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這次任務非常重要, 最好立刻開始,知情者越少越好。一旦消息泄露出現意外,后果誰也承擔不起。孩子, 六眼的肆意妄為已經給咒術界造成了巨大的麻煩,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樣任性。”
派發任務的高層如此警告神山久司。
神山久司安靜地思考一會兒,點頭同意了。他沒有提出任何要求,沒說想與認識的人做最后的告別,也沒說想在同化之前去一趟什么地方。
他聽話地接受了高層的安排, 就好像對這個世界沒什么留戀似的,神情平靜地跟在夜蛾正道身后,走上前往薨星宮的路。
“夜蛾老師,同化意味著死亡嗎?”路上, 神山久司神情懵懂地,向夜蛾正道問出這個問題。
夜蛾正道欲言又止。他猶豫了許久, 理智與私心在腦海中不斷糾纏。
終究,他只是給出了一個自己曾經聽聞的官方回答:“不是。同化意味著你與天元大人合為一體,你即是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即是你。”
神山久司仰頭問他:“也就是說, 與天元大人同化之后,我仍然能保持清醒的意識嗎?”
夜蛾正道含糊地說:“可能吧。”他不知道,沒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聽起來還不錯。”神山久司微笑著說, “反正沒有離開高專,如果七海和灰原他們想我了,隨時可以來看我嘛。說不定天元大人還能允許我和他們聊天呢!”
聞言,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氣, 沒有回應。
銀發少年似乎是想通了,反過來開導他:“他們說同化如果不能順利進行, 會給咒術界帶來巨大的災難。原定的星漿體已經死亡,現在能有我這個星漿體備份彌補損失,也算是件好事,總比無計可施要好,對吧?”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星漿體的身份,不過,一直以來我都有一種預感,好像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完成某個任務一樣。現在看來,與天元大人同化應該就是我要完成的使命。所以我對于同化并不抗拒,反而覺得是我應該擔負的責任。夜蛾老師,還請您不要擔心,也請您幫我轉告其他人,不要為我的選擇而難過。”
“畢竟,我不是奔赴死亡,而是獲得永生。說不定同化之后,我能在天元大人靈魂深處的另一個世界,繼續過著我想要的生活。”
系統和漫穿局的事是不被允許透露的,這是所有漫穿局任務者都牢記在心的準則。但神山久司不希望此時的夜蛾正道太難過,所以他嘗試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對方自己將要面臨的未來。
神山久司清楚,完成任務后,他不會留在天元這里,他的靈魂或者說意識會被漫穿局回收,然后繼續奔往下一個小世界。他身為任務者的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任務在等待著他。
他無法繼續停留在這個世界,也不希望這個世界的朋友停留在與他離別的傷感之中。
盡管他也對這個世界、對他的同伴們戀戀不舍,但他一直明白,自己只是這個小世界的過客,他遲早有一天要離開。這是從一開始就預料到的事,所以他能夠平靜地接受。
只是沒想到分別的這一天來得這么快,更沒想到,連跟朋友們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與其說痛苦,更多的是遺憾。
伴隨著他平緩的聲音,夜蛾正道的腳步越來越快,直到神山久司看不見他的表情為止。
接下來一路沉默。
直到巨大古樸的宮殿出現在面前,夜蛾正道都沒再開口。
“就是那里嗎?”神山久司望向宮殿的大門,轉過頭,對身側的夜蛾正道笑笑,“那就在這里道別吧,夜蛾老師。”
“嗯。”
神山久司剛剛轉身,忽然聽到夜蛾正道沉悶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還有什么話,想要帶給他們嗎?”
神山久司低頭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搖頭說:“好像也沒什么非說不可的話。我唯一的期望就是,他們能夠好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要為無法挽回的過去而困擾……對了,如果他們問起的話,就這么說吧——”
“很高興能認識你們所有人,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
夜蛾正道重重地,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他說,“我會轉達的。”
神山久司突然轉身,神情鄭重地,面向自己的這位昔日師長,深深鞠了一躬。
“承蒙您的關照。如果有機會的話,再見面吧。”
“……再見。”
神山久司轉身,朝盤踞在巖壁上的棧道走去。
他一路都不曾回頭,只垂頭注視著腳下的路,直到背影消失在宮殿大門。
……
周圍的景象忽然間快速消失,久違的實感重回身體。
整個人像是睡了一場美美的覺似的,醒來后精神飽滿,思維異常清晰。
神山久司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從記憶中回到了現實。
他睜開眼,眼前寬廣空曠的大殿,與記憶中的重疊。
大殿的正中央有一道沉默的身影。那人穿著覆蓋全身的長袍,露出的一張臉不似常人。
雖然與上次見面時的形象有些不同,但神山久司還是認出了她。
“天元大人?”他疑惑地問,“是您把我送進了那段記憶之中嗎?”
一道蒼老溫和的聲音響起:“是將原本就屬于你的記憶還給你。好久不見了,孩子。”
神山久司朝天元走去。
四周的景象忽然變動,腳下的地面一寸寸消失。很快,周圍空曠的宮殿被一間布置雅致的茶室所取代。
天元跪坐在茶臺前,示意神山久司在他對面落座。
“孩子,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來的路上辛苦了,先坐下歇歇吧,你想知道的問題我會一一為你解答。”天元主動倒了一杯清茶,遞給神山久司。
神山久司雙手接過茶杯,抿了一小口,然后才問:“天元大人,您怎么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雖然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記憶大多模糊不清,但他隱約記得,上次見到天元,對方似乎還是個人類老者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這副非人的樣子。
天元回答:“因為我的術式進化了,所以身體受到影響,產生了一些改變。”
神山久司一臉驚訝:“進化了?當年的同化沒有成功嗎?還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當年的同化成功了,不過準確地講,只是成功了一半。”
接著,天元用平緩溫和的語氣,仔細地講述了當年神山久司脫離世界后發生的事。
天元每隔五百年必須要與星漿體同化,借此舉刷新□□信息,防止術式過度進化,導致她變成非人的存在,失去屬于人類的思維。
對于一個強大如同天元的咒術師來說,想要引發咒術界乃至全世界的災難輕而易舉。當天元尚且還是人類時,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和咒力,可以站在人類的立場去思考。可如果她進化成了非人的存在,她就很有可能會脫離人類立場。到時候她會變成什么樣的東西,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十一年前,“全知全能”的她預見到天內理子的死亡,知道這次同化的結果注定是失敗的。為了防止上述情況發生,她嘗試與世界意識溝通,催促世界意識與漫穿局簽訂契約,這才有了神山久司的出現。
當年星漿體死亡事件的知情者們都以為神山久司代替天內理子完成與天元的同化,換來了咒術界的穩定。
但實際上,同化只成功了一半。
后來天元才知道,世界意識與漫穿局簽訂的契約與她以為的不同。
天元想要達成的結果是阻止自己的進化,她卻不知道,在咒回世界原定的運轉軌跡中,天元進化成非人類是一個既定的劇情基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
只不過在既定的劇情發展中,天元進化后雖然外貌變成了非人類的生物,意識卻仍保留著人類的思維。雖然她不會直接引發災難,但她的存在對于咒回世界來說仍是威脅。
而引發世界級災難的,本該另有其人。
為了確保能夠實現這一劇情基點,修正世界運轉的疏漏(星漿體死亡導致天元完全進化),主系統與世界意識簽訂契約后,交出自己的一部分能量用以完成天元的半進化。
而身為漫穿局的任務者,神山久司就是這份能量的載體。
“那次與界外之聲的合作結束后,身為執行者的你在完成任務后當即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也沒想到多年之后,竟然還有機會再次見到你。”敘述的最后,天元感慨道。
完成半進化之后,天元的意識形態已經足夠她與世界意識保持溝通了。不過說到底,她目前仍是被限定在小世界之內的生物,因此能夠“預知”到的未來,也無非是世界運轉的既定軌跡而已。
這次漫穿局舉行的大聯賽,對于咒回世界來說,是一次意外。
神山久司安靜地聽她講完了這些,忽然問道:“您剛才說,在小世界既定的軌跡中,引發災難的另有其人?”
