”。
“與其說仇視偵探,不如說仇視我。”
嫌疑人的范圍縮小了,安室透追問:“栗子有什么思路嗎?你曾經得罪過哪些人?”
我:“emmmm……”
見我一副不愿多說的模樣,柯南用自己的年齡優勢,夾子音撒嬌:“告訴我吧栗子姐姐。”
我:“嗯……這個嘛……”
“我建議你換個問題。”江戶川亂步早已看破一切,問我,“栗子,你沒有得罪過哪些人?”
我伸出五指,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掰過去數:“與謝野醫生,她很喜歡我呢;直美,啊不,直美不算,因為我迫害過她哥;鏡花醬?如果她不知道我總愛和她并肩走是為了突出我的身高的話,也算一個;還有我感情很好的閨蜜桃井五月,雖然我經常講她的青梅竹馬青峰君的地獄笑話,但應該沒有得罪過她。”
五個指頭沒用掉,我已經數完了。
“除了她們之外,凡是我認識的、說過話的、隔空對線過的人,我大概都得罪了。”我輕描淡寫地說。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嘆了口氣,“身為偵探就是要有與全世界為敵的覺悟。”
柯南/安室透:才沒有這回事!
“我竟然不是很意外。”柯南喃喃自語,小學生看起來十分恍惚,“我怎么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我:“因為你被我的個人魅力折服了?”
安室透:但凡你能管住這張嘴……
“也就是一個都排除不掉嗎?”江戶川亂步食指推了推黑框眼鏡,“限定范圍在東京,栗子曾經逮捕過的犯人中呢?”
我是一個出道多年的偵探,我有整整四年的從業經驗。
四年,知道東京四年能發生多少案子嗎?
即使被這么多這么多的偵探瓜分過一輪,每個人手頭經過的案子也是二位數起步,三位數不封頂。
我被逼上梁山,絞盡腦汁回憶。
“要說差點被我送進局子的人,最恨我的應該是臨也君。”我摸出手機發短信,“總之我先給靜雄君發條短信,不管是不是他,打一頓總是沒錯的。”
折原臨也因言辭太過激烈被請出直播間。
“剩下的犯人,幾乎都在監獄踩縫紉機,只有兩個前段時間出獄,特意聯系過我。”
安室透精神一振:“聯系你?是恐嚇嗎?”
“不啊。”我眨眨眼,“其中一位是盜墓被抓進去的,出來后直呼是他風水學沒有學好,問可不可以拜我為師,日后贓款我七他三,我婉拒了。”
安室透:名字告訴我,回頭重點監控。
“另一位我曾說他命中無財,他出獄后執著于找我逆天改命,我就給他看了我的銀行卡余額。”
我沉痛地說:“天殺的,他命中無財,我難道命中有財嗎!”
第二位嫌疑人,清白離開。
破案進度兜兜轉轉回到起點,怪我,我人脈太廣。
“公安應該有權限。”江戶川亂步指節敲了敲膝蓋,“查一查,曾被栗子逮捕入獄的犯人中,有沒有人突然自殺。”
安室透猝然抬頭,與江戶川亂步對視。
他按住耳麥:“風見,去查。”
風見裕也:“是!”
公安行動起來,我摩挲預告函上的文字,血紅的背景,被用力剪碎的報紙,歪歪扭扭的文字裹挾著撲面而來的惡意。
去死去死去死,川繪栗子……真是可怕的怨恨。
“我要是說我完全沒被打擊到,亂步先生會不會覺得我有些沒心沒肺?”我揚揚手中的預告函。
“笨蛋栗子什么時候不沒心沒肺了?”江戶川亂步懶洋洋瞥我一眼,“那種無聊的言論,根本不需要理會。”
“做錯事的又不是你。”
“很有亂步先生風格的回答。”我站起身,錘了錘蹲麻的腿。
“亂步先生讓安室君去調檔案,是推理出什么了嗎?”
“犯人自己不是寫出來了?”江戶川亂步指尖劃過預告函上的文字。
“‘將自我出賣給魔鬼’——偽裝成自殺越獄,在黑衣組織的幫助下改頭換面,自然會變成身份未知、來歷不可考的神秘角色。”
“再怎樣裝神弄鬼的犯人,身份揭開后也不過是曾為階下囚的失敗者。”
江戶川亂步屈指彈了下我的額頭,“栗子能抓捕他第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隨便敲腦袋會變笨的。”我抗議地捉住他的手指。
江戶川亂步:“栗子本來就是笨蛋,所以沒關系。”
我挽起袖子,露出梆梆硬的拳頭。
“Stop!”柯南緊急叫停,他仿佛家庭戰爭中夾在父母之間的受氣包小兒子,被迫成為金牌調解員。
“我還有一個問題。”柯南拿過預告函,“犯人口中的游戲是指什么?”
謎語人病毒充斥全世界,人人都是謎語人,不會好好說話。
“據我的經驗,有很多種可能。”我回答他,“比如犯人正藏在現場的偵探之中,邀請我們玩一局偵探狼人殺,在爾虞我詐的互相猜忌中痛擊我方隊友。”
“比如預告函中藏著未知的謎題,提示了犯人下一個動手目標和時間地點,讓我們與死神爭命,全城大逃殺。”
“最后一種可能。”我指尖繞過驚喜盒子的血紅色絲帶。
“就地取材。”
鈴木大酒店中,不正好有一場游戲嗎?
“鈴木先生!”柯南沖向鈴木次郎吉,“你說酒店里放置了五百個驚喜盒子,是誰負責安裝的?”
“這個啊,我交給酒店負責人辦了。”鈴木次郎吉拍拍胸脯,“放心吧,是可以信任的人。”
在柯南的強烈要求下,酒店負責人匆匆趕來,聽到柯南的問題,對方誠實地說:“是我負責的安裝,可是……”
柯南:“可是什么?”
“可是酒店為了偵探嘉年華的準備工作太忙了。”酒店負責人為難地說,“實在沒有時間一個個安裝五百個驚喜盒子,所以我們請了外包。”
柯南眼前一黑。
請的什么外包,酒廠外包嗎!
你們黑衣組織的工種是不是太雜了點。
安室透剛吩咐風見裕也調監獄檔案便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他一眼掃過,血紅色的驚喜盒子整整齊齊排列在走廊上。
五百個,分散在二十五層樓,一層樓足有二十個。
更重要的是,沒有人知道里面裝著什么“驚喜”。
要先打開一個試探一下嗎?
驚喜盒子系著血紅色的綬帶,本寓意喜慶的顏色卻仿佛蒙上了一層模糊的血光。
“派人送防爆服來需要多久?”安室透按住耳麥,低聲問。
“半小時……不,不夠!”下屬急忙說,“出事了!郊區有座森林公園剛剛發生了爆炸,引發了山火,拆彈組全部被派去支援了。”
跨國勞工雇傭集團黑衣組織,無論客戶想雇傭外包打雜工人還是森林縱火犯,酒廠員工為您竭誠服務。
VIP客戶可指定出勤人員,指名大哥加收80%服務費,謝絕還價。
想在道上混口飯吃豈能只有一把刷子?組織兼職之多令員工波本害怕。
不愧是能配上打工皇帝的組織!
現在可不是佩服黑衣組織業務豐富的時候,安室透半蹲在一樓一只驚喜盒子面前,神情凝重。
客人與無關人等被早早請出酒店,留下來的只有酒店員工、便衣警察和偵探。
安室透指尖搭在盒蓋邊緣,手背因緊繃青筋外凸。
“你小心手指抽筋。”我說。
“怎么可能……嘶!”安室透指尖突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太緊張是這樣的。”我很理解,“和我體測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我只是,”安室透停頓了一下,“只是想到了朋友的事情。”
“他當時也沒穿上防爆服。”金發男人扯了扯唇角,“有一瞬間我在想,命運會不會重演?”
“你是在自問自答嗎?”我不解地指指自己,“我就在你面前,為什么不來問問我呢?”
安室透一怔。
“這個盒子可以打開。”我彎下腰,徑直掀開血紅色的盒蓋。
“看你糾結半天磨磨蹭蹭的,想讓人幫忙就直說嘛,你天秤座的?”
“秘密。”情報人員兼秘密主義者下意識回答。
我:你這種人在相親市場走不過一回合你知道嗎?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知道亂步先生是天秤座。
我揭開盒蓋,把礙事的蓋子挪到旁邊,露出底下的機械結構。
“雖然看不太懂構造。”我沉思,“但好像是個炸.彈耶。”
我被人劈手拽到了后面,用的力氣很大,我險些和他一起摔倒地上滾成一團。
沒被炸.彈炸死卻因腦震蕩而死是何等屈辱的死法!我不要!
“看到炸.彈還傻乎乎站在那里做什么?”江戶川亂步把我拉到他披風后面,教訓我,“就算不會爆炸也不許站那么近。”
“不會爆炸?”柯南仰起頭問,“亂步先生為什么知道?”
“因為安室君的命運中沒有死亡的氣味。”我回答。
他打開那只盒子并不會有事,只會因為高度緊張而手指抽筋罷了。
“這個結構……不好!”安室透仔細檢查盒中的炸.彈,突然臉色大變地站起身,“快把所有盒子都打開!”
柯南:“為什么?”
安室透臉色難看地將炸.彈翻了個面,露出側面刺眼的倒計時。
【22:25】
倒計時停止在22分25秒,不再繼續。
“如果不打開盒子,倒計時就不會停下。22分鐘之后,還沒打開的盒子都會爆炸。”安室透平穩住呼吸。
“二十五層樓,五百個盒子……最初的倒計時恐怕是二十五分鐘,犯人只給了一層樓一分鐘時間!”
全場嘩然大驚,酒店中的便衣傾巢出動,紛紛涌上樓梯。
“不,不對!”柯南用力咬住拇指,“五百個盒子,時間很緊迫,但是有什么不對……直覺告訴我,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安室先生!先不要讓他們把盒子打開,如果這是個游戲,那它實在是——”
“實在是太簡單了。”江戶川亂步說。
二十五分鐘,二十五層樓,一層樓只有一分鐘時間,這是道小學除法題。
可酒店中有那么多人,最快沖上二十五樓的警察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所有人一起開盒子,差不多十五分鐘便能解除全部炸.彈。
犯人特意留下二十五分鐘的意義何在?
“最關鍵的是,”江戶川亂步低聲說,“犯人要報復的對象,既不是警察也不是鈴木集團。”
越過亂步先生的肩膀,我看向走廊中一只只系著血紅絲帶的驚喜盒子。
是我。
犯人是沖我來的。
只有當游戲僅與我一人相關時,一層樓一分鐘的時間規則才有意義。
“驚喜盒子之所以被稱為驚喜,在于它的不可知性。”
昏暗的房間中,二十五塊監控畫面宛如蒼蠅的復眼,清晰照應出每一層樓的模樣。
便衣們在樓道中跑動,第二層、第三層……驚喜盒子邊站滿了人,他們的手放在盒蓋邊緣,卻因耳麥中傳來的命令停住動作。
“哦?這么快就發現了嗎?”坐在監控前的男人翹著腿,“不愧是偵探。”
偵探二字,他咬的又重又緩。
“不錯,不錯。”男人拍起手來,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著清脆的掌聲,“謎題被破解了才有趣味可言,無知無覺地死去又有什么意思。”
他掏出一枚硬幣,自掌心拋起。
房間中分明沒有第二人,男人的傾訴欲卻愈發旺盛,他盯著監控鏡頭最中央的身影,仿佛隔空與她對話。
“50%,二選一的概率。”硬幣在空中拋上拋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比如這個金頭發的家伙,十分幸運,他打開盒子,阻止了一場爆炸。”男人搖頭晃腦地說。
“假如金頭發身邊的人看見他沒事,心想他沒事我也沒事,然后高高興興把盒子一掀開……”
“轟!”男人吹出一口氣,自娛自樂地配音,“驚喜爆炸啦!”
