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書信寄情
因為職業的緣故,時不時一臺手術或是看診病人,段明禮其?實沒有多少?閑暇時間,但他沒想到周知意比他還忙,整個八月,他抽空跑了四次北發村,二舅是一次不落的看到了,但心儀的女孩是一次都沒見到,據說是在忙著準備秋裝展銷會。
等段明禮再看日?歷,已經?到了九月份。
這樣可不行?啊……
見不到人、又沒辦法通過電話聯系,段明禮想出了另一個辦法——寫信。
男人總要主動些去爭取才行?,這么?想著,段明禮在深夜的臺燈下提筆寫下了一封書信,第二天去醫院上?班前塞進了郵筒里。
他的一次主動,換來的是周知意無數次的被調侃取笑。
周末其?他女工們放假,姜玉芝和?穆霖也各回?各家,只有何萍還苦哈哈的被周知意盯著背方程式,她趴在書上?,窗外是被雨水洗過變得湛藍的天空,鳥兒展翅飛過,她看得心癢,磨磨蹭蹭到在畫圖的周知意旁邊,“多好的天氣?啊,咱倆出去逛逛唄?”
周知意只抬手看了一眼電子表,冷漠無情?的說道?,“十?分鐘前你說聞到花香了,t?想去看看淑芳姐種的三角梅歇歇眼睛;半個小時前你說要去廁所;一個小時前你跑去和?兩億玩球,還踩了一心的腳……”
“停——”何萍制止她翻舊賬的行?為,“我?就是一學習就覺得任何事情?都變得有意思起?來,你懂嗎?”
“我?懂,”周知意微微一笑,“繼續學,不準出去。”
何萍難道?就這么?放棄了嗎?當然不是。
“周知意你好!”何萍突然坐直身子,鏗鏘有力的說起?來,“也許你覺得奇怪,我?這么?突然寫信給你,是因為有話想對你講。”
“何萍!”周知意一下子怒了,“背詩詞歌賦都沒見你記得這么?清楚,沒完了你,這都念叨我?多少?次了?!”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你初次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幕卻仍時時刻刻在我?眼前出現……”
何萍流利的復述著之?前周知意收到的信上?的內容,一邊起?身向外跑去,“我?們醫院有一對被大?家羨慕的神仙眷侶,外科的俞醫生醫術高超,他妻子則是名很厲害的律師,幫他解決了很多醫療糾紛,是個像虎一樣的女人。我?從你身上?看到了相?似的特質,令人傾心……”
周知意追在她身后,咬牙切齒,“別讓我?抓住你!”
何萍轉頭?吐了下舌頭?,調侃道?,“別這么?兇嘛,你是不是就是這么?給人留下母老虎的印象的?”
她輕巧的跳過門檻,繼續向外跑躲避著周知意,一邊捧腹大?笑,“這人太有意思了,我?收到過情?書上?寫花、寫兔子、寫貓的,第一次見人把心儀的女孩比作老虎的,你說他真的寫的是情?書嗎——”
何萍只顧著扭頭?和?周知意開玩笑,一邊向前跑著,沒留意便一頭?撞進一人懷里。
羅良白被撞得吃痛,“你還真是從不看路啊。”
何萍看見他的臉,立刻冷哼一聲跳到旁邊去,避而遠之?,怎么?又是這討厭鬼。
江遇聽到剛剛何萍的話,看向跟著跑出來的周知意,“情?書?”
他的情?緒頓時翻騰起?來,又是哪個男的搞出的花樣?
何萍被周知意抓住胳膊,仍作死的多說一句,“也不一定是情?書,信上?把知意類比成老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給人留下的這種母老虎印象——”
周知意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朝江遇笑笑,“你別聽她瞎說。”
羅良白在一旁小聲嘀咕,“這一幕看起?來確實挺像——”
江遇毫不客氣?的一個肘擊。
先是被撞、又是被搗,傷上?加傷,羅良白痛到說不出話,暗恨,他多這個嘴干嘛,明知道?江遇聽不得別人說一句他心尖上?的人。
江遇的關注點全在“情?書”二字上?,心中泛酸,不就是信嗎,誰還不會寫,“你喜歡書信?我?也能給你寫——”
周知意趕緊打斷他,“可饒了我?吧。”
她以為江遇也是像何萍一樣,故意想要捉弄她,損友能干出來的事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到時還不知道?信會寫的多么?肉麻。
周知意求饒了,雙手合十?對著何萍和?江遇拜了拜,“好哥哥好姐姐,饒了小的吧,信又不是我?寫的,我?很無辜啊,別再用別人的文字來懲罰我?了。”
何萍一想也是,還是故作勉強的表情?,“好吧,行?,那我以后不再提了。”
江遇沉默不語,仍然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周知意只當這事算是翻篇了,她暗暗咬牙,別讓她再看到寫信的段明禮,不然她一定虎一個給他看。
“我?想出去逛逛。”何萍趁機提出。
“行?吧,把大?發它們帶上?,我?和?你順便去遛遛狗。”
羅良白看著兩個女孩三只狗離開的背影,抬手搗了一下江遇,“你還不行?動?敵人來勢洶洶啊。”
江遇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抬腳就走。
羅良白嗤笑一聲,跟在后面。
兩人走到車站,坐上?公共汽車,前往電子大?學繼續學習。
深夜,江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后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里絲毫不見睡意。
半晌后,他還是起?身,九月的新寧還處在夏天,單薄的白色背心下是寬廣的肩胛骨,江遇坐到書桌前,伸手把臺燈來開,昏黃的燈光給覆著一層肌肉的結實手臂鍍上?一層蜜色。
找出紙筆,筆尖懸在紙上?,江遇握著筆卻不知該如何下筆。
語言太過匱乏,文字在此刻顯得單薄。
回?想著在火車上?第一次見到周知意,被這個進廁所前后形象大?變的女孩吸引,她的機敏應對就已經?在自己心上?劃下一道?痕跡;
在桂明飯店的再見面,她將人間煙火氣?重新帶來,教他新寧話、給他留飯、賣給他襯衫、帶他逛花街……雖然周知意做這些事只是為了賺他的錢,但這些小算計江遇也覺得可愛。
后來的二紡廠大?禮堂,周知意走到舞臺上?一閃而過的露面;相?信他能考上?夜大?學、還送了他一盆向日?葵……
江遇頹然的捂住臉。
他該怎么?寫,她只是稀松平常的看過來,他就在每一次相?望中越來越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愛上?她。
喉嚨間像是堵塞著什么?,現在令江遇難受的不再是什么?情?書,而是他突然發現,周知意對他似乎并沒有像他一樣的情?感。
就只是朋友。
深吸了口氣?,江遇提筆在紙上?寫下什么?。
——
“周知意,有你的信函——”
一大?早就聽郵遞員在門口這般喊道?,周知意都有些ptsd了,奪門而出,搶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取信。
看著手里信封上?的寄件人姓名和?地址,周知意這才松了口氣?。
落后一步的穆霖玩笑般的說,“這位愛虎同志心很急嘛,這才過了四天,就又寄信來了?”
“才不是,”周知意把信里的東西拿出來,捏在指尖翻轉過來給他看,“是我?們制衣廠的營業執照。”
何萍和?姜玉芝激動的拉著手跳起?來,鄭香等縫紉女工們也歡呼起?來,她們從今天起?終于可以擺脫過去小作坊的名頭?,可以驕傲的自稱是知意制衣廠的員工了!
周知意把薄薄一張紙的營業執照交給姜玉芝,“你找個相?框把它裱起?來,掛屋子里。”
說完周知意就揪著何萍去南風服裝店工作了。
已經?搬到城里住的趙娟來到店里,聽到制衣廠的證終于下來了,也和?何萍一樣興奮激動起?來,連聲說著,“太好了!”
大?家因這一樁喜事都樂呵呵的,周知意也是放下心事,但她可沒有被沖昏頭?腦,前些天被調侃捉弄的“仇”她可還記著的。
一整天周知意都若有所思的盯著何萍,直把她看得發毛。
何萍心中忐忑,“我?是怎么?了嗎?”
周知意揚起?笑臉,“沒怎么?呀。”
南風服裝店一天的營業結束,何萍才知道?是怎么?了。
被按頭?在桌前學習,何萍忿忿的抗議,“我?還沒有陪大?發它們玩一會兒!”
“我?陪它們就行?,你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學習。”周知意像一個苦口婆心的家長一樣,“還有一個月就是青春美大?賽的筆試環節了,怪我?前些日?子一直忙著秋裝展銷會的事情?,在你的學習上?疏于看管了。”
何萍一聽青春美大?賽只剩一個月的事情?,頓時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了。
周知意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一個人是不是學不進去?沒事,我?幫你再抓幾個人過來。”
這個點正準備下班的穆霖就這么?被揪了過來。
周知意微笑,對穆霖說道?,“我?記得之?前江遇和?我?說起?過,新寧紡織工學院也能報考其?的夜大?學,這所學校有個服裝工程專業,就是學衣服打版。在打版上?我?也只是淺嘗輒止,能教給你的我?都教你了,你只有去夜大?繼續學習了。”
穆霖有些感動,但考夜大?學什么?的,他還真沒有信心,正要說什么?。
周知意給他一個“我?懂”的眼神,又把姜玉芝抓來了。
姜玉芝想逃,“我?真的不是學習的料——”
周知意只說了一句,“你想當廠長嗎?”
姜玉芝頓住了。
“我?可沒忘之?前允諾你的,領班、主任,甚至是廠長,”周知意看著她真誠的說道?,“現在我?們制衣廠都有了,以后會有更大?的廠房、更多的員工,但這個廠長之?位你能不能擔起?來?”
姜玉芝嘴唇嚅動,突然感覺到重擔壓身的巨大?壓力,“我?不行?的……”
周知意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去夜大?學學習、歷練一下,你可以的!”
姜玉芝不禁觸動,重重的點了下頭?。
縫紉女工們紛紛下t?班回?自己住的屋子休息,陳曉慧也跟著來接她的趙娟離開,周知意笑著朝她們擺手,“明天見。”
她身后是仿佛被留堂的三人學習小組。
周知意送走所有人,望天松了口氣?,當老板怎么?能不會忽悠人呢?
她轉身,曾經?捉弄她的何萍漂亮的臉蛋皺作一團,正在苦思冥想一道?物理題;早上?毒舌調侃她的穆霖也抓耳撓腮的在背數學公式;姜玉芝倒是沒惹周知意,但她是栽培對象,只能和?另外兩人一起?“吃苦”了。
周知意牽著三只狗,“我?去遛狗,順便再去找江遇要一份他之?前考夜大?的報考資料,你們三個人互相?監督,不要開小差,認真學習。”
說是順便,但周知意出門后便先牽著狗去了江遇的住處,她怕江遇晚上?還要去上?課,先去遛狗再回?來就找不到人了。
果不其?然,江遇正拿著書本準備鎖門,一看就是要準備出門。
“你還真是天天晚上?都去上?課啊。”周知意感慨,江遇真是她見過最努力最刻苦的人了,關鍵人還聰明,而且臉也長得好,無論是靠腦袋還是靠臉都能有口飯吃,但人偏偏要靠奮斗,身體力行?的在詮釋“生命不止、奮斗不停”這八個字。
昨夜還因她苦惱難過的江遇看周知意過來找他,情?緒又一次輕易的被她調動,心情?不由得變得雀躍起?來,“你怎么?過來了?找我?有事?”
“我?想抄一份你之?前報考夜大?學的學習資料,還有你之?前給我?看過的新寧紡織工學院招生簡章,我?想讓穆霖去考。還有姜玉芝,我?也想讓她去學個管理之?類的專業,以后幫我?管著制衣廠這邊的事。”周知意也不和?江遇客氣?,直言道?。
江遇點點頭?,二話沒多說,又拿鑰匙開了門,進屋把她要的東西都找出來。
周知意拿到那些資料,眼眸彎彎,笑道?,“謝啦。”
江遇也笑起?來,“就一句謝就完了?”
“走吧,”得了好處,周知意很好說話,“我?和?大?發、一心、兩億送你去上?學。”
說完,周知意又補充一句,“送你到車站。”
江遇眼睛也彎起?,唇邊的梨渦顯現,“行?。”
路上?,江遇又忍不住試探的問?起?,“何萍說的你收到的那封信,是那個醫生寄的?”
周知意點點頭?,“對。”
江遇暗暗癟嘴,但還是故作輕松,用朋友間閑聊的語氣?隨口問?道?,“他喜歡你?你對他又是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周知意沒好氣?,“他喜歡我?,我?就要倍感榮幸嗎?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
江遇一噎,周知意這話也對,喜歡她的人確實多,他都是其?中一個。
“男人只會影響我?拔劍、不是,影響我?賺錢的速度!”周知意義正言辭的說道?,而且男人什么?時候都能有,但成為富婆、實現人生追求的機會可是會稍縱即逝的。
江遇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被她逗笑了,這可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姑娘。
周知意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放心,處理這種桃花最簡單了,不搭理不接受,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氣?餒了。”
江遇握緊手里的書本,里面夾著他本想等下投到郵筒里的信,聞言哪敢再行?動。
剛走到車站,常坐的那班公共汽車就迎面駛來。
江遇三步作兩步,長腿一邁就上?了車,走到一扇推開的車窗前,就見周知意笑著站在路邊朝他揮手,三只狗在她腿邊接連叫了幾聲,像是在說“再見”。
心口堵著那個結似乎一下子打開了,江遇松了口氣?,在車子發動前也抬手朝她揮了揮。
算了,朋友就朋友吧。
第62章 西裝熱
隨著天氣漸漸沒有那么熱了?,西裝的熱潮再次卷土重來,這種還沒有發展成職業裝的衣服在當?下可以?說是?時裝,并且為了?追求時髦,服裝廠家在攀比中將西裝墊肩越做越夸張,甚至有些女式西裝肩膀比男式西裝還要寬得多。
南風服裝店也有鋪貨女式西裝,但因為不夠“時髦”,銷量并沒有特別好。
何萍站在店門口,看著東壩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你真的不考慮改改款式嗎?你看街上人們穿的西裝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大寬肩。”
周知意堅定的拒絕,“不考慮。”
“好吧,我真是?不懂你這莫名的堅持。”何萍回到?店里。
周知意抬眼望了?一下店外,又很快收回目光,“我的審美是?真的欣賞不來這種像雙開?門冰箱的衣服。”
一旁打掃地面的趙娟聞言疑惑,“雙開?門冰箱?那種上下兩個?門的冰箱有這么個?叫法嗎?”
周知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現在可沒有什?么雙開?門冰箱,只有那種綠色的老式冰箱。
不對,那種綠色冰箱在現在可是?新產品,稀罕得不行,和?電視機、洗衣機并列“新三件”,能嫁給拿得出?這三樣聘禮的青年,誰不說是?嫁了?個?好人家。
周知意也曾想過要不要買臺冰箱,能儲存些食材或是?多買些冰棍放著,但她去商場看過價格,一臺冰箱要價高達四千多元,這物價簡直堪比現代,而?且這個?價格在現代都能買一臺相當?不錯的雙開?門冰箱了?,而?不是?這種還沒有她高的老式冰箱。
最后周知意還是?沒舍得買,倒不是?買不起,只是?現在錢值錢,在普通工人工資水平在三十到?八十元左右的背景下,花四千多塊錢的高價買一臺對她而?言是?老舊款式的冰箱,就和?那兩千多塊的傳呼機一樣,可以?但沒必要。
周知意彌補性的找了?張紙,在紙上快速畫下兩臺冰箱的草圖,在上面又畫了?個?圓形,展示給趙娟和?何萍看,“你們看,街上人們穿著那種大墊肩西裝,像不像兩個?開?門的冰箱上長了?個?腦袋。”
兩人頓時恍然?大悟,雙開?門冰箱原來是?指兩個?開?門的冰箱啊,不過別說,還真有點像。
何萍再扭頭去看店外街上的人,一下子不忍直視起來,“你想象力可真好。”
她本來還想趕這一波時髦的,這下徹底歇了?心思,這種大寬肩西裝好像確實沒那么好看,肩膀顯得格外的寬,以?至于腦袋顯得格外的小?。
“而?且被潮流牽著走是?下策,”周知意說,“努力去引導潮流才是?上策。”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也許會被嘲諷一句大言不慚,而?周知意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理想在前,她朝之努力行進。
又有客商進店了?,“我聽說你們店有賣一種叫‘衛衣’的衣服?”