“是的,這是這個世界注定面臨的命運。”
“我能問問,是怎樣的災難嗎?”
天元沉默片刻,說道:“孩子,對于你來說,這本不該是秘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將這個世界未來將要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你。”
她所謂的“未來將要發生的事”,就是指這個世界的既定軌跡所會發生的劇情。
而這些東西,本就該屬于系統提供的“世界背景信息”的一部分。
系統出現故障那是系統的問題,現在有機會彌補故障帶來的信息差,神山久司當然不會拒絕。
但此時此刻,他更為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發生世界級災難,是這個世界的既定軌跡。那為什么當年系統會對他說:只要他完成同化,這個世界就安全了?
第四十二章
神山久司在腦海中呼喚系統, 意外地,竟然沒有得到回應。
神山久司不禁皺眉。難不成又失聯了?還是故意躲著他?
不等他找系統算賬,就聽到天元的聲音繼續響起:“孩子, 在我將這個世界的未來告訴你之前,我想先代表此方世界,與你背后的界外之聲談個條件。”
聽到這話,神山久司猛地回神。
天元的意思,是想找主系統?
跟據她所說的, 她現在與世界意識的鏈接足夠深入,的確可以在某種程度代表世界意識。
神山久司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試探地問:“你們想要什么?”
“我們想要終止契約。”
“為什么?”神山久司詫異。
“因為現在的契約并不公平,同意簽署這個契約, 并非此方世界的本愿。”
神山久司頓時瞪大雙眼,下意識道:“這不可能!”
主系統與小世界簽訂契約, 向來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從來不會有強制簽約的情況出現。畢竟哪怕是自主意識微弱的小世界,外來任務者想要進入該世界,也必須經過世界意識的同意, 就算他們強行進入,也隨時都有被世界意識發現并踢出去的風險。
強制交易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
神山久司不認為漫穿局會做這樣的買賣。
沒想到天元嘆了口氣,說:“十一年前與界外之聲的那次交易的確很公平, 我們也得到了我們想要的。可自那之后,我們便再未有過交易的意愿。前段時間此方世界忽然感知到有外來者入侵,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契約竟然已經自動達成。我們也想問問你背后的人,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聞言,神山久司驚詫不已。
他幾乎是立即就想到, 自己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似乎的確是個意外,這里一開始并不是主系統安排好的賽場。不過在那之后,他始終沒有被世界意識踢出去,再加上后來與系統取得聯系,系統說bug已經修復了,他就以為主系統已經與世界意識商談好了契約的事宜。
萬萬沒想到,主系統竟然敢強買強賣?!
神山久司不覺得天元在撒謊,她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
神山久司倒也很想問問系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過……
“我現在暫時聯系不上它。”神山久司眉頭緊蹙,“強行與小世界簽訂契約是違反時空穿越條例的,這件事我會幫你們問清楚。你們還有其他訴求嗎?”
剛剛得知這個世界是自己初始的任務世界,神山久司不禁對這里多了幾分偏愛。他對漫穿局的一些正向濾鏡早就在不計其數的任務中消磨殆盡了,此時自然不介意替“外人”聲討自己的老東家。
反正他打定主意要辭職,如果能在離開之前為這個世界做件好事,也不虧。
沒想到天元語出驚人:“因為我的結界暫時將它屏蔽了。”
“為什么?”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天元直言道,“孩子,你曾經為此方世界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或許在你看來那不過是不得不做的任務,但此方世界永遠記得你的付出。”
“可……與你同化的那股力量并不屬于我,我其實沒有付出什么……”
“那股力量是此方世界與界外之聲交易換來的,我們亦為此付出了代價,是我們應得的。而你對此方世界的關心和呵護,我看在眼里,高專的師生們也都看在眼里。所有善意的付出都該得到應有的回報,而我們能給予你的回報,也不過是感謝而已。”
話說到此處,神山久司才明白過來,天元所指的“付出”并非他以星漿體的身份與天元的同化,而是他以咒術師的身份在高專活動時期,所祓除的咒靈、與同期和前輩們相處時為他們提供的幫助。
其實在當年那個任務中,上進的熱血少年不是“神山久司”這個角色的人設,那么拼命的提升實力祓除咒靈,只是因為神山久司本人想要這么做罷了。
當時的他想法很簡單,他覺得咒術師這份職業的意義是保護普通人,他有能力做到這件事,就想盡可能把它做好,哪怕他清楚自己能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十分有限。
這種想法在當年的神山久司看來再尋常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對于這個小世界來說,自己微不足道的舉動,竟然被對方記在心中。
“總之,至少此時此刻在此地,你可以自由地思考,做想做的事。”天元溫和地說,“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神山久司一時無言。沉默許久后,他才聲音微啞地說了聲:“謝謝。”
也許天元并不知道,即便只是片刻的自由,對他來說也彌足珍貴。
天元搖搖頭,心平氣和地開口:“不只是為了你,有些話,我也不想隨隨便便被外人聽到——我們知道,自己是存在于本源世界的衍生世界。我們世界的既定軌跡自然是與本源世界一致的,就算這個世界的將來一片黑暗,那也是我們注定要走的路……”
隨著天元的話,神山久司的眉頭越來越緊。
他記得之前系統提到過,這個世界是“咒術回戰主世界”的一個副本世界,副本世界的主線劇情與主世界的一致,存在的意義是在主世界出現bug時,及時與主世界相融合,用以填補主世界因為bug而出現的空缺。
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自然清楚自己的定位。
但“未來一片黑暗”是什么意思?
只聽天元接著說:“說來慚愧,身為人類,渴望和平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本性。在通曉未來之前,我對人世尚且有著無數的期盼,可現在……除了終止契約外,我們別無他求。如果這個世界注定要經歷一場曠世劫難,那我們寧愿這場劫難是命中注定的,而非外來者干預的結果。”
聽完這番話,神山久司的心情極其復雜。
他不禁問道:“這個世界的未來,是什么樣的?”
天元嘆了口氣,接著,將既定軌跡中即將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神山久司。
澀谷事變,天元進化,死滅回游。無數人慘死,生命不再變得珍貴,咒術師們將因習慣了同伴的死亡而變得麻木。然后于一片血雨腥風中,世界將自然進化出一派新的規則。
除了這些之外,這個世界還面臨著一個巨大的威脅:兩面宿儺的復活。
無窮無盡的災難似乎一眼望不到頭,就連世界意識都無法準確地說出最終的結果。
聽著天元口述的“死亡名單”中一個接一個熟悉的名字,神山久司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終于,天元的講述告一段落。
“身為界內之人,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不過,這只是原本的既定軌跡,現在大概已經被打破了。”
參賽者進入這個世界已經有段時間了,從目前的現狀來看,原本的主線劇情被他們改變了不少。
未來已經變得無法預料,結局會變得比原來更好,還是更糟,誰也說不清楚。
沉思良久后,神山久司忽然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許諾給你們一個更好的未來呢?”
“什么?”天元詫異。
“我會盡自己的全力,試試為這個世界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愿意與我簽訂契約嗎?”