“很有趣的游戲吧。”他捧著肚子大笑起來,“打開就會爆炸的盒子與不打開才會爆炸的盒子混在一起,足足有五百個喔~”
“沒有提示!沒有解密!全靠運氣!”男人興奮不已,“多么公平的游戲!”
是生是死只看一瞬間的抉擇。
除非,有人窺探了命運。
最中央的監控屏幕中照映出黑發灰眸的少女。
她淺灰色的眼眸透過屏幕,仿佛沉睡在命運塵埃中的古老獸類因人類的冒犯掀開眼皮。
冷笑爬上男人的嘴角。
他的雙手自然垂在腿間合拳并攏,是四年牢獄生涯為他養成的無法輕易擺脫的習慣。
“四年,你一定早就不記得還有我這號人物了。”他低低地說,“我卻死也不會忘記這雙帶來厄運的眼睛。”
“再讓我親眼見證一遍吧。”
“500次的命運抉擇,你能每次都選對嗎?”
“——偵探。”
放置在監控臺上的計時器秒數飛快減少,轉眼間25分鐘只剩下21分鐘。
“哇哦,真不幸。”男人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忘記提醒你就擅自開始了游戲。”
“這下每層樓為你預留的時間,連一分鐘都沒有了。”
第 47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七天
血紅色的禮盒在走廊一字排開,被賦予“驚喜”之名,仿佛游樂園中裂開笑臉的小丑,微笑下散發刺鼻的油漆味。
喀噠,喀噠……
盒子中的倒計時是在走動嗎?
在人看不見的黑暗里,猩紅會一點點擴大,從煙頭的一點兒血色逐漸膨脹成滾燙的熱浪,火焰的海洋恍若潮汐,要將岸邊的人大肆卷走,蒸發在劇痛與高溫中。
只要打開盒子就能結束恐怖的醞釀,為什么不打開呢?
明明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啊,長官打開盒子,制止了一場爆炸,我們難道不該重復他的做法嗎?
到底在等什么?任由那群偵探爭執嗎?
倒計時還有多久結束?為什么不下達命令!
距離安室透最近的警察額角滴落熱汗,他的手原本只是虛虛扶在盒子上,卻在某一秒力道凝實,忍不住想將盒蓋掀開。
“……死了。”
輕輕的,低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明明是那樣不起眼的聲音,卻穿過了嘈雜的爭執中,響徹在每個人耳畔邊。
手已經按在盒蓋上的警察慢半拍地抬起頭。
他半蹲在地上,仰頭的姿勢仿佛引頸就戮的囚徒,迎來君主漠然的俯視。
淺灰色的眼眸注視著他。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沒有半分作為人的情緒,仿佛透徹的玻璃珠鑲嵌在眼眶中,在陽光中透明無塵,映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你與一個人對視,卻在她眼中看不見自己的倒影。莫名的不合理性攥住男人的心臟,對未知生物的恐懼油然而生。
“這個,這個,還有這一個。”黑發灰眸的少女伸出手點了點,手指蜷縮在袖口。
被她指到的人從腳底躥出一股寒意,戰栗感如觸電般爬過皮膚,仿佛被按在砧板上的肉塊,有人持刀在他們皮毛上緩緩刮過。
“都死了。”她說。
平鋪直敘的語氣,像在讀一個乏味的故事。
站在一樓二十個驚喜盒子邊的警察,有八個被宣判了死亡。
如告死鳥銜來枯敗殘枝的女孩子沒有在意人們向她投來的驚異、恐慌、猶疑的實現,她轉身向樓上走去。
戴咖色貝雷帽的黑發青年毫不猶豫地跟上,愣了一秒后,柯南小跑著追過去。
留在原地的安室透沉默片刻,他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道:“除了被指出的八個人,其余人把盒子打開。”
警察們的手觸碰到盒子,血紅色的系帶蜿蜒而下,他們深吸一口氣,猛然掀開。
“倒計時停止了!”警察腳步不穩地癱坐在地,手里舉著不在喀噠走針的炸.彈。
“剩下八個驚喜盒子怎么辦?”
“我想,與打開后倒計時才能結束的盒子相反。”工藤優作走過來,沉穩地說,“剩下的,是打開就會爆炸的盒子。”
眾人嘩然,離安室透最近的警察盯著差點被他打開的盒子,向后退了兩步。
“可是那個人!”他脫口而出,“她為什么知道?”
工藤優作語塞了一瞬,安室透接過話頭。
金發的公安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因為她是偵探。”
驚異與恐懼瞬間被了然和崇拜取代,警察們紛紛點頭,交頭接耳:“原來是偵探,不愧是偵探!我想起來了,我在內部系統聽說過她的名字,真是了不起。”
“用偵探解釋一切真的好嗎?”工藤優作壓低聲音,“偵探破案只需運用智慧和知識,并不需要付出額外的代價。”
“她的能力……難道是無償的嗎?”
柯南氣喘吁吁地爬樓。
他在爬樓的過程中幾乎沒有休息過,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子只會在每層樓停留極短的時間。
幕后之人預留了一分鐘,而她宣告死亡不過十余秒。
不帶感情,沒有解釋,命運的宣判是最直白的文字。
犯人留下的二十多分鐘基本都用來爬樓了吧……柯南一邊努力邁開步子,一邊在心里吐槽。
二十五樓,爬得人心臟狂跳,口腔火辣。
爬樓久了,人的視線只顧著盯著臺階,鈴木大酒店雖然有電梯,但樓梯間打掃得十分干凈,不見塵埃。
小男孩心里裝滿了事,倏忽間,他腳下一滑,倉促地抓住扶手。
“踩到水了?”柯南低下頭。
一條刺眼的血痕殘留在臺階上,尾端的紅因踩踏拖得長而模糊。
柯南僵住了,他的視線逐漸上移,在他沒踩過的前方臺階上,一滴滴血痕連成線,觸目驚心。
“栗子姐姐……栗子姐姐!”他噔噔噔爬上樓,拽住少女的衣袖。
被他拽住的人毫無反應,在二十層的樓道口停下,掃了眼走廊中的二十個驚喜盒子和站在盒子邊的二十個警察。
“四,六,十一,十五,二十。”她簡單地報出數字,側過身,抬腳繼續往上走。
被點名的警察站在原地不動,其余人本該立刻掀開盒蓋,卻不約而同地遲緩了一瞬。
“你、你們看見了嗎?”距離樓道最近的人聲帶顫動,“她的眼睛……”
“栗子姐姐!你聽我說!”柯南拽住袖子的手使了些力氣,卻在下一秒被人拉開。
“別動她。”江戶川亂步低聲說,“她快站不穩了。”
柯南:“可是!”
“你現在阻止她,是在拖累她。”
江戶川亂步冷靜地說,在柯南眼中幾乎有些不近人情,“倒計時還有兩分三十五秒,栗子做得到。”
“但是她已經……”柯南視線下移,樓梯臺階上的血跡越發多了,血色向上拖行,烙下令人心痛的慘狀。
“沒有人可以代替栗子。”江戶川亂步說,在柯南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如果什么忙都幫不上,至少不要妨礙她。”
柯南不甘心地咬住嘴唇,讓偵探承認自己無能為力不亞于酷刑。
任何陰謀詭計都不足以挫敗偵探的銳氣,唯有自身的無力感是最大的懲罰。
二十一層,二十二層,二十三層……
女孩子上樓的腳步晃了晃,她的眼睛空洞地注視著虛空,左手下意識抓向旁邊。
溫熱修長的手指扣入指縫,十指交握,給予支撐的力量。
“繼續走。”低低的聲音貼在耳邊響起,“我會一直陪你到最后。”
后背仿佛也有一股支撐的力量,讓體力告竭的時間再度延長。
“……十七,十九,二十。”
二十五層,掀開的盒蓋底下露出倒計時停在00:02的炸.彈,警察們如劫后余生般長舒一口氣。
“結束了。”安室透抬手拭去額頭的汗,他終于有時間看向此次最大的功臣。
“栗子!”
安室透沖上去,倚靠在江戶川亂步胸前的女孩子聽見自己的名字,腦袋向他的方向側了側。
淺灰色的眼眸仿佛破碎的玻璃珠,安室透在她瞳孔中看見被反射成無數個的自己。
嘶……超越常識的景象令他倒吸一口涼氣,但最可怕的并非是栗子宛如破碎的眼珠。
而是她臉頰上干涸又新鮮的兩條血痕。
從眼角一直蔓延到腮邊,底下的血痕在空氣中干涸,又被新鮮的血再次涂抹,一層層紅色疊加覆蓋。
“你不會死。”她側著腦袋看了安室透一會兒,又移開視線。
正是這一眼,少女眼角又滲出一抹刺眼的血痕。
“她……”安室透穩了穩心神,“是異能力使用過度嗎?”
“你覺得呢?”江戶川亂步揪住自己的袖子給栗子擦臉,他的袖口被血污弄得一片臟濕,“二十分鐘之內連續使用500次,你當她是機器嗎?”
“就算是機器也早就因為故障停機了。”黑發綠眸的青年見怎么擦也擦不掉干涸的血跡,壓抑在喉嚨中的怒火幾乎要溢出來。
“好消息,栗子沒有停機;更好的消息,現在無論什么阿貓阿狗出現在她眼前她都要好心幫人算一算命——聽見了?近期想做什么危險的事盡管做,她說你不會死呢。”
柯南把安室透扯到一邊,小聲說:“別打擾他們,亂步先生生了很大的氣。”
安室透看出來了,這一層的警察寧可繞道去另一邊盡頭坐電梯也不敢觸江戶川亂步的霉頭。
江戶川亂步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子,那雙他很喜歡的、像波子汽水彈珠似的淺灰色眸子一片破碎,光在碎屑中折射成千萬道。
可怕又美麗。
“……還是很好看。”名偵探忿忿地戳了下女孩子軟軟的臉頰,“一點都不合理,為什么栗子狼狽地要命的樣子也好看?”