周知意揚著笑臉迎上去,“對,我身上穿的就是?。”
寬松舒適的版型,套頭就能穿上,冷了?還可以?戴上后面的帽子,而?且周知意穿著這種衛衣,青春感十足。
周知意給客人介紹起來,“您知道之前夏天時很火的‘發財快樂衫’嗎?那也是?我們家出?的,現在我們又用同樣的印花圖案出?了?衛衣款式,寬松的版型,上身無束縛感,前面像袋鼠兜的大口袋可以?裝不少東西,我們做了?四個?尺碼,從小?個?子女生到?體?型偏胖的女生都可以?穿,甚至男生都可以?穿。另外還做了?五個?顏色,像我身上的米白色、趙姐身上的黑色、那邊那個?靚女身上的粉色……”
何萍在被指到?時不由得挺直了?腰桿。
周知意又指向?塑料假人模特身上的那兩件衛衣,“還有灰色和?藏藍色,搭配不同的衣服又是?不同的感覺,像是?灰色搭配牛仔褲,青春靚麗;而?藏藍色可以?搭配針織長裙,有種慵懶溫婉的感覺……”
那客商已經隱隱心動了?,之后進店的人也在一旁跟著聽,已經在思考進哪幾個?顏色的衛衣了?。
周知意卻是?沒停,又從落地衣架上拿出?另外兩件,“如果不喜歡這種款式這種印花,還有這款是?只有咱們新寧二?紡廠才會生產的云染布做成的圓領無帽衛衣,另外還有同款的純色版,有黑、白兩個?顏色,從肩膀處做了?向?下探出?的花枝刺繡設計。這種無帽衛衣里面搭配襯衫也是?很好看的……”
就這樣,又是兩筆訂單。
雖然?南風服裝店西裝賣得一般,但衛衣捆綁著牛仔褲、針織長裙和襯衫,生意仍是?不錯。
何萍和?趙娟樂呵呵的按照客商要的數量去打包衣服,一件件裝在塑料包裝袋里的衣服被捆成一捆,吊牌上的「南風」二?字旁多了一個小小的被圓圈圈住的“R”字,這個?小?變化還是周知意t?籌備建廠手續時順帶把商標也注冊了?。
段明禮從醫院下班后又一次來到?北發村,險些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村口什?么時候也蓋起了?樓房?還有旁邊三四個?青壯年砌著圍墻包圍起來的廠房,直到看到大理石上刻的那幾個?大字——“知意制衣廠”。
從南風服裝店回來的周知意遠遠就看到?站在自家制衣廠前推著自行車的青年人,也是?一身時下最流行的西裝,背影看著很是?挺拔。
“段明禮?”
段明禮回過頭來,看到?周知意時頓時揚唇笑起來,“這些日子不見,你都把廠子辦起來了?,可真厲害。我寫?的信你收到?了?嗎?”
和?周知意一起回來的何萍雙眼噌地一下就亮起來了?,嚯,這就是?那個?愛虎青年啊?
周知意見她這一副八卦的樣子,不禁頭疼,抬眸對段明禮說,“你是?不是?剛看過馬主?任要回去了??我送送你。”
“好啊。”才剛到?村口的段明禮立刻點頭,演了?一出?“大禹過門不入”。
何萍只能看著兩人離開?,心里猶如貓抓般,他們到?底會說什?么?
倒是?沒有像何萍想象的那種小?鹿亂撞的旖旎氛圍,周知意只平淡的說,“你的信我收到?了?。”
“我還以?為是?被弄丟了?,”段明禮說著,又給周知意不回信的行為想到?了?另一個?理由,他恍然?大悟,“是?不是?我信上寫?我覺得你和?俞醫生他太太有某種相似的特質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像母老虎。俞太太是?個?很厲害的女律師,我之所以?覺得她身上有‘虎’的感覺,是?她能夠像老虎一樣緊緊咬住敵人,她幫助俞醫生解決了?不少難纏的醫療糾紛。強大、自信、獨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相似的東西。”
周知意聽完感慨,“聽起來是?一位非常令人尊敬的女性。”
“是?啊,”段明禮眼神瞟向?不遠處的周知意,“我也傾心于這樣的女孩——”
周知意打斷他的話,“她也是?姓俞嗎?”
段明禮一愣,“那倒不是?,我記得是?姓寧,是?個?很不常見的姓氏。”
“從你話里描述的這位女性說不定并不樂意被稱為‘俞太太’,也許稱呼她為寧律師更為恰當?。”周知意說道。
段明禮失笑,“這有什?么差別嗎?而?且你不覺得這種稱呼聽起來很甜蜜嗎?例如……段太太?”
周知意卻是?惡寒的打了?個?顫,停住腳步,直視段明禮的眼睛,輕嘲道,“如果我要求未來我的另一半對外要自稱周先生呢?”
段明禮先是?詫異,隨即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你在開?什?么玩笑?別鬧了?。”
周知意聳聳肩,仿佛無理取鬧的人是?他似的,“你看,我只是?做個?假設你都接受不了?。”
“你真是?幼稚得可愛,”段明禮笑道,“你現實一點,哪有男人能愿意被冠上妻姓?”
周知意看到?遠處剛從公共汽車上下來的人,“你不信?我現在就能找到?一個?。”
“江遇!”
江遇聞聲轉頭看過來,就見周知意大步走來,一邊還朝他使勁眨眼暗示。
周知意給他使著眼色,又側了?側頭,示意江遇去看走在她后面的段明禮,相信以?江遇的腦子和?眼力勁足以?明白,她問道,“如果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你愿意以?后對外自稱周先生嗎?”
只聽到?前半句,江遇都猛地心一跳,整個?人僵住,她發現自己?的心思了??
周知意見他愣住沒有動作,更加頻繁的眨眼睛,心中還有些奇怪。不應該啊,明明和?他剛認識不久的時候,她一個?眼神,江遇就知道在她的追求者面前故作殷勤的擦桌子,怎么現在大家都是?相識快一年的朋友了?,反而?沒有這種默契了??
待江遇看到?周知意后方走過來的青年,失衡狂跳的心臟這才放慢了?速度,找回說話的能力,開?口道,“我愿意的。”
段明禮目瞪口呆,不是?,這人為了?求偶也太能屈能伸了?吧?
周知意給了?江遇一個?滿意的眼神,隨即有些小?得意的看向?段明禮。
明明此刻一身得體?的西裝,段明禮卻只覺自己?十分狼狽,實在是?對手太過強大,他是?真的做不到?對外以?妻姓自稱自己?。
“我想起還有點事,那我先走了?。”段明禮騎上自行車,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人走后,周知意給江遇比了?個?大拇指,“你還真是?個?好擋箭牌啊,謝啦。”
江遇笑笑,沒說自己?剛剛那句回答其實是?實話,并不只是?為了?配合她。
他是?真的并不在乎自己?的姓氏。從陳遇到?江遇,他早就已經更改過一次,無論是?隨拋妻棄子的父親姓陳、還是?跟著只會遷怒咒罵他的母親改姓江,姓氏與他而?言就只是?一個?字而?已,江遇是?真的覺得跟著周知意姓周也是?件不錯的事。
周知意只左右看了?看,好奇的問,“羅良白又沒和?你一起啊?”
“他是?新寧本地人,又不是?沒有家,只是?偶爾會跑來我這兒。”江遇隨口說道。
周知意卻是?一頓,想起江遇的身世來。
雖說她在這個?時空也沒有家,但愛的人不在身邊也會在心里,周知意心中住著愛她的父母,知道自己?努力過得越好,另一個?時空的父母才越能安心,但江遇是?父母都在,但卻和?沒有也沒什?么差別。
“你別難過,咱倆情況差不多,都有不做人的爹娘,不然?怎么都會跑到?新寧打拼。”周知意用原身那對無良父母安慰他道,“人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但還有句話是?這么說的,朋友是?自己?選擇的家人。”
她很是?可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就是?你的家人。”
心弦再次被周知意牽動,江遇半晌說不出?話來,再開?口聲音低啞,“……那你呢?你也把我當?家人嗎?”
“當?然?啦。”周知意沒有猶豫,“還有桂敏姐、高大哥、高靜、玲姐、沈謙、玉芝、何萍、淑芳姐、姜大哥、趙姐、曉慧、阿香……”
雖然?父母無法在身邊,但她在這個?時空擁有了?很多如同家人的朋友們。
周知意呼出?心底的一股郁氣,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轉念一想,周知意才發現自己?本想安慰江遇的,但好像又往他心上插了?一箭。江遇并沒有那么多的朋友,仔細想想,好像就只有自己?和?羅良白和?他走得近一些,再加上馮桂敏和?高德明夫妻,然?后就沒有了?。
周知意彌補性的補充一句,“你應該多交些朋友的。”
兩人一同朝著城中村走去。
江遇對此沒什?么興趣,漫不經心的搖搖頭,“我的心太小?了?。”
周知意剛想擠兌他心眼子小?,就被睨了?一眼,見俊朗的青年人淺笑間眼波流轉,讓她無端呼吸一滯。
江遇側頭看向?身旁的人,笑道,“就只容得下零星幾個?人。”
周知意干咳兩聲,“那我還真是?榮幸。”
——
十月二?十三日,何萍在報紙上刊登的通過青春美大賽筆試的名單中一個?一個?向?下找著自己?的名字,心中的緊張感不亞于高考放榜。
在名單看過大半,她終于看到?了?黑色鉛字的“何萍”二?字,整個?人頓時歡呼起來,“太好了?,我通過筆試了?!”
何萍甚至眼眶中都有淚水在打轉,將近半年,從被質疑、被否定、甚至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行,再到?重塑信心,后來又被周知意按頭學?習,一切的經歷和?努力在這一刻告訴她,是?值得的。
周知意拿過報紙快速瀏覽過,“一共五百五十六個?參賽者,只有一百三十二?人通過了?筆試,可以?啊,何萍,你做到?了?!”
姜玉芝直接給了?何萍一個?大大的擁抱,激動的重復著剛剛周知意的話,“你做到?了?!”
何萍鼻子發酸,熱淚盈眶,仍昂起下巴,故作得意的樣子,“那是?,不就一個?筆試,我怎么可能通不過啊。”
周知意笑起來,在這個?開?心的時刻就不調侃她了?。
“接下來就是?正式的選美比賽了?。”周知意又低頭看向?報紙上的文字,“上面寫?了?,所有通過筆試的參賽者將于11月2日在新寧合資大酒店參加決賽,需自備服裝、準備才藝。”
周知意說完,便立刻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你參賽的衣服我來提供,一定給你準備一套靚衣。”
何萍大為感動,伸手便把周知意t?也拉入自己?和?姜玉芝的擁抱之中,三個?女孩擠作一團抱在一起。
可她們還沒有高興幾天,如晴天霹靂一般。
這場試探性的花城青春美大賽遭到?了?多方質疑。
第63章 吃螃蟹
“吃螃蟹”也許能得到第一批紅利,但有收益就會有風險。
例如?以那承包魚塘、因?雇工四?百多人的農民為首,在浪尖上激流勇進的個體戶商人們。
也例如?花城青春美大賽。
一部分思想固步自封的人對?此深惡痛絕,認為這種比賽是搞資產階級自由化,怒斥這是在引導新寧青年們只注重穿衣打扮、不搞艱苦奮斗。
這一頂“大帽子”扣過來?,讓這場都不敢把“選美”二字明說的青春美大賽險些夭折,好在在大多數群眾的支持和相?關領導的堅持下?,并沒?有取消十一月初的決賽。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老學究思想,新寧市的發展迅速,大多新寧市民思想也慢慢放開,對?這場新奇的比賽還是抱有很大的關注。
經?常來?南風服裝店進貨的客商們聽說店里的靚妹店員也是要去參加青春美大賽的決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
“決賽都要比什?么?我聽說港島那邊辦這種選美比賽靚女們都是穿那種巴掌大小的衣服,叫什?么……對?對?對?,比基尼!”
何萍正在打包他們要的衣服,聞言翻了個白眼,“比賽衣服是要我們自己準備,但大冷天的,誰會穿那種衣服。”
三個中年男人根本沒?聽她的話,仍熱切討論著。
“是不是只上面蓋住兩點、下?面蓋住一點的那種衣服?如?果比賽的人真是穿比基尼,那怪不得門票炒到兩百塊一張了。”
其中一個梳著油頭的男人轉頭看向何萍,眼神中很是輕佻,油嘴滑舌的問她,“小何你是不是也要穿啊?如?果是的話,那就算門票兩百塊一張,我們也肯定要去支持一下?啦。”
何萍把手上捆好的一沓衣服摔在地上,站直身子,但顧及到她當下?所在的地方是南風服裝店,面前這些人是客人,她忍了又忍,才強壓心?底的怒火,只反諷道,“那種比基尼泳衣男人還只穿個褲衩呢,你們光盯著女的說什?么啊?”
“哎,你什?么語氣啊?!”
一旁同樣?在打包衣服的趙娟和柜臺后的周知意被男人提高的語調吸引過來?,見狀不好,兩人紛紛抬腳就要過去。
有人搶先她們一步。
羅良白笑瞇瞇的按住中年男人的胸膛,因?著身高優勢頗有些居高臨下?,“她說的也沒?錯啊,急眼就沒?必要了吧?”
男人被按住動彈不得,只好作罷,冷哼一聲,甩給何萍一個眼刀子。
那三名客商拿起各自要的衣服,走到柜臺前結賬。
周知意再次點了一遍數量,“十件連帽衛衣,一共兩百五十塊錢。”
剛剛被羅良白按住的那個男人又急了,“之前連帽衛衣不是二十元一件嗎?十件起拿還可以每件再便宜三塊錢,怎么我這十件要兩百五十塊錢,小周老板,你這帳算的不對?吧?”
“沒?錯。”周知意微微一笑,假笑道,“漲價了。”
那人面露猶疑。
周知意毫不在乎的說,“丁老板覺得價格高的話也可以再想想,不過這種衛衣只有我這里有,說不定下?次過來?價格又漲了呢。”
因?著這種衛衣只有南風服裝店有售,被拿捏住的三名客商最后還是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價格,誰叫這種叫衛衣的衣服不挑人穿,女的男的、胖的瘦的都能穿,倒手就能賣掉,好賣得很。
周知意把多要的錢點了點,從柜臺后走出?來?,塞給何萍,“諾,精神損失費。”
本來?還一肚子火氣的何萍頓時?心?情就好了不少,立刻小財迷模樣?的點著錢,一張大團圓、兩張大團圓……
整整有九十塊錢!相?當于她一個月的工資了!周知意把剛剛坑那三名客商多得的那些錢都給她了!
何萍大為感動,給了周知意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是你最好了!”
周知意不在意的說,“這錢你該得的,誰叫他們嘴欠,我不宰他們才怪。”
羅良白在一旁看得眼熱,瞧瞧別人家的老板,給員工出?氣、小一百塊錢就輕描淡寫這么給了,而他在新寧市到處跑、磨破嘴皮子把那九部call機賣掉,才從江遇那里賺得一千兩百塊的提成。
周知意看向羅良白,目光中有些疑惑,“你怎么過來?這邊了?”
羅良白這才從暗自腹誹中回過神來?,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盤磁帶,“你不是托阿遇幫你去沙田舊貨市場找找有沒?有《似水流年》的磁帶嗎?正好我就有,阿遇今天臨時?被叫去學校參加考試,我就直接給你拿過來?了。”
“謝啦,等青春美大賽結束后我就還給你。”周知意說著,把磁帶又遞給何萍,磁帶其實是何萍要用,她打算在青春美大賽的決賽上表演的才藝就是演唱這首《似水流年》歌曲。
周知意又問起,“江遇怎么這個時?候會有考試?你們還有期中檢測的?”
“哪有,”羅良白揮揮手,“還不是他想要快些修滿學分早些畢業,老師們這才給他單獨組織的檢測考試。”
周知意聞言不由得佩服,白天要在電器行工作、晚上去夜大上課,這種高強度的連軸轉,江遇居然?還能給自己再上強度,想要提早修滿學分畢業,真是牛人。
南風服裝店的門在此時?又有人推開。
何萍驚喜的看向來人,“紅梅?”
方紅梅快三個月沒來找過何萍,這次特?意找過來?自然?是有事。
只是她看到何萍旁邊站著的青年人,眉眼帶笑、模樣?俊秀,方紅梅心?中不平,何萍不是說她不看臉嗎?怎么還會和這樣?的好青年認識?
