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把錢都交給溫黎, 她現在年紀還小,閱歷不夠豐富,這個自然不太可能, 不過李懷旌也不是沒有合計過以后。
倘若溫黎對這個有興趣, 愿意好好學, 李懷旌倒是可以給她安排一兩個專業人士帶一帶,學上一年兩年的投資理財,到時候,把家產交給她打理,也不是不行……
從遇見溫黎, 對她生了情愫, 又覺得她聰明且有學問,學習能力還強, 李懷旌其實就打過這個算盤。
只可惜那個時候,突然跳出來蘇月娥, 溫黎三天兩頭鬧分手, 情緒不太穩定, 李懷旌掌握不住她, 就猶豫了。
覺得她遇事不夠冷靜, 或許不太適合做太太……
如今李懷旌家大業大, 自然也有自己的顧慮,人一旦在什么樣的身份, 就得承擔相應的責任, 并不是想撂挑子就能撂挑子的。
李懷旌其實也不止一次暗示過溫黎, 只要愿意嫁給他, 我的就是你的。
倘若不是真對溫黎動了心,上次溫黎小腹痛的時候, 他懷疑有身孕,溫黎都聯合蘇月娥要搞他錢,讓他傷心了好一段時間,還是說出那句——
如果真有了,先不要打掉,你我慎重考慮考慮結婚的事兒?
或許跟毛頭小子相比,李懷旌是少了一些沖動,給溫黎的表現是,不夠愛。
可李懷旌確確實實,一直有把溫黎納入到未來規劃里的……
溫黎總計較李懷旌為何在事業上,提攜蘇月娥,卻不明白李懷旌的脾氣,他是非常傳統的男人。
養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兒,對妻子沒有收入要求。
倘若真對那蘇月娥有意思,娶回家養尊處優做太太就得了,還需她吃苦受累,在外面奔波事業?
那茶飲養生館,每天迎來送往,來喝茶的達官貴人,十個里頭能有九個半是男人。
他對蘇月娥但凡有意思,會安排她去男人堆里工作?去給男人端茶遞水賠笑臉?
就是沒想法,李懷旌才這么大方。
這些年,李懷旌做生意,什么場面沒見過,女人想混出來名堂,想做生意,有幾個敢拍著胸脯,說我安分守己,沒玩過曖、昧的?
有,但是少。
喝酒應酬,談項目談合作,沒有靠山之前,那也得開得起玩笑,舍得下身段才行……
李懷旌喜歡溫黎的不染塵世,想讓她撿現成,可溫黎,非要什么,能在事業上成就她的男人……
聽了這話,李懷旌就生氣。
怎么,倘若哪天事業上成就不了她了,就換人?
兩人方確認關系時,李懷旌是不是說過,想帶她見見父母。
是溫黎握著安全帶一臉不安,問他能不能別那么嚇人,兩人才剛確認關系,她覺得自己還小,目前只打算談戀愛……
這期間,最后一次分手又和好,溫黎問:“我們是什么關系?”
李懷旌最后一次反問:“你想是什么關系?”
溫黎只說想他了。
李懷旌還引導她,“我不想談戀愛,我事業很忙,你就想跟我談戀愛?還有別得嗎?”
“還有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想談戀愛,但是可以睡覺嗎?你想白睡我?你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李懷旌無言以對,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來一句,“掛了。”
李懷旌覺得,自己都已經態度很明確了。
不知溫黎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都已經問到這個份兒上,死活就是聽不懂……
*
牛排吃到十點多,溫黎還真有些累了。
李懷旌說訂了標間,溫黎還當他在撒謊,到了酒店套房,還尋思著,要不要自己掏腰包,再開一間房。
誰知進去一瞧,還真是標間,還真是不大不小兩張床。
左邊一張,右邊一張,煞有介事的樣子。
李懷旌進門就脫了外套,在外頭沙發上坐定,看她進里頭打量,還不咸不淡問了句:“瞧什么呢?”
溫黎從臥室出來,居高臨下望著李懷旌,抿了抿嘴皮子,不知道說什么了。
李懷旌這個時候卻笑,“怎么了,想跟我睡一張?有些失望?”
溫黎這才回過神兒,“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說罷扭身就進了浴室。
四星級酒店不算高檔,不過在這地界,本來就偏僻,放眼方圓百里,自然沒有可以比的。
浴室干濕隔離,她關上玻璃門,把窗簾拉下來。
溫黎走到一面落地鏡跟前,退下來衣裳,左右瞧瞧,不知怎地,也就折騰了兩天,卻覺得自個腰身又細了。
她隨手把衣服搭到衣架上,剛轉身,玻璃門就被敲響。
李懷旌在外頭提醒,“會用嗎?”
溫黎挑眉,心想我又不是大山里出來的,不會用,不會研究研究?
就悶悶道了句tຊ:“別瞎操心了。”
李懷旌這句話,還真問對了,這浴室花灑開關,好生又設計感,溫黎裹著浴巾,埋頭研究了好半天……
末了,只聽“啪嗒”一聲響,花灑這才開了,音樂聲隨之輕哼低唱。
她不由地,松了口氣。
這才把浴巾扯開,好好洗了個熱水澡。
兩天沒洗澡了……
她仰頭迎接著水花,嘆了口氣。
等溫黎洗了澡,裹著浴袍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的事兒。
溫黎赤著腳找了一圈,李懷旌不在臥室,也不在客廳。
正要去摸手機,抬頭看見玻璃窗邊,玻璃門敞開了半扇,白色窗紗在微風中輕輕蕩漾。
一抹勁痩的輪廓,立在陽臺外面的欄桿旁,正捏著手機打電話。
溫黎湊近兩步,才聽到細碎說話聲——
“好端端的,腳怎么扭了?有沒有瞧醫生?”
這人說著,就低頭吸了一口香煙,手臂探到煙灰缸那兒,撣了撣煙灰。
“醫生怎么說……既然讓您好好歇著,那就一定得聽話,不要下床走動了,萬一再落下病根……幾畝地能產多少糧食,我知道粒粒皆辛苦……”
李懷旌擰著眉宇,把香煙熄滅,穩了穩又說:“這樣,我安排幾個人過去,給您把麥子收了,您就安心躺著,這樣總成吧?”
那邊不知說了什么,李懷旌搖頭笑笑。
這一搖頭看見溫黎,才斂了斂眉,對那邊說:“行了,天不早了,云南白藥好好擦,醫生讓怎么擦,就怎么擦,早點睡。”
講完電話,李懷旌直接就掛了。
轉身掃了溫黎一眼,倏然起身,捏著手機往回走。
他帶上陽臺玻璃門,窗簾拉好。
這才一邊拉著溫黎往回走,一邊交代:“我媽一把年紀下地干活,不小心把腳扭了。”兩人走到沙發上,溫黎只顧著聽他說話,這會兒才意識到手被他牽著,手指抽出來。
“嚴重嗎?”
“沒事兒,就是得休息幾天,”他想到什么嘆了口氣,“就是還惦記著幾畝地,我說安排幾個人過去給她收了……這一來二去的,差旅費油費,還不夠本錢呢……沒辦法啊,老太太開心就行。”
他說著,就把手機隨意丟到桌子上。
溫黎看他半晌,沒說話。
不管怎么說,百善孝為先,在李懷旌孝順父母這件事兒上,一直都是溫黎對他的加分項。
不過溫黎也沒說錯,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這種男人一輩子注定會很累。
那么對待妻子的要求,往往尤其高。
這與溫黎的價值觀,并不相符,從一開始,溫黎就知道。
婚姻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尤其是家庭觀念上,一定要三觀一致。
溫黎的父母,都是高知,教育子女和自己做父母的方式,向來都不是感動式教育,索取式教育。
一直以來,他們只告訴溫黎,你要為自己活,幸福快樂就好,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所以溫黎的人生,沒有太多負擔,反而更灑脫。
而李懷旌就不一樣了,他責任多,擔子多,總是老氣橫秋,沉穩內斂話不多。
跟他在一起,溫黎總覺得話題太沉重,氣氛怎么都活躍不起來,能少活好幾年……
溫黎沉默了會兒,忍不住搖搖頭:“真是丟個西瓜,撿個芝麻,怎么想的?”
李懷旌忽然笑了,突然就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原來你也知道,什么叫丟個西瓜,撿個芝麻?”
溫黎眨了眨眼皮子,“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覺得,你話里有話呢?”
李懷旌噙著笑,“沒有,怎么會。”
溫黎看他半晌,“隨便吧,反正咱倆從在一起,溝通起來就特費勁。”
她站起來身,伸了懶腰。
轉身去睡覺了。
剛走到門口,李懷旌忍不住了,“你也知道,咱倆溝通起來費勁?”
溫黎站住腳,頓了頓,回過身看他。
眼睛濕漉漉地,一臉赤城。
“我一直都知道,咱倆不合適。”
“我自然也知道,咱倆不合適。”
溫黎向來雙標,自己可以嫌棄李懷旌,就聽不得李懷旌嫌棄她。
靜靜看了李懷旌半天,柔柔道,“今晚,你睡外面吧,我以后還要嫁人,睡一個房間,說不清,我要潔身自好,為我未來老公守身如玉……”
說著,“啪”一聲把房門關上。
“……”
第 52 章
溫黎躺床上, 換了個舒服姿勢,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以前兩個人鬧別扭,就算在李懷旌家里, 溫黎一言不合, 也是直接攆他睡沙發的。
按照李懷旌的尿性, 那是不可能低頭的,睡沙發就睡沙發,睡沙發,老子也寧死不屈。
所以經常是溫黎消氣了,再勾勾手, 李懷旌也不跟她計較, 屁顛屁顛,再抱著枕頭回去。
是以李懷旌經常提醒溫黎, 我不喜歡你性格。
溫黎也經常提醒李懷旌,改不了, 要不然, 你換人啊。
不過這次, 李懷旌還就低頭了。
他在外頭敲了敲門, “讓我進去。”
溫黎閉著眼, 側過去身, “那可不行,我未來老公如果知道我跟別的男人共處一室, 不好交代。”
李懷旌低笑, “你不說, 不就行了?”
溫黎語氣慵懶, “我倆如果真心相愛,我肯定是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沒有秘密不能撒謊的……”
“行了,別鬧了,外頭連個枕頭都沒有,晚上睡覺容易著涼……”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就是死了,跟我關系也不大啊……”
“我是你前男友。”
“巧了,你沒聽過,合格的前任就應該死了一樣?”
“……”
外面敲門聲暫停,溫黎屏息聽了聽,腳步聲逐漸響起,由近及遠。
李懷旌這是知難而退了。
溫黎換了個舒服姿勢,繼續睡。
誰都知道溫黎好說話,不過好說話,那是因為教養禮貌,不代表骨子里,就是個沒脾氣的。
不過男人啊,都賤兮兮的,姑娘家說話越軟,就覺得這姑娘好拿捏,好對付。
李懷旌初識溫黎,也以為溫黎是個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主兒。
好嘛,后來相處起來才曉得,好的時候很好,一旦惹毛了,那脾氣比他還大。
左右今晚,李懷旌是敲不開這個門了。
只能回到沙發上,踱步來踱步去,這邊摸摸,那邊摸摸,抽了個抱枕當枕頭,勉強合衣躺下。
且說里頭溫黎這邊,折騰了兩天,早就筋疲力盡,就連李懷旌在她面前,那也只有看她臉色的份兒。
誰知大半夜,手機突然震了一震。
溫黎拿起來瞧一眼。
對方道:還活著?