被戳臉蛋的人沒什么反應,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試圖越過江戶川亂步的手,看向遠處走動的人群。
異能力過度使用的后果是異能力失控,最經典的例子是中原中也的污濁狀態。一旦開啟,異能者本身甚至沒有收回的能力,會持續破壞周圍的一切直到死去。
栗子的情況稍微好些,畢竟她不是攻擊性異能者。
“因為幫人窺探命運看到眼睛瞎掉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江戶川亂步掌心覆蓋住女孩子的雙眼,柔軟的睫毛撲扇掃過他掌心。
如果太宰在這里,倒是很容易解決……江戶川亂步抿了抿唇角。
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是很想求助偵探社的同伴。
【人間失格】的發動條件是肢體觸碰,只要太宰治一直和栗子呆在一起,牽著她的手,她即使睜開眼睛到處亂看也沒關系。
這個過程或許不用持續太久,等她緩過神,能控制自己的異能,大概三四天的功夫。
太宰不會不幫忙的,他和栗子是能一起犯病的好朋友,又有織田作在中間,栗子說不定會邀請他去自己家住兩天……
太宰肯定愿意,江戶川亂步胡思亂想。畢竟栗子長得好看又可愛,會做好吃的小蛋糕,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無聊,換成他肯定是愿意的。
“把栗子的眼睛蒙起來好不好?”他在女孩子耳邊小聲說,“我牽著你走……是一樣的。”
看不見就使用不了異能,他牽著她,和太宰治來是一樣的。
不需要【人間失格】,有他在就夠了。
懷里的人依然沒有反應,江戶川亂步自顧自點頭:“是默認的意思吧?我先幫栗子擦一擦臉。”
打濕的手帕一點點拭去刺眼的血痕,江戶川亂步擦得很小心,他時刻注意著用一只手遮住栗子看人的視線,更不許其他人在旁邊晃。
令人心悸的血痕終于消失了,江戶川亂步拿起一卷紗布,盡可能動作輕地纏繞在女孩子眼睛上。
一圈圈雪白的紗布圍繞,被外來障礙阻止異能使用的栗子終于有了反應,她的臉頰微微鼓起,不開心地扒拉江戶川亂步的手臂。
“笨蛋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為你好的事。”江戶川亂步嘟囔,“再亂動真的要變成小瞎子了。”
他目光落在她右手袖口下露出的繃帶上,心里更添幾分煩悶。
老是受傷……明明一點戰斗能力都沒有,怎么受傷的總是她?
“看不見。”被蒙住眼睛的栗子大偵探十分不滿,但江戶川亂步別的不擅長,把活結達成死結完全是他的舒適區。
超牢固,超適合對付笨蛋,不愧是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滿意拍拍手,牽著她的手站起身。
蒙眼的小盲女腦袋像不倒翁一樣擺來擺去,哪邊有聲音就往哪兒轉頭,充分展現出主人愛湊熱鬧的本性。
“亂步先生。”看見江戶川亂步臉上終于帶了點笑意,柯南松了口氣,把手中的筆記本電腦舉起來給他看。
“查出來了,敵人的身份。”
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入獄照片和一份入獄登記,兩個月前該犯人在獄中自殺,尸體被送出監獄外安葬。
按照江戶川亂步的指示,公安在茫茫資料中找出了他。
“栗子姐姐破過的案子真不少。”柯南佩服地說,“除去刑滿釋放的人,尚在服刑的犯人數量極多,如果不是亂步先生設置了篩查條件,不知道要找多久。”
江戶川亂步一目十行掃過筆錄,目光停在時間上。
“四年前。”他自言自語,“這是栗子第一次參與案件偵破。”
只言片語的細節被他從腦海中龐大的資料庫提取出來:坂口安吾四年前曾短暫離開橫濱前往東京,那時他尚在港口黑手黨臥底。
稱得上冒了極大的風險,但栗子的異能顯然值得異能特務科特殊對待,極力拉攏。
也就是說……“栗子的異能第一次為人所知,是因為這件案子。”江戶川亂步慢慢地說。
“說是踏上偵探道路的初衷也不為過。”安室透補充,“自這樁案件之后,警察業界便經常出現她活躍的身影。”
“亂步先生。”柯南不是很懂異能者的生態,“覺醒異能是突然之間的事情嗎?”
“不。”江戶川亂步否認,“一個人意識到自己是異能者或許較晚,但異能力出生起便可以擁有。”
“也就是說,栗子姐姐十四歲之前也有異能力,只是一直沒被人發現?”柯南問。
“她的異能不太引人注目。”安室透贊同柯南的看法,“如果她沒有選擇成為一名偵探,大概很難暴露。”
‘我要是沒有異能……應該會活的很幸福吧。’
在書的世界中,被禁用異能的女孩子曾神態輕松地說過這樣的話。
栗子擁有特殊的、戰略意義上極其可怕的異能力,她卻說:如果沒有異能,我會更加幸福。
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
四年前,遙遠的過去,發生過什么嗎?
江戶川亂步不知道,【超推理】無法在前因后果都不充足的情況下無中生有告訴他真相。
那是他與她毫無交集的過去。
“疼。”
被江戶川亂步牽在掌心的手向外抽了抽,他思考的時候不自覺用了點力氣,引來栗子的抗議。
幸好她現在還處于消耗過大的迷糊期,沒機會在自己的宿敵小本本上添兩筆。
江戶川亂步心虛地抓起栗子的手,在她手背上呼呼吹了吹,假裝一切無事發生。
“警方已經封鎖了整個鈴木大酒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安室透冷著臉說,“絕對要抓住他!”
即使是黑衣組織也別想派人來救援,安室透臥底的時間遠比犯人接觸組織更久,那群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棄子說丟就丟。
鈴木大酒店沒有如約傳來爆炸聲,已經證實了對方任務的失敗,他即使能逃出去,也只會收到琴酒一顆槍子。
安室透倒不怕自己身份暴露,他在組織中一直是秘密主義者作風,沒有代號的新人連知道“波本”的存在都是奢望。
“甕中捉鱉嗎?”柯南抬頭看向天花板,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鈴木旗下的酒店就簡單了。”
正在四處搜查的警察:說到心坎上了.jpg該死的有錢人,酒店建這么高這么大做什么?搜死人了。
“監控室在哪兒?”江戶川亂步問。
“早就派了人過去。”安室透回答說,“從發現預告函開始,所有的監控都被警方接管。”
“你確定?”江戶川亂步瞥了眼綠植盆栽,“埋在土里的監控,也在你們的掌握范圍內嗎?”
柯南猛地沖過去,扒開郁郁蔥蔥的綠葉,從土里找出一只微小的鏡頭。
在場警察:吸氧.jpg工作的數量又雙叒叕增加了.jpg
……
名偵探只負責推理,不負責跑腿。
江戶川亂步出乎意料沒有像往常一樣做個甩手掌柜,反而幫助警方把角落里一個又一個難以發現的攝像頭逐一找出,粉碎。
“真惡心。”他聲音低低的,“一想到監控后面有個惡心玩意一直盯著她看,就倒胃口得想吐。”
“為什么吐?”旁邊的聲音問,“早餐吃得太油膩了?都告訴你不要搶我的芒果班戟。”
“栗子?”江戶川亂步湊過去,“你腦袋清醒了?”
我:“嗯?我有腦子不清醒的時候嗎?”
江戶川亂步:“有一天當中的百分之九十吧。”
很好,這個人又在嘲諷我,我要打他。
在打他之前,我允許亂步先生留下遺言。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句話都會被我記在《宿敵之書》上……老實交代,我怎么瞎了?”
我盲人摸象,抱著名偵探的腦袋一頓猛搓。
“別想隨便找借口糊弄我。”我先發制人,“‘因為你發誓要成為一代文豪,決定體驗生活,潛心創作比《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更優秀的作品,所以自己戳瞎了自己’——這種理由,我決不承認。”
我可是偵探,我要寫也是寫推理小說和鬼故事,把自己戳瞎了有什么好處?
寫本《盲人偵探再創業之我有陰陽眼》嗎?
“不好了。”江戶川亂步倒吸一口涼氣,“栗子的腦袋徹底壞掉了,已經出現了失憶的征兆,快回橫濱找與謝野醫生。”
我大驚失色:“什么?我不僅手斷了眼瞎了還失憶了?這是什么人間疾苦!”
“栗子姐姐一醒過來,突然感覺好熱鬧。”柯南露出半月眼。
她是有些喜劇色彩在身上的,非常擅長把案發現場變成漫才直播。
“是啊。”安室透贊同點頭,“之前像變了一個人。”
明明是很活潑愛笑的女孩子,不笑的時候卻冷淡得可怕,仿佛支配命運的女神,隨意撥弄命運的天秤。
對自身的痛苦視而不見,平淡地宣告命運的終章。
“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好。”安室透笑笑。
他抬高聲音:“一樓好像有特制的栗子糕,似乎是波洛咖啡廳的店員路過時做的。如果沒有人吃的話,很浪費呢。”
栗子糕!我瞬間捕捉到關鍵詞,將失憶大事拋之腦后,轉身就跑。
江戶川亂步沒注意,手下松了力氣,眼睜睜看著我沖向墻壁。
“砰!”
他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
完蛋,本來就笨。
“介紹一下。”江戶川亂步捉住我的手指,把勺子塞進我手心,對我說,“這是栗子糕。”
“這是大笨蛋豬頭栗子plus版。”他向盤子里的栗子糕介紹即將殘忍吞噬它的人類。
我禮貌地說:“你好。”
栗子糕:“……”
不說話?是想在安靜的氛圍中迎接死亡嗎?善良如我絕對滿足。
我美美挖了一勺送進口里。
甜滋滋的栗子糕撫慰了我傷痕累累的心靈,我摸了摸纏繞在眼睛上的紗布,又摸了摸后腦勺。
多么熟悉的死結,使我致盲的真兇水落石出。
“以前從來沒有異能失控過呢。”我咬住勺子,“嗚不能細想,再想眼睛又痛了嗚。”
“敵人簡直是個活閻王。”我控訴道,“500次!一塊橡皮擦500次都禿了,我的頭發還在嗎?”
好慘,竟然被敵人壓榨了勞動力。
“還在的。”寬大的掌心按了按我的頭頂。
江戶川亂步把我劃拉到盤子外的勺子移回栗子糕上,挖起一勺,就著我的手送入口中。
他的牙齒碰觸到餐具,被我失去視覺后的聽力捕捉到,還混著一點兒舌尖卷起奶油的水聲。
“你怎么吃傷患的蛋糕?”我搬住椅子,一副要往旁邊挪離他遠遠的架勢。
“就當是提前的報酬。”江戶川亂步趴在桌子上,我看不見,卻感覺他似乎很專注地望著我。
“我會找到那個人,把他抓回去。”名偵探一字一頓地承諾,“窮極一生,他不會再有機會離開牢籠。”
整整二十五層樓,被找出的攝像頭不計其數,無論栗子站在那里,都在監控畫面的最中央。
屏幕后的人如附骨之疽暗中窺視,是否也期望畫面中央的人抬眼向他看來?
愚蠢的妄想,他不允許。
“就算栗子眼睛好了。”江戶川亂步似有似無地輕笑,“也不會再看到他了。”
第 48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八天
栗子糕很甜很好吃,我放下勺子,雙手合十感謝那位普通路過波洛咖啡廳店員,感謝他百忙之中投喂嗷嗷待哺的可憐小女孩。
半小時前我尚且人模人樣混跡在同行中談笑風生,半小時后我原地轉行,現在沒有人叫我“栗子小姐”,誰見了都稱一句“大師”。
“栗子大師,您辛苦了。”
“栗子大師的天目可還安好?”
“栗子大師的算命,啊不,推理能力當真出神入化,長見識了!”
“栗子大師,有沒有興趣把今天的經歷授權給我?我有了新書的絕妙靈感。”
“工藤先生。”我仰起臉,隔著紗布看向工藤優作,“您又在湊什么熱鬧?”
“新書我是認真的。”超一流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拿著鋼筆刷刷記錄。
“我遲遲沒有決定新書的主角,無論是安樂椅偵探、煙斗偵探還是吾好夢中破案的題材都不那么新穎,但如今我找到了突破口。”
工藤優作靈感大爆發:“盲人偵探——這個肯定沒有人寫,我要開創先河!”
我:“……”
人家還沒瞎呢!