但她表面上仍親親熱熱的拉住何萍,熱絡的說起來?,“小萍,幾個月不見你更漂亮了,我和你講,在你離開海林制衣廠后,變成了羅鳳妹和姚老板整天呆在一塊兒聊天。以前姚老板對?你另眼相?待是因?為你漂亮,那羅鳳妹頂多說是清秀,憑什?么頂了你的位置……”
店里的趙娟和羅良白都并不知曉何萍這段“黑歷史”,哪怕是周知意被她擠兌的真生了氣,也沒?有拿這些事情反擊回來?,此刻卻就這么被方紅梅大咧咧的揭露,何萍難堪的向兩人看了一眼,拽著方紅梅走出?了南風。
羅良白有些不明就里,“剛剛那女仔是?”
“何萍之前的好閨密,”周知意目光瞟過還輕輕晃著的店門,淡定的說,“或者現在說是敵密更合適些。”
見羅良白更疑惑的眼神,周知意解釋道,“閨中密友,閨密。所以敵密,就是像敵人一樣?的密友,表面看起來?像是朋友,但實際上心?懷敵意。”
說完,周知意又補充一句,幫何萍挽回了一下?形象,“所以方紅梅剛剛說的那些話你聽聽就算了。”
羅良白點點頭,笑道,“我還不至于別人說什?么都信。”
來?都來?了,周知意又看了他一眼,從旁邊衣架上拿出?一件云染衛衣,“買衣服嗎?不用二十五也不用二十,給你友情價,十五塊錢一件。這款衛衣大碼男生穿也好看的,這種像天空似的的扎染圖案男生穿上很清爽的。”
羅良白因?她的話不禁意動,“真的嗎?”
周知意很是誠懇的點點頭,“保真,不信你可以穿上試試,那邊就有試衣間。”
另一邊,何萍拉著方紅梅走到東壩街上的一處無人的角落,這才停下?來?。
“怎么突然?把我拉出?來?了?”方紅梅甩開她的手,搶先抱怨道,“我的胳膊都被你扯痛了。”
因?為方紅梅剛剛在店里的表現,何萍最先的那絲見到朋友的歡喜全部消失殆盡,心?冷下?來?語氣也跟著變得冷淡,“你來?找我什?么事?”
方紅梅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換上討好的笑臉,“我這不是在報紙上看到通過青春美大賽筆試的人員名單里有你的名字,是你吧,小萍?你可真厲害!”
何萍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明明同樣?的話周知意說過、姜玉芝說過,趙娟她們也都說過,大家為她感到高興,她自己也更加高興,但此刻聽方紅梅說出?這樣?的話,她的情緒竟毫無波動,只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方紅梅見自己這套馬屁沒?有像過去那樣?奏效,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但仍然?維持著,“決賽你應該可以帶一兩個幫忙的人吧?能帶上我嗎?我可以幫你拿東西、跑腿。”
何萍反問道,“你應該不是為了看比賽吧?”
方紅梅不好意思的笑笑,“青春美大賽不是選女也選男嗎…t?…”
她的話雖然?沒?說完,但何萍已經?懂了,畢竟她們從兩年前進入海林制衣廠工作后便成為了朋友,對?彼此也是了解。
何萍自己長得漂亮,對?朋友、心?儀的人并不怎么看臉,這也是為什?么她之前會鬼迷心?竅看上姚海林;但方紅梅長相?平凡,塌鼻梁、方下?頜,皮膚還有些黑,還曾代入周知意視角,在沈謙、齊廷錚和江遇三人間暗自苦惱,她的人生追求就是嫁給一個長相?不錯的青年。
方紅梅見何萍沉默不作聲,立刻又更加放低姿態,“小萍你長得好,不愁找對?象的事,我就不行了,長得沒?你好看、又比你大三歲,每天在制衣廠也接觸不到什?么好青年。我爹娘只會給我介紹村里的青年,就算是被劃為城中村,沾個‘城’字,還不是村里人,又土又丑的。”
她雙手合十,哀求道,“求你了,小萍,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可能再也不可能有認識好青年的機會了。”
何萍深吸了一口?氣,“行,我答應你。”
方紅梅立刻喜形于色,“太好了!”
何萍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間的兩年的友情,只能夠換這一次我帶你去青春美大賽。二號早上八點你在新寧合資大酒店門口?等我,我帶你進去。”
方紅梅愣住。
何萍說完就已轉身離開,過去的她眼盲心?盲,以為處處被捧著、被哄著就是朋友,以為事業有成、為人風趣就是良人。
周知意從來?不會順著她、捧著她,姜玉芝為人內向,也并不會說一些哄她的話。
但她們卻可以在自己都否認自己的時?候認為她可以去參加青春美大賽、在她學不進去時?默默陪伴,真心?實意的為她能夠進入決賽而高興。
想至此,何萍本有些涼的心?又熱乎起來?,她現在已經?有了真正的朋友。
何萍加快腳步,推開南風服裝店的門,走進去。
——
羅良白也不知怎么自己就抱著衣服去了試衣間,又拎著裝了衣服的袋子走出?了南風服裝店。
走到風雨電器行,羅良白本想去開門,沒?想到店門已經?是開著的了。
他走進去,驚詫的看向站在店中央的人,“你怎么這么快就過來?了?考完了?還是沒?考直接回來?了?”
江遇挽著袖子,已經?準備干活,“考完了。”
羅良白給他比了個大拇指,驚訝平息過后,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和江遇說起來?,“我本來?就是送個磁帶,不知怎么就被周知意三言兩語說的買下?了件衣服,怪不得她賺錢嘞。”
江遇好奇的看向紙袋,把里面的衣服拿出?來?,是一件寬寬大大的衛衣,他一眼就看到了后領處寫著“南風”二字的領嘜。
往身上比劃了一下?,江遇和羅良白體型差不多,他說,“你不想要,那給我吧。”
“我也沒?說不想要啊?”羅良白腦袋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別人的老板為了給員工出?氣,宰客把多賺的錢當作賠償,小一百塊錢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給出?去了;
而他的老板,怎么就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宰”他?
江遇雖毫不客氣的把衣服占為己有,但好歹還有點良心?,“你多少錢買的?我把錢給你。”
“三十塊。”羅良白也不客氣,張嘴就是翻了一倍的價格,這叫什?么來?著,周知意說的那個,對?,精神損失費。
第64章 青春美大賽
何?萍有去問?過,因?為選手們要自己負責決賽的妝發、衣服,所以?青春美大賽主?辦方允許每位參賽者可以?帶兩個人幫忙。
本來何?萍已經想好了,她肯定?是要帶周知意和姜玉芝的。
可方紅梅突然過來求她,何?萍又在心灰意冷下答應了她,只當用這一事?當作過去兩年友誼的結束。
就是現?在有些為難,何?萍將方紅梅白天時過來的事?完整的說出來,包括答應方紅梅帶她去比賽的事?。
周知意無語,“你答應她做什么,三個月不來找你、有事?才能想起來你,她早就不把你當朋友了,你還顧及什么情誼?”
何?萍難得一見的囁嚅,“我這不是想著就用這件事?了卻我和方紅梅之間的友情,畢竟我也是和她做了兩年的朋友……”
“那我就不去了。”姜玉芝善解人意的說道,“知意能幫你化妝,我本來去也幫不上太多忙,頂多是幫忙拿東西。”
何?萍感動之余又覺得愧疚,“玉芝……”
周知意沉吟思索片刻,抬眸看向姜玉芝,“那我去向沈謙借他的相機一用,把當天比賽的場景拍下來,之后沖洗出來給你看,也算是彌補你不能去的遺憾了。”
姜玉芝笑著點了點頭,“行,那我等著看了。”
——
十一月二號,清晨一大早,何?萍急急忙忙的招呼著周知意,“快走,我們要趕不上公共汽車了!”
周知意脖子上掛著從沈謙那里?借來的相機,拎上裝著化妝品的包,把三只狗托付給姜玉芝照看,匆匆往外走,“來了來了——”
兩人剛出門,就看到了在村口騎在自行車上等人的青年人。
周知意詫異,“羅良白?你怎么這么早過來?”
她的目光向下掃過那嶄新的自行車,車頭還有著一塊小小的“鳳凰”二字的鐵牌,“你買自行車了?”
“是啊,總是等公共汽車太浪費時間了,”羅良白說著看向周知意身后,“阿遇也買了自行車。”
周知意扭頭向后看,江遇推著自行車正從后面的小巷子里?走過來。
“你們是要準備去新寧合資大酒店參加青春美大賽吧?”雖是問?句但羅良白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和阿遇也是要去那里?。”
周知意疑惑,“你們也去新寧合資大酒店?”
“我們去看比賽,我還沒?見識過這種?西洋景呢,至于?阿遇……”羅良白似笑非笑的看著推著車子走近的江遇。
江遇面不紅心不跳的接著說,“我也是,去長長見識。”
他看著周知意,提議道,“反正大家都要去一個地方,要不我騎車載你過去?”
江遇都這么說了,羅良白也只能對?何?萍說,“那我載你好了。”
何?萍面露懷疑,這“狐貍精”不會憋著壞吧?
周知意點點頭,“好啊,那大家就一起過去吧。”
江遇長腿一邁,坐到自行車座上,感受到后座增加的重量,他的心跳不知什么時候變快起來。
喉結滾動,江遇側頭看向身后的周知意,聲音有些啞,“……你抓著點我的衣服。”
“好。”周知意沒?有遲疑的抓住他腰間云染衛衣的布料,之前嚴淑芳騎自行車載她,她也是抓著這里?的布料的,隨口問?道,“你和羅良白感情可真好,衣服都可以?互相穿了嗎?”
江遇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自己強買的行為。
“不過你穿也挺好看的,”周知意開玩笑說道,“你要是去參加青春美大賽,筆試肯定?能通過,說不定?還能拿下男子冠軍。”
江遇笑起來,“謝謝你對?我的肯定?,只是我這人實在是無趣,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
何?萍走到羅良白自行車后面,低頭看了看鐵架子的后座,警惕的把自己外面穿的那件夾克衫脫下來,疊了疊墊在上面,這才坐了上去,只是坐下后收腰的西裝又有些緊,何?萍單手把西裝扣解開,露出里?面的白色襯衫。
羅良白向后看了一眼,“這是你比賽要穿的衣服?西裝確實挺適合的,這時候正流行。”
“周知意給我準備的,”何?萍抓著屁股下的車座橫把,忍不住說起來,“這是南風服裝店里?賣得一般的西裝,借著我能登上青春美大賽的舞臺再推廣一次,她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羅良白一個用力,把自行車蹬了起來,“要不說她是老板呢。”
曾去過新寧合資大飯店的何萍指著路,羅良白騎在最前面帶路,江遇載著周知意緊隨其后。
發展建設中的城市還不像后來那樣有著一條條平坦的馬路,時而就從柏油馬路變成水泥路,接著拐過彎去,又變成了磚塊路。
江遇第一次騎自行車載人,沒?什么經驗,再加上緊張,在道路變得顛簸后并沒?有放緩速度,這就使得周知意的屁股遭了殃,她甚至在自行車輪軋過一塊凸起的磚塊后直接整個人被顛下了車。
一腳踩在地上緊急剎住,江遇把自行車的腳撐踢下來支在地上,大步走到周知意身旁,見她吃痛的捂著屁股,伸出手又不知能幫她什么,一下子從脖子向上紅到耳尖,“……你還好嗎?”
周知意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不太好。”
騎在前面的羅良白也停住自行車,向后看過來。
坐在他身后t?的何?萍見狀,暗暗慶幸自己有防人之心,還好提前墊了衣服在屁股底下。
緩了一會兒,周知意才覺得自己尾巴骨處那種?直擊骨頭的疼痛消散了些。
江遇想了想,直接把自己穿的那件衛衣脫了下來,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色打底長袖衫。
他把衣服疊了疊,鋪在自行車后座,然后轉身對?周知意說,“你墊著這個坐,之后騎車我也會小心些的。”
“那你不冷嗎?”周知意推辭,“不用了,你之后只用騎到這種?路段時慢些就行了。”
江遇已經重新騎到自行車上,堅持道,“我不冷,你快上來,羅良白和何?萍已經在等我們了。”
周知意被他催促著,只能坐到墊了衣服的后座上。
自行車再次動了起來,周知意匆忙間又一次抓住江遇腰間的衣服,他確實不冷,甚至溫熱的體溫通過薄薄的針織布傳到周知意指尖,她不禁手指蜷縮,將他的衣服攥得更緊。
到了新寧合資大酒店,已經有陸陸續續的人往里?面走了,有參賽的選手、也有想提早來占個好位置的觀眾們。
周知意著急的從還沒?停穩的自行車上跳下來,雙腳落地,左右看了看,視線找了一圈,卻沒?看到方紅梅的身影。
她轉頭就對?江遇和羅良白說道,“你們兩個要不先進去吧,我和何?萍還要等個朋友,她還沒?過來。”
才剛把自行車停好、在前輪拴上車鎖,羅良白和江遇拿出高價買來的觀眾票,隨著人群走進裝潢氣派的大酒店里?,他突然摸了下鼻子,納悶的嘀咕,“我怎么有種?被攆進來的感覺?”
江遇套頭把衛衣重新穿上,沒?聽到羅良白這一句話。
隨著等待方紅梅的到來,周知意的心跳漸漸恢復到原來的頻率。
反觀在她身旁同樣等待的何?萍卻越來越焦急,抓過周知意的胳膊,去看她手腕上的電子表,焦慮的碎碎念著,“這都八點多了,我明明和她講過了八點在這里?等我的……”
八點二十分,姍姍來遲的方紅梅終于?出現?了,新寧的十一月雖說沒?有其他地方寒冷,但也早過了穿裙子的季節,方紅梅卻是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裙子,烏黑油亮的卷發間別著一朵紅色玫瑰布花,打扮的比何?萍這個要參賽的人還要亮眼。
不像周知意,為了不被人誤會是參賽選手,她素著一張俊俏的臉,只穿了件方便行動的黑色衛衣和牛仔褲。
方紅梅抬手往耳后掖了一下頭發,“不好意思,我新買的這雙高跟皮鞋不太好走路,這才來遲了——”
周知意和何?萍根本不在意她身上的紅玫瑰裙、腳下的高跟小皮鞋,只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著急的往里?面走,“快進去了。”
新寧合資大酒店提供了大堂作為青春美大賽的比賽場地,而隔壁的一間宴會廳則作為選手們進行妝發、換衣以?及候場的場所。
因?為進來的有些遲了,三人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空的座位,何?萍坐在椅子上,周知意把包放在旁邊的桌上,把里?面的化妝品掏出來,比之前她給紡織廠女工們化妝時又豐富了些,多了一盒四宮格的眼影粉和一瓶能使頭發定?型的摩絲噴霧。
“還好早上出門前讓你先抹了珍珠膏,打了個底。”說著周知意就動作迅速的拿著眉粉給何?萍畫著眉毛。
因?著彎腰的動作,脖子上掛著的笨重相機自然下墜,勒得周知意有些難受,她又直起身來把脖子上的相機摘下來,剛想遞給跟著她們一起進來的方紅梅,“你幫我先拿一下——”
周知意的話停住,哪還有什么方紅梅的影子。
何?萍朝她身后指了指,“人在那邊呢。”
周知意扭頭看去,一下子被氣笑了,方紅梅正和一個在抓頭發的青年搭著話,臉頰泛紅。
“她還真把這里?當作相親大會了?”周知意忍不住吐槽。
何?萍長出了一口氣,“算了,別管她了,反正我和她的情誼只到把她帶進來就結束了。”
她伸手,“我幫你拿著相機。”
“一會兒我還要幫你整理衣服,然后你就要準備排隊比賽了。”周知意想了片刻,便說,“我去找江遇,讓他幫忙先拿著,正好幫我占個座。”
說完,周知意就像一陣風一般小跑著出去。
前面大堂里?,搭出的舞臺周圍擺著一排排的座位,來得早的觀眾們已經坐下了。
周知意在人群中搜尋著,很快便找到了江遇,她大步走了過去。
“我不是參賽選手,是觀眾。”江遇剛把觀眾票拿給熱心提醒的工作人員看,就感覺自己肩膀被人碰了碰,轉頭看過去,就見是周知意。
“幫我拿下相機。”周知意把相機塞給江遇。
江遇拿著相機,比上課時被老師抽查還要慌張,“要我幫你拍照嗎?”