溫黎想了想,這人是誰來著?
她左思右想,終于想起來是哪位。
去年冬天遇到的一個小弟弟,也算年輕有為,初見溫黎,就對溫黎一見傾心。
纏了溫黎好一段時間。
只不過,溫黎比他大六歲,這孩子才剛二十歲。
要不溫黎怎么說他是,年輕有為。
就是因為年紀小,所以溫黎總讓著他。
好說歹說,這孩子才打消對溫黎的念頭。
誰知今晚,不知怎地,又找上她了。
他問:在哪?
溫黎皺眉:做什么?
對方只說:我想見你。
溫黎關心了句:你怎么了?遇到事兒了?
他道:壓力大。
溫黎松了口氣:你已經很優秀了,壓力大也正常,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壓力。
他不接這茬:發個位置,我想見你。
溫黎立馬煩了:你以為世界都圍著你轉?你太理所當然了。
誰知這廝竟然說:嗯,刪吧。
溫黎端著手機愣怔了會兒:你有病吧?
誰知剛發過去,就嘆號了。
溫黎閉了閉眼睛,端著手機,怔了足足三秒。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生氣。
二話不說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過去——
“經過老娘同意了嗎,就來騷擾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樣什么身份地位,就敢在我面前撒野。真把自己當根蔥。本事不大,逼倒是裝的很大,回去再努力三年五載吧您。一天天的,無端影響老娘的心態,下三濫的東西,知道什么叫教養叫禮貌嗎?什么破玩意兒。”
發送完畢,溫黎還是生氣,差點給氣炸。
向來都是她氣別人,誰敢這么氣她啊?
真是給這□□崽子臉了。
李懷旌正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醞釀睡意。
誰知房門倏然被拉開,溫黎耷拉著肩膀,走了出來。
現在沙發旁,李懷旌腳頭上。
靜靜看了李懷旌三秒,赤著腳過來,一把將李懷旌拉起來,“你給我評評理,我太生氣了……”
溫黎難以置信地,把方才的事兒,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抬頭望向李懷旌,“你說,我招他惹他了?憑什么刪我?他是不是有病?”
李懷旌雙手交扣,目tຊ光幽幽地看著她,不說話。
溫黎抬手摁了摁太陽穴,“氣得我頭都快炸了,真是流年不利,遇到這種神經病,大半夜的,真倒霉……”
李懷旌望著她,仍舊一言不發。
溫黎覺察到詭異,忍不住瞧過來,“怎么了?你干嘛這樣看我?”
李懷旌沉吟許久,才沉聲問:“你跟他什么關系?”
溫黎說:“就是一個小屁孩,我倆都好久沒聯系了,是他求我,我不好意思拒絕,才同意加他微信的,不過說實話,才二十歲,就自己賺錢買了輛奧迪A8呢,也是那種家境不好,全靠自己的主兒……”
不知那句話有毛病,李懷旌開始胸膛起伏不定,臉色也變得,越發陰沉。
他凝著溫黎,沉默了好半晌,才滾動著喉結繼續問:“是這樣?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刪了你而已,你至于這么在意?”
溫黎眨了眨眼眸,“我是覺得他無理取鬧,很沒禮貌,簡直不能用正常思維理解,簡直……不識好歹!”
誰知李懷旌還是問:“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刪了你而已,你至于這么在意?”
溫黎看過來,愣怔了好半晌,抿了抿嘴皮子。
倏然站起來,轉身往回走,“男人都不可理喻,算了,我回去睡覺。”
誰知李懷旌卻一臉不悅,嗓音低沉,“站住。”
溫黎被嚇了一跳,轉過來身,好笑地看著他,“你沒事吧,嗓門這么大?我又不是聾子?好端端的,你發什么火?”
李懷旌咬牙,耐著性子,“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溫黎攤手,“我剛才回答了。”
李懷旌道:“你那個回答,不合理。”
溫黎疑惑地看著他,“合理不合理,由你說了算嗎?你也太霸道了,你比那個□□崽子,還霸道啊。”
“而且,我是找你評理的,又不是找你來解釋的。”
溫黎說完,轉身繼續往回走。
好好好。
感情他被攆出來睡沙發,她大半夜不睡覺,卻跟別得異性,聊上了?
聊的不愉快,才想起來了他,還來找他吐苦水?尋求安慰?
李懷旌就是脾氣再好,遇到這樣的主兒,也能被氣死。
只聽杯起手落,突然“啪”一聲巨響,玻璃碴子四分五裂——
有幾個碎片還濺到溫黎腳邊,她嚇得往后趔趄兩步,轉過來身,一臉茫然去看李懷旌。
李懷旌盛怒之下,這姑娘還火上澆油,專門往他最介意的痛處戳——
“我就說,你有家暴傾向吧,你還不承認,”她小心翼翼打量他,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東西可是你砸的,跟我沒關系啊……”
“……”
李懷旌深吸口氣,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溫黎提著小心,語氣終于軟了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更生氣:“要不,你先抽根煙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動手啊,你要是動手打我的話,我肯定會報警的,到時候撕破了臉,大家都不好看……我可不像蘇月娥那樣沒底線沒原則,被打了還纏著你,你要是敢打我,不管誰對誰錯,我爸媽我小姨,肯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
她咽了咽唾沫,強作鎮定,繼續柔聲細語道:“就算你只手遮天,但現在是法治社會,我還有個好姐妹,就是開律師事務所的……”
“……”
溫黎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邏輯清晰,李懷旌卻只是看著她,唇線抿緊。
越聽臉色越陰沉。
半晌,突然噗嗤冷笑出聲。
被氣笑了。
他彎下腰開始揀玻璃碴子,半晌自嘲地搖了搖頭,語氣里,透著濃濃的失望,“如果我哪天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的……”
溫黎:“為什么?”
李懷旌喉結滾動兩下,拿了香煙和外套出去,門關上之前,眼眸深邃看著她。
不知溫黎是不是眼花,竟然還看到一絲水光……
他沉默了許久,才嗓音沙啞,對她低聲道:“……我把家里的丑事告訴你,是信任你,不是讓你用來奚落我嫌棄我,揭我傷疤的……溫黎,你真的知道,什么叫愛嗎?”
說完,“啪”一聲合上門,消失在門口。
溫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眸。
他是……傷心了嗎?
第 53 章
客廳靜悄悄的, 溫黎走到沙發旁坐下,看著一地破碎的玻璃碴子,陷入沉思。
過了一刻鐘, 仍舊不見李懷旌回來。
溫黎遲疑許久, 這才追了出去。
酒店外面的院子, 一處花壇邊上,李懷旌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慢條斯理抽煙。
聽到身后腳步聲,才回了個頭,掃溫黎一眼。
溫黎走到距離他兩步之遙, 駐足, 望著他的背影沉默兩秒,嘆了口氣, 抬腳走過來。
她亦坐到臺階上,月朗星稀, 今晚的月色著實皎潔, 她仰頭欣賞。
兩人誰都沒先說話。
一個自顧自抽煙, 一根香煙抽完, 把煙蒂丟了, 拿皮鞋踩滅。
另外一個淡淡眨著眼眸, 氣息平穩。
稍許,溫黎才轉過來頭, 平靜地看著李懷旌, 溫聲道:“抱歉, 我沒有要利用你對我的信任, 往你傷口戳刀子的意思。”
李懷旌看她一眼,抿了抿嘴皮子, 沒說話。
溫黎繼續說:“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就像一面鏡子,這句話你認同嗎?”
李懷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溫黎亦跟著他點頭,“你還記不記得,酒后一夜情以后,第二天你送我回去,承諾過我的事?”
溫黎深吸口氣,纖長地脖領仍舊看著天空,語氣卻沒有太多情緒,“我跟你說,我以前在感情上受過傷,被背叛過,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目前還沒恢復好,有情感應激反應,所以我們兩個談戀愛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第一,如果有一天你愛上別人,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不可以欺騙我,否則對我來說,就相當于沒有愈合的傷口被重新撕開,對我來說會是毀滅性打擊……第二,因為我是受過傷的人,所以你要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才行……”
溫黎淡聲提醒他,“你答應了,但是你沒做到。”
她說完,朝李懷旌看過來。
“一開始,我是很信任你,很信任你的。但是后來你的所作所為,每一次都是在我傷口上撒鹽……”
溫黎看著他,又笑了笑,“對我來說,敞開心扉一次,就已經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是你卻刺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也不想對你尖酸刻薄,但我確實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對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了……”
溫黎說完,不再停留,站起身轉身就走。
李懷旌倏然站起來,喚她,“黎黎——”
溫黎停下腳步,站住腳:“你說。”
李懷旌解釋道:“我知道你現在為什么像個小刺猬一樣,對我充滿防備……”
溫黎聽著李懷旌的話,閉了閉眼睛,許久才嘆了口氣,眼角余光看向別處。
她勸退李懷旌,“我恢復了兩年時間才找回自信,相信自己值得被愛,但是遇見你,一朝打回解放前,現在我不想碰感情,我也不想再談戀愛了,因為那種肝腸寸斷的痛太讓我記憶深刻了……男人靠近我,我都覺得不懷好意,三五年之內,我都不想談戀愛了,所以你還是另覓良人吧,不要白費功夫了……”
溫黎說完抬腳就走,誰知才剛走兩步,一把被李懷旌拉住,溫黎皺眉,低頭去看被握緊的手腕。
李懷旌沉聲笑了笑,“黎黎,有個事兒,我也跟你說說?”
溫黎頓了頓,這才轉過身兒,“什么事兒?”
李懷旌淺笑,“你知道為何,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對你隱瞞自己的經濟狀況么?”
溫黎眼眸如水,看著他,搖頭。
李懷旌點了點一旁臺階,“坐下聊?”
溫黎遲疑半晌,才隨了他的意。
夜晚微風拂過,兩人一左一右坐在臺階上。
男人的嗓音平淡而低沉,還帶著幾分涼薄,在黑夜里,莫名沙啞迷人。
“十年前,如果不出意外,我是已經結婚了的,因為在我們那兒比較封建,結婚都比較早……跟我訂婚的那個姑娘,我自然是對她有喜歡在的,那個時候年少輕狂,事業心也沒有那么重……”
“那后來呢?”
“后來?”李懷旌轉身從旁邊摘了一片樹葉子,拿在手里輕輕地,轉來轉去。
“有段時間她很不對勁,經常找不到人,有一次在我面前一直聊天,我畢竟從十幾歲就在社會上混了,不像你一樣單純,我就直接要過來手機,查了她…tຊ…”
李懷旌看著她,“后來我倆就退婚了,她說我沒錢,我說我以后總會有錢的,她說這句話你說了好多遍,也沒見你有錢……退婚沒幾個月,她就轉頭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男人。二十萬彩禮,她父親是個出了名的老賴,為這事兒,還打了三年官司……”
“贏了嗎?”
“贏了。”
“二十萬要回來了?”
“要回來也就……七八萬吧。”
“為什么?”
“那邊關系比較硬。”
“上訴了沒?”
“當然,我說了,關系比較硬,而且那年頭,也沒有明確的法律約束……”
溫黎沉吟了會兒,忍不住看他,“欺人太甚!”