實在是太過分了,氣得我當場掀開紗布就要和他掰頭。
“冷靜,冷靜一點。”柯南沖過來,一邊是他的親爹親媽,一邊是他的義父義母,他忠孝不能兩全,年紀輕輕,受氣不輕。
柯南又有什么辦法呢?雖然身邊有這么多靠譜和不靠譜的成年人,他小小的身軀卻要時刻奔波在調查第一線,從來沒有一絲偷懶的機會,是天生的勞碌命。
與摸魚的我形成令人慚愧的對比。
我:這就是我為什么要去橫濱開拓市場的理由。
卷啊,太卷了,東京的同行卷死了。
東京的警察也很離譜,他們壓榨工藤新一的勞動力還算說得過去——高中生嘛,身強力壯精力旺盛,卷一卷是他的福報;但柯南在他們眼里難道不是一個實打實的小學生嗎?
讓小學生自由出入血肉模糊的死亡現場,讓小學生指導成年警察破案,讓小學生獨自嘴炮犯人使之改過自新……能不能來個人給東京警察科普一下未成年人保護法?
毛利小五郎是個了不起的男人,他是東京警察最后的遮羞布。
若不是他高大偉岸的身軀在前面遮掩,我將有幸看到一群人高馬大的警察對死者留下的暗號愁眉苦臉,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帝丹小學1年B班的班主任:“喂,您好,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在嗎?”
小林老師:“在的,他在上體育課。”
操場上和小學生一起踢足球的柯南突然聽見全校喇叭的通知聲:“1年B班的江戶川柯南小朋友,警察叔叔在校門口等你,他們給你帶了好喝的O泡果奶。”
小學生們:哇!O泡果奶!
柯南:O泡果奶!
這是他與警察之間的暗號!暗號出現意味著少年偵探團啟動!
“我先走一步。”少年偵探團江戶川柯南身先士卒,“元太,步美和光彥不可以跟來,你們的學業為重。”
三人:“欸——不要啊——”
柯南鐵面無私,轉頭認真地叮囑灰原哀:“我的作業,就交給你了。”
灰原哀:宮野志保無語.jpg堂堂平成的福爾摩斯,連小學一年級作業都不自己寫,羞羞。
柯南也沒有辦法,沒了他東京警察該如何是好?身為大爹的他不可以見死不救!
我唏噓不已:“柯南的責任心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培養起來的吧,怪不容易的。”
柯南:干笑撓頭.jpg別說了,別說了,周圍那么多東京警察,你是真不怕被圍攻。
“栗子姐姐眼睛還疼嗎?”他關心地問。
我隔著紗布輕輕按了按眼眶,一種鈍感的痛覺,怎么形容呢?
“仿佛我通宵在黑暗的被窩里盯著手機散發的強光學了一晚高數,眨眼間酸澀的淚水嘩啦啦地流。第二天早上艷陽高照,我走在路上沒有戴墨鏡,被陽光刺了整個白晝的眼睛——的痛感放大十倍,就是我吃的苦了。”
柯南聽得眼睛幻痛,忍不住跑到旁邊給自己滴了兩滴眼藥水。
“問題不大。”我樂觀地說,“休息三天就好。”
我掏出聽書軟件,準備在這三天把《假如給我三天光明》聽完。
代入感讀書法,超有氛圍感,推薦!(拇指.jpg)“對了。”我想起了什么,“之前腦子迷迷糊糊沒聽清,你們是不是已經查到了敵人的身份?”
柯南看了眼江戶川亂步,遞過一個詢問的眼神。
“嗯,查到了。”江戶川亂步坦誠地說,“是個名叫柳沢友矢的男人。”
嘩啦!
一直流連在餐盤上東啄啄西啄啄的黑鳥突然猛地張開翅膀,桌上的盤子和刀叉被它掃在地上,叮啷作響。
“土匪!”我連忙喚它的名字,攤開掌心。
土匪撲騰飛到我掌心,小腦袋蜷縮在翅膀中,一動不動。
我順了順它油光水滑的羽毛,隔著紗布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卻能感受到它小小的生命在我手心發顫。
江戶川亂步蹙了蹙眉。
他一向與這只壞鳥不合,因為它真的非常壞!
膽子特別肥,不僅隨便搜刮名偵探的零食,大逆不道喊他“幼稚園偵探”,啄他的臉頰和耳朵,仗著自己能飛天天得意洋洋在江戶川亂步頭頂盤旋。
十分囂張,十分不馴,專門與人類作對的戰斗飛鳥。
明明是只小人得意的傻鳥,為什么聽到犯人的名字后會露出這般無助的模樣?
“栗子姐姐。”柯南又拿出他優秀的小學生賣萌語氣,可可愛愛地說,“能不能和我們講一講柳沢友矢的故事?”
我急忙捂住土匪的耳朵,警惕地問:“又想空手套白狼給你爹找新書素材?”
我還沒忘記工藤優作新書主角是個盲人偵探的事呢!
柯南:“不是啦……你不要天天不憚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好不好?”
我沒有,我最大的惡意向來只揣測我的同行。
小孩哥,你錯就錯在和我站到同個賽道。
“卷宗里不是寫了嗎?”我指指自己的眼睛,“居然使喚盲人給你講故事,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
柯南突然意識到,致盲對某人是沒有意義的,應該把她毒啞。
鯊心漸起.jpg我不是很愿意給兩位江戶川講過去的故事,原因十分簡單。
怎么可以親口對宿敵講述自己的黑歷史!我不要面子的嗎?
初次破案,宛如青澀菜鳥的川繪栗子大偵探,這樣的黑歷史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被亂步先生看到!
這個出道即巔峰的可惡男人一定會狠狠嘲笑我。
“休想從我嘴里審問出半個字。”我正襟危坐,“好好看卷宗才是正理。卷宗寫得不夠詳細也沒有辦法,畢竟是四年前的事,也不可能留下錄像。”
“正好,你們都在。”安室透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只U盤,“這是柳沢友矢被捕的監控,你們看看。”
我:“…………”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亂步先生的笑聲十分欠打。
你們公安怎么回事,為什么要執著于挖掘別人的黑歷史!
“柳沢友矢越獄后在組織的幫助下整過容。”安室透解釋道,“我們懷疑他頂替了酒店工作人員的身份潛伏在這里,希望通過對錄像中他形象的拆解,抓住他的馬腳。”
鈴木財團旗下的企業查怪盜基德是有一手的,鈴木老爺子親自上陣,挨個捏員工大臉。
一群臉蛋紅紅的員工疼得呲牙咧嘴,揉臉站在旁邊逐一做筆錄。
怪盜基德易容多多,舍不得干一票給自己整一次容,柳沢友矢就沒有那么多忌諱,說整就整,連全身的皮都換了一副,公安沒能用他留在檔案中的指紋抓住人。
“他或許連身高都有所調整。”安室透說,“組織做事一向不留隱患。”
我:挑斷腳筋再生長的調整嗎?
對自己那么狠,聽著就疼,他是真的恨我啊。
土匪微弱地啄了啄我的指尖,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擔心什么?”我低下頭,用力啵了好大兒一口,“都養你四年了。”
“才不會把你送回原主人手里。”
我聽見了U盤插入電腦的聲音,介于我如今是個睜眼瞎,我不知道屏幕上在播什么。
但我聽見了江戶川亂步的聲音。
他很小聲地說了句:好可愛。
我:你看到什么了?
(抓住衣領)(拼命搖晃)(拎起抖抖)說啊你說啊,你看見什么了?
我好焦灼!
U盤進度條讀取,江戶川亂步雙擊文件打開,跳出一段監控。
攝像頭下,趴在桌子上一筆一劃寫東西的女孩子抬起頭,她啃了啃筆帽,又低下頭慢吞吞寫字。
縱使眉眼稚嫩,臉尚未展開,也能看出熟悉的面容。
“好可愛。”
江戶川亂步戳了下屏幕,隔空戳了戳十四歲的小栗子。
在畫面中小的像只團子,手腕和腳踝都瘦骨伶仃的,寫字的表情卻格外認真,仿佛稚嫩的身軀中住著一個成熟的靈魂。
或者說,被迫早早成熟的靈魂。
“栗子姐姐好像在做筆錄。”柯南好奇地問,“難道她已經抓到了柳沢友矢?”
畫面中,十四歲的少女放下筆,把紙筆交給女警,對方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帶她向外走去。
鏡頭隨之切換,小栗子被安置在接待室角落的位置,手里捧著一杯熱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抿。
柯南還是工藤新一的時候常去警局做筆錄,他想起四年前的小栗子還是個初中生,現在大約是在等她的監護人來接。
音響中傳來嘈雜的聲響,幾個警察跑進跑出,大聲討論叫嚷著什么,他們的動靜引來女孩子的好奇,她的目光從牛奶杯轉向人群。
一個健碩的男人在警察們的簇擁下走進接待室,他鼻尖紅紅的,雙手不斷搓自己的臉,看上去悲傷又痛苦。
“柳沢友矢。”江戶川亂步指尖點了點紅鼻男人,“是他。”
來自四年后的觀看者已經知道了結局,知曉名為柳沢友矢的男人是個殘忍的殺人犯。
但在屏幕上,警察們看他的表情卻同情而寬容,拍著他的肩膀說出安慰的話語。
監控收音一般,男人的聲音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我回家的時候就看見父母倒在地板上,我一下就慌了神,跪在地上搖晃他們,沒人理我……我大叫,叫我的哥哥和弟弟,家里從來沒有這么空過。”
柳沢友矢用力搓著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轉移他的噩夢:“我想過我哥和我弟是不是不在家,我一邊打電話一邊敲他們的房門。”
“好空啊警官,我家里五口人,什么時候都熱熱鬧鬧的,第一次,我第一次在家里聽見回音,連我家養的鳥都不回應我。”
躺在我手心上的黑鳥垂死病中驚坐起,憤怒地“嘎!”了一聲。我只好又啵了它一口,土匪的羽毛蹭蹭我的下頜。
雖然不知道亂步先生在夸什么好可愛,但柳沢友矢的自述喚醒了我久遠的回憶,我能在聽音頻的情況下腦內自動浮現畫面。
當時他一直在夸夸其談,不停地訴說他的恐懼和絕望,一遍又一遍地講他回家后看見父母倒在血泊里有多么震驚,仿佛魂魄都從七竅中鉆出來了。
我手中的熱牛奶在他的講述中漸漸涼了,喝在嘴里彌漫出一股腥味。
被擁簇在人群中的身影在我眼中越來越清晰,周圍的人則漸漸模糊虛化。
淺灰色框中了柳沢友矢的影子,我無知無覺地使用了異能。
屏幕外的人也看見了這一幕。
角落中的少女抬起眼眸,將舞臺中央的男人盡收眼底。
她歪了歪腦袋,臉上浮現出一抹震驚。
一種“世上竟有如此無恥之人”的震驚。
江戶川亂步:原來栗子從那時起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喜劇演員。
她表情的變化鮮活又立體,襯得舞臺中央賣力演出的男人浮夸又虛偽,演技完全上不得臺面。
小栗子幾大口咕嚕嚕喝完了牛奶,擦擦嘴巴。
“貪吃的習慣果然也是從小養成。”江戶川亂步哼笑。
我摸黑用胳膊肘拐他:“明明是不浪費食物的美德。”
安室透:“你打的是我。”
我:私密馬賽,要不你再打到亂步先生身上去?一換一,不虧的。
安室透和柯南默契地挪了挪位置,不夾在那兩個人之間。
安室透/柯南:不要再把我們當成你們play的一環了!