神山久司微微一笑,強調道:“不是之前那個與你交易的家伙,而是以我個人的名義與你們簽訂契約。”
“……”
天元的四只眼睛都盯著神山久司的臉,非人的外表卻沒有給神山久司帶去壓迫的感覺。
她的目光溫和平靜,帶著一些審視。仿佛不是在看什么口出狂言的人,而是在認真思考神山久司的提議。
許久過后,天元開口:
“那么,先說說你的計劃吧……”
……
從大殿正門出來時,神山久司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他太過沉浸在自己的那段回憶之中,以至于對時間失去了概念。
五條悟還等在原來的位置,只是換了個姿勢,動作看起來好像有些不耐煩。
或許是六眼敏銳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神山久司的視線剛接觸到五條悟的身影,對方就立刻朝這里看過來。
接著,五條悟歡快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喂!久司,快上來啊!”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像漣漪一般擴散開來,傳出去后,一波波的回聲又傳了回來。
散漫輕松的語調,帶著跨越時空的熟悉感。
神山久司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他在身體表面凝聚咒力,讓自己的身體懸空,借力將自己從大殿門口直接送到五條悟的身邊。
“哇,飛起來了哎!”五條悟發出沒見過世面的聲音,“這里可是薨星宮,我都不好意思用術式瞬移,生怕冒犯了天元大人。天元大人知道你膽子這么大嗎?”
神山久司平穩落地,故意說:“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會立馬暴斃。”
所以你快閉嘴吧。
五條悟連忙捂住嘴,沖神山久司眨眨眼睛,一臉“沒事我包庇你”的表情。
兩人并肩往外走。
五條悟感慨地說:“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出來,我以為剛才會是最后一面了。”
神山久司腦袋上冒出個問號:“之前不是你讓我放心去找天元的嗎?還說什么‘這次不用告別’的肉麻的話。還是說你其實根本沒把握我能回來,那么說只是為了哄我進去?”
五條悟笑著搖頭:“不是啦,我確實不知道天元會不會放你走,不過要是他真的不讓你回來,就算你們已經同化了,我也一定會找他把你要回來。”
“……你好自信。”也不知道在薨星宮連瞬移都不敢的人是誰。
“嘛,這點小事我還是能辦到的。”五條悟大言不慚地說。
神山久司懶得反駁他。不管怎么說,他現在安全無事地離開了薨星宮,不僅如此,他還拿回了記憶,意外獲得了主線劇情,甚至跟天元達成了一場私下交易。
這次的收獲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不過還有一件事尚未解決。
剛離開薨星宮的結界,神山久司的腦海中瞬間響起系統的聲音:【宿主……請求鏈接!主系統請求……】
他對此早有預料,立刻出聲:【別請求了,你剛才怎么回事,怎么說掉線就掉線?】
【鏈接成功!不好意思啊宿主,系統剛剛好像又出bug了。你沒遇到什么意外吧?】
神山久司不動聲色:【沒有啊,一切都很正常。對了,問你件事。】
【宿主請說。】
神山久司本來想問系統當年為什么要騙自己只要完成與天元的同化,這個世界就能安全。但他思考片刻,又決定暫時壓下這個疑問。
至于天元想接觸契約的事,因為后來兩人的討論有了新的進展,所以這件事也可以暫時壓下不提。
系統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獲得主線劇情了,更加不知道他與天元的交易。
無論系統給出的答案是什么,都不影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這么一想,他對答案也不是很在意了。
所以他臨時換了個問題:
【幫我看看我在排行榜上的排名是多少。】
【好的,宿主。】
第四十三章
【恭喜宿主, 在本次比賽中,您的區域排名為第3名,與上次統計相比提升18名。總排名為第53名, 與上次統計相比提升149名。請您繼續加油,期待您的表現!】
神山久司:“……”好家伙,竟然已經爬到區域第三了。
現在回想起來,雖然他一直沒有主動嘗試參與主線劇情,但他卻在不知不覺中, 一直在圍繞關鍵劇情人物打轉,會獲得這么多劇情值也并不意外。
若要細究的話,他第一次真正參與主線劇情,其實算是無意間被柴崎陽介拉進來的。如果沒有交流會上柴崎陽介搞的那么一出, 他很可能自始至終待在自己的宿舍,連交流會上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這陰差陽錯的發展, 讓神山久司一時心情復雜。
不過不管之前他的心態如何,從現在起,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擺爛下去了。
他有了新的目標。
【前兩名的任務者編號分別是什么?我能看到他們的劇情值積分嗎?】
【可以的宿主,您想了解的信息都直接體現在排行榜上, 請問要現在為您打開排行榜嗎?】
【打開。】
【好的宿主。】
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個榜單,上面能看到所有參賽者的具體信息。
神山久司發現,位于區域第一名的那個參賽者, 劇情值積分幾乎是自己的兩倍。而第二名參賽者的劇情積分只比自己多出三分之一。
而在他之下的參賽者,劇情值積分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完全構不成威脅。
第二名參賽者的編號神山久司之前確認過,是柴崎陽介不會錯。而第一名不出意外的話, 應該就是那個和咒靈合作的參賽者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方式獲得這么多劇情值的。目前來看,表面上他似乎只參與了姐妹校交流會的劇情, 而這段劇情顯然不足以為他供給那么多劇情值,此處可以參考柴崎陽介的劇情值積分。
也就是說,他一定還在暗中做了什么。
腦子里的猜測不斷涌出,神山久司不知不覺地盯著排行榜發了很久的呆。
走在他身旁的五條悟竟一直不曾打擾他,但那雙六眼的視線,卻始終落在他身上。
神山久司回過神之后,立即感覺到了六眼的注視。
“怎么了?”他側頭問。
五條悟笑笑:“沒什么,就是見你滿臉認真的樣子,好奇你在想些什么。”
神山久司一臉坦然地說:“我在想那個與咒靈勾結的襲擊者,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竟然藏在咒靈的身后,實在太狡猾了。”
“原來你在想這件事。”五條悟收回六眼過于明顯的視線,忽然換了個話題,“對了,你身上的咒力好像比之前穩定了很多?”
神山久司點頭:“嗯,是天元大人幫了我,今后應該不會再出現問題了。”
“那太好了。”五條悟笑瞇瞇地說,“也就是說,這下,你沒有借口再離開高專了?”
神山久司:“啊?”
“回來上班吧,神山老師,你曠工太久了。”
*
神山久司即將返回高專任教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高專。
就連天天忙著在外面尋找宿儺手指的三個一年級生,都顧不上任務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三人組還順帶稍上了跟他們一起出任務的七海建人。
四人在前往教師宿舍的路上,遇到了正提著一個超大黑色塑料袋的五條悟。
隔得老遠,虎杖悠仁就忍不住大聲喊道:“五條老師!聽說神山老師要回來了,是真的嗎?!”
五條悟聞聲回頭,笑著沖四人揮揮手,以同樣大的音量回道:“是真的!你們要去找他嗎?!”
“要!!!”虎杖悠仁加大音量,“神山老師現在在宿舍嗎?”
五條悟將手掌放在嘴邊攏成喇叭的形狀,比他更大聲:“不在哦!他在醫務室!”
“!!!”正在朝五條悟狂奔的虎杖悠仁立刻緊急剎車。
一直跟著他跑的野薔薇和伏黑惠猝不及防被迫截停,一個接一個地撞到虎杖悠仁身上,差點把人撞倒。
好在虎杖悠仁身體素質壯地跟牛似的,搖搖晃晃兩下就站穩了。
虎杖悠仁沖五條悟大喊:“那我們先去找神山老師了!五條老師再見!”