李懷旌挑了挑眉,“是啊,欺人太甚,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一個道理,想不被欺負,就必須有錢有權,這年頭,誰有能力,誰就是規矩……”
“我不希望未來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太物質……當然,我也知道,我討厭物質的姑娘,是因為十年前的未婚妻,跟后來者,沒有任何關系。這,算不算尚未治愈心理陰影?”
溫黎看著他,眨了眨眼眸。
“其實我也很討厭讓我花錢的男人。”
李懷旌怔了怔,“嗯?”
溫黎道:“小姨告訴過我,談戀愛的時候,一定要說前男友對自己很好,一定不要把過去自己有多蠢,毫無保留的告訴對方……”
“……有道理。”
“我也給男人花過錢,拿著我的錢,去找小三,而且那個女人,還比我大四歲……就跟蘇姐差不多的年紀……學歷不如我,能力不如我,事業上也不如我……但他說,那個女人年齡大,是以,某些方面比我知情識趣……”
溫黎定定看著他,提起來這事兒,眼眸微微泛起水光。
這個時候,按理說,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得安慰兩句兒,誰知李懷旌聽了,卻頗吃味:“我每次說你對我不夠好,你還犟嘴。等閑你給我花點錢,都斤斤計較……對人家,怎的就這么好?”
溫黎皺了皺眉,轉移話題,“左右,我也超級不喜歡男人花我錢,不僅如此,我以后還要找一個,給我大把大把花錢的男人……而你,卻討厭物質的女人,咱倆還真是,哪哪都對上了……”
李懷旌握拳輕咳,“我只說,我討厭給我要錢花的姑娘?你就不能,心甘情愿讓我主動花錢?”
溫黎搖頭,“我比較直接,不會彎彎繞繞的套話。”
李懷旌繼續握拳輕咳,“你身邊,就沒有會的?”
溫黎繼續搖頭,“我身邊都是優質女強人,誰會這些?”
李懷旌嘆了口氣。
半晌,睇過來,“難不成,我手把手教你?我不要面子?”
第 54 章
兩人談話結束在, 溫黎呵欠連連中,末了,也沒說出來個子丑寅卯。
一前一后往回走, 到酒店休息。
折騰到后半夜, 溫黎可算是躺床上。
溫黎其實是個比較心軟的主兒, 因口不擇言戳了李懷旌傷口這事兒,就不好再張口讓李懷旌睡沙發。
自然了,李懷旌也是個臉皮厚的,洗了澡裹著浴袍出來,進了臥室, 一陣兒窸窸窣窣之后, 理所當然躺床上。
二人一人一張床,還真如李懷旌所說, 他并沒什么逾越之舉。
黑暗中,男人雙手往上抬, 枕了手臂, 靜靜瞧著天花板, 沒有絲毫睡意。
旁邊床榻上, 卻已經傳來平穩呼吸。
溫黎睡著了。
他嘆了口氣, 閉上眼睛, 片刻功夫又倏然睜開眼。
側了頭,往溫黎那邊打量。
恰巧這時, 睡夢中的溫黎大抵是熱了, 喟嘆一聲, 掀被子翻了個身。
裹在身上的小裙子, 就這么隨著她的動作往上卷,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搭在被子外面。
李懷旌眨了眨眼皮子,喉結上下滾動。
半晌才道了句:“真沒良心,說睡就睡。”
溫黎睡著了,自然聽不到他說什么。
凌晨三點鐘光景,溫黎倒是被一陣水花聲吵醒,眼皮子雖然沉重酸澀,還是勉強撐開一條縫。
就見浴室燈開著,光線透過玻璃,恰好照進來,溫黎半邊床都是亮的。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四周張望,水花聲這個時候恰好也停了,李懷旌從浴室里頭,只裹了一條浴巾,不緩不慢出來。
溫黎膽子小,向來不敢一個人住酒店,看到他才放下心,發了會兒呆,趴下繼續睡。
恍惚間,還不忘口齒不清詢問了句:“你不是剛洗了澡,怎么又洗澡……”
李懷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步子頓了頓,掃她一眼。
“我愛干凈。”
溫黎閉著眼睛,尋了個舒服姿勢,“那您是真愛干凈……”
“……”
*
次日一早,溫黎不到七點鐘便自然睡醒。
李懷旌昨夜睡太晚,這會兒睡得正沉。
溫黎洗漱好從浴室出來,李懷旌在睡。
溫黎換好衣服,李懷旌在睡。
溫黎回完工作上的消息,點了一份早餐,等客房服務把早餐送到房間,李懷旌還沒醒。
溫黎拿起手機看時間,都八點鐘了……
她朝臥室走。
走到李懷旌床頭,靜靜看了這男人好半晌,然后抬起來手臂推一推他,“別睡了……”
李懷旌動了動身子,啞著嗓子回應,“……十分鐘……”
溫黎上午還約了吳美玲談事兒呢,得趕緊回程。
她騙李懷旌,“十分鐘到了。”
李懷旌這才勉強睜開眼皮子,“怎么可能……”
溫黎忽悠他,“真的。”
李懷旌嘆了口氣,擁被子往上坐了坐,半躺半靠著,睡眼惺忪睇過來。
“沒睡好,怎么開車?”
說完又往旁邊一趟,作勢又要睡。
溫黎枯站片刻,突然抿唇一笑,慢條斯理從床上拿了個枕頭,然后慢悠悠爬上床,下一秒,往李懷旌身上一趴,枕頭就朝他臉上蓋了下去。
以前在翠亭湖住,早晨溫黎就是這么叫他起床的。
此刻忘了身份,純屬條件反射。
她拿出吃奶得勁兒,半個身子的重量壓上去,雙手還用力摁了摁,憋了幾秒鐘,李懷旌不見動靜。
溫黎不由地怔了怔,正要丟開枕頭,下一秒結實手臂就從被褥內探出來,大掌扣住纖腰,上半身稍微用力,溫黎只覺得天旋地轉,兩人位置就變了。
李懷旌雙眼含笑,居高臨下籠罩她,“膽子肥了是吧?”
溫黎一頭秀發凌亂,又幾絲落在嘴角,隨著她的氣息,一上一下。
昨天臨時決定住這兒,自然沒帶化妝包,此刻眉目清淡,臉龐是素的,不過溫黎本就走的是清純路線,化妝也只是為了提升氣色。
大概方才太用力,導致她臉龐白里泛著桃紅。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大清早,男人一天之中,精神頭最足的時候……
李懷旌鬼使神差,往下俯身。
溫黎反應還算靈敏,掌心落到堅硬胸躺,抵出來一絲距離,然后撇開頭。
李懷旌的薄唇,就落在了她發絲上。
酒店清淡的洗發水味道,帶著一絲她身上特有的體香,他不由地閉了閉眼。
輕咳一聲,俯身起來,拉了她的手臂送到鼻端,轉移話題,“你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
溫黎果然一臉好奇,抬起來另外一只手臂,“有嗎?怎么可能?”
“有,”他順著溫黎的手臂往上挪,“果然是小姑娘……”
她怕癢,縮起來肩膀,忍不住笑兩聲。
尷尬氣氛略微緩解,李懷旌才丟了她的手臂,從床上下來。
卻一時忘了,昨晚洗了澡,只穿了一塊布料,就這么睡了,腳后跟才剛落地站穩。
溫黎不經意地,瞧過來。
隔著布料,也遮擋不住李懷旌那,那……
她臉龐一紅,隨后扯了浴巾趕緊丟過去,轉過去身,嫌棄說:“你,你睡覺怎么不穿衣服……”
李懷旌趕緊接了浴巾,臉上云淡風輕,心里卻有些不自在,趕緊轉過身兒。
不過這個時候,怎能被溫黎看出尷尬,不咸不淡故作鎮定,“你知道我睡覺不喜歡束縛,這已經穿了一件了。”
說著,趕緊抖開浴巾。
還多此一舉為自己找補,“這是早晨的自然反應……”
溫黎背對著他,不說話。
李懷旌掀眼皮子瞧過來,嘴角往上揚了揚。
本來想打趣她兩句,又讓她惱羞成怒,無聲笑了笑,拿上衣服往外頭客廳走。
溫黎這才舒了口氣。
外面一陣腳步聲,李懷旌問了句:“你叫的早餐?豆漿油條,還有小咸菜,不錯……還有包子?什么餡兒?”
溫黎在里頭道:“不知道。”
李懷旌“唔”了聲,手腳利索把衣服穿上,往浴室走,“好了,出來吧。”
溫黎這才tຊ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走到外頭沙發上,把早餐一一打開,沒有再等他,隨便拿出來一個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
胡蘿卜餡兒,咸味剛好,還帶一絲甜,正符合溫黎口味。
李懷旌洗漱好出來,溫黎正低頭喝豆漿。
問李懷旌,“油條還是包子?”
李懷旌沉吟了會兒,自己抬手去拿,“許久沒吃油條了。”
溫黎看過來,想到什么,“這好像是我們倆第一次一起吃早餐。”
李懷旌頭也不抬,“咱倆在一塊的時候,三點之前什么時候睡過覺?吃早餐也得能起來?”
“……”
李懷旌不說還好,這么一說,溫黎腦海中,也不知怎么,就浮現出某些畫面。
當然了,這事兒也不能賴李懷旌,她也是個磨磨唧唧的主兒,拉扯來拉扯去,每次都得纏著她哄到下半夜才愿意。
要李懷旌說,溫黎也就是年紀小,確實有點兒,有點兒不知情識趣。
不過都二十六歲了,按理說,也該開竅了……
倒是開竅過那么幾回,事后還爬到李懷旌耳邊反饋:“這次很不一樣……”
李懷旌聽了,那叫一個欣慰,趕緊拉著她趁熱打鐵,又體驗了一回。
溫黎內心比較細膩,在這事兒上,一來二去,李懷旌才摸出來一些門道。
不過自從蘇月娥之后,確實傷了二人之間的感情,溫黎就又恢復了冷淡,對他總是抗拒的。
看著她一臉勉強,又抗拒的樣子,李懷旌又生氣,又無能為力,自然也會順著他,不過事后摟著她的時候,大概是覺得心里委屈,就會哭著恐嚇他:“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
李懷旌聽了這話,也不知是占有欲作祟,還是怎么,很煩躁,火氣忍不住往上涌。
不想發脾氣,也只能閉著眼睛,不說話,任由她發泄情緒。
在安慰人這塊,李懷旌確實沒什么耐心。
溫黎受了委屈,又是個特別愛哭的姑娘。
李懷旌覺得那事兒是增進感情的行為,事后感情應該更好才對,而溫黎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李懷旌那個時候,就覺得溫黎是不情不愿的,很勉強,很反感的……
是以有段時間,李懷旌還就懷疑溫黎是外頭有人。
甚至某天晚上溫黎哭過以后,以為他睡著了,一個人玩了大半夜手機。
李懷旌其實沒睡,第二天一早,想趁著她睡著,拿起來她的手機查一查。
誰知道被溫黎逮個正著,問他:“你想干嘛?”
李懷旌這么要面子的人兒,自然沒承認。
說來說去,也都怪兩個人受過同樣的傷,對彼此之間,本就沒有多少信任。
她懷疑他,他也不見得,就完全信任她。
尤其冷戰那段時間,對彼此兩個人,都是煎熬。
見面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相互質問有沒有跟別人睡……
*
結束早餐,二人回洛京市區。
因為李懷旌沒睡好,溫黎負責開車。
剛上路,李懷旌就開始打電話,兩個小時車程,打了一個半小時。
直到溫黎不耐煩,握著方向盤看過來。
李懷旌才笑了笑,把手機收起來。
跟她道:“今天有點兒忙,交代交代工作。”
溫黎看過來,“你去哪兒,回公司?”