乖乖巧巧喝完牛奶的女孩子氣勢十足地把杯子種種放在桌上,奮力往舞臺上擠。
江戶川亂步肩膀抖動笑出聲:一群一米八的警察中,小矮個栗子仿佛槍林彈雨中沖刺的蘑菇,兩只手舉過頭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仿佛在吶喊“看我啊,你們停一下看看我!”
她的表演沒有白費,鼻頭通紅的柳沢友矢停下訴苦,努力憋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小妹妹,你是來安慰我嗎?謝謝你,我沒事……”
“不是。”女孩子脆生生地說,“你沒事關我什么事,我有事。”
柳沢友矢臉色一僵,他拉不下面子和初中生計較,但又不肯大度容人,于是說:“小妹妹你這樣說話我很受傷,我的父母剛剛離世,你不懂我的痛苦。”
他本以為說完后會有警察主動把搗亂的小姑娘帶走,旁邊的女警卻抿抿唇,低聲說:“她的父母……也是今天走的。”
屏幕中與屏幕外都安靜下來,我一直在給土匪梳毛,突然聽見沒聲了,疑惑地左顧右盼:“干嘛?一起裝啞巴欺負瞎子嗎?”
“我之前不是在做筆錄么。”我說,“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我來警局做什么?”
土匪今天黏人黏得很,我手下動作一停它便嘰嘰喳喳地不滿起來,我安撫地摸摸它的喙,繼續梳毛。
屏幕中的柳沢友矢立刻回過神,換上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語氣:“唉,沒想到小妹妹你和我一樣可憐。”
“我不可憐。”
小栗子一點兒不吃這套,她仰起臉,淺灰色的瞳孔映在警局的白熾燈下,“你更不可憐。”
柳沢友矢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他正欲開口說話,而小栗子不再給他機會。
“很好的命數呢。”女孩子說,“我一向佩服逆天改命的人,你算一個。”
柳沢友矢愣住:“什么?”
“一個家庭里,排行第二的孩子總是很吃虧的。”她平鋪直敘地說,“父母中意的繼承人是兄長,受盡溺愛的則是幼弟,唯有你夾在中間不上不下,心中不平。”
“你很不開心,很不愉快,極其不滿。”她繼續說,“‘再這樣下去什么都得不到啊,沒有錢也沒有愛的我未免太慘了吧’、‘絕對是他們的錯,是我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是被你們逼到這一步的’。”
黑發灰眸的少女興致闌珊:“人總是很擅長說服自己,你又特別疼愛自己,于是越想越虧越來越氣——”
“到苦盡甘來的時候了。”她輕輕地說,“一切阻礙你奔向幸福的人都不在了,只要演好最好一場戲,你未來的命運多么光明,一片富麗堂皇。”
“很好的命數。”女孩子又說了一次,“只是很不幸,遇見了我。”
她發自內心地笑起來,露出整齊的潔白的牙齒,隱約能看見殷紅的牙齦。“我最擅長給人帶來不幸。”小栗子輕飄飄地說。
“繼我的父母之后,你是第三個領教到的人。”
“他家里養了一只鷯哥。”女孩子最后說,“聰明的會說話的小鳥,問一問它,它的主人將刀子藏到了哪里。”
視頻進度條漸漸走到尾聲,余下的后續在卷宗里:警方重新搜索了死者家的宅子,按照她的建議詢問了籠子里的鷯哥,在倉庫角落地板下一條暗道中鑒定出死者的血液與兇手的毛發。
柳沢友矢被捕入獄,本案最大也最出乎意料的功臣的檔案上交異能特務科,轉為機密級。
莫約半月后,東京新多出一位活躍的年輕偵探。
我被迫回憶了一邊初次破案的全過程,黑歷史如冷冷的冰雨在我臉上胡亂地拍。
“我必須事先說明。”我認真地說,“當時我14歲,讀初二。”
說出一些中二發言怎么了!你們沒有青春期的嗎!
“敢笑出聲我真的會跟你們拼命。”我挽起袖子,氣勢洶洶。
“栗子。”江戶川亂步叫我的名字,我側耳傾聽,確定他的語氣中沒有憋笑,才謹慎地應了一聲。
“為什么要那樣說自己?”他較真地問。
我:你指哪句?
江戶川亂步握住鼠標,把進度條往回拖了一段。
“啊……”我發出無意義的語氣詞,“是不幸那句嗎?我沒說錯呀。”
“我的異能就是為了給人帶來不幸而誕生的。”
“亂步先生是不是很好奇我父母的死因?”我平靜地說,“當然是我做的。”
“我預見了他們的死期,將命運轉述給他們,然后……”
我慢慢地說:“然后他們勃然大怒,說他們已經忍無可忍了,斥責我從小就愛說一些不吉利的唬人話,故意見不得人好,禍從口出,什么壞事都是我說出來的。”
“很晚很晚了,夜風又大又冷,我被推嚷著趕出家門。”
土匪飛到我的肩膀上,我不太喜歡回憶這些,回憶得很費力:“我在附近公園廢棄的保安亭睡了一晚,第二天……”
“第二天,家里燒了很大的火。”
“命運并不是不可以被改變的。”我嘆了口氣,“但有時命運格外喜歡捉弄不幸的人。消防員后來告訴我,起火原因是煙灰缸中沒有熄滅的煙頭。”
“我的父親抽煙后總是忘記踩滅火星。”我摩挲指尖,“每一次都是我把煙頭挑出來,一個個碾滅。”
只是那天夜晚,我不在家。
“告訴他們占卜結果,反而造就了他們的死亡。”我雙手握緊。
“自此之后我便明白了,我的異能會為人帶來不幸。”
周圍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我清了清嗓子,坐直身體,昂首挺胸地說:“——所以,我決定成為一名偵探!”
剛聽完一段往事,心情沉郁的柯南疑惑抬頭:???
邏輯在哪里?為什么突然發表職業宣言?
我輕快地彎了彎眼眸。
“為犯人帶來不幸,不正是給予好人幸福嗎?”
我天生就該是吃偵探這碗飯的。
我雙手環臂,自信滿滿:“注定被我踩在腳下的同行們喲,顫抖吧,恐懼吧,要怪就怪自己和我生在同一個時代吧!”
江戶川柯南:“中二病嗎?”
安室透:“中二病呢。”
我的抗議還沒說出聲就被揉亂在臉頰。
有個人仗著我看不見,雙手捧著我的臉,像揉面團一樣毫不客氣地一通揉搓。
我唔唔唔發不出聲音,暈頭轉向,額頭抵住他溫熱的皮膚。
“怎么辦?”
江戶川亂步額頭抵著我的額頭,用篤定的語氣說出困擾的話語:“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第 49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四十九天
“……欸?”
我似乎發出了很傻的聲音。
我的表情可能也很傻,但我看不到,我不承認。
致盲使人智商大增,我頭腦風暴:亂步先生,是在對我表白嗎?
他說了喜歡。
又在“喜歡”前面加上了“好像”和“有點”作為限定詞,仿佛沒那么喜歡。
……幾l個意思?
男人心海底針,這道閱讀理解超出了我的答題范圍。
額頭上的觸感一觸即離,我從面前的始作俑者身上感受到些許得意的氣息,他仿佛樂得見我為難,貓尾巴一甩一甩。
名偵探從不落人話柄。
“欸?”不能作為一個問題,所以他沒有給出答案的必要。
除非我把話挑明,主動把話柄交給他。
在智商大增的buff下,我察覺到了亂步先生的陰謀。
好險!不愧是我的宿敵,竟然在我從未設想過的道路上挖下陰謀的深坑。
我牢牢閉緊嘴巴,絕不給他可乘之機。
敵不動我不動,優勢在我。
“那個……”柯南弱弱地冒出頭,打斷如膠水般粘稠凝滯的空氣,“視頻你們還看嗎?”
“咦,視頻還沒放完?”江戶川亂步點開進度條,發現距離終點確實還有一小段。
警察們壓著掙扎狡辯的柳沢友矢送進審問室,鏡頭下只剩下黑發灰眸的少女,她百無聊賴地在沙發上坐下,搖晃小腿。
“栗子姐姐是不是在等監護人來接?”柯南抓了抓頭發,“可是……”
可是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啊。
安室透:“也許是親戚。”
女孩子沒有等待多久,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向她走來。
紅發的少年穿著干凈的白襯衫,扣子系到最頂端,他是灰暗錄像中唯一一抹亮色。
他身邊跟著類似助理角色的男人,助理拿出一沓文件與警察交涉,赤司征十郎走向沙發上仰頭看他的少女。
“沒事了。”他說,伸手揉了揉小栗子的發旋,“我來接你回家。”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把手遞給赤司征十郎。
她借著男生的力道站起身,拍了拍壓出褶皺的裙角,一本正經地說:
“從今天起,做個風餐露宿的人,面朝橋洞,瑟瑟發抖。”
“嗯……”赤司征十郎也一本正經地作思考狀,“或許栗子還可以求助好心人。”
“好心人認為,他家中不缺一間客房。”
小栗子:“真的嗎?快說謝謝好心人。”
她歡歡喜喜,像一只下雨天找到屋檐躲雨的小麻雀,追著屋主人灑下的谷粒,興高采烈自投羅網。
少女與少年走出房間,進度條跳到最后,畫面黑屏,映出江戶川亂步皺巴巴的臉蛋。
他嚴肅地搭住我的肩膀,一臉不高興地說:“我又不喜歡栗子了。”
我:???
朝令夕改,好一個昏君。
“你和赤司征十郎很要好嘛。”江戶川亂步說,語氣莫名酸唧唧的,“后來一直在他家借宿,寄人籬下嗎?”
“怎么可能。”我搖頭,“這里可是東京。”
“東京缺什么都不缺兇宅。”我自豪地挺直胸膛,發出自立自強的聲音,“我只在赤司君家借宿了幾l天,偵探出道后閃電偵破一樁滅門案,委托人爽快地把他家兇宅租給了我。”
雖然赤司君沒收我借宿的房租,還包下我的一日三餐,一直勸說我不如留在赤司宅,外面租房水電費很貴,花銷太大。
但我可是立志要成為一流偵探的女人,安全的赤司宅哪有血跡斑斑的兇宅更具氛圍感?吾之摯友,不必多說,吾意已決。
我獨自搬進兇宅,獨享豪宅,美滋滋的職業生涯正在我眼前徐徐展開。
搬家第二天,徐徐展開的職業藍圖中道崩殂。
一只閃電般迅速的黑鳥沖破我的窗戶,又尖又硬的喙啄走我的早餐面包,咽下后昂首挺胸立在我的牛奶杯上:“嘎!”
十四歲的我:目瞪口呆.jpg家里進賊了!
賊鳥吃掉了我的面包,喝光了我的牛奶,把我的存糧掃蕩一空,鼓起肚子攤在餐桌上呼呼喘氣。
“你是一只土匪嗎?”我戳了戳它的翅膀,黑鳥叫了一聲,無恥地承認了。
它有著濃密的黑色羽毛和橙色的喙,我曾見過一模一樣的鷯哥——在柳沢友矢的過往中。
相熟的警察在案件告一段落后告訴我,他們按照我的提示,果然在柳沢友矢家養的鷯哥嘴里問出了暗道的位置。
柳沢宅,人類的鞋底踩在散發血腥味的木地板上,被關在籠子里的黑鳥安靜地收斂翅膀。
柳沢友矢起初還在狡辯,不斷給他養的鳥使眼色:你是我養的,應該跟我一條心。不過是只鳥而已,能知道什么?