身后的野薔薇一邊揉著被撞疼的腦袋,一邊吐槽:“你們兩個是喇叭轉世嗎,這么點距離用不著喊這么大聲吧?”
“哎哎哎等等!”五條悟忽然喊住他們,并轉身快速朝這里走來,一邊走一邊以正常的音量說,“我正準備給久司準備一個歡迎會,你們有空的話,要不要來幫忙布置現場?”
虎杖悠仁配合地跟著恢復正常音量:“當然有空,我想報名!”
野薔薇一秒都不能忍地對伏黑惠吐槽:“你看,明明正常說話就能聽到!”
五條悟又開始大喊:“野薔薇!你剛剛說什么?!老師沒有聽到!”
野薔薇:“我說!你們明明可以正常講話!”
伏黑惠無語地扯扯野薔薇的衣袖,提醒道:“……你是正常人,不要被他們兩個帶進溝里。”
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也不自覺跟著大喊起來的野薔薇:“……”
可惡!上當了!
五條悟哈哈大笑起來。
圍觀了全程的七海建人扶了下眼鏡,面無表情的臉上透露著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的淡然。
總之,原本打算去找神山久司的四個人,跟著五條悟來到了教室宿舍。
幾人站在神山久司的宿舍門前,見五條悟毫不猶豫地就要推門而入,七海建人忍不住提醒道:“不打招呼就私自進入別人的宿舍,這樣不太禮貌吧?”
五條悟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久司不會介意的。”
說完,他“啪”的一下推開宿舍門,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
究竟是他不會介意,還是你根本不在乎他介不介意?
對五條悟非常了解的七海建人忍住吐槽的欲望,見幾個學生都跟著進去了,他猶豫片刻,才嘆了口氣,跟著踏進門內。
算了,如果之后神山追究的話,就把責任全都推給五條悟。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神山久司從薨星宮出來之后,就去校長辦公室與夜蛾正道見了一面。兩人在辦公室談話的時候,原本等在門外的五條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接著,神山久司又獨自去了趟醫務室。
“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咒力不穩的問題天元大人已經幫我解決了,記憶也都找了回來。”
為了讓家入硝子對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放心,他乖巧地配合對方進行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查。
“你的意思是……”看完檢查結果,家入硝子定定地盯著神山久司的臉,問道,“天元大人幫了你?”
神山久司點點頭:“是的。”
“代價是什么?”
神山久司一愣:“什么代價?”
“天元大人為什么要幫你?”
“啊?”神山久司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要解釋這個問題,一時無措,“不……不為什么啊,額……因為天元大人很善良?”
明明五條悟都沒有問過他!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你真的沒答應他任何條件?”
一個需要用活人的身體來維持自己狀態的存在,她對天元的印象可與“善良”這個詞相距甚遠。
“額……”神山久司有那么一丁點心虛。
他與天之間的確有交換條件,不過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對他來說不算什么,而且在他看來,這個代價不會五條悟他們造成什么影響。
之所以瞞著家入硝子,是因為事關系統的存在,他解釋不清楚。
就在他想著要不干脆裝傻糊弄過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家入硝子無奈妥協的聲音:“算了,我不問了。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再怎么逼你也沒意義。”
“那個……”神山久司沒想到氣氛會變得這么沉重,他擔心家入硝子多想,嘗試解釋道,“你可以當作是天元大人對我的補償,對我只有好處的那種。”
“那你就當我信了。”家入硝子無所謂地說,忽然又問,“那你之后還會離開嗎?”
“離開高專嗎?接下來可能會偶爾離開,我還有些事情沒查清楚。”
“我不是說高專。”
“那是哪兒?”
家入硝子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我是想問,星漿體什么的……不去跟天元同化,就這么存在著,沒問題嗎?”
“啊……”神山久司這才明白她的顧慮。
他沒有告訴家入硝子當年天元同化失敗的事,自然而然地,對方也就理解不了,為什么身為星漿體明明已經完成同化的他,還會再次出現。
神山久司笑笑,安撫道:“放心啦,我會一直在的,天元大人那邊已經不需要星漿體了。”
因為,星漿體已經無法阻止天元的進化了。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家入硝子小聲嘟囔著。
“我說得當然是真話,沒有騙你啦。”神山久司無奈地笑著,為了轉移這個話題防止家入硝子揪著不放,他故意催促道,“家入醫生,我的檢查結果看完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嗎?我現在非常需要回去睡上一覺。”
“你以為我很想看到你嗎?快走快走!”
“謝謝家入前輩,明天給你帶糖吃!”
“別把我當小孩子哄!快點離開!”
第四十四章
從醫務室離開的時候, 神山久司口袋里揣著一把糖,什么口味的都有。家入硝子把辦公室盒子里所有的糖都給了他,說自己戒煙成功, 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回教師宿舍的路上,神山久司隨手拿出一顆剝開包裝,塞進嘴里。
是橙子味兒的,酸酸甜甜不膩口,很好吃。
一路上, 神山久司的心情都很不錯,孩子氣得將糖用舌頭在口腔里頂來頂去。直到回到宿舍,他沒忍住將剩下的一點糖咔哧咔哧嚼成小碎塊。
推開宿舍門的時候,他正準備把細碎的小糖塊一口咽下去。
突然, 他推門的動作頓住了,糖塊卡在喉嚨處不上不下。
“歡迎回來!!!”
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后, 砰砰作響的禮花和彩帶瞬間撒了神山久司滿身。
神山久司差點被噎到。艱難咽下喉嚨中的東西后,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熱鬧的場景。
原本還算寬敞的宿舍此時被一群人塞得滿滿當當,竟然顯得狹窄起來。
有的人手里拿著彩帶噴槍,有的人拿著印有“歡迎神山老師回來”的橫幅, 甚至還有人拿著生日蠟燭……所有人都面帶笑容地看著他,滿臉期待地等待他的反應。
神山久司:“……謝謝?”
五條悟跳出來語氣激動地問:“久司,我們特意為你準備了驚喜歡迎派對!難道你不覺得非常驚喜, 不覺得十分感動嗎?!”
神山久司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
虎杖悠仁也跟著湊上前,特意展開手里的橫幅給神山久司看:“老師看,這是我們專門為您定制的!我們一起把它掛起來吧!”
神山久司欲言又止。
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沉默片刻后, 緩緩推開擠在自己面前的師生組。
緊接著,宿舍內被眾人擋住的全景終于顯露在他面前。
只見原本鋪著毛絨地毯和柔軟的單人沙發的小客廳, 被一張大長桌所取代。長桌上滿滿當當地擺著許多盤子,盤子里大多是被切好的肉片,也有零星的幾盤菜,長桌正中央是一個超大的電烤鍋。而桌子周圍,擺著正正好好的六把椅子。
神山久司頓時眼前一黑。
難怪他剛才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面對這幅場景,他實在是一點都感動不起來。
“你們這是……打算在我房間里烤肉?”
“是啊是啊!是我精心準備的烤肉party哦!”五條悟興奮地說,“沒有比在夏季的夜晚來一場烤肉盛宴更快樂的事,對吧?!”
“你說的是室外烤肉吧……”
“我這不是怕正道不答應嘛,而且外面蚊蟲太多,對女孩子的皮膚很不友好哦。”五條悟扯過野薔薇擋在身前,示意神山久司去看jk肌膚白嫩的小臉。
被強行拽過來的野薔薇尬笑著。
神山久司無語:“……放開她,你這個無良教師,別拿學生做借口。”
總之,確認了“在久司的房間舉辦烤肉聚會”這個“絕妙”的主意來自五條悟后,神山久司就毫不猶豫地與五條悟約戰訓練場。
對付五條悟這種沒皮沒臉的人,沒有什么比打一架更有用的方法。
五條悟應下了他的邀約,卻問:“那烤肉怎么辦,等我們打完回來吃?”