李懷旌看著前方,“我恰好要找老孫談談朋友投資的事兒,一道兒過去。”
誰知話音落地,溫黎就冷不丁,踩了個急剎車,“不行。”
李懷旌看過來,“什么不行?”
溫黎道:“我們一塊去公司,怎么解釋?吳姨在公司了,她跟我小姨關系甚好……”
李懷旌疑惑,“我們一道兒去公司,關你小姨什么事兒?”
溫黎沉吟了會兒,悄聲道:“我小姨也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兒……”
“……”
李懷旌咬了咬后牙槽,突然就沒脾氣了,冷著臉看她,“嗯,你家還有誰知道?”
“你們倒是很齊心協力,一致對外……”
“以后能不能給我留點臉?雖然我這人不怎么愛惜名聲,不過你在外面跟別人討論咱倆的事兒,我怎么就那么生氣……”
“……”溫黎頓了頓提醒他,“那不是別人,那是我家人……”
李懷旌掃過來,“那我呢?”
你從沒把我納入家人?遠近親疏,你界限劃得倒是很清楚。
果然就聽溫黎說:“你是我前男友啊,怎么了?”
李懷旌咬咬牙,嘴上不說,心里那叫一個吃味。
也不知怎的,李懷旌在溫黎這兒,從始至終,都特狹隘,特小肚雞腸。
她但凡對別人好,哪怕是同性,李懷旌都嫉妒的牙癢癢。
比如那個李楠,李懷旌就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兩人談戀愛的時候,一天天的,總粘著溫黎……
第 55 章
回公司之前, 溫黎開車,送李懷旌先去茶飲養生館去拿一份文件,到門口停了車, 李懷旌關上車門。
溫黎本打算不下車的, 李懷旌說有的時候他來開車, 溫黎便從駕駛座下來,從車頭繞過去,剛拉開副駕駛車門,就聽到背后說話聲。
一個道:“今兒天氣不錯,也不曉得李總回來了沒有, 這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另一個道,“別猜了, 李總但凡瞧不見影子,那肯定是約會去了, 剛才我發消息還給我回了一嘴, 說等會兒過來呢。”
回這話的是崔項。
另一個繼續道:“剛才我看那誰回來了。”
“誰?”
“蘇姐。”
“蘇月娥?她來做什么?”
話音落地, 崔項率先往這邊走, 一抬頭, 就迎面和溫黎撞上。
臉色變了變, 一下子站住腳步。
剛才說話聲音太大,估計溫黎是聽到了, 扯了扯嘴角, 勉強打招呼:“溫老師。”
溫黎立在車門旁, 臉色淡淡的, 一瞬不瞬打量他。
兩秒后,才開了口, “嗯,你好。”
崔項撓了撓后腦勺,“您怎么一個人在這兒,李總呢?”
溫黎玩茶飲養生館的方位,點了點下巴,“在里頭。”
崔項忍不住打量溫黎一眼,哪里還顧得上說話,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往這茶飲養生館,撒丫子就跑。
溫黎目送他進去,才徹底反應過來。
說什么回去拿文件,原來去見蘇月娥了,見就見吧,還撒上謊了。
溫黎平時最討厭別人撒謊,偏偏李懷旌還就不長記性。
想到這里,她臉色有些冷。
李懷旌還真不知蘇月娥來了,兩人早就撇清關系,誰知她大早晨跑過來,是為了個什么。
李懷旌下了車,緊走兩步進了茶飲養生館,剛喚一聲,“小錢,我文件呢?”
小錢如今是這茶飲養生館的店長,年紀輕輕,乃酒店管理專業畢業,自從這人走馬上任,做事可比蘇月娥利索多了,就連上個月業績,都多了幾個點。
很得李懷旌青睞,本來試用期三個月,立馬給轉了正,升職加薪。
李懷旌在用人這塊,投資花錢還是很大方的。
小錢正招待蘇月娥,聽到呼喚聲,這才起了身,從一樓半包圍的茶間出來,看著李懷旌,雙手交握。
“李總可算回來了,文件在前臺桌子上放著……我正想給您打電話呢,您老同學來了,說來店里找您,想跟您談合作……”
李懷旌三兩步走到前臺收銀桌子旁,撕開快遞包裝,把文件取出來,低頭數了數文件,齊全。
這才裝進去,掃了小錢一眼,“老同學?什么老同學?來談什么合作?”
他漫不經心問。
小錢剛要回答,誰知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就落入耳朵里——
“懷旌,好久不見。”
李懷旌腳步挪了挪,一時間頓住,掀眼皮子看去。
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擰著眉宇質問:“你來干什么?誰讓你來的?”
他說話語氣很沖,聽在蘇月娥耳朵里,盡是嫌棄。
蘇月娥勉強掛住笑,“錢店長剛才沒說嘛,我是來找你談合作的。”
李懷旌深吸口氣,“趕緊走,”他馬上文件往外走兩步,“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
蘇月娥往前跟了兩步,“李總什么時候這么小肚雞腸了,個人過節跟利益合作是兩碼事,好歹我來都來了,就不聽聽具體什么合作?”
“就不怕,后面出了什么事兒,后悔嗎?”
李懷旌臉色陰沉,冷著臉指了指她,“馬上走,小錢,”他高聲吩咐,“趕緊送客。”
溫黎可還在外頭呢,萬一兩人再撞上,李懷旌可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想到這里,心中沒來由地忐忑。
幸好這個時候,崔項腳步急促進來。
抬頭就看見李tຊ懷旌正和蘇月娥僵持著。
李懷旌聽到動靜,回頭掃了崔項一眼,方才一路過來,崔項腳步有些趕,進了店,先喘兩口氣。
舔了舔嘴皮子,趕緊對李懷旌使眼色,“那什么,旌哥。”
他示意外頭,“您趕緊去追溫黎吧,這里交給我……”
這話落地,李懷旌就慌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一把握住崔項的胳膊,“什么意思?”
崔項說:“剛才我跟那誰說話,沒瞧見溫黎在路邊站著,溫黎,聽見蘇月娥來了……”
李懷旌咬咬牙,用力點了點他。
腦袋發懵,嗡嗡的,甩手就往外面走。
就在這個時候,蘇月娥還上前兩步,崔項展開手臂,一把攔住她,阻擋去路,打哈哈:“談生意是吧,來,我跟你談,咱們好好談——”
蘇月娥大聲說:“加盟的事兒,秘方的事兒,談什么談?你一個人能做主?”
她作勢往外追,崔項寸步不讓,把人又拉回來,往茶間里面拉,“當然能做主。”
他倒是看看,蘇月娥能翻出來什么水花……
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小錢站在那兒,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忍不住撓了撓頭。
他這是,惹事了?
打小錢走馬上任沒幾天,他也是個明白人,就知道未來這茶飲養生館的老板娘,姓溫不姓蘇啊……
透過玻璃門往外瞧,李懷旌出去的還算及時,那姑娘還沒走。
不過已然上了車,剛出了車位,朝停車場柵欄的地方走,李懷旌也不顧個人安危,直接站到車頭旁,摁了車頭攔住。
車上那姑娘落下來車窗,跟他僵持。
李懷旌那個態度,顯然是,想走是吧,從我身上碾過去。
溫黎也不是個吃素的,松剎車往前逼了逼,嚇唬他。
李懷旌臉色如常,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大上午的,天氣又好,馬路正對面就是一片商業區,人來人往,這一幕自然吸引來不少行人駐足,紛紛看熱鬧。
有人說:“肯定是在外面瞎搞,被發現了,逮個正著……”
有人說:“這人看著臉熟,不會是附近哪家老板吧。”
還有人說:“要不要報警啊?萬一出了人命……”
不知哪個熱心腸的路人,還就拿起來手機拍照的拍照,報警的報警。
這場面,一時間別提多精彩。
就連小錢都忍不住擦了擦汗。
李懷旌態度強硬,左右溫黎是沒走成,畢竟溫黎也就是嘴硬,下狠手魚死網破,還真不至于。
等溫黎徹底冷靜了,李懷旌才繞到駕駛座,敲了敲車窗,溫黎把車窗落下。
閉上眼深呼吸,“你到底想怎樣?”
李懷旌說:“下來,我把車停回去,一堆人看著,給我個面子……”
溫黎側頭不看他,“蘇月娥在,我在這里算什么,我害怕。”
李懷旌睨她,說話也是一針見血,“怕什么?你又沒做虧心事,難不成,還堅持認為自己是小三?”
溫黎看著他,咬了咬牙。
“既然我不是小三,為什么她總纏著你?”
“我怎么知道,我說她有病,你還不信!”
“狡辯。”
“狡辯?”李懷旌臭著臉,拍了拍車門,“下來,這臟水潑我身上那么久,我早就不爽了,今兒她正好在,咱們三個坐一塊,談清楚!”
溫黎遲疑著,這才推開車門。
李懷旌耐著性子,一把將人拉下來。
溫黎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李懷旌這個時候,卻已經將車停回去,走兩步,看溫黎愣著,側頭掃她。
“走啊,等閑你在我跟前,不是挺橫的?區區一個蘇月娥,你怕什么?”
溫黎確實膽怯了,小臉微微發白。
想到那次蘇月娥拿刀的事兒,溫黎自然是怕的。
她望著李懷旌,半晌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
李懷旌這會兒脾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溫黎往店里走。
溫黎走到門口,又猶豫了。
她看向李懷旌,“會出人命么?”
李懷旌噗嗤一聲笑了,冷哼兩聲。
嚇唬她。
“大不了,就是個死唄。”
溫黎閉了閉眼睛,無奈嘆了口氣,愛情而已,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
或許,溫黎骨子里,才是最自私的那個吧……
第 56 章
蘇月娥被崔項攔著, 窩了一肚子火,眼眸中帶著期盼,往外眺望。
崔項端了一杯茶, 遞過來, 敲了敲茶桌子, “說吧,什么生意什么合作?”
蘇月娥目光這才轉過來,望一眼茶杯,沉吟許久,抬手接了。
卻一言不發。
本來呢, 這段時間有人高價想從蘇月娥手里買茶飲養生館的秘方, 也有人找到蘇月娥,想讓她做店長, 開一家跟茶飲養生館,一模一樣的店。
蘇月娥心里還存著念想, 還忘不掉李懷旌, 不想害了李懷旌。
這一趟, 她確實是打算過來談生意的, 順便提醒提醒李懷旌, 要小心生意場上, 得罪過的那些人……
他們虎視眈眈,天天盼著有朝一日得了機會, 治李懷旌于死地呢。
可方才李懷旌的態度, 完全不念往日舊情, 蘇月娥想著, 事已至此,那還有什么好說呢。
她愣怔著, 飲了一口茶,眨了眨眼皮子。
崔項坐在對面,催促她,“說啊,到底有什么事兒?”