鷯哥黝黑的豆豆眼看著它的主人,因饑餓與缺水而略顯萎靡的翅膀扇了扇,它張開小小的喙,高聲說:“殺人了,殺人了!倉庫,倉庫!”
鳥雀似人而尖利的聲音回蕩在房間中,剎那間一片死寂。
柳沢友矢的面容陡然扭曲,暴虐與殺意傾瀉而出,壓制他的警察猛地按住嫌疑人,招呼隊員:“搜!”
柳沢宅兵荒馬亂,一位警察見鳥籠食槽空空,打開籠子,想為鷯哥添一些鳥食。
黑鳥狀似溫順地等待著。
籠門初開,鷯哥動如脫兔,瞬間沖出鳥籠,飛向藍天。
它在警察哎哎的呼喚中于柳沢宅上空盤旋一圈,撲扇翅膀遠遠地飛走了。
關鍵證人插翅而飛,誰也不知道它為什么吐露了關鍵的證據,為什么棄原主人與警察而去,又在空中徘徊了多久,尋覓了多久。
最終,這只神神秘秘的黑鳥做賊一樣飛進我的新家,吃光了我所有的存糧,坦坦蕩蕩認下“土匪”之名。
才當了沒兩天孤兒,我喜提逆子。
等到日后,我與帶著一只名叫“華生”的老鷹的白馬探相遇,我與他對視一眼,都認為對方取名品味奇差。
我:受不了你們這些cos福爾摩斯愛好者,禁止鳥塑。
他:多沒文化的人才能起出這種匪氣十足的名字?
我/他:鳥鳥好慘。
土匪:去打獵嗎?你是鷹你厲害,我想吃田鼠。
華生:妥。你會說人話,有文化,讓那兩個人類幫我們烤鼠。
主人反目成仇,鳥鳥情深似海。
土匪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逆子,在遇見它之前,我沒想到貧窮如我竟有一天會把所剩無幾l的早餐面包掰一半喂給另一個生物。我并不是因為想養小動物陪伴自己才收留它的。
“對于柳沢友矢而言,我和土匪都是為他帶來‘不幸’的存在。”我摸了摸黑鳥的小腦袋,“我是大不幸,它是小不幸,我們生來就是要做母子的。”
土匪大聲地嘎了一聲,驕傲點頭。
“居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柯南感概地說,“它比人更聰明。”
江戶川亂步:“確實比栗子聰明。”
亂步先生又說我壞話,果然說喜歡我是假的。
可惡,差點被騙了,還我的緊張感。
我搬著椅子和土匪一起往旁邊挪挪,以示我們同仇敵愾的堅定立場。
“干嘛離我這么遠?”江戶川亂步不理解,他搬著椅子,把拉開的距離重新挪回原點。
安室透:要不你們給鈴木大酒店的建議箱寫封信,換個轉椅?
他看這兩個人折騰都要看累了。
“視頻看完了。”安室透拖動進度條,屏幕上占滿柳沢友矢的大臉,“能分析出什么嗎?”
“他坐了四年牢。”我摸摸下巴,“一定性情大變。”
“我認為我們應該用顛覆性的思維去推理。”我一拍大腿,篤定地說,“我想到了——人妖!他絕對整容成了人妖。”
柳沢友矢假死越獄,被黑衣組織送上前往泰國的飛機。
在遙遠的國度他脫胎換骨,扭身一變,狠毒壯漢爆改地下偶像,扎著可愛的雙馬尾在舞臺上蹦蹦跳跳眨眼wink:米娜桑~請多多支持人家哦,么么噠!(比心)(飛吻)(撒花)
我:這誰認得出來啊(戰術后仰)
豈止無人認得出來,抓捕他的警察在舞臺下高高揮舞握手券,戴著“激推本命”的應援頭巾大聲吶喊:柳醬~宇宙無敵第一美少女老婆,我是你的夢男看看我啊柳醬!
柳沢友矢(內心):嘔!
柳沢友矢(表面):喜歡你哥哥~要一直一直為人家應援哦~
“多么無敵的偽裝。”我發自內心地敬佩,“人對自己有多狠,腳下的路就有多寬,他越的豈止是獄,還是過往人生的壁壘!”
“從此天高任鳥飛,游龍終入海,他與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我劈手向下剁,旁邊三個男人猛地打了個激靈,夾緊雙腿。
“綜上所述,我認為嫌疑人偽裝成了人妖。”我結束闡述,詢問三位評委,“是不是很有道理,很佩服我的推理能力?”
超一流臥底,情商達人,社交恐怖.分子,連續二十年被評為米花町最具親和力的男人,《謊言的藝術》碩博連讀畢業生安室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語言竟然如此貧瘠。
他慘遭社交史上的滑鐵盧!
安室透:柯南,輪到你童言無忌的回合了,快說點什么!
柯南:不不不我只是個未成年人,不要為難我。
兩個人眼神交鋒,激烈推諉,充分展現出東京公安與偵探之間的塑料情誼,死道友不死貧道。
仗著我看不見,他們演示了豐富的肢體語言,唇語與摩爾斯電碼漫天起飛,加密對話聊出999+的群聊,累得氣喘吁吁。
依然,沒人敢接我的話。
“倒也不無道理。”江戶川亂步看向屏幕中的柳沢友矢,“他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虛偽,熱衷于偽裝自己,渴望觀眾的注視,柳沢友矢不會把自己整容成丟進人堆中找不到的大眾臉。”
我:“沒錯,就決定是你了——地下偶像,閃亮出道,人美聲甜的柳醬為你帶來愛的威士忌~”
安室透用力咳嗽兩聲。
我改口:“可愛爆表的柳醬,為你帶來愛的琴酒咳咳朗姆酒咳咳苦艾酒咳咳雪莉酒——夠了安室君,再咳下去你要被確證哮喘。”
安室透痛苦喝止咳糖漿:那你別報酒名啊!
柯南:謝謝,脫敏了。
江戶川亂步食指叩了叩桌面,“一米八三至一米八五的男性,證件年齡30歲至35歲之間,鞋碼42,短發或寸頭,坐姿習慣雙手握拳并攏。”
“按以上條件去篩選。”他毫不猶豫地說,“把人帶到我面前。”
安室透:“了解。”
柯南:“知道了亂步先生。”
他們如釋重負,閃電逃離地下偶像柳醬愛的傳教現場。
“見風使舵的男人們。”我癟癟嘴,“誰說我沒有辦法找到柳沢友矢,我辦法超多的,人的皮和骨都可以改變,唯獨過往不可能。”我開異能掃一眼就知道了,看我慧眼如炬——
“還沒吃夠苦頭嗎?”江戶川亂步指尖隔著紗布摩挲我的眼尾,“柳沢友矢算什么東西,值得你為他再疼一回?”
他語氣淡淡。
“也可以換個辦法。”我點點眼角,手指碰到亂步先生的手,“調虎離山空城計。”
“我找個沒人的僻靜之處守株待兔,柳沢友矢狂喜,躡手躡腳走到我身后捂住我的嘴,把我拖進清潔間……”然后警察神兵天降,一舉拿下嫌疑人,完美的釣魚執法。
我話沒說完,嫌疑人沒看見,先被友軍捂住了嘴。
服了,眼睛不讓看,嘴巴不讓說,卡卡西與五條悟同時附在我身上,上臉遮完下臉遮,我是暗黑木乃伊人。
木乃伊人重拳出擊!我左勾拳,右勾拳!
左手的拳頭被寬大的掌心牢牢握住,右手纏繞的繃帶使我拳路受阻,我不甘心地掏出最后一擊,狠狠使出頭槌。
腦袋撞進溫熱的胸膛,江戶川亂步悶哼一聲,尖尖的下頜壓在我發旋上,施了些力氣。
“笨蛋栗子投懷送抱做什么?”他故意問,“一無聊就知道來鬧我。”
“我明明是在攻擊,是頑強的反抗。”我奮力掙扎,“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我針對宿敵的惡毒心腸。”
和笨蛋逞口舌之快是沒有勝算的,江戶川亂步動手不動口,他伸出罪惡之手。
我:“哈哈哈哈不要撓我癢癢……你碰哪兒呢!嗚嗚哈哈哈哈……”
笑是個體力活,我好累,我像岸上脫水的螃蟹。
真正的勞碌命安室透反而精力十足不見疲態,不愧是打四份工每天只睡九十分鐘的男人,充電五分鐘工作兩小時的天選社畜。
我:就是你小子讓內卷的風刮遍全東京?
他的公安上司真是慧眼識珠,相較而言酒廠上司著實浪費人才——這么好的苗子,他們怎么沒想過派去別家臥底呢?黑吃黑,時髦又攢勁,我看港口黑手黨就很不錯。
安室透:你殺了我吧:)
“按照亂步先生所說,我們篩查了酒店全部工作人員,找出了他們。”他示意警察把人帶來。
我悄悄和江戶川亂步咬耳朵:“縱使我沒了眼睛,耳朵也不甚靈敏,我的推理能力依舊閃閃發光如天上明星——我打賭,嫌疑人有三位。”
江戶川亂步看向入場嫌疑人,一、二,三,真是三個,什么原理?
“東京就是很喜歡玩三選一。”我惆悵地說,“前輩說的好,當1當0不如當3,呸,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數字三中蘊含著世界意志不屈的柯學理念,乃不朽真理也。”
三選一,由毛利小五郎排除一個錯誤選項變成二選一,再聯系群馬縣的山村操警官又排除一個錯誤選項,真相水落石出。
為什么東京偵探多?因為破案有時就是那么簡單,你上你也行。
旁人疑惑山村警官腦子不行不知道怎么當上警察的,我們內行人卻很喜歡他:山村反買,別墅靠海,業界公認,值得信賴!
“快,快讓毛利偵探來。”我用力拍柯南的肩膀,“讓來自橫濱的亂步先生見識見識什么叫東京效率。”
柯南:你拍的是我的腦袋……
好恨這個仗著自己瞎了無差別攻擊的家伙。(小學生記仇.jpg)
三個嫌疑人在偵探面前一字排開,臉上具是惶恐不安。
對與偵探而言,與嫌疑人見面的第一眼格外有趣:你要在一張張或可憐或無辜的臉上辨別謊言,抽絲剝繭,駁回謬論,撕開溫順表皮下血淋淋的惡。
在為自己脫罪這件事上,再笨嘴拙舌的人都會不擇手段。
偵探著實是一份開拓眼界的職業,能同時見識謊言多樣性、人類迷惑行為大賞、天塌下來有嫌疑人的嘴頂著和不怕開水燙的死豬。
我誠邀米娜桑入行,人活著就是要給自己找點苦吃。
西卡西!如今的我不是剛入行的我,我有個巨大的優勢。
——我瞎了。
對不起嫌疑人君,你的演技拋給瞎子看了。
親身經歷后我發現工藤優作的新書主角瞎子偵探其實很有優勢,其對惡意的敏銳甩了公安幾l十條街。
當嫌疑人按身高一字排開,由高到矮開始喊清湯大老爺我冤枉的時候;
當安室透的目光對上護送嫌疑人過來的警察,與他們眼神交流的時候;
當柯南分心關注摸著胡子走來的毛利小五郎,手覆在表蓋上的時候;
當江戶川亂步推了推眼鏡,掃過嫌疑人一眼,臉色突然大變的時候;
我麻溜地向后一仰,連人帶椅子摔倒地毯上,雙手高舉過頭頂以減少阻力,像一只春卷骨碌碌飛快滾遠。
我原本坐著的地方,一把尖銳的剔骨刀狠狠扎進地毯,椅背被徹底洞穿,割出散落的海綿。
“抓住他!”