他并不會用相機。
“不用,等下我來拍,再幫我在你旁邊占個位置。”周知意說,江遇和羅良白進來的早,搶到了前面的座位,還能在兩人中間再插進去一個凳子,這位置她也能更好的拍到何?萍。周知意此刻暗暗慶幸,還好他們兩個人來了。
周知意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忙,江遇把相機掛到脖子上,讓羅良白幫自己看著座位,他則起身,找到一個無人坐的凳子拿在手里?。
江遇還以?為周知意是會像之前二紡廠那次勞動節文藝匯演一樣,會在臺上露面,因?為不想錯過這一幕,他才會花高價錢買下黑市票。
把凳子放在擠出來的空隙里?,江遇坐在上面,反而把自己剛剛坐的凳子空出來。
羅良白越過他去看那凳子,嘴巴不饒人的調侃道,“一會兒周知意要過來坐這兒?那她不是要貼著你坐嗎?”
江遇橫他一眼,“別亂講。”
雖然這么說著,江遇卻是又緊張起來。
回到宴會廳,周知意麻利的給何?萍畫好妝,又給她把頭發梳成盤發,碎發用摩絲固定?住,看上去很是利落。
何?萍站起來,周知意幫她把西裝扣子扣上,再從包里?把領帶拿出來,給她系上。
“我是你第一個系領帶的人嗎?”何?萍問?道,低頭去看周知意的動作,感嘆道,“你好熟練啊。”
周知意點點頭,“你是第一個,我學過,在自己身上系過好多次。”
她們服裝專業是真的學的很雜,包括怎么系領帶,老師都教了。
略微修身的黑色西裝上衣,一側的翻駁領上做了玫瑰與荊棘圖案的暗紋刺繡設計,下面是筆挺的同色長褲,最后周知意把點睛之筆的細框眼鏡給何?萍戴上。
何?萍理解不能,“我又不近視,戴眼鏡干嘛?”
“眼鏡可是高智感穿搭的靈魂!”周知意堅持,退后一步,認真的審視何?萍的一身穿搭,隨即滿意的點點頭,“完成了。”
何?萍這一身可是周知意穿越前時尚圈除了芭蕾運動風以?外的另一種?新潮流——Geek Chic,直譯為“極客時尚”,強調智慧與魅力融合,營造出“高智感的時尚精英”,這種?風格鼓勵女性展示自己的智慧和獨立的個體意識,用西裝、襯衫、細框眼鏡等單品打造出一種?精英感。
和青春美大賽強調“內在美和外在美兼備”的理念不謀而合,周知意才想到給何?萍準備這一身高智感穿搭,當然順便推廣一下滯銷的西裝,向大眾展示這種?沒?有大寬肩的西裝同樣是好看的,一舉兩得。
何?萍按照自己進場時領到的號碼牌已經去排隊做準備了,周知意收拾好桌上的化妝品,準備離開。
“不好意思。”
周知意聞聲抬頭,一個年輕男人從旁邊椅子上起身走過來,人看著有些靦腆,是那種?小奶狗的乖巧長相。
“我剛剛看你給那位女同志化妝,”宋思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問?你能不能你幫幫我,我可以?付你費用,我沒?有朋友會這一手,所以?今天我是一個人來參賽的……”
周知意看著他笑起來時臉頰左右露出的酒窩,莫名有種?男生?看到甜妹的感覺。
她又想起江遇也有,只不過他是梨渦,位置要更向下,在嘴角外側,只有笑起來時才會淺淺露出些痕跡,和他內斂的性格很是相符。
周知意回過神來,因?著這點相似之處,她答應下來,就當日行一善了,“好啊,不用給錢,我就只是幫你個忙。”
宋思泉對?這位好心的女同志一下子好感上升。
男生?化妝并不需要太多的妝感,他們才是最需要“偽素顏妝”的,周知意只給這位“甜弟”簡單的用珍珠膏打了個底,均勻了一下膚色,畫了下眉毛,就結束了,能有信心參加青春美大賽的人,不論男女,長相都不差的。
宋思泉第一次被人在臉上動作著t?,感受著溫熱的指腹把膏狀的東西在臉上涂抹開,接著就見女孩認真專注的給自己畫著眉毛,他不由?得慌亂的避開視線。
“好了。”周知意不過幾分鐘就搞定?了,抽出鏡子給他看。
宋思泉反應不過來,這么快就好了嗎?他定?睛去看鏡子里?的自己,好像沒?什么變化,但看著就是清爽帥氣了幾分。
“多、多謝。”宋思泉舌頭有點打結。
周知意不在意的揮揮手,把鏡子裝回包里?,“舉手之勞而已。”
宋思泉剛想問?她叫什么名字,就見這個漂亮的女同志已經毫不留戀的匆匆離開了。
周知意擠過變得更加擁擠的人群,好不容易才走到江遇所在的地方。
江遇見她過來,把按在旁邊凳子上占座的手拿開,“你坐這里?。”
周知意一屁股坐下,也不和他客氣,看到舞臺上已經有選手登場了,問?道,“開始多久了?這是第幾個人了?”
“第二個,前一個人才剛下去。”江遇說著,把脖子上的相機取下,遞給周知意。
周知意長出了一口氣,接過相機,“那還好,何?萍是排在偏中間的位置。”
臺上穿著毛線裙、一頭波浪頭卷發的時髦女性跳了一支迪斯科舞蹈,接著是評委們的提問?環節。
“開放以?來,你覺得新寧青年的生?活有什么變化?”
“我覺得是夜生?活越來越豐富了。”
評委追問?,“什么夜生?活?”
這位女同志回答的很有時代?特?色,“上夜校,去圖書?館、電影院。”
周知意趁著何?萍還沒?有出場,抓緊時間打開相機,調試著鏡頭。
賽事?過半,何?萍終于?走上舞臺,人們被她一身的裝扮吸引,這沒?有大寬肩、并不怎么“時髦”的西裝見她穿,居然還挺好看的,而且這位女選手看著可真像個聰明人,還是又聰明又漂亮的那種?。
唱過一首《似水流年》后,何?萍在回答完評委的問?題后又用英文作答了一遍,贏得滿堂喝彩。
周知意在底下不停按著相機快門,將她人生?的高光點留存下來。
最后,何?萍以?“美麗與智慧并存”的點評成功拿下了這場首屆花城青春美大賽的女子冠軍,而男子冠軍則是周知意幫忙簡單收拾了一下妝容的那名男同志,他居然是新寧外國語大學的在讀學生?。
男、女冠軍和其他被選為“花城之星”的五男五女齊齊站在舞臺上,朝下面觀眾們揮手致謝。
江遇像其他人那樣為臺上人鼓掌慶賀,他突然敏銳的察覺到那個叫做“宋思泉”的男子冠軍好像一直在朝自己這邊看。
總不可能是在看自己,江遇在今天前并沒?有見過這人,他側頭去問?羅良白,“你認識臺上那個男子冠軍嗎?”
羅良白搖頭,“不認識啊。”
江遇轉頭看向坐在自己另一邊的人,那這人就是在看周知意了。
第65章 不討喜
參加青春美大賽的選手在臺上表演節目前?都?會自我介紹一番,最后?的男、女冠軍和選作“花城之星”的五男五女的信息更是被人們熱切討論著。
只是聽了一耳朵,江遇都?基本?了解了那名叫宋思泉的男子冠軍。
和他這種隨意的單字做名字不同,飲水思泉,宋思泉出身文化家庭,父母都?是返城知?青,在最不重視教育的那些?年都?沒有松懈孩子的學習,所以宋思泉就這么順利的考入了新寧外國語大學,來參加青春美大賽也只是為了能有不同的體驗。
結合宋思泉在臺上的表現,長相乖巧,言談溫和,很是討喜,簡直就是“別人家的小?孩”。
而江遇他自己?,則是另一種“別人家的小?孩”。
“別和他玩,他爹都?不要他了!”
“瞪我們干嘛?可真嚇人,怪不得你娘也罵你是個冷心冷情的怪物!”
江遇清楚自己?的“不討喜”,只是過去他可以不在乎同村的小?孩不喜歡自己?,他們只是想要團結起來排擠自己?;他也可以不在乎他娘江玉蘭不喜歡自己?,她只是在轉移自己?的痛苦和仇恨而已?。
但他沒辦法不在乎周知?意,尤其?是有一個更討喜的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輾轉反側好些?日?子,江遇覺得自己?還是要做出改變了。
風雨電器行里,放下電筆,把剛修好的錄像機放到一旁,江遇抬起頭,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另一邊的羅良白,“你覺得……我這人性格是不是不怎么討人喜歡?”
羅良白正在修一個充電手電筒,頭也不抬的回答,“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這樣沒錯。”
把螺絲刀換到左手上,羅良白抬頭看向江遇,掰著手指細數,“你話太少?了,也不喜歡和人打交道,舉個例子,你來我們無線電專業是蹭課,所以和我的那些?同學不熟絡就算了,你和你們電氣技術專業的同學也不熟絡。”
見江遇張嘴似是要說什么,羅良白搶先說道,“是,其?中有些?人接近你是有目的,不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介紹給你、就是要把自己?小?姨子介紹給你。”
“你就算不想認識,也可以和他們虛與委蛇來往著嘛,也不是說交朋友就必須是交真心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羅良白說著,“你看我之前?把你那九部傳呼機賣出去,還不是因為之前?交的這些?朋友,朋友多路子才能廣。”
道理江遇也懂,“我只是不耐煩這種虛與委蛇,我不喜歡麻煩別人,也不喜歡被人麻煩。”
羅良白嘖嘖兩聲,“你還真是兩個標準,周知?意來麻煩你,你怎么沒有不耐煩了?她要二手收音機,你還特意去買了全新的送她;讓你幫忙占座、拿著相機,你全照做了。”
“不說別人,就說我,”羅良白說著,忍不住控訴起來,“就之前?我說你以后?發達了帶帶我,給我一個小?經理的職位就行,你還記得你怎么回答的我嗎?”
羅良白一字一頓的重復當時?江遇的話,“關?、我、屁、事。”
這四個字江遇現在聽起來都?覺得當時?說出這話的自己?過于冷漠無情了,他很是歉意的說,“抱歉,那要不現在讓你做我們店的經理?”
羅良白面無表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遇,“整個電器行就我和你兩個人,你是老?板,我是經理,咱倆在這兒玩過家家呢?”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羅良白再提起這事也只是對?當時?江遇冷淡態度的控訴,至于經理什么的,他現在也明白了想要什么還是要靠自己?爭取的道理,靠別人是不行的。
羅良白不在意的說,“你也不用太覺得抱歉,要不是你當時?拒絕我,逼了我一把,后?來又帶著我一起學習,我還不能考上夜大咧,現在我好歹算是個大學生?了。”
江遇心中這才好受些?。
“不過你怎么突然說起自己?不討喜了?”羅良白回過神來,問道,“誰這么說你了?”
過去是有不少?人這么說,但江遇來到新寧后?并沒有再聽到類似的話,他只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自己?想的。那個青春美大賽的男子冠軍……看上去性格挺好的。”
羅良白立刻就懂了,這又是情敵出現了啊。
回憶著當時?在臺上看到那青年人的樣子,羅良白都?沒辦法偏心的說一句那人沒有江遇好,而且說不定周知?意就喜歡這種乖巧聽話小?男生?類型呢?
“按照我過往二十?二年人生?中認識的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鄰居的夫妻關?系來看,像周知?意這種拿捏話語權的女性,一般搭配的還真是聽話的丈夫。”羅良白撐著下巴說道。
江遇點點頭,他也覺得是因為他性格不夠討喜,所以周知意才對他毫無超出友誼的喜歡。
人都?有親疏遠近,羅良白肯定要站在自己朋友這邊,他給江遇出著主意,“你可以從?說話開始改變,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言簡意賅,‘嗯’改成‘好的~’,‘是’改成‘是這樣的呢~’,多說幾個字,然后尾音一定要拉出去、上揚,聲音放柔一點,說話的時?候臉上要帶著笑,這樣就看上去和那男子冠軍一樣讓人感到親近了。”
江遇按照他說的試了試,“好的~”
羅良白點評,“語氣太僵硬,笑容不夠自然,再來一遍。”
江遇懷疑的問,“你不會是在捉弄我吧?”
“那怎么會呢。”羅良白立刻否認,頂多是20%的捉弄,更多的還是想看江遇變好。
羅良白表情誠懇的說,“你不信可以這么對?著周知?意試試,正好快到中午了,你不是和桂明飯店的老?板、老?板娘也熟,我記得周知?意是在他們店里訂了員工餐,讓人到點送到t?南風服裝店和制衣廠,你可以幫忙送過去,正好借機試試看,順便回來的時?候幫我也帶份飯,我要叉燒拼燒鴨飯。”
江遇半信半疑的被他推出了風雨電器行,騎了自行車去桂明飯店。
另一邊,有人搶先一步借機來到了南風服裝店。
宋思泉把新出的《時?裝》雜志拿給何萍,“這是才出的十?二月份的雜志,內頁有我們兩個拍攝的畫報。”
何萍接過雜志,“謝啦,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了,沒多少?錢。”宋思泉搖搖頭,悄悄地抬眼去看店里柜臺后?的周知?意。
何萍在兩人之間看了看,隨即了然。
她竊笑起來,像招待其?他客人一樣,熱絡的說道,“你既然過來了,要不要看看我們店里正在賣的衛衣?這幾款衣服大碼男生?穿也好看的。”
宋思泉靦腆的笑笑,像小?綿羊一樣毫無提防的上鉤,“那我看看。”
最后?他是拎著一件白色圓領衛衣離開的南風服裝店。
何萍斜靠在柜臺前?,拿著雜志敲了敲手心,“這雜志難道我自己?不會買嗎?還特意跑這一趟,司馬昭之心,我這個路人都?知?道了,你怎么看啊?”
“我對?照看弟弟并沒有興趣。”周知?意沒甚興趣的說,低頭仍然在本?子上記著帳,把剛剛宋思泉那單記上去。
何萍忍不住反駁,“他比你還大一歲呢,只是一直在學校讀書,人才看著是單純稚嫩了些?。”
周知?意隨口道,“是啊,我都?覺得自己?天真、不成熟了,他比我還要天真,買衣服我要多少?他就給多少?,我可沒耐心去教他這社會的險惡。”
她是真的對?姐弟戀沒興趣,周知?意靈魂的年齡可是比宋思泉大四歲,而且她從?小?到大都?是獨生?女,并沒有多少?照顧和遷就別人的耐心。
周知?意記完帳,抬頭看向店外面,心思被街上的人們牽動,她幽幽的嘆了口氣,“還是被雙開門大寬肩西裝主宰的審美啊……”
因為之前?的爭議,青春美大賽的決賽相關?事宜在內地不許登報,聽說只在港島幾家紙媒有所報道,所以周知?意打算借此機會推廣自己?店里西裝、試圖改變西裝審美潮流的算盤落了空。
何萍翻開手里的雜志,也長嘆了一口氣,她這個女子冠軍也只得到一次在《時?裝》雜志上拍攝畫報的機會,然后?就沒了,她還是普通平常的服裝店試衣小?妹。
周知?意聽到何萍嘆氣,頗有種難姐難妹的感覺,她安慰道,“沒事,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等過了年,二月份我不是還要去參加省內春裝展銷會,我打算先拍攝衣服的宣傳照片,到時?你來當模特。”
展銷會這種高端游戲局也算是讓周知?意闖進去了,不再是靠紡織局的申局長念在她為二紡廠提供扎染技術而提供的機會,這一次周知?意完完全全是靠上一次秋裝展銷會的銷售成績,拿下了下一次春季展銷會的邀請函。
何萍大為感動,并緊緊抱住了老?板的大腿。
江遇就是在這時?來到的南風服裝店,他停下自行車,拎著裝著盒飯的塑料袋走進了店里。
周知?意看到他,還有他手里的盒飯袋子,驚訝道,“怎么是你送過來的?”
“我正好去桂明飯店買飯,我就讓孫平直接去送制衣廠的餐食了,這邊的我來捎過來,他送完制衣廠的餐還要去送別的廠子的員工餐。”江遇說著,把手上的一個袋子放到柜臺上。
周知?意開玩笑說,“桂敏姐和高大哥這生?意很紅火嘛。”
江遇剛想說“是”,想起羅良白的話,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語調放柔再上揚,“是這樣呢~”
周知?意奇怪的看向他,“你聲音怎么了?你感冒了?”
“沒、沒有,”江遇局促的說,隱藏在黑發中的耳朵漲紅,他逃避的四處看了看,“你店里這衛衣還有別的款式?上次羅良白從?你這邊買的那件衛衣我感覺挺好穿的,我也想再買件。”
何萍在一旁撇嘴,一個接一個,上趕著送錢嗎?