他有些不耐煩,看著蘇月娥,才剛端起來茶杯,茶飲養生館門口的風鈴,就又響了。
隨后腳步聲錯落,進來兩個人。
崔項低著頭,“小錢,去看看是誰。”
“好,”小錢這才起身,往外走,“你們先聊。”
崔項點點頭,誰知這邊一杯茶才剛喝兩口,就聽到外頭驚呼。
“李,李總……”
崔項被茶水嗆了一口。
*
這兩日,對面商廈正好糖水節,崔項和小錢兩個人坐在馬路牙子的石臺階上,一左一右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繁華,一人手里一根香煙。
小錢看了看崔項,“派出所民警說,明天得過去一趟。”
崔項看過來,“過去干嘛?”
小錢說:“錄口供,有人報警,他們也出了警,當事人得過去一趟。”
崔項低頭抽了一口煙,“三個人都過去啊?”他往店里瞧了瞧,“這可不太好整。”
小錢說:“那倒不用,李總過去一趟就行。”
說完,扔了香煙,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目光不由自主,就又往茶飲養生館那邊打量。
沉吟一二,彎腰湊近崔項,一臉好奇打探:“崔總,你說三個人在里頭聊什么呢,聊了這么半天都不出來,會不會打起來?”
崔項哼笑一聲,抬眼皮子看他,“打起來?誰打誰啊?”
小錢想了想,居高臨下看著崔項,笑吟吟說:“姓蘇的打咱們李總唄……”
崔項搖搖頭,“借給她兩個膽子,她也不敢……不過你說打起來,也有可能,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溫黎一言不合,打旌哥一頓……”
小錢有些難以置信,“不能吧?看著溫黎,不像會打人的,旌哥脾氣那么大的人……”
崔項噗嗤笑了,“旌哥在外面是大老虎,在溫黎面前啊,頂多算個大貓,你看他敢發火嗎?剛才對溫黎說話那語氣,你見過?”
小錢搖搖頭,“還真是,從我來店里,我就沒見旌哥說話,這么溫柔過。我還以為旌哥對誰都是大嗓門呢……”
“那是,人家溫黎就算是動手打人,那也是眼淚汪汪,委屈巴巴的,我估計旌哥就是被捶了,心里還覺得欠人家的呢……”
小錢點點頭,“哦,我是明白了,溫黎打人不叫打人,那是調、情呢。”
想到什么,崔項抱著手臂,目光幽幽看著遠處人頭攢動的人群,“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小錢說:“這老人都說了,越是溫柔的女人,辦起來事兒,心腸越狠。難不成,這就叫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
崔項撇嘴笑了笑,倒是沒說什么。
想當初,李懷旌剛遇到溫黎的時候,主動在微信上,找溫黎聊天。
夸溫黎是個溫柔的姑娘。
當時溫黎就說了:“我不溫柔,我只是看起來溫柔。”
李懷旌還恭維她,“這叫,外柔內剛。巧了,我外剛內柔,咱倆在一塊共事,正好以柔克剛,你拿捏我啊。”
當初李懷旌這么說的時候,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心里想的是,小丫頭一個,什么脾氣什么性格,我一眼就能看透,還治不了你?
如今他被溫黎折磨的服服帖帖,才明白老祖宗的智慧之處,老祖宗說話,你得聽啊…tຊ…
這廂小錢跟崔項還在討論呢,茶飲養生館的門,就倏然被推開了。
兩人轉頭看過去。
一抹細瘦身影跑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擦眼淚。
隨后憤然上了車,驅車離去。
出來的這位,自然就是蘇月娥了,
之所以哭著出來,可想而知,是被李懷旌欺負了。
崔項搖了搖頭,站起來,拍了拍小錢的肩頭,“走了,回去了。”
小錢反應過來,跟上崔項,往茶飲養生館走。
這一進門,就瞧見一樓大廳,方才崔項帶著蘇月娥喝茶的包間門口,地板上四分五裂的杯茗瓷器,紫砂材質的,碎了兩三枚……
崔項忍不住捧著心臟,那叫一個心疼。
指了指地上,示意員工趕緊打掃了。
再往前走兩步,就聽到細碎抽泣聲,只見溫黎捏著紙巾,慢條斯理擦眼淚。
李懷旌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一言不發。
這姑娘坐在那垂淚,低低說了兩句:“你怎么沒說,那天她先動手打你了呢……打哪了?”
“……沒事兒,這有什么好說的。”
“打人雖然是不對的,不過確實是她先罵人又打人,這事兒,自然也不能賴你。”
李懷旌低頭“嗯”了聲,“當然,男人確實也不應該動手還擊,不過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
溫黎含著淚看向他,“你脾氣不好嗎?我覺得你脾氣很好啊……”
在她跟前,從來都沒疾言厲色過。
這句話,可真是把李懷旌問住了。
李懷旌沉吟了會兒,嘆口氣,“我也就對你,發不起來火兒……”
溫黎眼眸如水,凝著他看了兩秒,提醒他,“你前兩天,還剛摔了杯子……”
“……”
“那是被你氣的,不摔杯子怎么辦?打你嗎?”
“我總要發一發吧,要不然好人也給憋壞了……”
溫黎擰了會兒眉,“我有這么氣人?我覺得,我這人很好相處。”
李懷旌嘆了口氣,挑挑眉不評價。
兩人還在說話,就聽到兩聲咳嗽,李懷旌這才撤了身子,沒事人一樣坐回去。
崔項這個時候踱步過來,前看看,后看看,點頭哈腰道:“旌哥,你們把事說清楚了?以后蘇月娥,不會再來了吧?”
李懷旌手臂撐著桌子,瞧過來一眼,板著臉問:“你問這個干嘛,沒事就去忙,一天天的,是不是太清閑了?”
崔項咧了咧嘴,丫的,變臉真快。
憑什么給溫黎說話就能好好說話,跟我說話,就非得這個樣兒?
我這不還是,關心你?
方才不是我趕緊跑過來報信,溫黎早就開車跑沒影了。
崔項很吃味,忍不住哼了哼,也有些不耐煩,“那什么,今天要是沒什么安排,您得去一趟派出所。”
李懷旌一聽就急了,“好端端的,讓我去派出所干什么?什么叫我沒什么安排,你見我清閑過?”
說到這兒,看了溫黎一眼,語氣就又變了,“餓不餓,我有些餓了,左右去老孫那開會時間也過了,方才我幫你請了假,要不然,讓后廚做點吃的?你想吃什么?”
溫黎仰頭望他,“這里還能吃飯?”
李懷旌就笑了,“當然能,你以為就只能喝茶啊?功能齊全著呢,累不累,要不然安排你去三樓,找師傅給你按一按?”
“還可以按摩?”
李懷旌有些得意,點頭,“那當然了,這都是基礎服務,這樣——”
“咳咳咳——”
崔項在這邊干站著,實在有些尷尬,方才這兩人還一個要開車撞人,一個要肉身攔車呢,都驚動派出所了。
這才多大功夫,竟然相處這么融洽了,簡直匪夷所思。
奈何事兒還沒說完,崔項還不能走。
假裝咳嗽打斷李懷旌。
李懷旌就不耐煩了,閉了閉眼睛,轉頭問崔項:“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項一看李懷旌是真生氣了,趕緊硬著頭皮說:“你倆不是方才在路上鬧嘛,有人報警,派出所就出警了,現在是這樣,當事人得去一趟……交代交代怎么回事,確定沒事才行……”
李懷旌這才語氣緩和,仍舊板著那張臭臉,“行,知道了。”
他頓了頓,又抬頭,“還有事?”
崔項搖搖頭,誰知下一秒就被李懷旌懟了,“沒事你在這站著干嘛?”
崔項抿了抿嘴皮子,忍不住撇嘴。
真想回一句——我在這看看,你怎么舔人家,這不是沒見過,稀罕嗎?
第 57 章
崔項從三樓下來沒多久, 后廚就做好了午餐,小錢派人往三樓送東西,崔項沒頭沒尾叫住小錢, 囑咐了句:“多敲幾下門再進啊。”
小錢愣了一下, 轉過身看崔項, “啊?”
崔項咳嗽兩聲,“那什么,估計午休呢,睡著了。”
小錢“哦”了一人,帶著三個人上樓。
到了下午兩點鐘光景, 李懷旌才攜溫黎從樓上下來。
“好端端的, 回什么家?我還尋思帶你出去兜兜風。”
“有事兒要忙。”
“你現在倒是每天比我都忙。”
“我以前也不是沒事可做。”
“以前有事忙?成天想跟我黏在一塊……”
溫黎從最后一層臺階下來,腳步頓了頓, 轉過身看他。
她身后是一排茶具展柜,打了柔和的燈, 柔和燈光照射在她身上, 整個人亦柔和下來。
“我談戀愛是一定要過熱戀期的, 過了熱戀期才踏實, 才有心思去工作, 并不是一直都粘人。”她神情淡淡地看著他, 語氣雖然淡淡的,“算了, 不說也罷, 反正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熱戀期都用來冷戰了。”
這句話嫌棄的意味太濃, 讓李懷旌有些下不來臺。
抹了抹嘴,“要不然, 現在給你補上?”
溫黎睨他,“那倒不必,我也不是說上頭就能上頭呀。”
左右溫黎早就過了上頭的階段,理智下來了。
她一旦理智下來,那基本無欲無求,李懷旌就是使出來渾身解數,溫黎都覺得,像跳梁小丑。
李懷旌心里有些不踏實,“要不然趕明兒,我帶你出去度蜜月?”
溫黎擰眉,“我們又沒結婚,度什么蜜月?”
李懷旌沒說話,隨著她往外走。
半晌,又試探了句:“什么工作這么重要,現在就要回去?”
溫黎瞧過來,望著纖細下頜,“工作本來就重要,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你養我?”
李懷旌樂了,拉開車門,請她上車。
等溫黎軟了身段坐進去,李懷旌站在草坪地上,眼眸深邃瞧她。
“也不是不行。”
溫黎看著前方,“現在覺得,還是工作的時候踏實,”說到這里,她抬頭看過來,“也免得一天天想著粘人,讓別人嫌棄,自己被嫌棄。”
得,這話直接讓李懷旌無地自容了。
“是我以前不識好歹……”他噗嗤一聲笑了。
溫黎心想,本就是你不識好歹啊。
都說男人工作的時候,最有魅力,那女人又何嘗不是?
在工作面前丁是丁卯是卯,在男人面前,又一副柔弱模樣,雌雄同體,有幾個男人,抵抗得了?
到時候,什么對象,不緊著她挑啊。
李懷旌驅車送溫黎回住處,溫黎率先一步下車,隨后李懷旌也從車上下來,反手推上車門。
他捏著車鑰匙,兩人不遠不近,前后腳往小區里頭走。
“六點能忙完嗎?六點來接你。”
“晚上還要跟吳姨吃飯。”
李懷旌眉宇皺了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不能賞他個臉?
有些委屈,“吃飯有什么好吃的?”
溫黎不答反問,“今天都見面了,晚上還見,見這么頻繁做什么?”
李懷旌沉吟了會兒,“晚上,你,你想不想跟我回翠亭湖?”
溫黎本來眼角眉梢還有一絲柔光,聽了這話,立馬明白什么。
她瞧著李懷旌抿了抿水潤的紅唇,不說話。
李懷旌低低笑了兩聲,彎了腰,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
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磨蹭她的手背。
看了看左右四下里沒有人,才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軟磨硬泡起來。
溫黎覺得有些癢,縮了縮脖頸,李懷旌嘴角揚起來弧度,哄半天,末了,追問:“行還是不行?”