神山久司面帶微笑對虎杖悠仁等人說:“辛苦你們,麻煩把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出我的房間。如果我回來以后看到任何一樣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東西,我就挖個坑,把它和你們一起埋進去!”
“……明,明白!”
面對神山久司散發出的詭異危險的氣場,三個學生齊齊鞠躬,立刻大聲答應。
就連七海建人都默默后退到墻角,盡可能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神山久司滿意地拉著一臉無辜表情的五條悟出去了。
剩下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
神山久司體內的咒力原本的供給來源是主系統,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后,主系統三天兩頭地出現bug,導致神山久司的咒力也變得不穩定。
在交流會受襲事件之前,神山久司一直是這么以為的。
交流會當天,柴崎陽介在神山久司面前“身亡”的時候,神山久司體內的咒力突然暴動,后來他一直試圖尋找當時咒力暴動的原因,卻一直沒有找到。
而且問題在于,當時的系統不僅沒有出現bug,甚至發布了一條淘汰公告。
也就是在那條淘汰公告出現之后,神山久司的咒力突然不受控制,變得暴躁無比。
神山久司甚至一度懷疑,系統會不會在故意針對自己。
這個想法沒有任何根據。神山久司雖然討厭漫穿局,更討厭主系統,但他明白,至少在這種大聯賽中,主系統應該是公平的,身為規則執行者和監督者的它不可能偏愛任何一個參賽者,也不會包庇任何違規行為。
咒力暴動的原因一直找不到,神山久司就不得不一直警惕著這個隱患。他沒想到,在見到天元之后,這個問題竟然迎刃而解了。
為了幫他更好地實現計劃,達成與自己的交易,天元在世界意識的默許之下,為神山久司提供了一條穩定的咒力源流。該源流直接與這個世界的咒力本源相連,只要這個世界的咒術師職業沒有沒落,神山久司體內的咒力就不會枯竭。
由主系統提供的咒力源,與來自世界本源的咒力,無論是穩定性還是質量,都無法相提并論。
簡單來說就是,神山久司現在的實力,要比之前單純依賴系統的時期,要強大得多。
五條悟很快就發現了神山久司的變化。
“好厲害啊久司,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五條悟雙手撐在地上,眼見又一發攻擊襲來,他立即借力躍起,身姿輕巧地躲了過去。
他一邊躲閃,一邊嘴里不停:“看來你的咒力問題真的解決了。你現在的咒力比之前更加穩定不說,儲備也更加充裕了,簡直像個永遠不會停止運轉的發動機。久司,我覺得你可以去接特級術師考核的任務試試看。”
“特級術師?”神山久司漸漸習慣了五條悟的節奏,也能一邊發動攻擊一邊閑聊,“我記得我之前好像是準一級?特級術師考核要什么條件來著?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高層會允許我進行考核嗎?”
“應該沒什么問題吧,畢竟特級術師的數量太過稀少,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放棄你這么有用的勞動力。不過成為特級后要接很多任務,大概會變得很忙。”
“任務倒是沒關系,既然成為咒術師,祓除咒靈就是理所應當的責任。”神山久司不小心被五條悟的拳頭擊中,他疼得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姿勢,繼續投入到戰斗中,“不過那群老頭子能放心我滿世界亂跑嗎?”
“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對了,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你的通緝令被收回了。”
“收回了?”神山久司一個愣神,差點被一發“赫”打到。
“是啊,你面見天元的事被上報給了高層,現在你好端端地從薨星宮出來,說明你得到了天元的認可,那群老頭子自然不敢拿你怎么樣——至少明面上不敢。更何況總監部掌管刑罰的管理人都被你殺了,還有誰顧得上去通緝你呢。”
“說起來,總監部現在什么情況,上次的事情沒鬧大嗎?”
五條悟搖搖頭,下一秒,近在咫尺的身形忽然閃現到遠處。神山久司的又一發攻擊落空了。
“沒有,總監部最近挺亂的,聽說有一個輔助監督出身的人在奪權,殺了不少中低層的管理者。高層的那幾個老頭子現在人人自危,沒功夫去管別人。”
“輔助監督奪權?”神山久司有些驚訝。
“我也沒想到,說起來這人還挺猛的,手段果斷又血腥,一夜之間職稱連升好幾級,整個高層都拿他沒辦法。等高層的動蕩結束了,我真想見見這個狠人。”
“聽起來是挺厲害的。”神山久司感嘆地說,“以總監部腐敗的制度,想要老老實實從底層做起的話,恐怕這輩子都爬不到上層。他的手段雖然殘忍了點,但的確是最有效的晉升方法。能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想來他的實力應該也很不錯,就是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一天把矛頭對準長老會。”
五條悟輕笑著說:“如果他能把那群老頭子全給殺了,我還真得說一聲謝謝。不過高層的勢力牽扯十分復雜,如果他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恐怕不會那么輕易就得手。不管誰輸誰贏,總歸是狗咬狗的戲碼,看個樂子就行了。”
五條悟根本沒有把清理高層腐敗的希望寄托在那個不知名的輔助監督身上。或許在他看來,出身高層的人都是爛到根的人,無論目的或手段如何,到最后,總歸會被那框爛橘子里的病菌所傳染。
與其去期待這么一個不知名的野馬肅清高層,倒不如把精力放在下一代的新生血液身上。
這就是五條悟留在高專當老師的原因。
神山久司不知道五條悟的心中所想,卻能感受得到五條悟對于高層動亂的無動于衷。
這種近乎冷漠的無動于衷,是經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累積起來的麻木。五條悟不相信高層會變好,只相信它會變得越來越糟。
神山久司嘆了口氣,不禁安慰道:“只要有我們在,有學生們在,咒術界會越來越好的。”
聽到這話,五條悟一愣。他嘴角欣慰的笑容尚未勾出,接著就又聽到神山久司的聲音響起:
“現在,來看個漂亮的東西開心一下吧。”
[領域展開,宇宙星云。]
第四十五章
神山久司很喜歡自己的領域。
找回記憶后, 他對自己領域的掌控程度已經非常熟練了。這次把五條悟拉進來,與其說是想要趁機控制對方,他更多的是想邀請對方欣賞這片美麗的星云。
“很奇妙, 這是我記憶中最美的景色,我這一生之中也只見過一次。沒想到我的領域竟然能毫無差錯地將它復刻出來。”
一片寂靜的宇宙之中,瑰麗的星云之下,神山久司緩緩說道。
“是嗎?那還真是幸運啊。”五條悟站在他身側,臉上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摘了下來。雪白睫毛的掩映之下, 那雙如同晴空般的湛藍雙眸竟不比瑰麗的星云遜色半分,“無論是見到過這幅景色也好,還是擁有這樣的領域也好,都很幸運呢。”
身為最強, 他關注的當然不止有眼前的美景。從制敵效果來說,這片領域也稱得上強大。
就像現在, 哪怕神山久司有意放開自己對五條悟的控制,后者依然覺得自己的思維有著無法忽略的滯澀感。
大腦像是要罷工了似的轉得很慢,無法以正常的速度思考。
這種體驗對于六眼擁有者來說十分新奇。
拋開戰斗方面的因素不說,五條悟還挺喜歡這里的。
神山久司笑著問:“怎么樣, 看著這幅美景,是不是覺得心情都變得寧靜祥和了?”