江遇要了一件上面印著“發財快樂”的黑色連帽衛衣,他躊躇著,想要再試一次。
周知?意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給你便宜點是嗎?”
江遇連忙說,“不用。”
“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周知?意才不會把客氣話當真,“你給我二十?塊好了,我賣給別人可是要二十?五塊的,二十?塊可是只有進貨超過三十?件我才會給出的價格,幾乎是不賺錢的價格了。”
何萍在一旁腹誹,這種話誰信誰是傻子,銷售套路而已?。
江遇還是掏出二十?五塊錢,“那怎么能行,我現在自己?單干,也能賺錢。”
何萍面無表情,喲,傻子出現了。
周知?意推讓了兩次,最后?還是在江遇的堅持下“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她笑呵呵的拱手,“江老?板大氣。”
江遇鼓起勇氣再試一次,“別鬧我了,我可算不得什么老?板~”
周知?意打了個顫,眉頭一皺,“江遇,你真的不對?勁哎。”
江遇臉上僵硬的笑容一垮,整個人沮喪起來,垂下眼,上揚的語調一下子下墜,“我以為這樣能讓自己?變得討喜一點。”變得能討你喜歡一點。
“不用啊,”周知?意安慰道,“我覺得你之前?就挺好的啊。”
江遇重新抬眸看向她,瞳孔之上映著一個小?小?的倒影,穿著一件米白色連帽衛衣的周知?意成為他暗淡眼眸中的一點亮光。
“如果?是讓你覺得整個人變得更好的改變,那你可以去做;如果?是讓你覺得不舒服、硬逼著自己?去改變,我覺得其?實沒必要。”
周知?意覺得江遇其?實是和姜玉芝差不多的i人,逼i變e,確實挺沒必要的,他只是內向了些?,又不是得了什么病,非要治好才行。
“是有人說你性格不討喜嗎?”周知?意說,“那他說的不對?,我沒覺得你不討喜,不然我怎么會和你做朋友。”
周知?意看著江遇,鼓勵道,“做你自己?就好。”
江遇鼻頭發酸,唇緊緊抿著,克制著翻滾的情緒,無聲的點了點頭。
她讓他如何能不喜歡她?
第66章 對標
北發村村口已經完工的廠房和嶄新?的三層小樓仿佛新?名片一般,讓這個城中村更加名副其?實。
清晨,被圍墻包圍著的小樓里,周知意因為帶著三只狗住在一樓,最先走出來,接著是同住在二樓的姜玉芝和何萍,住在三樓的嚴淑芳和姜佑青沒過?一會兒也下?來了。
何萍已經自?己先按周知意教的畫好了妝,看著周知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發現你都好久沒有穿過?衛衣了哎。”
周知意今天穿的是之前在展銷會上熱銷的黃槐花毛衣,下?面是水洗藍色微喇牛仔褲,她?打了個哈哈,含糊的說,“天冷了嘛。”
何萍被她?糊弄了過?去,“也是。”
真實原因只有周知意自?己知道。
她?不自?在的撓了下?臉頰,其?實是因為有次周知意碰到江遇,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發財快樂”衛衣,而江遇穿的是黑色的同款,莫名讓她?有種情侶衫的感覺。
雖然知道當下?的人們還沒有“情侶衫”的概念,但?周知意自?己心里覺得怪別扭的,所以?后來便?沒有再穿過?衛衣。
陽光漸漸顯露,陸陸續續同住在這棟小樓里的其?他外地打工妹也魚貫而出,有些?女孩像嚴淑芳一樣?,和周知意她?們打了個招呼就出門工作去了,有些?則等在一旁,和何萍、姜玉芝聊起來,她?們也是在知意制衣廠工作。
周知意先把已經長大成一條大狼狗的一心牽到大門旁,那里有一個蓋房子時特別為它做的“狗狗保安室”,有遮風擋雨的屋檐和柔軟的大窩,能夠讓它更好的工作,看好門。這樣?的“狗狗保安室”隔壁制衣廠同樣?也有一個。
摸了摸一心的腦袋,周知意轉身,又從姜玉芝手中牽過?大發和兩億,帶著等候的眾人走去隔壁的廠房。
住在后面村子里的女人們到點也相繼過?來上班,她?們也從接做手工玫瑰花這種零活到真正的擁有了一份工作。
桂明飯店的外送服務員孫平和另一個新?來的員工一起送來了兩個保溫箱的餐食,知意制衣廠目前的規模已經擴大到了近五十人,一個人送餐實在是忙不過?來。
周知意匆匆把早飯吃完,拿出馮桂敏特別做的無鹽版狗飯喂過?大發和兩億,又回去喂了一心,這才再次回來制衣廠這邊。
見到送女兒過?來上班的趙娟,周知意揚聲道,“趙姐,今天店里只有你一個人,t?你能忙過?來嗎?不行?讓曉慧今天先跟著你去南風服裝店那邊。”
趙娟一想,應了下?來,“行?,那我?和曉慧就先過?去了。”
看著母女倆騎著自?行?車又離開,周知意走進制衣廠的廠房里,穆霖也過?來上班了,不過?他今天的工作可不是打版。
周知意先是對姜玉芝說,“兩億留給你看門,你看著廠子里的女工做衣服,中午的時候還是需要你幫忙喂一下?一心和兩億,再帶它們出去溜一圈。”
姜玉芝點點頭,接過?牽著兩億的繩子。
接著周知意又對姜佑青說道,“姜大哥,還是我?之前和你講的,你去其?他城中村看看有沒有出售的房子,最好也是在村口。”
南風服裝店秋冬雖然西裝賣得一般,但?衛衣和毛衣賣得不錯,賺來的錢周知意沒打算放銀行?,而是讓姜佑青繼續物色房子,她?想要再接著建女子住所,以?相對低廉的價格租給外地打工妹們或是無法在家里住的新?寧女孩們。
因為此舉,周知意在眾人心中一下?子變成大善人形象。
建女所短期來看是做好事?,女子如果能夠有一個安穩的住處,就不會匆匆步入婚姻;長期來看是投資,周知意可是知道哪些?地方在未來可是規劃建設成樓房的,到時又是一筆拆遷款,這可比把錢存在銀行?要劃算,畢竟未來還會有通貨膨脹這么一說,存銀行?得來的利息可不一定能追得上差值。
替周知意去“開疆辟土”的姜佑青很?快出門了。
周知意帶著何萍和穆霖拿上前一天熨燙平整、掛在一旁落地衣架上的衣服,還有化妝品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牽上大發,三人也離開了制衣廠。
沈謙拿著他的相機正站在制衣廠門口,見她?們出來,抬手揮了揮。
“你來多久了?怎么不進去?”周知意迎面朝他走過?去,問道。
“這不是不敢進嗎?要不是看到門口寫著‘知意制衣廠’幾個大字,我?都不敢認這是你的廠子。”沈謙不禁感慨,“去年這個時候你才剛從海林制衣廠調到南方男人服裝店,沒想到一年后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服裝店、也建了制衣廠。”
沈謙說著,接過周知意手上抱著的箱子,讓她?只用牽著狗就行?,他今天被周知意從南方男人服裝店借過來,就是過?來幫忙的。
“也是運氣好,”周知意笑?笑?,何萍和沈謙認識,她?便?只介紹了穆霖,“這是我們制衣廠的版師,穆霖,他和玉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沈謙驚訝于穆霖的年輕,他還以?為版師都是像海林制衣廠的版師戴向東一樣?,至少要是個四十歲往上數的中年男人。
“你好,我?叫沈謙,在南方男人服裝店里當店員,之前和周知意共事?過?一段時間。”沈謙斂去臉上的訝然,自?我?介紹道。
何萍在一旁插了句,“和我?現在干的是一樣?的活兒,也是試衣小妹,不對,是不是應該叫試衣小弟?”
沈謙沉下?臉來,“我寧愿你按以前的叫法,叫我?打手。”
周知意和何萍絲毫不怵他的冷臉,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人聚在一起的工作氛圍自?然嚴肅不起來。
牽著大狼狗的、拎著衣服的、抱著化妝包的、搬著紙箱的,一行?人走到了人民公園,就是周知意和江遇曾“公園20分鐘”的那處,新?寧地處南端的好氣候讓草地在一月底的冬季仍然是一片綠意,搭配枝繁葉茂的樹木,是絕佳的天然背景。
周知意要做的就是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中拍攝參加展銷會的春夏新?款的lookbook。
Lookbook,意為產品圖冊,以?模特擔當主體展示服裝的上身效果,同時也是表達品牌風格調性的一種方式。
周知意從沈謙抱著的紙箱里拿出一大塊布,掛到兩棵樹之間,圍成一個簡易的換衣間。
“穆霖你先把波點針織開衫和米白色連衣裙給何萍,”周知意安排著,“何萍你來這里換衣服,沈謙你把相機給我?。”
接過?相機掛在脖子上,周知意又從紙箱中掏出一塊白色的泡沫板,遞給沈謙,“等下?你拿著這個來打光。”
“打光?”沈謙不解地問。
周知意站起身來,把泡沫板橫放到自?己腰上,又拿開,用最直觀的臉一亮又一暗解釋著何為“打光”。
沈謙恍然大悟,“好神奇。”
“光的折射原理而已,而白色反射的光線效果柔和,正適合我?們在林間補光。”周知意說著,何萍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一身米白色連衣裙搭配做了波點印花的針織開衫外套,上面的波點圖案可不是普通的圓點,而是縮小的狗爪印圖案,只是遠看像是波點。
春夏新?款周知意除了延續之前的花朵設計,想要將其?變成品牌的代表元素外,新?加入的設計元素就是狗爪印波點了。
這還是一次下?雨天,一心趁人不注意溜出了門,被周知意逮回來時,它濕透的爪子在屋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痕跡,一下?子給了她?新?的靈感,狗爪開花怎么不算花呢,之前還有人利用狗爪印來作畫呢。
于是便?有了這一系列的新?款衣服,淺綠色格紋寬松西裝外套搭配碎花薄紗覆蓋在杏色緞面上的長裙,白色襯衫袖口紐扣的其?中一顆變成小小的狗爪印花,外面再套一件寬松版型的米色無袖針織背心、下?擺用藏藍色拼條制造撞色時髦感……
周知意指揮著何萍站在茂密的樹木前,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綠色和諧又統一的作為背景,將人物和她?身上的衣服凸顯出來,何萍臉上的妝發、身上的衣服和這自?然的背景,共同營造出一種復古浪漫的品牌風格。
“你先直著站好,我?拍幾張。”周知意說著,隨即找角度先把最能看出衣服上身效果的照片拍了幾張。
接著就是上道具。
周知意讓何萍牽著大發,又低頭對大發說,“我?們就帥氣的站著,稍微揚下?頭,看那邊的樹枝。”
大發很?是配合的照做,帥是一個字,狗這一輩子。
周知意又小跑著回到剛剛拍攝的位置,“好,何萍,你稍微側下?身,對,再稍微自?然的動一動,或者牽著大發稍微走幾步……”
在一旁旁觀的沈謙不由得驚嘆,“沒想到狗和人居然能融合出這么時髦的感覺,這簡直和那些?外國品牌拍的畫報差不多了。”
周知意讓何萍換下?一套衣服,暫時的放下?相機休息片刻,笑?起來,“我?就是要和外國品牌對標。”
輕描淡寫的話里是堪稱猖狂的野心。
這也是為什么周知意這次會想出拍攝產品圖冊,既然她?已經能參加省內展銷會、能夠將衣服賣出高價,那么就應該構建出一個更為高端的品牌,用獨特的風格發展出受眾,才能長久的發展下?去。
而且周知意也確實想和諸如梵特杰之類的外國品牌打擂臺,她?自?認自?己設計的衣服比只是胸口上做了個字母“F”刺繡的梵特杰襯衫好看多了,她?要讓人們看到不是只有英文logo的衣服才是高端、上檔次,應該既有品質、又有獨特的設計才能與?高昂的價格劃等號。
——
忙完新?款的拍攝,周知意又找了個照相館把照片洗出來,還挑出了其?中一張讓店主沖洗成大張的照片。
照相館的店主還反復和她?確認了好幾遍,這種巨幅照片不是沒人洗過?,但?大多都是小資家庭出身的青年男女趕時髦穿婚紗結婚、把自?己的婚紗照沖洗到這么大張,這女仔沖洗的照片既不是婚紗照、甚至都不是她?自?己的照片,而是另一個漂亮姑娘和一只狗的合照。
周知意給費解的店主多次肯定的回答,這店主才滿腹疑云的照做,讓她?在年后來取。
搞定了照片的事?,周知意年前的工作才終于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你看我?這條項鏈,純金的,現在黃金的價格只要六十塊錢一克,而且黃金可是硬通貨,放幾十年都保值的。”周知意從毛衣里扯出脖子上戴的一條方絲鏈24K黃金項鏈,對著馮桂敏說道。
這個新?年,周知意還是來桂明飯店和馮桂敏一家人一起過?,和去年一樣?,還有江遇,只是還多了三只大狗。
馮桂敏看著她?頸間的項鏈,已經心動了,“看著可真好看,哪家商店買的?”
“就在中山南路的百貨商店旁邊,那家金店還可以?按你自?己畫的樣?子來做,你只用說要多少克的金子,再加一點手工費就行?。”周知意說著。
兩個女人仿佛談論著哪家的菜t?賣得好似的,誰能想到去年一件四十塊的衣服馮桂敏能和店主講了快半個小時的價、而周知意還連一件衣服都不舍得買,一年過?去,不只周知意富起來了,桂明飯店因著制衣廠訂飯推出員工餐、之后又推銷給其?他工廠,也賺了不少錢。
江遇則是一旁安撫道,“沒事?的,它們只是看著兇,不咬人的。”
高德明、高靜父女倆這才敢小心的把手中的白肉丟過?來。
本來到新?環境略有不適的三只狗慢慢也適應過?來,最愛吃的一心適應的最快,已經能歡快的對著父女倆個搖尾巴了。
下?午,馮、高兩家的親戚陸陸續續過?來了。
馮蘭香看到去年見過?的這對俊男靚女又再次一起出現,還多帶來了三只大狗,她?去幫忙準備年夜飯時,忍不住對自?己妹妹說,“現在年輕人我?真的是搞不懂,因為計劃生育,反正只能生一個孩子,早生晚生都一樣?,但?是不生孩子養那么多狗干嘛?狗能當孩子養嗎?”
馮桂敏剛開始沒聽懂,還是馮蘭香又瞥了一眼?遠處幫忙貼對聯的那對小年輕,她?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小意和阿遇沒結婚,他倆甚至都不是在談戀愛,就是朋友。”
馮蘭香驚訝,“去年逛花街都沒撮合成?”
馮桂敏聞言也是遺憾,點了點頭。
“那他倆都有對象了嗎?”馮蘭香又起了別的心思?,“要是那女仔還沒有的話,我?把你姐夫家的侄子介紹給她?唄?”
馮桂敏敬謝不敏,“快算了吧,我?也算知道些?情況,姐夫那侄子大字不識一個,可配不上小意。二姐你要想做媒,至少要找個阿遇那樣?的,長得好、個子也要高,還要像他一樣?是個自?己做著生意、晚上還去夜大學習的大學生,又會賺錢又有文化才配得上我?們小意。”
“這么高的條件,我?上哪兒找去?”馮蘭香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既然有現成的,你再撮合下?唄。”
馮桂敏嘆氣,還是搖了搖頭。她?現在已經完全歇了心思?,都一年過?去了,看來周知意和江遇兩人對對方都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她?再覺得般配也不能瞎撮合了。
86年的春節聯歡晚會比去年要好看,眾人沒有像去年那樣?中途跑去逛花街,而是守在電視機前。
從去年的工人體育館換到今年的演播大廳,電視機里看著整個場景確實亮堂了不少,讓人愿意繼續看下?去。
接著主持人一一登場自?我?介紹,最右側的年輕女主持說的還是英文,是為了能讓海外華人可以?通過?國際廣播電臺同步收聽。
桂明飯店里,眾人看著那女主持人挪不開眼?,倒不是因為她?說的是洋氣到聽不懂的語言,而是她?身上那件黃色毛衣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還是馮桂敏最先反應過?來,看向愣住的周知意,“小意,那女主持人穿的毛衣是不是和你是同一款啊?”