溫熱氣息噴灑在溫黎脖頸處,低沉的嗓音捶打耳膜,還真有幾分讓人沉醉的誘惑力,溫黎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不行。”
李懷旌舌尖抵著齒關,失落地嘆了口氣。
稍許,噙著笑耷拉下眼皮子,居高臨下打量她,“真就不想我?”
溫黎低頭看著腳下,兩人僅有咫尺之遙,黑色皮鞋蹭亮,一tຊ塵不染,微微折射光芒。
她眼眸顫了顫,“不太理解男人,為什么想不想,就得通過那事兒……柏拉圖精神戀愛,就不行?”
“……”
李懷旌收了笑,喉結滾動著,抿了抿唇。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柏拉圖精神戀愛,虧她想的出來。
真讓人恨得牙癢癢,偏偏還比他小幾歲,李懷旌如果表現的太冒失,就更成了她以前罵他那句“老色痞”了。
思來想去,李懷旌有些左右不是。
默然片刻,抬手點了點她,“走著瞧。”
溫黎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臉迷蒙看他,“什么?”
李懷旌在這事兒上記了仇,要笑不笑地冷哼,“再過幾年,等你到了知情識趣的年紀,不甜言蜜語求著我,我就餓著你。”
他說完,溫黎張了張嘴,惱羞成怒,卻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反駁。
憋了半天才紅著臉說:“呸,不可能,我才不會變成那樣。”
李懷旌笑吟吟看著她,“會不會變成那樣,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左右這個仇我是記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走著瞧就是了。”
“……”
溫黎咬了咬牙,什么跟什么啊,真是小肚雞腸。
不過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也不知是真是假,他這么一說,溫黎腦海中浮想聯翩,忍不住就浮現出自己追著李懷旌軟磨硬泡的畫面……
人家都說,男人是走下坡路的,女人是走上坡路的……
她忍不住往李懷旌下三路打量,比她大六七歲呢,估計以后,等到她如狼似虎的時候,估計,李懷旌也只剩下中看不中用了……
溫黎打量的目光太熾熱,一時間忘了非禮勿視這個規矩,饒是李懷旌這么厚臉皮的,此刻也有些毛骨悚然。
忍不住拉了拉西裝外套,遮了遮,擰眉輕咳,“瞄什么呢?”
“啊?”溫黎這才恍惚回神兒,仰頭去看李懷旌。
兩人視線對上,李懷旌眼神中,多了幾分戲謔調侃,溫黎這才后知后覺不好意思。
她倏然轉身,抬腳就走。
“沒事,”她語氣隨和,想到什么,有意無意打探,“你家里,為什么那么多鹿茸枸杞之類的保養品啊,男人到了你這個年紀,必須要進補?”
李懷旌緊走兩步,兩人一起進了大廳,他彎腰按了電梯鍵,聞言瞧過來,“你怎么知道家里很多鹿茸枸杞?”
溫黎低著頭,“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就知道啊,不小心翻出來的。”
電梯門這個時候打開,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電梯。
轉過身兒,李懷旌雙手合握,扣在身前,目視前方。
“翻出來的?”
溫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什么,抿了抿紅唇,不好意思訕笑,“我總要看看你那里有沒有女性用品,你說都是一個人住,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萬一,遇到渣男了怎么辦……”
李懷旌這才點點頭,看她一眼。
“我說為什么每次你去了,抽屜里東西都被動過,還以為家里招了賊,你是不是每次都要翻一遍?”
溫黎咬了咬紅唇,低下頭,眼觀鼻口觀心,不搭腔了。
李懷旌好笑地看過來,“你防備心可真重,我以前怎么就沒發現呢?”
溫黎眼珠子轉了轉,低著頭看地面。
都說了,她是受過傷的人,對男人的信任感,自然要多低有多低了。
不過千算萬算,不也沒算出來蘇月娥這一茬……
電梯門打開,到了樓層,溫黎率先抬腳,從電梯里下來,李懷旌繼續往里跟。
溫黎這才轉過身兒,看看他,“你回去吧,我要忙了。”
誰知李懷旌卻太手腕看了看時間,抬頭說:“左右這會兒也沒事,進去討杯茶喝,不行?”
那自然是行的。
溫黎領著他往前走,剛才包里摸出來家里鑰匙,手機卻響了。
溫黎看一眼,突然轉過身兒,看著李懷旌,眼神有些慌亂,就連說話聲,都不利索了:“要不然這樣,你先走……”
李懷旌背著手,瞇起來眼皮子,“理由?”
溫黎咽了咽唾沫,收起來包,推搡他,“你先回去,我晚上去找你……”
她正常一點,李懷旌還就直接走了,如此模樣,怎么看怎么有貓膩。
瞬時立在原地,溫黎推了推,紋絲不動。
李懷旌瞧著她,臉色陰沉,“我這人一身反骨,就愛跟人對著干,天塌下來,今天我也要進去討杯茶。”
“晚上再喝……”
“現在就渴的緊,現在喝。”
“你怎么油鹽不——”
油鹽不進這四個字還沒說完,房門就這么拉開了。
劉若眉手里拿著垃圾從里頭出來,“這兩個丫頭非要住一起,我就知道肯定沒有好,你看看堆了多少垃圾啊,也沒有一個收拾的……桌子上那盤餃子,少說也得三天了,都長毛了……”
后面跟著溫黎親爹,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一天到晚的念叨,收拾干凈就行了,人家楠楠還在呢,又不是自己閨女,說多了小姑娘該不好意思了——”
老頭察覺到什么,一抬頭,就看見自家閨女正跟個男人在門口糾纏,雖然是推搡的動作,從這個視角看過去,就成了,自己姑娘往人家男人懷里擠。
老頭頓時就瞪了瞪眼睛,氣血上下翻涌,抬手點了點他們。
“溫黎,你干什么呢?”
劉若眉這個時候,亦提著垃圾,轉身朝后面看過去。
鞋才換了一只,另外一只,還沒來得及。
“黎黎?”
溫黎轉過身,勉強擠出來一抹笑,“爸,媽……你們怎么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第 58 章
溫黎就說讓李懷旌這廝先走吧, 奈何就是不走,還說什么,天塌下來, 也得進去討杯茶喝。
現在好了, 被二老撞個正著, 這可怎么辦才好?
溫黎用力握緊裙子,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偷偷瞄李懷旌一眼,這廝剛才挺橫的,現在坐在沙發上, 亦是兩手握拳, 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有本事, 繼續橫啊?
李懷旌察覺到溫黎的視線,慢悠悠抬眼皮子, 朝她看過來。
爸媽在場呢, 溫黎可不敢跟他眉來眼去, 感覺轉開頭, 去看別處。
李懷旌自然知道, 如今他在溫黎父母面前, 拜溫黎所賜,名聲不怎么好。
說名聲不好, 那都是輕的, 準確來說, 應該是個渣男沒跑了。
所以今兒碰上, 還真不是個好時候,本來李懷旌是打算跟溫黎再穩定穩定, 等時機成熟,再親自跑一趟縣城,登門拜訪……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一切自由天意,是以李懷旌還算沉穩,倒是溫黎看起來,顯得比他還緊張。
李楠今天也沒上班,溫黎剛才看了手機,就一臉慌亂攆他走,想必是她通風報信了。
李楠是個聰明的,感覺這場面太復雜,她一個外人在這,一會兒吵起來的話,勸架吧,不知道說什么,不勸架吧,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剛才放他們都進來以后,就灰溜溜回了房間,還把房門緊緊關上了。
雖然是過來看溫黎,不過二老也是主人,李懷旌也是客人。
雖然把閨女從人家男人懷里拉出來了,該有的禮節,還是得周全。
在開始盤問之前,那得先端茶倒水。
劉若眉倒了一杯茶,送到李懷旌面前,李懷旌頷首接過去,“謝謝阿姨。”
這聲阿姨,倒是叫得很脆。
劉若眉沒說什么,往后退了兩步,隨自家老公一起,坐沙發對面。
此刻是這么一番場景,李懷旌坐在茶幾左邊,溫黎父母坐在右邊,溫黎有些緊張有些坐不住,就在茶幾中間偏左的地兒,站著。
老頭端起來茶杯,呷一口,頗有老干部風范,抬手往旁邊一指。
溫黎這才低著頭,乖乖巧巧繞到父母旁邊,委身坐下了。
那溫黎從小這么優秀,又是家里的獨女,自然是個家教極其嚴苛的,念了大學,談戀愛那也是偷偷摸摸,不敢給家里匯報的。
不過有嚴父必有慈母,等閑犯了什么錯,都是劉若眉幫她打遮掩,幫她在旁邊勸著的……
劉若眉大抵是察覺到溫黎的緊張,手臂探過去,摸了摸自個閨女手背,安撫她。
還好還好,母親態度很明確,會向著她的……
溫黎才剛松口氣,就聽老頭問了:“怎么稱呼?貴姓?”
李懷旌直了直身子,淺笑,“叔叔不必這么客氣,叫我懷旌就行了。”
誰知這句話落地,老頭還沒激動,劉若眉就先站起來了,耷拉著臉,“懷旌?哪個懷旌?李懷旌啊?”
李懷旌斂眉,“是的阿姨,想必我跟溫黎鬧誤會那會兒,溫黎肯定跟tຊ二老提過我。”
溫老頭一聽這話,顯然有貓膩啊,且是他不知情的貓膩。
手臂撐著桌子,就撤了身子,看看溫黎,又看看劉若眉,打量著她們二人。
“什么情況?”
溫黎提起來一口氣,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劉若眉,順帶著還扯了扯她的袖口。
“媽媽,親媽……”
劉若眉兩手一扣,恨鐵不成鋼地剜了溫黎一眼,閉上眼嘆了口氣。
溫黎低下頭,悄悄往沙發后面縮。
這一幕落到李懷旌眼里,他眨了眨眼皮子,去看溫老頭,“叔叔,本來我最近也打算去貴府登門拜訪的,今天既然撞見,那我們就攤開聊聊吧,有什么誤會,順道兒解決了,以后我跟溫黎,也不必偷偷摸摸了。”
溫老頭向來是個要面子的,守著外人也不好教訓自己閨女,而且他現在還沒理清來龍去脈,沉吟了會兒。
才開口問:“黎黎昨天就說回市區了,楠楠卻說,黎黎昨晚沒回來,昨晚……”溫老頭還看了看自家閨女,“昨晚你倆在一塊呢?”
溫黎緊張地揪著衣服,聽爸爸這么問,趕緊給李懷旌使眼色,對他輕輕搖頭。
誰知李懷旌卻說:“是,昨晚我倆在一塊呢。”
李懷旌禮貌一笑,“前幾天她回去路上,出了點岔子,所以我索性就過去接她了,擔心她回來太晚,出意外……本來打算請二老出來吃個飯,黎黎說你們忙了好幾天,且姥姥剛故去,大概也沒有心情……我看她一臉倦怠,就住了一宿又回來的,來回折騰,怕她這個身子骨,也扛不住。”
瞧瞧,人家李懷旌說話,那叫一個滴水不漏,既顯得他考慮周全,又顯得他會心疼人兒……
溫老頭聽了這話,且不說真假,首先就覺得李懷旌是個會說話的,忍不住抬眼皮子,掃了他一掃。
不過,這孤男寡女都住到一塊去了——
“什么時候結婚?”