聞聲,五條悟側頭看過來。神山久司甚至能在那雙璀璨的六眼中, 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五條悟輕笑一聲:“是挺寧靜祥和的,很奇妙的體驗。”
神山久司默默收回盯著六眼雙瞳的視線。
五條悟自然察覺到他的關注點,笑嘻嘻地問:“你說這片星云是你見過的最美的景色,那六眼呢?在你心中排名第幾?”
神山久司:“……五條悟, 自戀也要有個限度。”
“說嘛說嘛,我真的超級好奇!”
“……五條悟, 撒嬌更要有限度。”你已經是個快三十的男人了,成熟一點好嗎?!
“我就不。”
“……你離我遠一點,有被惡心到。”
在兩人拌嘴的同時,神山久司的領域漸漸消散。
四周的光線緩緩變暗。這時兩人才發現,外面的天色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
不遠處傳來一群人熱熱鬧鬧的聲音。
神山久司循聲看過去,就見虎杖悠仁一行人正推著堆得滿滿當當的小推車,浩浩蕩蕩地朝這里走來。
遠遠的,粉發少年沖這邊揮舞手臂,大聲喊:“神山老師,五條老師!我們把烤肉用的東西搬過來了!我們今晚就在訓練場吃烤肉,可以嗎?!”
身旁的五條悟也大喊著回應:“好啊!辛苦你們了!”
喊完,他又小聲對神山久司說:“等會兒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咱們兩個先跑,把爛攤子都留給他們。這樣就算正道找過來,也跟我們沒關系。”
神山久司:“……好陰險的主意。”
“你不同意?”
神山久司只思考了幾秒,就說:“同意,不過要帶上七海。”
五條悟笑瞇瞇地點頭:“好說好說!”
……
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烤肉的場地很快布置好了。
虎杖悠仁他們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個烤肉用的架子,燒火的煤炭和工具一應俱全,看起來十分專業。
神山久司忍不住懷疑:“你們原本的計劃該不會就是戶外烤肉吧?”
五條悟裝傻:“什么計劃?”
虎杖悠仁也想裝傻,但臺詞已經被搶了,只能說:“什么烤肉?”
神山久司:“……算了,吃你們的烤肉吧。”
誰也沒想到在場眾人烤肉技術最好的,竟然是不露聲色的七海建人。
用他本人的話來說就是:“因為經常參加無聊又不得不到場的團建,所以學會了。”
于是就發展成了一群人——包括五條悟和神山久司兩個成年人在內——圍著七海建人喊“好餓好餓”的場面。
金發男人脫下了他的西裝外套,露出深藍色的襯衫,袖口整齊地卷起,用來將武器固定在背部的背帶勾勒出成熟男人的好身材。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藏在緩緩升騰的煙霧背后,始終冷靜平淡的表情,泄露出一絲獨屬于成年男人的魅力。
原本吵鬧的一群人在吃到烤肉后紛紛安靜了下來。
未成年三人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聊天,似乎在聊什么八卦。或許是出于好奇心,五條悟身為一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竟然厚著臉皮地硬是擠進了這個小團體。
人都聚集在這里,原本被圍起來的七海建人身邊瞬間安靜下來。
神山久司端著一盤烤雞翅湊了過去。
“要烤這么多嗎?感覺大家應該已經夠吃了,你也差不多該休息一下了吧。”
“好,不過先把這些搞定。”七海建人翻動著烤架上的食物,示意道。
神山久司又往七海建人身邊擠了擠。
七海建人察覺到他大概是有話要說,側目看向他:“怎么了?”
神山久司說:“不知道悟跟你說了沒,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七海建人唇角微勾:“嗯,我已經知道了,恭喜你。”
“那個……”神山久司猶猶豫豫地開口,“我能問問,灰原是怎么死的嗎?”
“……”
周圍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七海建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收回了視線。忽然一陣風吹來,翻滾著的煙霧涌進兩人之間的空隙,剛好遮住了金發男人的表情。
神山久司其實不是很確定該不該問出這個問題,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太久,而且灰原雄的死毫無疑問給七海建人造成了極大的陰影。
可是,身為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兩人共同的同期,他恢復記憶后,始終對灰原雄的死亡耿耿于懷。
他曾問過五條悟,對方只簡潔地告訴他,灰原雄死于一次任務,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清楚,因為事發的時候他只顧著忙自己的事情,已經許久沒有跟灰原雄聯系了。
見七海建人遲遲不開口,神山久司縮縮腦袋,退了一步:“如果不你想提起……”
“不是不想提起,只是沒什么好說的。”七海建人忽然出聲,“只是任務中出現意外,運氣不好被咒靈殺死了。一個對于咒術師來說再常見不過的結局,不是嗎?”
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事發這么多年,或許他已經想通了、放下了。畢竟生活總要朝前走,一直沉湎于過去的痛苦,人是無法繼續活下去的。
既然他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抗拒,神山久司也能放心地繼續問道:“為什么會出現意外?是什么樣的意外?”
七海建人看他一眼,見他實在沒有放棄的打算,只能嘆口氣無奈地說:“那次的任務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執行的。我們到了以后才發現高層的情報有誤,低估了咒靈的等級。之后我們試圖逃生,卻終究晚了一步,灰原他……他的整個下半身被咒靈撕裂吞噬,等我把他送到家入小姐那里時,他已經徹底沒救了。”
神山久司聽完,沉默了許久。
他能理解咒術師是一個死亡率極高的職業,但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同期因為這種原因而失去生命。
高層一個錯誤的情報,或許只是文檔中簡單的幾個字,就能葬送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咒術師。
他死亡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成年。
“咒術師為了保護普通人而拼死拼活地與咒靈戰斗,普通人不知道咒靈和咒術師的存在,尚且算是無辜,可咒術師的高層竟然也不把咒術師的性命放在眼里。在我眼里,你和灰原都是被高層強逼著去送死。”七海建人語氣低沉,“我可以為保護普通人而當咒術師,卻不愿意為那群尸位素餐的腐敗者賣命。這就是我當年離開咒術界的原因。”
他吐出一口氣,接著說:“說來慚愧,我后來選擇回到咒術界,其實是因為五條先生。他說想要改變咒術界的現狀,這種豪言壯志對于我這種人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可如果是五條先生的話,以他的實力和地位,說不定可以做到。”
說著,七海建人將目光投向一旁在打鬧的一年級生,臉上不自覺露出微笑:“事實證明,五條先生的策略是有效的。看看他的學生,不僅潛力十足,而且都有著優秀美好的品質。想來在五條先生的教導下,他們一定會成長為十分優秀的咒術師。說不定,將來咒術界的高層會由他們接手。”
如果這一愿望真的能實現,相信咒術界的未來真的會越來越好。
“總之,出于對五條先生能力的信任,所以我回來了。”七海建人面向神山久司微微一笑,“有著這樣的領導人,我想,就算下次再遇到什么非要某人犧牲不可的局面,我大概也能夠心甘情愿、不再滿腹怨恨了吧。”
聽完七海建人的話,神山久司下意識朝五條悟看過去。
看著白發男人擠在學生中說笑的開心模樣,他既覺得安心,同時又忍不住想……
那個人的肩上,似乎扛著很重的擔子。除了他自己主動背負起來的,還有許多別人或有意或無意交給他的。
只因為他是最強,所以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到,別人也如此堅信著。
他大概真的能夠做到,只不過他要花費很久很久的時間、要付出很多很多的心血。
但如果有人能幫他一把,豈不是更好嗎?