她?剛問完,定睛一看周知意身上的黃色毛衣,自?己便?答道,“還真是同一款啊。”
第67章 小黃槐
這還?是黃莉莉第一次登上如?此大的舞臺,能夠在全國人民的面前亮相。
她之?前是主持臺里?的一檔早間新聞節目,因著這次春晚導演提出要讓海外華人可以通過國際廣播電臺同步收聽節目,主持人陣容中需要有一人能夠流利的說英語,黃莉莉憑借自己出色的英文口語能力這才在臺里?一眾主持人中幸運的拿下了這次主持春晚的機會。
因著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黃莉莉咬了咬牙,用?大半積蓄買下了自己之?前在商場看到的那件好看的黃毛衣。
年三十當晚,黃莉莉穿著這件黃毛衣亮相,柔軟蓬松、像云朵般的馬海毛毛線織成的毛衣,上面做了精致的黃槐花手工鉤花,襯得她清麗秀美,再加上一口流利的英文,令每一個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不住的感嘆:這位年輕女主持可真是美麗又聰慧啊!
就這樣,黃莉莉一下子被?人們記住了,甚至還?有了個親切的稱呼——“小黃槐”。
接著,輕工部?部?長穿獵裝一事成了新聞,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這位部?長說,“我一直主張女同志們穿的漂亮點?,男同志們也是,大家?穿衣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僵化,都?穿的鮮亮些才能體現國人積極向上的精氣神嘛,像前一陣春晚上的‘小黃槐’同志,她穿的那件黃毛衣就很好看啊!”
他?的話如?同添了一把柴。
聞到味兒的記者們又沖去采訪“小黃槐”,追問她在春晚上穿的是哪個外國牌子的毛衣。
“那件黃色毛衣可不是外國品牌的,”黃莉莉面對追到家?里?采訪的記者們,從柜子里?拿出細心?掛在衣架上的毛衣,把衣服后領處的領嘜翻出來,“你們看,漢字,是‘南風牌’的,這可是我們國家?自己的服裝品牌。”
「南風」一下子火了!
一件毛衣成就了黃莉莉這位女主持人,讓她被?全國人民記住;也成就了「南風」,讓人們也知道了原來國內也有不輸外國品牌的衣服。
最直觀的變化,周知意參加二月下旬的省內春裝展銷會時被?主辦方?安排在了最顯眼的位置,「南風」可不只是國內的服裝品牌,還?是他?們新寧市的服裝品牌!
比上次秋裝展銷會更?多的客商紛至沓來,一進來就一眼看到了「南風」的展位,與其他?展位不同的巨幅宣傳照片、落地衣架上每一款衣服上都?有對應的模特展示照片,看著就是高端,還?真是不輸外國品牌的感覺。
周知意還?沒?意識到即將撲面而來的“熱情”,還?像上次秋裝展銷會那樣介紹起?這次她帶來的新款春裝的設計,“這一個系列延續之?前的以花為基調的設計,例如?這款碎花圖案的半裙、做了玫瑰花形狀抽褶領邊的長袖衫等等,材質上加入了薄紗、緞面布等來使衣服更?加有春夏的輕盈感;除此之?外,新加入了波點?元素,但不是普通的波點?,而是縮小的狗爪印,像這款開衫外套、襯衫、針織背心?等,會有一種復古俏皮靈動感——”
“每一款每個尺碼我都?要五件!”有客商已經急不可耐的喊道,他?可是看現場的衣服貨量并沒?有太多,生怕自己進不到貨。
“我也是,要一樣的數量!還?有‘小黃槐’的毛衣有貨嗎?”
“還?有我,我也想要‘小黃槐’毛衣!”
周知意只能扯著嗓子喊,維持著秩序,“大家?別急,我們這次帶來的都?是春裝,黃槐花毛衣我們已經在補貨了,大家?如?果?想進那款黃毛衣的話可以先下訂單,我們會盡快出貨的!”
之?前采購過黃槐花毛衣的那些客商們早在春晚結束后沒?幾天?就已經和周知意下復購的訂單了,本來帶著女工們做春裝的姜玉芝只能又帶著制衣廠眾人再次鉤起?鉤針花,爭分奪秒補貨。
盡管無法當場就拿到黃槐花毛衣的貨,客商們還?是看了看新款衣服,拿走?了一些春裝,有「南風」的名頭,相信也會好賣的,而且款式確實好看。其中波點?開衫外套最受歡迎,兩百件很快便售罄了,也變成了預訂。
不到一上午,「南風」牌的新款春裝就已全數售完,來晚一步的客商們只能通過展示樣衣和模特展示照片來下單。
忙過了最忙的那陣,周知意這才注意起?其他?展位。
“這是港島那邊新流行起?的西裝,哎呀,那種大寬肩西裝已經過時啦,現在就興這種肩膀只略微墊寬些的西裝,看著像人自己就是這么肩寬背直的挺拔樣子,穿上可精神了!這就叫做人靠衣裝!”
那展位上的老板賣力推薦著自家?衣服,“知道新寧之前辦的青春美大賽嗎?咱們這邊是不準見?報,但港島那邊可是有報道的,據說還?是因為拿下第一名的女仔穿了這種西裝,才在他?們那邊流行起?來的,有部電視劇里那個律師主角穿的一水的都?是這種款式的西裝套裝……”
被?他?賣力吹捧的“拿下第一名的女仔”何萍:……嗨,我就在這里?,沒?錯,是我穿的。
“有心?插柳但卻插到隔壁”的周知意:……西裝的審美還?是被?我扭轉過來了嗎?
“我們是不是還?有你之?前穿的那款西裝的積壓庫存?”周知意說著緩緩笑起?來,“機會都?送上門了,我們可以說是這波‘新流行’的鼻祖了,沒?道理我們不能乘一下東風。”
穆霖也笑起?來,立刻起?身,“我這就回去把衣服都?拉過來!”
——
雖說新t?寧過了年就意味著要入春了,但全國各地氣候不同,很多地方?還?是乍暖還?寒的氣溫,“小黃槐”帶起的一波黃毛衣熱潮抓住冬天?的尾巴流行起?來。
除了給各個百貨商店供給高品質的高價黃槐花毛衣外,周知意又設計了一款平價版的黃毛衣放在東壩街的南風服裝店里?售賣,毛線從進口馬海毛換成普通棉紗毛線、手工鉤花也改作了提花工藝的平面花朵圖案,將成本降下來后,把售價也降到了大眾能接受的四十五元的價格。
家?庭富裕的女孩能夠買到精致秀美的“小黃槐”同款馬海毛鉤花毛衣,而家?境普通的女孩也能用?她們能承擔的價格買下更?為平價的提花毛衣。
像之?前的紅裙熱潮一樣,街上又流行起?黃毛衣,每每有女孩穿著一身黃色毛衣,都?會在同伴中引起?一陣轟動,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欣賞、撫摸、詢問。
“是南風牌的黃毛衣嗎?”
“那當然是了,你們看,吊牌我都?沒?舍得拆,是「南風」01系列的,這牌子的高端線!‘小黃槐同款’!我訂親讓我對象把‘新三件’彩禮里?的電視機換成了這件衣服,看看這質量、這樣式,就連外國品牌都?沒?有這樣好的毛衣!”
東壩街上的其他?服裝店老板們看著街尾的那家?小店絡繹不絕的客人很是眼紅,可誰讓這可是都?被?輕工部?部?長點?名表揚過的、被?春晚主持人穿過的「南風」牌毛衣,品質和款式一下子有了口碑,也讓南風服裝店一下子有了知名度。
因為黃毛衣的熱賣,再加上春裝展銷會上賺到的錢,周知意已經在計劃新店的選址了,現在的店面實在是有點?小,客人一多甚至站不開。
只是周知意有些糾結,是繼續在東壩街尋一個更?大的店面租下來裝修一番重新開張,還?是去別的地方?開店。
雖然現在看東壩街人頭攢動,是整個新寧、甚至說是全國都?數一數二的繁華市場,號稱“有做不完的生意,只要有貨,就不怕沒?人買”。但這片街市的高光也只維持在了八十年代,之?后隨著新寧市越來越多服裝市場的建成,客商們慢慢被?吸引走?,東壩街也漸漸走?向落寞,到現代時,這片曾被?擠得水泄不通的街市上就只剩下零星三兩人閑逛,令人唏噓。
周知意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趁著東壩街還?在輝煌時期,繼續在這邊做生意,等到九十年代日漸蕭條時再及時抽身離開。
另一個選擇則是直接去新的市場,做第一批入駐的商家?,像她的「南風」這樣已經有了些知名度的服裝品牌、自帶客戶群體,相信新市場的管理者會很歡迎她的加入。
周知意還?沒?有糾結出個結果?,后來發生的事情幫她做了選擇。
本來只有南風服裝店在售的黃色提花毛衣突然在東壩街其他?幾家?服裝店售賣起?來,WK潮流女裝店、超強服裝店、靚衣時裝店等等,甚至其中還?有最初周知意進貨白色的確良裙的那家?豐收服裝店。
還?不是像之?前的紅裙那樣,大家?模仿著電影里?走?紅的款式做出來的大同小異的紅裙子,而是真真切切的同款黃毛衣。
“一模一樣的紗線、完全一致的提花圖案,只是換成了他?們家?的領嘜。”陳曉慧回到南風服裝店,氣憤的說道。
她從沒?來過東壩街,對這里?的人們來說是生面孔,趙娟這才想到讓女兒假裝想買衣服的尋常女孩去這些掛了同款黃毛衣的服裝店里?打探情況。
這個怯懦內向的女孩難得氣到臉都?漲紅了,陳曉慧繼續說著,“那幾家?服裝店的老板更?是直接打著我們的旗號,說是「南風」同工廠出貨、品質完全相同,但每件毛衣的價格比我們要低五塊。”
何萍咬牙,咒罵道,“真是無恥!”
趙娟皺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拿到的和我們同樣的毛衣?”
周知意走?到店門口,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遠處那幾家?服裝店不約而同掛在門口的那鮮亮奪目的黃毛衣,她目光微冷,沉聲道,“還?能是怎么拿到的?都?說了是同工廠出貨,衣服是從源頭上流出去的唄。”
她被?大順針織廠的老板劉耀背刺了。
第68章 四季衫
大順針織廠的老板劉耀早有預料,知道一旦越來越多的服裝店開始賣起同款黃毛衣,周知意?肯定會來找他。
“我也?是沒?辦法的啦,”劉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甚走心的給自己開解道,“小周老板你也?是知道的嘛,眼看?天氣越來越熱了,我們這種針織廠也?就只能做做冬天生意?,天一熱就進入生意?的淡季,趁著黃毛衣流行起來,抓住最后的這點時間趕緊多賺一點啦。”
和周知意?一起來要個說法的何萍被這人的話氣了個仰倒,“說的這么好聽?,還不是厚顏無恥!”
劉耀那雙瞇縫眼猛地睜大了些,瞪向何萍,毫不客氣的伸手?指著她,“哎你這個女仔怎么說話這么難聽?呢?!”
周知意?一個閃身擋在何萍面前,抬手?抓住那根沒?禮貌的手?指推開,冷淡的說,“劉老板這就不必了吧,好歹大家以前也?是一起賺錢的關系,動手?可就過?了。”
劉耀這才發現以前總是臉上帶笑的人一下子?沒?了表情,也?挺嚇人的。他又一瞄旁邊站著的怪力?大嬸和年輕青年,到底還是他事?情做的不地道,不由得心虛,“算了,我不和個小姑娘計較。”
何萍立刻就是一個白眼,什么叫不和她計較,剛剛他的手?指可是快要戳到她腦門了。
“小周老板你也?理解一下嘛,”劉耀說道,“那幾個服裝店老板找到我,想要我給他們供貨相?同款式的黃毛衣,幾個人加起來的訂單量比你還多咧。生意?都到我廠子?門口了,我總不好拒之不做吧,大家都是為了賺錢嘛。”
這里畢竟是大順針織廠,別人的地盤,周知意?也?不想靠什么打架為自己出一口氣,她只是問劉耀,“所以劉老板是選了其他人、放棄我這個合作伙伴了?”
劉耀望天,逃避回答,“唔……”
周知意?又問,“你是真?的覺得天熱了后針織廠就沒?生意?了?”
這個問題劉耀就回答的干脆多了,想都不想的說,“那當然了,你年紀小、做生意?還沒?幾年吧?我這針織廠都開三、四?年了,不用到夏天,四?月份的時候就沒?生意?啦!天熱了誰還穿針織的衣服啊,所以我這不是才抓緊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想要多賺一點嘛。”
周知意?點點頭,劉耀只想賺一波快錢,那她就沒?有什么好和他聊的了。
“那就再也?不見了,劉老板,告辭。”周知意?說完,示意?何萍、趙娟和穆霖三人跟著她一同離開。
劉耀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撓了撓頭,就這么離開了?他都做好了被揪著領子?罵的準備了。
在回南風服裝店的路上,何萍也?忿忿不平的問周知意?,“咱們就這么放過?他了?至少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吧?瞧瞧他做的那些事?,把我們的衣服生產出來掉頭就賣給了同行服裝店,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啊!”
“怎么算給他點顏色?動手?拽著他的領子?、或是撓花他的臉?”周知意?搖頭,“女性反擊的手?段又不只有成為潑婦。”
趙娟眼睛一亮,“你想怎么做?”
周知意?緩緩勾起唇角,輕笑一聲,“針織可比他想象的好玩多了。”
既然別人的針織廠會背刺她。
周知意?長出一口氣,“我要建自己的針織廠。”
——
宋思泉在過?來的路上,見東壩街上好幾家服裝店都在賣「南風」的黃毛衣,他走進南風服裝店,果然見生意?沒?有他上次過?來時那么興隆。
“怎么那么多家服裝店都在賣你們的黃毛衣?”宋思泉奇怪的問。
何萍都已經?習慣了他偶爾過?來“串門子?”的行徑,聞言只沒?好氣的答道,“針織廠老板不做人,把我們的衣服生產出來又賣給了那些店唄。”
宋思泉訝異,張開了嘴,“啊?”
見柜臺后的周知意?皺著眉算著什么,宋思泉連忙安慰道,“你別太?難過?,反正現在天氣就要熱起來了,毛衣也?賣不了多久,他們賣就賣吧。”
周知意?只禮貌的敷衍一笑。
宋思泉話中有一半說的沒?錯,天氣是漸漸熱起來了,黃毛衣的熱潮隨著回暖的氣候漸漸衰退,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退出服裝市場。
但“他們賣就賣吧”?
周知意t??可不是吃了虧后默默自我安慰“吃虧是福”的那種人,吃了她多少的生意?,她就要搶回來多少!
開新店的事?暫時一放,周知意?盤算著針織機器的價格、分出一批女工來學習使用這種機器還有紗線的事?情,在紙上寫下一行行文字和數字,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句,“你的手?好小啊。”
宋思泉緊張的說出這句話,這還是他的同學們教給他的,說只要對著心儀的女生說出這句話,就像施展魔法一般,能使她對自己動心。
而且宋思泉也?不是說謊話,他看?著周知意?按在本子?上的手?,手?指細而白、看?著十分秀氣,他又舉起自己的手?,看?著確實比他的手?小一大圈,可愛極了。
周知意?這才抬起頭來,她的反應卻不是宋思泉以為的那樣?羞澀。
“你的手?好小,怎么比我白這么多,你好可愛,比一下手?的大小,你頭發好香,你的眼睛好美。”周知意?語氣毫無波動的一口氣說完。
宋思泉愣住。
周知意?無趣的撇嘴,男人的話術不管哪個年代都是這些話嗎?
被人打斷思緒本就不爽的周知意放下筆,舉起右手?在宋思泉面前展開,“小嗎?”
宋思泉呆呆的點了下頭。
周知意?猛地握成拳,“但這個大小打進你的眼眶也?足夠了。”
宋思泉一凜,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說完,周知意?揚唇一笑,收回拳頭,假笑道,“我開玩笑的,我是文明?人。”
連大順針織廠的老板背刺她,周知意?都沒?動手?,頂多是想讓他沒?生意?做、沒?錢賺而已。
宋思泉跟著干笑兩聲,“哈、哈……我突然想起我下午還有課,那我就先走了。”
在他離開后,何萍才放聲笑起來,“哈哈哈哈,周知意?,你把人嚇走了!”
