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亂成一片,四散逃去,哭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差點中箭的蘊空卻扣住越浮玉的肩膀,一動未動,薄唇抿成一道線,冰冷漠然的眼底戾色乍現。
越浮玉整個人被拽到懷里,頭埋在對方胸口,睜眼便看見佛子冷若寒冰的側臉,下顎線繃緊,黑眸如鷹,刀一般的冷漠銳利掃視四周。
知道蘊空在尋找弓箭手,她沒敢打擾,一手搭著蘊空的肩膀,翹起腳看周圍情況。
來看病的百姓都處在社會底層,自有一套生存智慧,眨眼的功夫,人群已經散盡,臨時搭架的草棚倒了一半,歪歪斜斜。
越惜虞和白櫻,帶著兩姐妹躲在桌下,看向她的目光滿是擔憂。
越浮玉眼神微沉,對她們點點頭,視線繼續搜尋,當她向上看時,忽然眼前一片冷光閃過,她猛地拽住蘊空,“敵人在城墻上!”
幾乎是她開口的瞬間,蘊空又動了,他環住她的腰,借助四周建筑的遮掩,身形驟然錯開,玄色僧袍垂在身后,凌厲地劃出一道黑線。
越浮玉哪怕在對方懷里,都聽見四周凜冽的風聲。
蘊空動作很快,但箭更快。
對方似乎算準了他的打算,第一箭只是虛晃,第二箭、第三箭接連而至,每一箭都正好射中他的落腳點。
蘊空已經避開六箭,大申只有七連弩,所以這是對方最后一箭、也是最準的一箭,他眼神稍沉,手臂愈發用力,隨時準備更換方向。
砰一聲,就在第七箭馬上到來時,旁邊的籮筐忽然掀起,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哭喊著跑出來,“你不要過來這邊啊!
男孩就在正前方,擋在路上,蘊空冷眸驟縮,腳步一錯,強行變換路線。
只一瞬間的遲疑,利箭倏然到來,堪堪劃破他的臉頰,從顴骨至耳邊,留下一道細長血痕。
幾滴鮮血順著齊整的傷痕流下,滴滴答答落在越浮玉衣服里,她看不見,卻能感到脖間一片黏膩。
耳邊交替著呼嘯的風聲和自己飛快的心跳,越浮玉下意識摸向脖子,鮮紅血液在她指尖揉開,一片猩紅,她頓了頓,忽道,“你放開本宮,他們是沖著我來的!
玄鐵箭出現的一瞬,她就知道對方是誰,嶺南盛產玄鐵,而且和她有生死之仇的,只有嶺南那些山賊。
山賊常年駐扎在山脈之間,極擅打獵,個個都是用弓高手。這次能射中蘊空的臉,下次就能穿透他的心臟,越浮玉不是大善人,但也干不出讓別人替她死這種事。
蘊空沒什么表情,甚至沒回答。低沉平穩的呼吸聲貼著她的耳廓,只是環在她腰間的手掌又用力幾分,虎口卡在柔軟的腰肢,幾乎要勒斷她。
越浮玉怔愣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不會放手的意思。
她也不矯情,不會在戰場里上演“你放下,我就不放,你快放下”這種惡俗劇情。她主動摟住對方的脖子,盡量不給對方增添負擔。
她貼著蘊空的脖頸,嚴肅道,“大師,你再堅持一會,我剛才看見,舅舅的部下已經登上城樓,很快就能解決敵人!
柔軟的小臂緊緊貼著脖頸,熾熱柔軟,她似乎控制了力道,并不重,卻像浸濕繩索的般死死絞住他。說話時,柔軟溫熱的唇擦過耳廓,蘊空眼神沉暗,手掌一頓,忽然重重鎖住她的細腕。
越浮玉說的很對,鄭沈弦的親兵很快摸上城樓,山賊擅弓,卻不擅長近戰,又躲過一波襲擊,蘊空已經借著躲閃的動作,抵達城樓底下。
他帶著越浮玉登上城樓時,四個山匪正好被制服,鄭沈弦拎著刀,看見她和蘊空過來,眼底的怒氣都快沖出來。
這位佛子的目的很明顯,他發現敵人在城墻上,借著躲避的動作一直向這邊靠近,顯然是想將敵人解決。
若是平時,鄭沈弦要夸一句英雄膽大,可對方還帶著他的外甥女!這么危險的時候不躲,竟然帶著外甥女跑過來,這和尚瘋了嘛!
他有心想罵,然而蘊空也算救了外甥女的性命,大將軍只能把怒火發到另一人身上,他一把耗住外甥女的脖領,像拎貓一樣把她拎在半空,怒氣沖沖質問,“我怎么告訴你的?遇到危險該怎么做?”
越浮玉還處于驚訝之中,蘊空登上城墻之后,她在兩人身后,看見了幾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
他們是她在嶺南時的暗衛,一直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沒想到回京之后,這些暗衛還在。
忽然被拎到半空,越浮玉還有點恍惚,她撲騰兩下,所有反抗都被便宜舅舅無情鎮壓。
她宛如被捏住命門的狐貍,狹長艷麗的眉眼不得已垂下,老老實實回道,“遇到危險,立馬撤退,退后十步!
在嶺南剿匪的時候,越浮玉經常當誘餌。
誘餌自然需要配合,士兵們都訓練有素,一個哨聲一個眼神就知道如何行事,她卻完全不懂。
鄭沈弦就告訴她,遇到危險,想辦法退后十步,十步之外就是他們的包圍圈,必定有人暗中保護她。
越浮玉懶洋洋狡辯,“本宮沒忘,剛回京時還記得呢,只是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在暗中保護我!
她剛回京時,確實牢牢記著這點。第一天回公主府的時候,有個小和尚忽然撲過來,她當即退后十步,還撞在了蘊空身上。
大將軍恨鐵不成鋼看著外甥女,那眼神好像要把她扔進軍營,好好操練一番。
而另一旁,自從發現危險解除,佛子便冷淡漠然地站在旁邊,卻在聽見永照公主這句話,忽然抬頭,黑眸深暗,“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