神山久司微笑著,忽然說了句:“我相信,你們的愿望很快就會實現的。”
第四十六章
正如五條悟所說, 神山久司復職后,的確沒有高層來找過他的麻煩。
至于暗網上的懸賞,五條悟是這么解釋的:“我已經花錢幫你把懸賞取消了, 久司,現在我是你的債主,欠款金額四千萬,你打算什么時候還?”
從來就沒怎么做過任務、只拿教師工資的神山久司看了眼自己微薄的存款,沉思過后真心實意地說:“要不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他全身上下也只有這條命比較值錢。
五條悟狂笑不止。
除了正常上課之外, 現在的神山久司要比以前忙碌得多,非理論課的時間很難在高專找到他的蹤影。
有時候學生問起他去哪兒了,他也總是笑著用“去辦大人該辦的事”之類的理由含糊過去。
與此同時,在高專眾人不知道的地方, 有一些人正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
這些人與高專眾人的關系有近有遠,失蹤的原因也各種各樣。他們唯一的共同點, 是都在漸漸地淡出咒術界、淡出主角團的視野。
近日咒術界的高層動蕩不已,這種山雨欲來的氣氛很快波及到了整個咒術界,以至于這些人的消失竟然沒能引起絲毫關注。
通緝令撤回后,神山久司就開始接受高層派發的任務。在五條悟的監督和篩選下, 最終能送到他手里的任務數量并不多,雖然目標咒靈的等級偏高,總體來說卻相對不太麻煩。
正因如此, 神山久司才有時間得以在任務閑暇之余,處理自己的事。
他在之前的“叛逃”期間,曾經集中性地調查搜集過其他參賽者的信息。他對照著排行榜上給出的名單,分別鎖定了這些參賽者的身份和住址, 然后在比賽規則的限定范圍內,利用盡量溫和的“常規手段”將他們一一解決。
從排行榜上的積分就能看出來, 這些參賽者的實力大多不怎么樣,否則也不至于比賽開始這么久才只拿到那么一丁點劇情值積分。所以,神山久司處理的過程非常輕松。
很快,區域排行榜上的名單就只剩下了五個人。
神山久司將目光鎖定在第四名和第五名。
這兩個人的劇情值積分不算很高,并且在近期內沒有明顯的變化。不過既然他們能排在前五,說明相比起其他參賽者,他們接觸到了更多的主線劇情或者關鍵人物。
奇怪的是,神山久司順著關鍵人物的關系網調查,卻一直沒能鎖定這兩個人的身份。
與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不同,參賽者身上有著非常濃烈的外來者氣息。而通常由于世界觀受限,這種外來者的氣息很難被小世界的原住民感知到。可在同為外來者的參賽者眼里,這種氣息就變得相對明顯了。
一些經驗豐富的任務者早就在一個又一個小世界的磨練中學會了隱藏這種氣息,但對于新手來說,在老手面前很難成功隱藏自己的身份,甚至大多數新手都沒有隱藏身份的意識。
之前那些被神山久司悄無聲息解決掉的參賽者,要么是能被他一眼就看穿的新手,要么就是純粹的運氣不太好,在試圖接近主線劇情的時候,被神山久司發現了不符合人設行為邏輯的漏洞。
第四名和第五名不屬于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
要么,是他們很會隱藏,要么是他們根本什么都沒做,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可他們的劇情值積分不低,看起來不太像是后者。
就在神山久司的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二年級生一次無意間的談話,給了他新的調查方向。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九月下旬,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氣候漸漸變得涼爽。
比起悶在教室里聽無聊的理論課,學生們顯然更喜歡在訓練場上發泄精力。
這天的理論課剛結束,二年級的三個人就迫不及待地往教室外跑。
神山久司整理好教案,跟在學生身后走出教室。
在走廊上的時候,他聽到前方傳來熊貓的聲音:“我聽說禪院家最近好像出了件大事,真希,你有沒有什么小道消息?”
真希面無表情,想也不想地說:“沒有。”
熊貓不死心:“你最近沒回家嗎?那你京都校的妹妹……”
真希瞪他一眼,不高興地打斷:“沒回,你怎么這么八卦!”
熊貓憨笑:“畢竟是御三家的八卦嘛……不過真希,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我是聽正道提起的,他好像說過這件事有可能會改變禪院家的未來,對你會不會有影響啊?”
“改變什么狗屁的未來。”真希嗤笑一聲,“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的家伙自以為攀上高枝罷了,他們想要巴結的對象都還沒站穩腳跟呢,這群蠢貨沾沾自喜的德行就恨不得傳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熊貓立刻來了精神:“原來你知道!能不能跟我們講講?拜托你!”
他身旁的狗卷棘也眼睛亮閃閃地應和:“鮭魚鮭魚!”
見兩位同期都一臉期待的樣子,真希無奈扶額:“好吧,八卦而已,給你們講講也沒什么……”
“上個月,禪院家有一個能力還行的庶出入職總監部,剛上任沒幾天就突然失蹤了。因為那個庶子不算受寵,所以一開始這件事沒怎么引起大家的注意。誰知道一周之后,那個人又自己回來了,還聲稱他已經取得了總監部某個大人物的信任,口口聲聲說禪院家的未來全要指望他一個人。”
“你們應該知道,長老會里的成員大多數是御三家的人,禪院家本就不用擔心自己在總監部的地位。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家主竟然親自找到這個人,兩人進行了一場秘密談話,談話結束后,這個人就忽然得到了家主的重用,他在禪院家的地位直線上升,現在就連嫡子一脈都不得不禮讓他。”
說到這兒,真希不免露出一絲厭惡:“前段時間禪院家的那個少主還因為這件事鬧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我跟真依都因為這個所以不怎么回去。”
熊貓好奇地問:“那個人跟禪院家主到底談了什么?這跟禪院家的未來又有什么關系?”
真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最近高層內部不怎么太平,可能牽扯到了利益斗爭之類的事吧。對了,好像禪院家的人都退出了長老會,可能家主已經站好隊了吧。其中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熊貓若有所思地說:“我好像也聽正道提起過,最近高層正在經歷什么變動,人員不穩定,搞得最近派發給我們的任務信息也一團糟。”
真希說:“不管總監部在搞什么,我只希望不要影響到我做任務。反正都是一丘之貉,誰掌權都沒有區別。至于禪院家,他們最好別拖累我,否則……”
她咬了下唇,剩下的話沒有說完。
身為禪院家里最不受重視的人,她其實對于禪院家的家族選擇毫無辦法。她從出生起,就注定了這輩子將與禪院家互相拖累。對于禪院家來說,她是污點,而對于她來說,禪院家是難以掙脫的枷鎖和牢籠。
與一直渴求獲得家族認可的禪院真依不同,如果能夠做到像那個男人一樣有足夠的能力與禪院家徹底斷絕關系,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的家族乃至親人。
可惜她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去達成這一愿望。
因此她會不懈努力,時時刻刻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直到有朝一日,她能夠摘掉“禪院”的姓氏,獲得真正的自由。
見她表情逐漸凝重,熊貓和狗卷棘立刻一唱一和地挑起一個輕松點的話題,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們說說笑笑地走出教學樓的大門,身影逐漸遠去。
神山久司在原地站定,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湖綠色的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
次日,神山久司敲開了禪院家的大門。
今天他特意換上五條悟為他買的那套霧藍色的和服。該說不愧是五條家主,送出去的禮物也不簡單。這套和服做工精美,布料講究,全身大面積繪著造型雅致的蘭花,襯得神山久司整個人的氣質典雅不凡。
大概是他這貴族公子般的氣質唬到了禪院家的仆人,對方雖然看他面生,卻還是態度恭敬地問:“請問閣下是……”
“鄙人神山久司,是五條家的客卿,今天特地前來拜訪禪院家主。”神山久司拿出一封信,遞給仆人,“這是五條家主的推薦信還有在下的拜帖,還請過目。”
仆人接過兩樣東西,粗粗看了一眼拜帖,然后拿起信。他并未擅自打開,而是小心地打量著信封上的圖徽。
確認上面的圖徽的確屬于五條家,他的態度瞬間熱切起來:“先生請進。”
說著,他用雙手捧著信封,將信遞還給神山久司,然后躬身將人請進門。
身為咒術界繼承上千年的龐大家族,禪院家的宅邸自然也與一般家族的宅院不同。不但外表規模宏大,內部更是大有乾坤,建筑精巧別致不說,就連一石一木都沉淀著古樸厚重的氣息。
神山久司跟在仆人身后穿過連廊,來到會客廳。
“今日不巧,家主不在,我這就去請少主,請您稍等。”
神山久司依言落座,安靜等候。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從室外傳來。人還沒看到,囂張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一個籍籍無名的客卿罷了,也值得本少爺親自接見?五條家又怎么了,現在的五條家除了五條悟還有誰……”
男人一邊說著對五條家不敬的話,一邊大大咧咧地走進來。
剛踏進門內,他就與神色淡然的神山久司對上了視線。
“喲!”禪院直哉勾起嘴角,語氣輕佻地說,“還是個美人吶!”