“按住!把他壓在地上按住!”
四五雙手從柳沢友矢背后伸出,力道極大地抓住他的肩膀、胳膊,安室透一腳揣在男人膝窩,柳沢友矢雙腿一軟,被更重的力氣壓倒在地,背上跪了兩個用體重鉗制他的警察。
“死——啊啊啊啊啊你去死!!”他咆哮著,奮力地掙扎,被壓在他背后的警察狠狠用手肘擊打,腦袋摁在地毯上。
酒店人仰馬翻,會鬧的小孩有奶吃,柳沢友矢憑借自己高超的罵街功底,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享受他求來的拳打腳踢。
一時間都沒有人關注free的我,我寂寞如雪。
“自動滾走的春卷難道不稀有嗎?”我納悶地爬起來,在地毯上東拍拍西拍拍,“盲杖,我的盲杖在哪里?”
我的盲杖拋下熱鬧的人堆,比誰都更先跑向我。
“栗子!”江戶川亂步緊張地半抱住我,“有沒有哪里受傷?”
“為什么不站起來,是腿折了嗎?”
我:謝謝您美好的祝福。
我是春卷,我不會受傷。
“上帝為人關上一扇門,又關上一扇窗,必然會給人留個墻洞。”我趴在江戶川亂步懷里費勁地站起來,胡亂拍打沾灰的袖子。
“意思是,當我眼睛瞎了,手也殘了,上帝他老人家至少會為我留兩條沒被折斷的腿。”
上帝:慈祥老人微笑.jpg我今年的殘疾份額已經超標了,在異能特務科真的給我發放殘疾補助之前,我絕對不殘第三回。
“所謂神婆,即使異能被邪惡紗布和斷罪死結封印,我的天目依然目光如炬。”我驕傲炫耀,“厲不厲害?”
“厲害。”潮乎乎的呼吸貼在我耳垂邊,江戶川亂步抓著我的手出了汗,“特別厲害。”
“亂步先生?”我看不見他的神色,摸索著抬手,摸了摸他的臉。
很燙,細細的汗,隨呼吸輕微起伏的臉頰貼在我掌心。
這是緊張的、恐慌的反應。
明明差點被一刀捅穿的人是我,并不是他。
“我沒事呀。”我下意識放輕了聲音,“鈴木大酒店鋪的地毯可軟了,滾著一點都不硌骨頭,我護著右手呢,沒扯痛傷口。”
對了,我想起來了,亂步先生剛剛和我坐在一起,柳沢友矢突然暴起捅刀,一定把他嚇到了。
我回抱住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拍拍亂步先生的后背,“不怕不怕,他沖我來的。”
江戶川亂步聽見了自己磨牙的聲音,仿佛他心中怒火的具象化。
笨蛋栗子!
笨蛋笨蛋大笨蛋!
傻乎乎關心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可關心的!推理的時候抓不到重點,這種時候還是抓不到,笨死她算了!
我給擔心受怕的貓貓拍了會兒背,琢磨著應該哄好了,想松開他去看看被逮了個正著的柳沢友矢。
“嘶——”
濕潤的齒感烙在臉頰上,咬合用力間的彈性黏粘水漬,在疼痛來臨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酥麻。
我捂著左邊半臉蛋,迷茫不已:“……怎么突然咬我?”
第 50 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五十天
被帶有懲罰意味地咬了一口,我腦袋懵懵。
縱使我這一生凈干些離譜事,從未停下迫害他人迫害自己的腳步,我也要大聲喊出我的冤屈:
我是受害者啊,我有什么錯?
差點被刀捅個對穿,變身free春卷一路滾遠,繼致盲手殘后險些斷腿……我的遭遇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我的雙腳穩穩扎根道德高地,我是天字一號受害人。
“受害人為什么要被貓貓咬臉?”我委委屈屈,“雖然是我貓塑亂步先生在前,但你也不可以打擊報復在后。”
“不告訴你。”江戶川亂步哼了一聲,“笨蛋栗子自己反思。”
我一只手揉臉頰上的牙印,一只手被江戶川亂步拉著——他是可惡的會咬人的盲杖,我要給他打一星差評。
鈴木大酒店的服務很有問題,他們根本不關注客人的需求,沒有人主動說幫我換一根盲杖,我只能繼續冒著被咬的風險用亂步牌壞盲杖。
鈴木大酒店的地毯著實柔軟絲滑,柳沢友矢把刀刺向椅子的瞬間,我已經滾到他三米開外,使這位靈敏刺客好似中了延遲,顯得不那么聰明。
被幾個壯漢壓在地上嘶吼掙扎的柳沢友矢梗著脖子僵硬抬頭,他聽見兩道疊在一起的腳步聲,臉上怨毒之情更甚。
我:都說我看不見了,辛苦變臉又是何必呢?
我只能感受到陣陣陰風呼嘯吹來,順著我的腳脖子往上吹。
寒從足下起,他是不是想讓我凍出老寒腿?好歹毒的心腸!
“四年不見,柳醬,啊不,柳沢先生。”我率先說出開場白,“縱使多年未曾見面,你的音容笑貌依然深深刻在我心里,使我難以忘懷。”
“犯人在左邊。”江戶川亂步幫我把腦袋扭了個方向,“你剛剛是在對地毯上一塊污漬說話。”
我:“有差別嗎?”
江戶川亂步想想也是,又幫我把頭扭回來。
柳沢友矢:#%@¥#&!!!
他氣得快要抽搐過去了。
土匪從我口袋中鉆出小腦袋,它撲騰翅膀飛到我肩上,居高臨下看向曾經的主人。
黑鳥張開喙,吝嗇地吐字:“丑。”“咦?”我看不見柳沢友矢整容后的模樣,但我信任好大兒的品味,聞言納悶不已,“你都騙到跨國犯罪集團的手術經費了,干嘛不給自己整得人模人樣一點兒?”
難道酒廠摳門至此,連整容手術都不肯給人做最高檔的嗎?
是我想岔了,酒廠經費或許比我估計的要少,一大半還被公安臥底索要修車。
波本的馬自達越白越靚麗,組織的財政情況越慘越灰暗,怎一個唏噓了得?
“經費少也不全是人家的錯。”我批評柳沢友矢,“是你不懂變通。”
柳沢友矢:???
挪用經費幫一個越獄犯整容,酒廠當然不愿意花大錢,隨便整整得了,假身份也隨便做一做,假名取個張三李四王麻子,如黑澤陣這般有逼格的名字是絕對不會讓他用的。
但如果柳沢友矢聽從我的建議,把自己送上飛往泰國的飛機,那可大不一樣了。
黑衣組織,大名鼎鼎的跨國犯罪集團,他們對金錢的需求可想而知。利潤決定了他們愿意給出的本金,而如今什么最快最賺錢?
當然是偶像出道!
為了解決黑衣組織的財政問題,為了還清自己整容的債務,越獄犯柳沢友矢改頭換面,以地下偶像“甜美可人の柳醬”為名閃亮出道。
雙馬尾,蝴蝶結,打歌服,應援棒,舞臺上皮卡皮卡跳動轉圈的美少女拋出飛吻,后臺黑衣黑帽的男人叼著煙滿意點頭:不錯,回本了。
組織很看好你的星途,繼續努力,娛樂圈大前輩莎朗·溫亞德愿意親自提攜你,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期望。
柳醬:是~人家會努力噠~
“美貌,金錢,地位,唾手可得。”我對柳沢友矢恨鐵不成鋼,“唉,你若是早按我說的做,何至于今天滿身大漢動彈不得?”
柳沢友矢:癡呆的表情.jpg壓著他的警察:我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安室透和柯南已經習慣了,只要被迫害的不是他們,他們心中只會升騰出快樂。
“閉嘴!”柳沢友矢反應過來,仇恨地說,“當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鋃鐺入獄!”
“沒錯。”我驕傲挺胸,“我正是這般優秀的名偵探。”敵人的恨意是對我最大的贊揚,多罵幾句,我愛聽。
區區手下敗將竟妄圖用言語使我破防,笑死,向來只有我讓別人破防的份。
一群警察的包圍圈中出現了奇特的場景:趴在地上的犯人口出惡言破口大罵,被罵的人下巴越抬越高,頭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還罵嗎?”我揉揉脖頸,“脖子有點酸。”
柳沢友矢搜羅完肚中全部的墨水,在詞窮邊緣口干舌燥像條狗一樣喘氣,連壓制他的警察都覺得這人有點可憐了。
安室透猶豫要不自己做回好人,不讓犯人繼續受苦,直接拖回監獄關著養生算了。
萬一柳沢友矢在這里氣到一命嗚呼,報告可難寫。
“你以為我對你的報復只有這場游戲嗎?”
柳沢友矢扭曲地扯高嘴角:“很快你就會后悔,后悔自己今天沒被炸死在這里。”
“他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
陰冷的風吹過大堂,壓在柳沢友矢背上的警察忽然打了個寒顫。
資歷尚且年輕的他本想斥責犯人讓他別打啞謎,卻看見上司與偵探們凝重的臉色。
“把他帶走。”
柳沢友矢被拖拽著離開時不再激烈反抗,他臉上浮現出大仇得報的愜意與濃濃的幸災樂禍。
“別在這兒表演小人得志。”旁邊的警察反手一巴掌拍在柳沢友矢臉上,把他的大臉蓋住,“人家壓根看不見你。”
我是個無辜的小瞎子.jpg無辜的小瞎子看不懂氣氛,我偷偷摸摸想甩開我的盲杖,到自助餐臺尋覓甜點吃。
土匪已經停在泡芙旁邊,供我聽聲辯位。
被我甩開的盲杖反手把我拖回來摁到椅子上坐好,我的義子柯南用小學生賣萌的口吻問:“栗子姐姐,為什么每個嚴肅的場合,你都只想著吃?”
柯南:您上輩子是個飯桶嗎?
我:嗯吶。
我手里被塞了一只碟子,我摸索著碰了碰,是盤泡芙。
雖然不讓我甩開他,但江戶川亂步懂我對甜點難以割舍的愛,他自己也從碟子里捏了只泡芙塞進嘴巴。
柯南譴責地看他的義父義母,跟著伸出手。場面上原本3對1——三個正經人對我一個離譜人的局面被打開,變成1對3——一個工作時間不吃零食的公安對三個喜吃嗟來之食的飯桶。
安室透感到一些孤獨和被排擠,他默默伸出手。
我們四個人手一只泡芙,安詳地咀嚼,仿佛四只情緒穩定的卡比巴拉。
我舔了舔指尖的奶油,“他們,指的是組織嗎?”
能被柳沢友矢作為最大的威脅抬出來,只有黑衣組織。
“柳沢友矢是朗姆的人。”安室透眉頭緊鎖,“與拋頭露面時常現身的琴酒不同,朗姆的年齡、聲音、外貌甚至性別都經過層層偽裝,仿佛迷霧一般。”
我:懂了,謎一樣的男人。
柯南:“黑衣組織三大巨頭,除了琴酒和朗姆,貝爾摩德也是一位秘密主義者,她擅長易容變聲與偽裝,可能變成你周圍任何的人。”
我:懂了,謎一樣的女人。
我做出總結:“黑衣組織三巨頭由謎一樣的男人、謎一樣的女人與酒廠牛馬組成。”
安室透:“……”
柯南:“……”
前者他們不反駁,但酒廠牛馬……
“你在笑嗎安室君?”我側頭傾聽,“好壓抑好可怕的笑聲,你變異了?”