李懷旌頷首,答得也干脆,“年底,再讓黎黎玩半年,還小。”
溫黎倏然站起來,“不是——”
她立馬慌了,剛要說話,卻被劉若眉又拉回去,這個時候,就聽老爺子打太極了:“結婚不結婚這個,不著急,有待考察……”
說著,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臉色陰沉,“說吧,什么誤會,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要不怎么說,家里都是溫老頭做主呢,這心眼子可真是賊多。
感情方才那句話,就是試探李懷旌什么態度。
倘若李懷旌在結婚這事兒上猶豫,或者還沒考慮好,那誤會也不必說了,就是個占他閨女便宜的登徒子。
掃地出門,那都是便宜他了。
倘若考慮過結婚這事兒,給溫老頭一個滿意答復,再算賬也不遲。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啊。
李懷旌雖然不是一塊老姜,但畢竟見多了大場面,跟溫老頭論起來,也算夠個。
就把前段時間,那糾纏拉扯,那誤會叢生,那兩個人彼此喜歡,又因為不夠了解,是以不信任的事兒,言簡意賅,繪聲繪色講了一遍。
精彩程度,堪比畫本子。
末了,端起來茶杯潤了潤嗓子,放下茶杯,才做總結:“雖然她瘦了,我也被折磨的不輕,但不管怎么說,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也算是上天對我和溫黎的一場考驗,我倆真心相愛,自然誰都拆不散……”
溫黎聽了,都忍不住瞪眼。
一臉目瞪口呆地,朝李懷旌瞧去。
實在不知道,他還有這等口才。
倘若早把這口才拿出來,哄一哄她,還用這么虐嗎?
她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應該罵娘,還是應該鼓掌。
翻了個白眼,往后一靠,看著天花板出神兒。
這個時候,溫老頭喚一聲,“黎黎?”
溫黎倏然回神兒,趕緊直起來腰,立馬扮乖巧道:“爸爸……”
溫老頭看了看李懷旌,“你就沒什么好說的?”
這意思,還要聽聽她的版本?
溫黎眼珠子轉了轉,迎上父親的打量,又看了看劉若眉,劉若眉這個時候,自然也希望她辯解兩句。
溫黎猶豫糾結了會兒,目光卻落到李懷旌那兒。
不管怎么說,溫黎內心深處都知道,李懷旌其實一直都挺疼她的。
雖然這段時間,溫黎對他總是一副伶牙俐齒,處處嫌棄處處挑剔的模樣,不過真到了事上,卻也不希望他被刁難。
默了默,還是選擇袒護他,“他說的,都是真的。”
劉若眉當即眉頭一挑,“你之前跟我,可不是這樣說的。”
溫黎一臉為難,低喃:“那我是什么性格,爸媽也是清楚的,肯定是比較矯情的……且,”溫黎低著頭扣指甲,“且帶著情緒的時候,也難免,會有添油加醋的可能……”
劉若眉被氣笑,好笑地張了張嘴,道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這句話酸溜溜的,還帶著嘲諷。
讓溫黎那叫一個,無地自容……
溫老頭卻并不這么認為,反倒是指了指溫黎,就事論事,“通過這事兒,黎黎,你也要反思反思,不管怎么說,你倆既然是戀愛關系,你就不應該去找那姑娘,你質疑他,就是質疑你自己的眼光。以后結婚了,在意起了疑心,不信自己老公解釋的,動不動就去外面鬧,合適嗎?”
溫黎忍不住擰了黛眉,怎么還批評起來她了?
忍不住要辯解兩句,豈料還沒開口,李懷旌就護上了。
“叔叔,這事兒也不怪黎黎,我知道她性子單純,沒什么心機,純粹是被算計了,這件事兒也算因禍得福,畢竟這樣的人留在店里,早晚也是禍害……”
一番話頗得溫老頭滿意,胸膛起伏著,嘆了口氣。
提點李懷旌,“我閨女從小被保護的太好,沒那些花花腸子,不過人心險惡啊,一個農村婦人真是好手段,就這,都把我閨女耍得團團轉。至于你都被蒙騙,那也只能感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其實呢,我也不是沒考慮過,找個有花花腸子的也不錯,互補,也能護得住她……”
“……咳咳咳。”
李懷旌正喝茶,聽了這話,頓時被嗆到。
奈何溫老頭卻不給李懷旌面子,繼續提點他,“不過呢,有城府好,也不好,畢竟花花腸子用在外面,那叫真精明,用在自己人身上,那叫自作聰明。”
端著茶沉吟半晌,湊近李懷旌,要笑不笑地看著他,詢問,“你說,對吧?懷旌?”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李懷旌還能說什么?
只能硬著頭皮保證:“叔叔您放心,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主要以前我也摸不準溫黎對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所以才遲遲沒有解決掉麻煩……”
溫老頭“唔”了聲,“明白,生意人嘛,就喜歡試探,不過現在自然摸透了心思,以后就不要把沒用的心思,用在自己人身上了。畢竟追女孩子,還是真誠最重要……”
“……”
李懷旌擦了擦汗。
溫黎聽到這里,忍不住擰眉,看了看溫老頭,又看了看李懷旌。
忍不住瞇起來眼皮子。
怎么聽怎么覺得,這事兒不像她理解的,那么簡單呢。
她正琢磨,溫老頭就站起來了,李懷旌只能跟著站起來,
“這次來市區,沒別得事兒,”溫老頭指了指劉若眉,“怕她在家里想東想西,再把自己身體弄壞了,所以帶她出來散散心,順道兒啊,來看看黎黎,我們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準備出去旅游十天半個月的……”
李懷旌趕緊道:“那我現在打電話,安排晚上吃飯的地兒?”
溫老頭兩手往胸前一架,老神在在地,擺起來老丈人的架子。
“都有什么稀罕吃的?”
第 59 章
溫黎認識李懷旌這么久, 都沒見過李懷旌鞍前馬后,伏低做小,點頭哈腰的諂媚樣——
原來諂媚起來, 比誰都游刃有余:“市東區新開了一家私廚菜, 主打廣東菜,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委實不錯……”
溫老頭搖搖頭,表示廣東菜吃不慣,在南京的時候, 應酬經常去, 也不過那么一回事。
李懷旌想了想,又道:“廣勝大街還有一家湘菜館, 地段偏僻是偏僻了點兒,不過口碑不錯, 等閑去哪兒的, 政商兩界人士比較多……”
溫老頭又搖了搖頭, 湘菜太膩了, 最近血壓高, 而且他吃不得辣, 還是算了。
李懷旌又沉吟半晌,“那去月下小樓?都是咱們洛京本地的特色菜, 他們那兒啊, 羊肉湯是一絕……”
溫老頭睜開眼皮子, 瞧了瞧李懷旌, “我不吃羊肉,膻。這個你以后要記住嘍。”
李懷旌看著老爺子, 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子,怎么比他媽,還難伺候?
淺笑兩聲,耐著性子詢問tຊ:“叔叔有什么鐘意的地方,想吃什么?”
溫老頭往后一撤身子,“我來了這兒,那肯定什么都聽你安排,畢竟我對市區,不熟。”
“……”
好一個什么都聽我的。
李懷旌反倒是笑了。
看著老丈人,哭笑不得,“行,那我再想想。”
其實李懷旌對哪個地段,哪里有好吃的,也不太熟悉,畢竟等閑這事都是崔項和沈豐城安排,菜館名字,除了洛京這幾個最高檔的,他其實叫不上幾個名兒來。
看這架勢,有必要把崔項叫過來,讓崔項好好伺候他。
剛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老爺子就突然改了主意,“懷旌,會做飯嗎?”
李懷旌眼皮子挑了挑,幸好,他點頭,“會做飯。”
溫老頭這才滿意,“你阿姨嫁給我三十年,十指不沾陽春水,沒做過飯。”
怕李懷旌不信,還指了指劉若眉,“你可以問你阿姨,在家,都是誰做飯。”
李懷旌也是個上道兒的,抱著手機,點點頭,“要不然這樣,去外面吃,也不干凈,”他回頭往廚房位置掃一眼,“家里廚具齊全么?我們自己在家,做點?”
溫老頭嘴上客氣,心里卻不覺得不好意思,“那多不好意思,你手藝怎么樣?”
李懷旌也不好妄自尊大,“也還行。”
“那我,教你兩招?”
“……成啊。”
兩人這么一個合計,就打算一行四個人,再加上李楠,去附近菜市場買菜,讓李懷旌親自下廚,做菜給大家吃。
這待遇,溫黎可不曾有過。
雖然李懷旌總吹捧自己會做菜,可溫黎認識李懷旌這么久,也就吃過,李懷旌親手煮的一面清水面……
要不溫黎怎么一直吃味蘇月娥呢,話說蘇月娥都吃過李懷旌做的,燉大鵝。
還發了朋友圈,故意秀給她看。
雖然事后李懷旌解釋過,說他侄子來了,是侄子要吃,可溫黎仍舊怎么想怎么生氣,當即就賭氣,誰稀罕,這輩子,都不要吃李懷旌做得飯……
今天借著爸爸的容光,李懷旌問溫黎想吃什么,溫黎二話不說:“燉大鵝。”
李懷旌推著購物車,怔了怔,睨她。
“菜市場,沒有賣鵝的。而且那個菜,需要火候。”
溫黎下頜高抬,“我就吃燉大鵝。”
李懷旌要笑不笑地,瞇起來眼皮子,哄她兩句:“行了,今兒你爸爸刁難我,你還跟著起哄?就這么記仇?”
溫黎輕飄飄白他一眼,丟下他快走兩步,一把挽住李楠,不再跟他并行。
燉大鵝自然不太可能,畢竟那是個硬菜且是個大菜,一道菜就夠幾個人吃了,純粹浪費食材。
溫黎醉翁之意不在酒,提這菜是為了找岔,也不是為了吃鵝。
李懷旌就沒做。
不過就算去了這道菜,溫老頭點了三道菜,劉若眉點了兩道菜,李楠就更不把自己當外人,點了四個菜。
三人加起來,就是九個菜,這架勢,是完全把李懷旌當牛做馬了。
也就溫黎跑到廚房,擔心他,“你能行嗎?”
李懷旌挽著袖子,面對著水池摘菜,云淡風輕表示:“不行也得行。”
溫黎嘆了口氣,準備退出去。
李懷旌回頭叫住她,“你別走。”
“怎么了?”溫黎轉過來身。
李懷旌瞥她一眼,“過來幫我摘菜洗菜。”
溫黎聽了,皺皺眉頭,不情不愿關上廚房門。
她長那么大,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
也就李懷旌面子大,這么使喚她。
李懷旌瞧她一眼,噗嗤笑了,“摘個菜都一副難心可意的樣子,我得做九個菜呢。”
溫黎低著頭,拿起來一根西芹,悶悶道:“那能一樣嘛,你今天做九個菜,那是為了討好岳父,為了抱得美人歸啊。我幫你,那就是上趕子倒貼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李懷旌挑了挑眉,“你這個邏輯,倒也對。”
他把圍裙掛脖子上,轉過去身,“幫我系上。”
粉紅色碎花小裙,掛在李懷旌身上,怎么看怎么有違和感,溫黎憋著笑,三下兩下幫他系牢。
也不知怎么,就抬手往他屁股上,略顯輕浮地,給了那么一下。
“好啦。”
李懷旌被氣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過來,居高臨下審視她,“反了你了?”