周知意?聳聳肩,又重新拿起筆,無所謂的說,“走就走唄,這樣?就被嚇到了,走了也?好。”
何萍搖頭,“你啊,真?是鐵石心腸、水火不侵,我真?好奇什么樣?的人才能使你動心。”
“動什么心,我現在要做的事?只有動筆。”周知意?頭也?不抬地說,繼續算籌建針織廠需要的資金。
快速算出一個大概的數字,周知意?合上本子?,“我去趟二?紡廠,何萍你和趙姐看?著店。”
何萍和趙娟相?繼應了一聲。
周知意?坐著公共汽車來到新寧第二?紡織廠,在染織車間找到相?熟的車間主任鐘家佩,“鐘主任,我記得二?紡廠是有個紡紗車間吧?織毛衣的那種線能紡出來嗎?”
鐘主任點點頭,“紡紗車間是主要紡針織用紗和織布用的特種紗線。”
——
四?月份,服裝市場全面鋪新貨,興極一時的黃毛衣徹底謝幕,各個服裝店又賣力?的賣起新款式春夏服裝。
“看?看?這件扎染襯衫,這種布料可是只有我們新寧二?紡廠出貨,這布還有出口到國外咧,所以啊,在我這兒你就能買到和外國人用一樣?布料的衣服嘎,國內貨的價格、外國貨的品質!”
“商場里賣的都是這種西裝啦,大寬肩的潮流已經?過?去了,現在小墊肩才是最時髦的!”
“去年的文化衫知道不?就是這種,這件衫上可是印著今年春晚上唱的那首《春光美》的歌詞……”
這些服裝店的老板一邊推銷著自家的新款衣服,一邊悄悄留意?著街尾那家「南風服裝店」,不知道那個年輕的女老板又會出什么樣?的款式、帶起一波怎樣?的潮流。
「南風」也?沒?有落后多久,沒?幾天,周知意?就鋪出她們店的新款式,一溜各種顏色的薄針織衫,紗線來自二?紡廠紡紗車間同志們幫助研發的棉麻紗線,20%的超柔漢麻和80%的精梳棉混織作出的高捻棉麻紗線,能夠使針織的衣服也?能輕薄透氣,很適合春夏季節穿著。
在衣服的織法上,周知意?也?費心研究過?,看?似純色的針織衫,仔細看?能夠看?到空加針織法做出的構成圖案的細小鏤空,這種織法沒?有圖紙是無法復制的,哪個位置上針、哪個位置空針,都是經?過?仔細的排列設計的。
而且,周知意?一口氣出了十個顏色,基礎的黑色、白色、灰色、卡其色,之前火起來的紅色、黃色,還有過?去被服裝商人們定義為不好賣的橙色、綠色、藍色和紫色,簡直像是把彩虹的顏色都出了個遍。
那些悄悄窺探的服裝店老板們都懵了,這么多顏色,她能賣出去嗎?
周知意?當然可以。
“其實每個人適合的衣服顏色都不完全相?同,就像之前流行的黃毛衣,是不是有些人穿著好看?、有些人穿著不好看??”周知意?說道。
那些來進貨的客商們紛紛點頭,其中殷勇搶先回答道,“是啊,這顏色太?挑人了。”
周知意?看?向他,“那你知道為什么挑人嗎?”
殷勇回答不上來了。
周知意?拉過?一個凳子?,讓殷勇坐過?來,給這些客商們上了一堂色彩課,“那是因為每個人的膚色不同,所以適合的膚色也?不同。”
“我們可以根據膚色的深淺、冷暖大致分為四?類,用四?季來命名。”周知意?說著,打量著殷勇的膚色,“像你,膚色偏黃屬于暖色,又略深,可以被劃分到秋季型人。”
眾人新奇的聽?著,原來人也?能劃分成四?季啊。
周知意?拿著一摞顏色各異的針織衫放到殷勇身前,“黑色是適合的。”
她拿開最上面的黑色針織衫,露出下面的黃色針織衫,“你們看?,黃色就不適合了。”
“紅色也?還好、卡其色看?著還不錯,但是橙色、藍色和紫色都是不適合的。”周知意?總結道,“秋季型人適合低飽和的暖色系色彩的衣服。”
周知意?又叫來何萍,拿她舉例子?,“像這位靚女,她雖然也?是偏黃的膚色,但是人長得白,屬于春季型人。”
“紅色、橙色、黃色這些看?著挑人的顏色,你們看?放在她身上是不是襯得人還挺明?亮的,并?不難看?吧?”
聽?得入了迷的眾人不由的點了點頭。
“像我,膚色偏冷色調,又比較白,所以是夏季型人。”周知意?又把衣服放在自己身前,像變臉藝人那樣?一件一件拿掉,“能看?出哪些衣服更?適合我嗎?”
何萍搶答道,“白色、藍色、紫色、灰色這些最好看?,當然其他顏色你穿也?不丑。”
南風服裝店里哄笑一片,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是啊,小周老板人長得靚,什么顏色的衣服隨便穿啦。”
“不像我,我和老殷差不多膚色,那我以后還是買些卡其色、黑色之類顏色的衣服穿好了。”
周知意?把最后一個冬季型人用趙娟舉例講完,“冷色調深膚色的冬季型人可以試試藍色、綠色、灰色和黑色這些偏深的冷色調衣服。”
“衣服歸根到底還是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周知意?笑起來,“輕工部部長不是提倡大家穿得鮮亮些嗎,我就出了這么多顏色的‘四?季衫’,大家如果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像我剛剛那樣?給客人推薦適合她們穿的衣服。”
客商們對視過?后,還是各自拿了一些四?季衫的貨,決定試試看?。
不提現在「南風」牌衣服的名氣,就這一排十個顏色的衣服鋪開,就足夠吸引人眼球了,誰不好奇的過?來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西洋景啊。
款式簡潔又不簡單、再加上品牌口碑的加持,又是顏色繁多,四?季衫一下子?又強勢搶走不少客戶,讓不少服裝店的老板們看?傻了眼,周知意?是怎么做到的?
他們雖摸不著頭腦,但見四?季衫熱銷,紛紛又暗戳戳的行動起來。
隨著天氣的回溫、生意?日漸蕭條,像往年那般迎來自己即將長達四?、五個月的“被迫休假期”的大順針織廠老板劉耀面對上門詢問的這些服裝店老板們,詫異道,“等等,你說那個小周老板又出了一種叫‘四?季衫’的針織衫,一口氣出了十個顏色?那可不是在我的針織廠做的。她瘋了,這個天氣出針織衫,還出這么多顏色,她賣得掉嗎?”
“賣得可好了。”超強服裝店的老板曹強回憶著自己遠遠觀察到的衣服,“雖說是毛線織的,但看?著一點都不會熱的樣?子?。”
劉耀滿頭問號,她怎么做到的?
接著,「南風」又出了好幾款針織服裝,薄紗般的針織開衫、polo領的針織短袖T恤、漸變色紗線織成的針織半身裙……
周知意?身體力?行的用一款款熱賣的衣服隔空告訴劉t?耀,沒?有什么天氣熱了、針織類衣服就賣不出去了,他的針織廠生意?不好,而她的針織廠熱火朝天、機器一刻不停歇。
第69章 指南針
傍晚,夜色漸漸攏下?來,晚霞的余暉映在云層上,穆霖騎著自行車下?班回到家,卻在家中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過來了?”穆霖對?來人沒什么好臉色,語氣不善。
穆振平板著臉呵斥兒子?,“怎么說話的。”
穆霖沒好氣的癟了下?嘴。
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不動如山,正是穆霖之前的“好師傅”,乾坤制衣廠的版師劉全慶,他故作大度的說,“沒事?,阿霖是看到我過來很驚喜吧?”
“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誰看到你會驚喜……”穆霖小聲?的嘀咕著。
劉全慶臉上的微笑?險些保持不住,臭小子?,離開乾坤制衣廠才大半年,翅膀就長硬了,不是以前為?了能讓他教技術、處處隱忍的模樣了。
要不是吳家兄弟倆不知怎么打聽出了那家南風服裝店背后的制衣廠的版師居然就是他曾經的學徒穆霖,劉全慶也?不會此刻在這?里受這?個氣。
想著吳家兄弟兩人的要求和允諾的報酬,劉全慶深吸了一口氣,仍保持著略微僵硬的笑?容,偽裝著自己并不擅長的和藹,“阿霖離開后,我又帶了個新的學徒,不比不知道,這?個新學徒哪有?阿霖聰慧,讓做什么都?笨手笨腳的,這?不,我才過來,想叫阿霖回去,跟著我繼續學習,未來可以接我在乾坤制衣廠的班。”
劉全慶說完,微微昂起下?巴,仿佛自己給出的是什么極好的允諾。
穆霖聽完卻是嗤笑?一聲?,被逗笑?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在做什么?我在現在的制衣廠都?已經做到版師這?個位置了,你讓我放棄現在的位置,回去繼續給你當孫子??”
“咳……”穆振平在一旁忍不住清了下?嗓子?,什么孫子?不孫子?的,這?么說這?劉全慶不成他爹了嗎?
穆霖無奈,只好換了個更文明的說法,“讓我繼續給你當學徒。”
“乾坤制衣廠又是什么好地方嗎?學徒工的工資每個月才三十塊。”他繼續說,語氣譏諷,“我是多?想不開才會放棄現在的正式工作,回去等不知道多?少年后你才會交接給我的‘班’。”
劉全慶避而不談接班的時間,只說,“哎呀,工資的事?都?是可以談的,我幫你去和吳老板說,給你漲到正式工的工資。”
穆霖并不覺得誘惑,也?厭倦了和這?人繼續打交道,直截了當的說,“不必了,我知道你這?次過來是為?了什么。”
他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黃毛衣現在過季了,四季衫不知道怎么做的?想要把我挖過去,把制的版也?帶過去?省省吧,我可不是之前的程嫂子?那種人,做不出背叛的事?。”
穆振平做了一輩子?警察,就算現在退休了也?還是正直的做派,聞言頓時眉頭深深皺起,“老劉,你真?是這?么想的?”
“怎么可能。”雖然是否認,但?劉全慶略顯尷尬的笑?容卻將真?相?明明白白的顯露。
穆振平板起臉,立刻把人趕了出去,“是我識人不清,以后你別再來我家,要是我個仔真?跟著你做出那種不仁不義的的事?情,就算是他我也?照攆不誤!”
第二天,穆霖到了知意制衣廠后就說了昨晚劉全慶去他家“誘惑”他的事?情。
姜玉芝反應很是平淡,“哦,你不是第一個了,曉慧、鄭香還有?村里來廠子?里上班的女人們,王淑英、彭美琴、張芳……她們都?被找過,看來對?方是發現‘娘子?軍’撬不動,又轉頭找到了你。”
“找我也?沒用?,男子?漢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而且,”穆霖悄悄地看她一眼,隨即又不自在的轉開,“而且我爸也?不能讓。”
周知意看戲似的在兩人間來回看著,憋著笑?,她倒要看看這?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什么時候能夠戳破。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回事?,”穆霖轉頭對?周知意說,“那幾個服裝店的老板就算不知道我們的四季衫是怎么做的,但?還是可以照葫蘆畫瓢,用?別的面料代替,做個相?似款式,就像我們那款針織polo衫,何萍不是說看他們換成布料做了出來、已經掛到他們的店里售賣了嗎?”
穆霖說著心?頭窩火,低聲?咒罵一聲?,“這?些人就知道盯著我們,看我們出什么款就抄走什么款,簡直是一幫水蛭,吸我們的血。”
就算是在現代,“抄款”這?種現象都?在服裝行業中層出不窮、無法杜絕,而在這?個連“設計”這?個概念都?還沒有?的當下?,人們的觀念就是看誰家什么款式賣得好就跟著做,只不過之前都?是照著外國品牌的衣服做仿品,就像從前海林制衣廠做的仿版梵特杰襯衫;抑或者跟著港島那邊的潮流走,看他們的電視劇中明星穿的衣服是什么款式,就跟著做。
現在「南風」出了名,聞名而來進貨的客商絡繹不絕,自然又成了東壩街上其他女裝檔口店照做的靶子?。
姜玉芝、何萍、穆霖過去都是在各個制衣廠工作,曾經不以為?然的事?情,到現在“刀子”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憤怒。
“所以啊,只要還呆在‘水中’,就會一直被吸血。”周知意說著,看向面前桌上鋪開的新寧市地圖。
姜佑青繼續講自己打聽來的事?情,“除了東壩街外,這?一兩年在緊鄰新寧火車站的站東路上自發聚集了一些服裝商,他們沿街開的服裝店形成了一片小市場,叫做站東服裝市場。”
姜佑青又指向地圖上的另一處,“這?里最近也?在籌建一個新的服裝市場,以十三行路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據說是新寧市的領導班子們想要重振這?片土地上往日的輝煌。”
十三行路,這個路名還是源于過去的那段歷史。兩百多?年前,十三家較有?實力的行商被指定與洋船上的外商做生意,并代海關征繳關稅,哪怕是后來各地關卡封閉,仍保留了十三行對?外經商的權利,是當時唯一的對外貿易渠道,一時風光無限,雖然之后因百般原因漸漸沒落,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這?條命名為?十三行路,依稀能看到其曾經的痕跡。
周知意望著地圖思索著。
站東服裝市場毗鄰新寧火車站,人流量不用?說,新寧的服裝是做的全國個體戶的生意,占個地理?位置便利的優勢,生意肯定差不了,不然也?不會自發形成一片市場;
但?周知意知道,十三行,在未來不僅指的是過去那十三家壟斷外貿的行商,更是服裝行業赫赫有?名的全國服裝批發市場,成為?新寧最為?標志性的商貿場所,和曾經的輝煌一樣,這?里的衣服不只是銷往全國各地、更是有?很多?外商都?來此地拿貨。
這?片街市掙扎著,在九十年代終于迎來了第二次黃金時代。
甚至可以說,后來東壩街的衰敗,和十三行強勢占據市場龍頭脫不開干系,畢竟商業就是這?樣,此消彼長,如浪花般,有?起來的、就會有?下?去的。
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地圖上“十三行路”這?幾個字,繞著其畫了個圈,周知意開口,做出了決定,“我們去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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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都?有?從眾心?理?,就像WK潮流女裝店的老板吳坤,他把另外幾家服裝店的老板聚集起來,四處打聽,知道了大順針織廠就是生產南風牌黃毛衣的廠子?,幾人找過去,和針織廠的劉老板談下?了給他們也?供貨的這?單生意。
又比如說,大家看WK潮流女裝店也?跟著南風服裝店掛出了數十個色換了尋常面料的長袖衫,他們也?跟著做起來。雖然好幾個顏色最后落得了一個庫存積壓的下?場,也?不知道南風服裝店的那個女老板是怎么把這?些不好賣的顏色賣掉的。
但?這?些都?不影響東壩街上的眾多?賣女裝的服裝店老板們把南風當作“指南針”,一到不知道該做什么款式時,就在南風服裝店門口打個轉。
被當作“指南針”的南風服裝店眾人心?情就沒那么美妙了。
何萍拎著掃帚從店里沖出來,裝作掃門前塵土的動作,把“垃圾”掃走,一邊指桑罵槐,“真?是的,這?門口怎么又臟了,也?不知道什么黑心?的人把地都?踩臟了。”
那男人知道何萍是在罵他,可做賊心?虛,真?理?論起來他也?沒理?,只能t?灰溜溜走了。
周知意向外看了一眼,也?是心?里堵得慌,雖然她已經在十三行路旁邊的和平東路上盤下?了一間新商鋪,姜佑青正帶著工人們裝修,不久后她就可以離開東壩街,遠離這?幫“水蛭”,重新開業。
可周知意并不想就這?么簡單的離開,這?樣也?太便宜這?些吸著她“血”賺錢的老板們了。
心?中默默思忖著,周知意面上仍如常和客商們做著生意,“二十件四季衫、十六件Polo領針織短袖衫,一共七百二十塊。”
“便宜點啦,小周老板。”那客商討價還價道,“我剛去問過WK潮流女裝店了,差不多?的衣服他們一件可是便宜五、六塊錢的。”
又是那WK潮流女裝店,這?人的話一下?子?踩中趙娟的雷點,她立刻從旁邊走過來,拿著展示用?的樣衣,“你看看我們店里的衣服,和他賣的衣服是一個品質嗎?我們這?件針織衫可是用?進口外國針織機器織成的,紗線也?是定制的,比他吳坤賣得那些用?普通布做的衣服還要透氣涼快,你就說能比嗎?你要是貪便宜,怎么不去他家買?”