“我沒有。”安室透捂住臉,用力深呼吸把笑意憋下去,“我受過專業的訓練,我不會笑。”
波本:琴酒,我最近聽說一個時髦的新詞叫酒廠牛馬噗哈哈哈哈!
波本:琴酒你怎么不笑,是生性不愛笑嗎?
琴酒:掏槍鯊掉.jpg柯南小小的臉聽到酒廠牛馬有大大的扭曲。
怎么可以這樣說琴酒呢!他可是給他帶來最大噩夢的男人,是黑衣組織最優秀的TopKiller,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令人聞風喪膽,瀟灑帥氣的身影活躍在各大劇場版:啊~雪莉!
琴酒才不是酒廠牛馬,他只是比其他同事忙碌了億點點、多加班了億點點、出場多了億點點而已,不許笑他!
我:我沒笑啊?
我的嘴角平得像一把直尺,倒是你們兩個猖狂到笑聲快把酒店經理招過來了:兩位客人,羊癲瘋發作請往這邊走。碟子里的泡芙吃完了,我認真嗅了嗅,嗅到蘋果的芳香,精準扭頭。
塞了滿嘴蘋果派的江戶川亂步:唔唔唔(要吃嗎?)
我得到了一半熱騰騰的蘋果派,蘋果粒裹著糖漿,含在舌尖能品到砂糖細細的顆粒感。
“亂步先生對黑衣組織有什么了解嗎?”我邊吃邊問,“聽說他們喜歡用酒吧當據點,橫濱酒吧那么多。”
與喜歡泡吧的同事不同,江戶川亂步從不涉足酒吧,以他的酒量,酒醒后人可能已經被拐賣到俄羅斯讓熊叼走了。
不過江戶川亂步的確知道黑衣組織,如果用一個詞形容他們,他會選擇——“不幸”。
“倒霉”也行。
“冤種”也可。
“他們在橫濱有三個主要據點。”江戶川亂步豎起三根手指,“第一個和第二個是他們自己出資開的酒吧,第三個他們看好位置后準備派人收購。”
黑衣組織想的很好,錢給的也很到位,前兩個酒吧很快開了起來。
第一個酒吧開在商業街,位于十分和平的區域,黑衣組織事先調研過,他們在橫濱最大的競爭對手港口黑手黨幾乎不會光臨這里。
多好多安全的地方啊,兄弟們我們開個會……哦?來了一位女客人,有點礙事,趕緊把她灌醉然后處理掉。
與謝野晶子宿醉未消,爽快地吹了一瓶又一瓶,酒保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兇光,悄悄舉起鑿冰刀。
“噫——啊啊啊啊啊啊!”
電鋸嗡嗡的響聲與女人狂放的笑聲響徹酒吧,街上路過的人探頭一看,被濺一臉血。
路人:瑪德晦氣!
片刻后,與謝野晶子扛著電鋸搖搖晃晃離開酒吧,當天晚上酒吧貼封條關門,第二天新商戶入住,開起一家洋服店。
“愛麗絲醬,新的店我們去逛逛吧~唔,真不錯啊,甲醛中混著新鮮的血腥味,是一家好店。”
江戶川亂步:“黑衣組織痛定思痛,決定在第二家酒吧加強安保。”
比第一家多出三倍武裝力量!壯哉我大酒廠,武德充沛!
“新酒吧?”中原中也推開門掃了眼,招呼身后的人進來,“行吧,就在這兒開慶功宴,誰和我喝兩杯?”受到上一次與謝野晶子醉酒鬧事的啟發,黑衣組織拿出度數很低的雞尾酒。
這口氣,他們松的太早了。
中原中也的酒量經過多年職場鍛煉,與他的尚在成長期便停止向上的身高一樣,毫無長進。
“對不起對不起,港口黑手黨會報銷的,不管是被打碎的酒、砸壞的墻還是被打穿的地基都會賠的!請安心,我們BOSS專門為此撥了款……唉唉唉!別走啊!你們跑什么?”
黑衣組織:偌大的橫濱竟找不到一個安生開店的地方嗎?多西爹!
江戶川亂步:“因此,第三次他們放棄了從零開始經營酒吧,改為收購。”
充當據點的酒吧最好位置又合適,客流量又少,深夜只有兩三位酒客的酒吧是上佳之選。
黑衣組織挑挑揀揀,做了不少市場調研,真被他們找到一家深夜熟客不超過三位的老酒吧。
酒廠:喲西,這就低價把它收購。
不賣?呵呵,仔細自己的小命!
身著黑衣,腰間配槍的組織成員深夜踢開酒吧大門,囂張拔槍:舉起手來!
upin酒吧內,舉著洗滌劑雞尾酒一臉開心的太宰治側過頭,悠閑地打了個響指。
“關門,放織田作。”
“之后發生了什么,我就不多說了。”江戶川亂步腮幫鼓鼓地咀嚼蘋果派,“總而言之,他們真的十分不幸。”
橫濱倒不是不允許別的犯罪組織駐扎,類似地下室、廢棄煤礦、大型橋洞、荒野工廠之類的地方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體面的據點?
不好意思,偷稅漏稅的老鼠沒有體面。
人家港口黑手黨為什么是橫濱龍頭組織?當然是因為人家交稅啊!
橫濱市政:什么跨國犯罪集團,不交稅就給我滾蛋。
“雖然據點被拔除了不少,但也別天真到真以為橫濱沒有他們的蹤影。”江戶川亂步拍拍手上的碎屑,“落單的人,很容易在橫濱的夜晚消失。”
我哼笑:“比如大晚上把自己弄丟的幼稚園偵探?”
“不許學壞鳥說話。”江戶川亂步耳朵染上一抹薄紅,“獨居的笨蛋才該擔心自己。”
“我沒有獨居哇。”我說,“兇宅里死去的雄信先生和那位港口黑手黨文職的靈魂都陪著我呢。”
“我喜歡住兇宅不單單貪圖便宜的房租,還因為熱鬧。”
跨越陰陽的友誼,多么純粹美好。
“幽靈又不能保護你。”江戶川亂步清了清嗓子,“雖然笨蛋拒絕過一次,但社長寬容又大度,還有名偵探的推薦。”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次,加入武裝偵探社?”
橫濱上下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到偵探社來,名偵探罩著你。
我:“不要。”
江戶川亂步:一秒都沒有猶豫地說出來了?為什么!
他不理解,偵探社有什么不好,如果是笨蛋栗子,他勉勉強強可以把辦公桌分她一半。
偵探助理的工作也可以交給她,幫亂步大人跑腿買點心買漫畫,看地圖帶他去餐廳,下班后一起散步回偵探社宿舍。
晚上若是笨蛋認床睡不著,抱著枕頭來敲門,他也不是不可以給她開門。
“因為我是強者。”我嚴肅地說,“我與寂寞為伍。”
假的,因為加入武裝偵探社不能再接港口黑手黨的委托,我好不容易把名片發到森鷗外手里,還能讓他跑了?
搞事業我是認真的。
“而且加入武裝偵探社也沒有多余的好處啊。”我掰著手指數,“我本來就在偵探社群聊里,社內的大家都和我很熟,辦公室想來就來,小廚房想進就進,連醫務室都有我的專屬病歷。”
我:“已經滲透得這么深了,有沒有名分重要嗎?”
江戶川亂步:重要。
他需要一個名分。
其實致盲是個很不錯的debuff,比如我現在看不見,不必領悟亂步先生的言外之意。
“謝謝亂步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說,“我是自由的春卷。”
我單干,Iamfree!
名偵探被我氣走了一半。
只氣走了一半,因為他的手仍然讓我扶,亂步先生從會咬人的壞盲杖變成了只剩半根的好盲杖。
我們的對話被安室透和柯南聽在耳朵里,兩個針對黑衣組織的專業戶作出判斷:“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回到橫濱,組織下手的余地將少得可憐。”
“沒錯。”江戶川亂步沒好氣地說,“介于某人的通訊錄里存著港口黑手黨干部和首領的電話。”
沒人不喜歡賣給神婆人情,港口黑手黨向您承諾:滴滴代打隨叫隨到。
“那么組織一定會趕在栗子還在東京時動手。”安室透肯定地說。
我不解地說:“假如我立刻買票回程呢?”
安室透:“炸車、炸船、開飛機掃射、遠程狙.擊暗殺。”
我:怎么會如此有行動力?
安室透:你自己說的,酒廠牛馬。
琴酒正是如此有行動力一男的。
即使他遠在埃及殺臥底,收到消息后也能以驚人的速度閃現回東京,開啟獵殺時間。
我:恐怖如斯!
好可怕的社畜,工作熱情足以融化太陽。
“柳沢友矢被捕,組織不一定知道他暴露了組織的存在。”安室透進一步分析。
“栗子越是躲躲藏藏,組織越會堅定一定要殺死你的決心。倘若你假裝毫不知情,他們的追殺又因種種原因失敗,反而會暫時放棄行動。”
裝成一無所知的模樣嗎?不難,當我掏出大學生清澈愚蠢的目光,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影帝級臥底安室透夸獎道:不錯,很有神韻。
江戶川亂步/柯南:她本色出演足以。
“既然不能打草驚蛇,我也不能現在便買回橫濱的車票。”我摸摸下巴,“我可是東京人,都回老家了,肯定要走親訪友玩兩天再回去更顯自然。”
“組織大概也這么想,這兩天便是他們動手的時間。”安室透點點頭,“方便透露一下行程嗎?我好調人暗中保護。”
我摸了摸眼前的紗布:“至少明天才能拆紗布,期間我肯定得留在鈴木大酒店。”
“嗯。”安室透做筆記,“那么首先要防止組織投毒,檢查食物和通風管道,排查服務生,房間玻璃換成防彈款,窗簾拉上避免狙.擊紅點。”
柯南很有經驗地補充:“也要篩查客人,他們往往會采取把尸體塞進行李箱、塞入床底、塞入馬桶、塞入清潔車的作案方式,尤其注意吵架的情侶、離婚的夫妻和多人小團體。”
我接著補充:“殺人現場通常發生在餐廳、溫泉湯浴和室內游泳館,如果死者在房間內被殺,十有八九是密室殺人。”
我們三個東京偵探熟練地以“酒店”為命題發散,經驗豐富得令橫濱人江戶川亂步害怕。
他們橫濱人很樸素的,酒店場景一般只搭配爆炸和拆遷。
“拆完紗布后呢?”安室透翻過滿滿一頁筆記,問我。
我想了想,回答:“約會。”
隔著一層紗布,我沒發現安室透和柯南的目光聚集在江戶川亂步臉上,而黑發綠眸的青年微微瞇起眼睛。
“五月約我一起玩。”我開開心心地說,“超級可愛的五月,好久沒見到她了。”
安室透/柯南:原來是和女孩子約會,safe。
“五月說青峰君和赤司君約了比賽,兩所大學的校隊借了體育館,準備來一場正式的比拼。”我接著說,“五月肯定給青峰君加油,我身為赤司君的后援可不能認輸。”
“因此我后天會去體育館為赤司君加油。”我詢問安室君,“便衣們方便暗中巡邏嗎?”
不是便衣們方便不方便的問題,安室透瞥了眼江戶川亂步。
他懷疑栗子后天走不出酒店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