他沉聲道。
溫黎推他,指著他的鼻尖,“你可老實點,我爸還在外面呢,再怎么說,你也不能守著我爸,拱他心愛的白菜。”
李懷旌嘴角噙著笑,手臂往上一收,用力箍住她,二話不說,就附了身親吻她。
先蜻蜓點水了一下。
“我就拱了,如何?”
后撤開身子,打量她的反應,見她沒惱。
這才箍著她轉了個身,黑色锃亮的皮鞋往前帶,把人送到一旁墻角,李懷旌跟過去,一半藏在里面,一半在外面……
此刻,李楠正陪溫老頭還有劉若眉,一邊嗑瓜子,一邊搓麻將。
本來老爺子說好了,要教李懷旌兩招的,誰知菜買回來,卻連廚房都不進,爛攤子盡數丟給李懷旌了。
李楠四下里看看,“溫黎呢,三缺一啊,不好玩,還是四個人好玩……”
老爺子頭也不抬,“八成去書房了,不是說,下午有事兒忙。”
劉若眉看過來,往廚房努了努嘴,“老溫,要不然你去廚房看看,好歹打個下手,也不能太過分了……”
老爺子瞪眼,“哪里就過分了?想當初,我去你家,你爸上來就教我烙油餅呢。你怎么就不覺得過分?也沒見你,心疼一句……”
劉若眉哭笑不得,“那我爸,本來就是顛勺的大廚啊。”
溫老頭搖搖頭,“哼”了一聲。
李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噗嗤一聲笑了。
她打探,“叔叔,那您到底學會烙油餅了沒有啊?”
溫老頭摸起來麻將,又丟下去,“六萬。”
他低著頭,理了理牌。
“學不會也得學啊,我們那個時候,訂婚了一年,才松口讓我娶了你阿姨,烙油餅這事兒,我是每次去,都得學一遍啊。”
“總之軟磨硬泡,你想學不會,都不成吶。”
“干嘛非得學烙油餅啊?”
“她家啊,”溫老頭指了指劉若眉,“是靠開飯店賣蔥油餅發跡的,當時折磨的我啊,我在南京上什么班啊,我應該開飯店,去做個廚子……”
哦,原來是祖傳的,那怪不得。
李楠哈哈大笑。
此刻廚房之內,二人那叫一個難解難分。
直到李懷旌一時忘我,手臂落下來,撩起來裙擺,就想往里滑。
溫黎推了推李懷旌。
眼眸含羞帶怯,“你還有九個菜呢……”
“……”
天殺的,九個菜。
李懷旌都已經好幾年,沒正八經做飯了。
上來就是九個,不花一番功夫,還真出不來……
上次燉大鵝,那也是侄子想吃,他閑來無事,就心血來潮研究了研究,至于口味,雖然還不錯,但跟地道的東北鐵鍋燉大鵝,區別差海了去了……
吹噓自己廚藝堪比大廚,那還不是為了騙一騙溫黎,把自己勤儉持家的好男人人設立起來,也好趕緊把溫黎騙回家?
后來溫黎說,他不會做飯也沒事,以后家里,可以請保姆啊。
溫黎這么說的時候,李懷旌還松了口氣,幸好她愿意請保姆,幸好自己有錢。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李懷旌如今那么忙,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做菜?
想他也是個有身份地位的體面人,早知道這樣,還辛辛苦苦搞什么事業啊。
反正以后,估計逢年過節陪溫黎回娘家,都得李懷旌一個人做菜了。
他當初,就應該去藍翔技校學廚師,回來以后做個廚子。
區區九個菜,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信手拈來的事?
第 60 章
凌晨十二點, 崔項開車,來溫黎這邊接李懷旌。
大老遠就看見大榕樹下面站了個人,這邊崔項才剛停好車, 李懷旌手里拿著外套, 不慌不忙爬上來。
崔項回頭看一眼, 只見李懷旌這才剛落座,就把外套往旁邊一丟,抬起來手臂,呲牙咧嘴地,扶了腰。
這個動作不當緊, 在崔項看來, 聯想到下午兩人在茶飲養生館包廂內的一幕,就忍不住浮想聯翩, 撇了撇嘴,露出一抹壞笑。
“旌哥, 身體再怎么好, 好歹咱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身子骨不比年輕的時候, 也得愛惜著點……”
崔項打趣一番。
李懷旌手上動作頓了頓, 抬起來眼皮子, 兩人視線對上。
李懷旌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眉宇立馬皺起來, “想什么呢, 滿腦子都是齷齪想法, 滾一邊去。”
崔項愣了愣,“不是累的啊?好端tຊ端的, 腰怎么不行了?”
李懷旌拿開拳頭,抱著手臂往后面一靠,閉著眼睛沉吟不語。
當然是做那九個菜累的,李懷旌就說體力再好,洗菜做菜,一個人忙活好幾個小時,鐵打的人,那也受不住啊。
更何況,你以為只做菜,那不得刷盤子洗碗收拾廚房?
他們吃完飯抹抹嘴,開心了,一桌子狼藉,那不還得李懷旌收拾啊?
李懷旌就算從小吃苦,那只是因為家里窮,自己吃不上飯,但這么鞍前馬后的伺候人,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溫黎那個小沒良心的,他辛苦了一晚上,也不說出來送一送,李懷旌走到門口告辭,溫黎也就對他探了探頭。
想到這里,李懷旌忍不住嘆了口氣。
今非昔比,這家庭地位,實在堪憂。
崔項見李懷旌不說話,只嘆氣,忍不住瞇起來眼睛細細打量。
大晚上的,車廂內光線又暗淡,方才沒有仔細瞧,這會兒仔細一瞧,只見李懷旌蓬頭垢面,發絲凌亂,就連襯衫袖口上,都多了不少油漬褶皺。
崔項就奇了怪了,忍不住搖了搖頭,“旌哥,您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被欺負了……”
李懷旌掀了掀眼皮子,不咸不淡掃他一眼,“趕緊開車吧,我乏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今兒,是真乏了。
*
且說李懷旌這邊離開了以后,溫黎打著呵欠,從浴室出來。
溫黎和李楠住的這房子,四室兩廳,三個臥室一個書房,她住一間,李楠住一間,還有一個小客房,正好今天爸媽過來,可以湊合著住一夜。
溫黎換上床單被罩,簡單收拾一番,從客房里出來,對他們道:“這么晚了,你們洗漱一下趕緊睡吧。”
劉若眉這兩天心情不佳,成宿成宿的失眠,畢竟姥姥剛故去,眼下也睡不著。
這會兒戴著老花鏡,不知從哪里,翻出來一本書看,聞言才抬頭瞧過來。
書本一合,把老花鏡摘下來。
“黎黎,你過來。”
溫黎不知有何事,身穿睡衣,塔拉著拖鞋走過來。
走到母親身邊,乖乖坐下,兩手搭在膝蓋上,一副認真停訓的模樣。
這個時候,果然就聽劉若眉說了:“這個李懷旌,是個做生意的,其實與我們家,可謂是門不當戶不對,這一來呢,你年紀還小,結婚這事兒不著急,你如果喜歡他,先談著,不過……”
她說到這里,目光就往溫黎身上一掃,上上下下打量,委婉道:“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盡管委婉,溫黎還是聽出來個子丑寅卯,有些尷尬地低下頭,低低“嗯”了一聲。
劉若眉把書本放到桌面上,想了想繼續說:“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你不懂,生意人圈子最亂了,魚龍混雜,好的壞的都有,我其實不喜歡你嫁到這種人家,好歹,咱們也是書香門第……”
溫黎靜靜聽到這兒,忍不住替李懷旌說了兩嘴,“不能吧,我感覺他還是比較正直的……”
劉若眉哼了一聲,忍不住抬手,點了點溫黎的額頭。
溫黎黛眉皺了皺,捂著額頭沒吭聲。
劉若眉嘆了口氣,“他想讓你覺得他正直,那他就正直,他想讓你覺得不正直,就不正直,人家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這話如果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溫黎肯定第一個反駁,說“那不能”。
可惜這話從母親口中說出來,那自然得動動腦子,溫黎瞇著眼睛想了想,實在覺得,劉若眉所說,和自己認識的李懷旌,為何感覺是兩個樣子?
這夜李懷旌凌晨兩點才到家,室內一片漆黑,他打開燈。
把外套往沙發上一丟,深深嘆了口氣,抬手解開襯衫上面,最上面兩枚紐扣。
橘黃色燈光下,拿起手機掃了一眼時間。
猶豫了一會兒,給溫黎發消息報平安:到家了。
本以為溫黎早就睡了,誰知溫黎回消息卻很快:嗯,那早點休息。
李懷旌挑了挑眉梢,忍不住問:怎么還沒睡?
溫黎:在想事情。
李懷旌:想什么?
溫黎: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具,面對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方式。
李懷旌嘴唇往上勾了勾:原來大半夜不睡覺,在尋思身邊的人兒?
溫黎開門見山:那你呢,你在我面前,有沒有戴面具?
李懷旌笑出聲:我在你面前,用得著戴面具?
溫黎略微沉思:什么意思?
李懷旌收了笑,認真道:跟你相處很舒服,不需要動腦子。
溫黎深吸口氣,這話什么意思?
她:你意思是我傻?
李懷旌趕緊解釋:不,很純真。
純真不就是傻?
溫黎剛要反駁兩句,誰知李懷旌消息又進來:你知道嘛黎黎,面具示人其實是很累的,每天都要想著,這個人會不會算計你,那個人會不會算計你。但跟你在一起,會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溫黎沉默了會兒:你這么信任我?
李懷旌笑了笑:對,所以你去找蘇月娥那次,才讓我緩了很久。
溫黎皺著眉解釋:我只是被算計了,這個事兒,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懷旌道:是啊,冷靜下來,我知道我應該聽你解釋解釋。可惜你對我的信任感,遠遠沒有我對你多。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溫黎沒有多做解釋,因為對李懷旌來說,他是一邊接觸一邊考察,隨著接觸越來越信任,可對溫黎來說,她上來就會把最大的信任交付對方。
倘若讓她發現被騙,慢慢的,會越來越不信任。
這或許就是兩人之間,區別最大的地方。
所以在得知李懷旌越來越有錢以后,溫黎的第一反應不是撿了個大便宜,而是李懷旌竟然欺騙她。
感情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上,與溫黎的戀愛觀完全相悖。
溫黎畢竟是混文化圈的,從小吃喝不愁,為人處世也比較率真。
畢竟她在圈子里一向隨意,身價幾千萬的,溫黎心血來潮,都敢讓人家幫她拼夕夕砍一刀。
李懷旌說溫黎率真,確實也這么回事,畢竟什么人到了她這里,那都是一視同仁。
末了,李懷旌倒是也給她臺階下:人心叵測,以后多長個心眼,你要信任我。
一談到信任這個話題,溫黎就腦殼痛,把手機丟到一邊,干脆不回了。
李懷旌這廂等了又等,好半天,都沒等來溫黎消息。
沉吟許久,只能干巴巴道晚安:早點睡。
溫黎仍舊沒回。
這不上不下的,倒讓李懷旌心里不怎么舒坦。
睡著之前,看了好幾次手機,確定溫黎確實不回了,才把手機靜音,丟到一邊。
總覺得缺點什么。
還真應了那句話——成功女人第一步,已讀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