“你!”那客商一下?子?漲紅了臉,卻還真?是無法反駁。
周知意拍拍趙娟的肩膀,“既然選擇在我們店拿貨,那當然是覺得我們的衣服更好了。”
她說著看向那客商,笑?道,“您說是吧?”
那客商也?不是沒有?情商的人,臺階都?擺到他面前了,立刻就說,“是、是這?樣的。”
他沒再提講價的事?,周知意也?沒再提,一分錢沒讓。
那客商從口袋里掏錢,只摸出了六百塊錢,有?些尷尬,“這?……能先賒賬嗎?我記得東壩街其他服裝店基本上都?可以賒單的。”
賒單其實也?是常有?的事?,做生意久了,一些老客戶人品什么的也?慢慢的有?了解,有?時候他們帶的錢不夠,又見潮流風向流行到某款衣服上、臨時調整進貨數量,周知意也?會通融一下?讓他們賒單,等過后這?些客商們回到各自的城市,再把貨款通過郵局匯款的方式打給她。那些老客戶們也?不是只做一回生意就不做了,倒也?沒有?人賴賬。
只是現在,周知意突然想了什么,心?頭一動,婉拒了當下?這?位客人的要求,“不好意思,我們店不能賒單,要不您先少拿幾件衣服?”
那客商最后只能少帶走了六件四季衫。
下?午,南風服裝店關門后,周知意和何萍回北發村,在村口遇到了來探望他二舅的段明禮。
“好久不見,”因著迎面撞見了,段明禮略有?些不自在的朝周知意打了個招呼,“我聽我二舅說了,這?陣子?好像很多?服裝店按照你們的衣服款式照做,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實就是如此,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是見誰賣得好就跟著賣,你也?別太難受。”
周知意敷衍的點點頭。
段明禮看著她進門的背影,接著視線便被房門擋住,他摸了下?脖子?,騎上自行車離開。
吃過晚飯后,周知意帶著大發、一心?和兩億出門遛狗,又遇見了要去夜大上課的江遇。
周知意這?才發現自己這?段時間被各種事?情纏身,也?有?些日子?沒怎么碰到江遇了,閑聊問起,“你最近怎么樣?”
“還好,很充實。”江遇推著自行車跟著她一起走在路上,“我想要一年修完夜大學要求的學分,有?幾門課程向老師問過,是去圖書館借了書自學的,通過考試就算學分,現在就只剩下?最后的過程控制與儀表和微機原理?兩門課程的學分了。”
周知意驚訝,“那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拿到畢業證書了?”
江遇頷首。
“你可真?厲害。”周知意感嘆道,因為?想讓姜玉芝和穆霖去夜大學再學習一番,她也?是有?打聽過,和全日制大學的學生不同,夜大學的學生都?是半工半讀,有?時會因工作調動等原因,不得不將要離開當前所在的城市,也?會拼了命的加快學習的速度,將三年的學習時間縮短到兩年,但?像江遇這?樣一年就修完三年課程的學分,也?是超群絕倫了。
“也?是沾了些便宜,在考上夜大前我就在電器行工作了,很多?理?論知識在那時就已經有?所了解。”江遇搖了搖頭,“你才是厲害。”
城中村的村口建起的知意制衣廠,和后來分出來的織衣針織廠,江遇不是看不到她前進的腳步,他是發自內心?的的覺得周知意厲害。
周知意卻是不太高興的撇撇嘴,“快別提了,我已經‘虱子?’纏身了。”
她把這?段時間的事?情毫無保留的全說出來,黃毛衣的貨被泄露到同行服裝店里、大順針織廠劉老板的背刺、四季衫等款式被抄襲……
在南風服裝店、在制衣廠和針織廠,眾人的情緒都?很憤怒,周知意這?個當老板的只能穩住,裝作不動如山的樣子?,不然她也?跟著怒發沖冠,那不是人心?都?亂了,這?種事?的解決辦法又不能是打群架。
可生氣嗎?
每一款衣服都?是周知意用?心?設計出來的,就這?么被人“拿走”,她當然生氣。
在江遇面前,周知意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怒,“那個討人厭的吳坤!我和他的梁子?從我來到新寧的第一天就結下?了!”
周知意又說起和這?人結下?的梁子?,“就是一年半前,我們剛到新寧的時候,在火車站分開后,我去了東壩街,想要找個工作。就是這?人,炫耀自己的進口大墨鏡和call機,以為?我會拜倒他的喇叭褲下?,真?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了?我當然是狠狠嘲諷回去;后來我離開桂明飯店,被玲姐帶到了海林制衣廠工作,有?次去外面廠子?鎖扣眼,正好去的是吳坤他哥的制衣廠,又說起這?事?,他哥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還說我是欲擒故縱!”
“還有?,秋裝展銷會前,吳坤就買通了村里的一個經常來我那邊做手工活的嫂子?,讓她背了我的設計稿給他看,哼,我設計的衣服他只看圖是做不出來的。”
江遇靜靜聆聽著,待周知意發泄完心?中積壓的怒火,只問她,“你想到怎么對?付他了嗎?”
周知意看向他,給了江遇一個贊賞的目光,“還是你懂我!宋思泉只會說讓我忍忍,等天熱了黃毛衣自然就退出市場;我今天還遇到的段明禮,也?只會說什么現實就是被抄是常事?。”
“我難道不知道現實是什么樣子?的嗎,被抄款就是惡心?又無奈的事?情。”天邊如火般的晚霞映在周知意眼中,仿佛兩團熊熊燃起的烈火,“但?是,我可不是能吃虧的人,我絕不向這?樣的現實低頭!”
“吸了多?少我的‘血’,我就要讓他們吐多?少‘血’出來。”
第70章 沉沒成本
穆霖收到周知意新畫的設計稿,紙上還用?訂書釘訂著一塊面料小樣。
款式是好看的,將之前?只有?男裝上用?的古巴領設計到了女裝上,再加上翻邊的短袖袖口?,還有?自肩部以下?橫著分割、在前?衣片上設計了兩道捏褶,紙上訂著的那一塊紅色波點布是要?用?的面料,能大概想象出做出來的衣服是什么樣子。
延續去年?夏天紅裙子的那波熱潮,這款紅色波點短袖襯衫應該也會很受歡迎。
只是……
好模仿的版型、尋常的面料,整件衣服仿佛在說——“快來抄我呀,我超容易被抄走的”。
穆霖的目光從紙上移開,抬頭看向?周知意,遲疑的說,“我們接下?來要?做這款短袖襯衫?”
周知意點點頭,“對?啊。”
“要?不然衣服用?的布料我們改改?可以像之前?一樣,讓紡織廠定染狗爪印波點布料。”穆霖提議道,又想起他剛來制衣廠時,周知意對?他的唯一要?求“必須理解她的想法”,他又連忙道,“我這不是在干涉你畫出的款式,我只是想讓衣服更特別些?,這樣不容易被抄走。”
穆霖有?些?不明白,因為東壩街其他服裝店盯著「南風」抄,所以從款式到做法上大家都在不斷創新,就為了使那些?人就算想抄款,也抄不明白,也只能淪為拙劣的模仿者,只能做出差一等的衣服,讓「南風」的衣服能夠以獨特性和?優良做工留住客戶。
可周知意新畫的這款衣服,完全是拋棄了過往的思路,看著是會很好賣的款式,但同時也是很好被模仿的款式。
“就用?這種?在中門布料市場上能找到的紅色波點布,”周知意堅持,“這個款式我就是打算‘t?送給’東壩街上其他老板的。”
穆霖更摸不著頭腦了,又不是關系好,離別前?還要?送個離別禮物?。
周知意見他這不明所以的樣子,安撫道,“放心啦,我心里有?數的,這款我們不用?做太多的貨。”
穆霖只好拿著圖稿去打版,反正周知意是老板,而?且她至今為止也沒有?把「南風」這座大船開錯方向?。
就這樣,不理解但盲從,穆霖還是照做了。
一周后,紅色波點短袖襯衫在南風服裝店里鋪貨,俏皮的紅色波點搭配這種?好穿的版型,還有?種?美式復古的感覺,很是洋氣,一下?子戳中人們的喜好。
來進貨的殷勇一口?氣拿了三十件紅波點短袖襯衫,說道,“這種?古巴領的襯衫我看男人們穿,只覺得不正經,尤其是那花里胡哨的面料圖案,簡直像小混混,沒想到做到女裝上居然還挺好看的。”
周知意自己穿得就是這款短袖襯衫,下?面搭配的是撞色的藍色牛仔中裙,黑色長發扎成一個低丸子頭,整個人看著仿佛明艷的畫報明星,聞言一笑,“其實這種?去掉了第?一顆紐扣和?領座的古巴領是很適合女性,因為這種?領型自然形成的小v領美化了頸部線條,而?且版型寬松,基本不挑體型,搭配這種?紅底白波點的布料,最是復古俏皮。”
殷勇默默記下?,這些?話可都是營銷的話術,這小周老板不光能想出好看又新穎的衣服款式,還能頭頭是道說出為什么好看。他就不行了,沒這個腦子,但靠著照本宣科,他在靜海市的服裝生意做得也不錯。
周知意給他開單,“這款襯衫的批發價是二十五元一件,一共是七百五十塊。”
“行,那等我回去后就把錢匯給你。”殷勇說著就準備去拎打包好的衣服。
周知意卻說,“老殷,現在我們店不能賒單了。”
殷勇一愣,“怎么了?是發生什么了?”
周知意嘆了口?氣,“前?一陣有?個客人在我這里拿了四十件四季衫,說是沒帶夠錢,回去就給我匯過來,可是都過了大半個月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按照他留下?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沒人接。這人啊,是完全音訊全無了,我只知道他是在文德市,但怕是就算我過去了,也找不到人。”
在一旁的趙娟和?何萍對?視一眼,兩人俱是莫名,還有?這事?啥時候發生的啊?她們天天在店里怎么不知道還有?人賴賬了?
不過就算滿頭問?號,她們還是沒有?出聲,沒拆周知意搭起來的“戲臺”。
殷勇一副了然的表情,“哎呀!這人想賴賬了,哪能還呆在文德,咱們國家地大物?博,誰知道他會跑到哪里去,大海撈針了啦!”
“是啊,就只能壞賬了,我自認倒霉。唉,八百塊錢也不算小數目了。”周知意嘆氣,“只是之后我都不敢給人賒單了,您見諒。”
殷勇很是理解,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我本來還想再逛逛別的服裝店看看進點什么衣服,吶,這七百五先給你,我等下?給我媳婦打個電話,讓她給我匯錢,大不了我在新寧多待幾天。”
其他客商有?些?像殷勇這樣好說話,直接該多少錢就多少錢付款;也有些?客商不太高興,他們又不是這樣的人,怎么能防小人把他們也防起來了呢;還有些客商眼珠子一轉,周知意的這些?話仿佛燕過留痕,在他們心中悄悄的種下了一個念頭。
果然沒過兩天,一直緊盯著南風服裝店的吳坤看到了她們店里上了新款,默默記下?款式和?用?的布料,立刻叫他哥吳乾安排制衣廠的版師劉全慶打版、叫女工們生產衣服,很快,這款紅波點短袖襯衫也在WK女裝潮流店中高高掛起。
立刻有?一些?客商被吸收過去,想要?比價。
聽說南風服裝店一件紅波點短袖襯衫賣二十五元,吳坤立刻表示,“我們只要?二十元!”
“吳老板大氣,那小周老板賣得更貴不說,現在還不準賒賬,說是之前?有?人跑了她的帳,可這又關我什么事,賴賬的人又不是我,”拿貨的客商抱怨道,“而?且現在誰敢在身上帶這么多錢,坐一趟火車顛簸好幾?天,萬一被人偷了怎么辦?”
吳坤心頭一動,附和?著說道,“這女仔真是年?輕不懂事,哪能因為一回壞了賬就失去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不像我,我就相信大家都不是那種?只想做一回生意的人,我店里可以賒單的。”
——
江遇考完微機原理,從新寧電子大學?出來,騎著自行車朝風雨電器行而?去。
經過無線電管理處時,他不由得停下?了,長腿撐在地面上,停住自行車。
無線電管理處周圍很多圍觀群眾,大家都像看新鮮事似的看著從無線電管理處走出的三個外國人,深眼窩、高鼻梁、黃頭發,外國人長得還真是和?他們不一樣,怪模怪樣的。不過這些?人身量高,一身西裝穿得可真好看啊。
江遇在看熱鬧的人中看到了羅良白,從自行車上下?來,他推著車子走過去,“發生什么事了?”
羅良白猝不及防被拍了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江遇,“你考完試了?快來看,那幾?個出來的外國人是帕格通訊公司的,就是每一臺call機上都印著的那個‘PAGER’,帕格,流進咱們國家的call機都是他們公司生產的。這幾?個外國人據說是想在新寧尋找一個代工廠,來做零件的組裝加工,以生產出更多的call機。”
無線電管理處的人員送那三個外國人上了一輛汽車,圍觀的群眾們這才漸漸散去。
回到風雨電器行,羅良白意猶未盡的說道,“他們來新寧生產,還不是因為關稅,在當地生產、當地銷售,他們能賺到的錢更多!未來越來越多的人用?call機,來找我們維修的人肯定也會更多!”
江遇陷入沉思中。
羅良白也陷入對?未來的暢想中,“修call機可比修電飯鍋、修收音機賺得多,而?且這門技術你和?我是最先掌握的,市場的第?一波金由我們來收割!”
江遇思索著,確實,就像他和?羅良白掌握維修call機的技術一樣,call機的核心技術也掌握在帕格公司手里,所以他們才能壟斷國內的傳呼機市場。
周知意提出的雙向?通訊的漢顯傳呼機,江遇一直想要?將其實現,他能想到實現的原理,但是無法真的實施,最關鍵的芯片編碼不是他一個人能想到,哪怕他看了無數書籍、旁聽了無數節無線電通訊的課程,技術壁壘之所以稱為技術壁壘,就在于其無法撼動性,不然帕格公司也不至于壟斷整個傳呼機市場。
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小了。
眼下?帕格公司在新寧尋找代工廠的事情,對?他來說,也許是個機會。
羅良白又想起之前?賣call機的經歷,不由得提議道,“不然我們之后也試試申請個經銷商什么的,還是賣call機賺錢啊!肯定比只是修call機賺錢。”
他正美滋滋想著,就聽江遇說,“那為什么不直接從源頭做起,我們去生產call機?”
江遇仿佛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平淡的說出驚天動地的一句話,“我想要?爭取做帕格通訊公司的代工廠。”
羅良白訝然,“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啦,我們又沒有?工廠,那幫外國人怎么可能選擇我們?就算我們現在想要?組建起一個工廠,資金呢?哪有?那么多錢能讓我們租廠房、買設備、招員工?”
羅良白完全沒把江遇的話當回事。
江遇卻是認真的。
深夜,書桌上放著幾?沓錢,是之前?傳呼機賣出的錢加上這段時間電器行賺的錢,拋開零頭不算,總共是兩萬五千六百塊。
江遇握著筆,筆尖在本子上輕輕的敲了兩下?,這些?錢雖然看著挺多的了,但仍然是不夠租廠房、買設備、招員工的,不過他已經想到了辦法。
只是這個辦法……
江遇的目光落到窗前?被太陽照曬了一年?、鮮艷的色彩略顯褪色的拼布窗簾,又看了看窗臺上生長得更為繁盛的向?日葵。
昏黃燈光下?的他一張清俊淡漠的臉上難得一見出現了難以決斷的神色,身子頹然的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江遇仰頭看向?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喉結輪廓清晰,上下?滾動一下?。
月亮高懸,遙不可及。
江遇復又看向?窗臺上仿佛散發著無盡生命力的花,望著它出神,看的是花,又不是花。
那個辦法,只要?他邁出了第?一步,就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了。如果失敗,未來他不只t?是比不過那些?層出不窮的“情敵們”,他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失去了競爭權,會永遠釘死?在“朋友”這個位置。
他的心意將會被他徹底埋藏在心底,絕無可能再向?周知意提及半分。
身側的拳頭慢慢攥緊,如同江遇思緒搖擺過后漸漸堅定下?來的決斷。
發散的視線回攏,江遇看著向?日葵長出了一口?氣。
他還是要?試試。
周知意越走越遠,她有?自己的服裝店、有?兩個工廠、參加過省內展銷會、「南風牌」紅裙獲得過新寧紅裙評比第?一名、「南風牌」黃毛衣更是被春晚主持人穿過后在全國開始有?了名氣……
他不能讓她走出這么遠后,轉過頭來看他。
他要?走到她身邊,再將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話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