第四十七章
禪院直哉, 禪院家主禪院直毘人的嫡子,性情桀驁跋扈,不懂禮數, 滿腦子男尊女卑的腐朽思想,曾對禪院真希和真依姐妹進行長期霸凌。
心中回想著資料上的信息,神山久司表面不動聲色,語氣淡淡地說:“美人不敢當,不知道禪院少主對五條家有什么意見, 不妨當面提出來。”
說別人壞話被當事人聽到,禪院直哉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大咧咧地在神山久司對面落座,笑得像個無賴:“你聽錯了, 我對五條家沒意見,倒是對你有點意見。”
神山久司挑眉:“敢問您對在下有什么意見?”
“你一個大男人, 留著娘們唧唧的頭發,長得也像個女人,不覺得丟人嗎?你這樣的人也能做五條家的客卿?”
神山久司沒有生氣,淡淡一笑, 直直盯著禪院直哉的臉回道:“在我看來,禪院少主的長相才是傾國傾城嬌艷動人,今日一見, 在下自慚形穢。”
對付這種厭女的直男癌,罵他像個女人比直接罵他傻逼更能對對方造成暴擊。
況且禪院直哉雖然嘴臭了點,卻的確長著一張漂亮的臉,神山久司這話說得不算違心。
果然, 禪院直哉立刻就破防了。他臉上輕佻散漫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陰沉。
神山久司裝作沒看見他變臉。
“我說你啊, 膽子可真不小。”忽然,禪院直哉語氣陰森地說。
下一秒,神山久司就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人影閃過。等他看清那道人影時,就發現禪院直哉已經站在他的背后,而他的脖子上,正抵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耳邊響起男人的輕笑:“敢對我不敬,我現在就能把你殺了。你這么無能,想必五條悟對你也不怎么重視吧?”
不得不承認,他的速度的確很快,就連神山久司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不過即便是被人用利刃抵著命脈,神山久司依舊神色淡然。他溫聲開口:“聽說禪院少主天賦強大,您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我也很好奇呢。”
“呵,到現在還在嘴硬,不會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吧?”
禪院直哉說著,握著匕首的手就要發力。可下一秒他發現,刀鋒穩穩停留在距離銀發青年的皮膚一厘米外的位置,無論如何都無法刺下去。
他頓時一愣,下意識呢喃:“無下限術式?不,不可能……”
話音尚未落下,刀鋒瞬間離開。緊接著,神山久司身上的幾處致命弱點接連受襲。
然而所有攻擊都像是遇到了一層不可見的屏障,被迅速而無聲地擋了下來。
這酷似無下限術式的效果讓禪院直哉露出像是見了鬼的表情。
他握著匕首的手顫抖,接連后退幾步,不可置信地問:“這是什么術式?不可能是無下限!”
神山久司轉過身,仔細欣賞他大受打擊的表情,心情不錯地解釋:“只是單純將咒力凝實當做屏障罷了,不是什么術式,原理很簡單的。”
禪院直哉覺得他在胡扯:“你的咒力就算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將全身上下都裹滿咒力屏障,并且持續如此長的時間!”
神山久司微微一笑:“雖然我的咒力的確可以做到你說的那樣,不過剛剛不是全身上下哦,只是恰好擋住了你的攻擊而已。”
身為禪院直毘人的兒子,禪院直哉繼承了父親在速度上的優勢,有著尋常咒術師難以企及的攻擊速度。可不巧,神山久司的速度比他更快,永遠能比他快一步地預測到他的攻擊位置。
神山久司能做到這種程度,不僅能證明他有著強大的咒力儲備且對咒力的掌控有著超出常人的精準度,更能證明他有著驚人戰斗直覺。
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盡管心中仍然有些不服氣,可面對看似態度溫和周身卻在不停釋放咒力威壓的神山久司,禪院直哉也只能滿臉不情愿地收回匕首。
他不再找事,卻仍舊臭著臉問:“你來找家主有什么事?”
神山久司懶得跟他計較,他時間有限,原本打算問到想知道的事就走。他心平氣和地說:“我代表五條家前來,想打聽一下禪院敏嗣的事情。”
禪院敏嗣就是那個入職總監部的庶出。
最近高層局勢動蕩,神山久司特意提起五條家,就是想假裝出被五條家派來想探探最近風向的姿態。
沒想到禪院直哉想也不想地說:“我跟他不熟,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你走吧。”
神山久司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于是問道:“請問禪院家主什么時候回來?”
禪院直哉不耐煩道:“別管我父親什么時候回來,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快點滾。”
聞言,神山久司嘆了口氣。
看來,不動點真格的是不行了,有的人就是不揍一頓就不會好好說話。
或許是出于對客人的尊重,也或許是出于禪院家的自信,總之除了剛開始端茶的侍女之外,神山久司一直沒有在會客的院子內看到其他仆人。
放帳揍人這種事,神山久司早就熟能生巧了。
僅僅十分鐘后,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禪院直哉就開始求饒。
雖說他的天賦和實力都不差,但畢竟是養尊處優的性子,抗揍耐性甚至不如神山久司的幾個學生。
神山久司搖頭嘆氣,他甚至有點沒揍過癮。他也沒想到,禪院直哉這種一開始被打還嘴賤的人,竟然會越揍越上頭。
“好了,不打你了,現在可以說了嗎?”神山久司問。
“我說,你想知道什么?”
神山久司不再廢話:“禪院敏嗣現在在哪兒?”
“……他最近一直待在總監部,很少回來。”
“近三個月以來,他有什么異常嗎?”
“好……好像沒什么異常。”
神山久司追問:“類似性情大變,或者突然做奇怪的事之類的異常,沒有嗎?”
“我……我沒怎么關注過他……”見神山久司表情不妙,禪院直哉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銀發青年一個不爽再動起手來。
神山久司蹙眉,不死心地催促:“你再仔細想想。”
禪院直哉拼命思考,額頭上全是冷汗。不久后,竟然真的叫他想起一個細節:“三個月之前,他突然瞞著禪院家去東京高專應聘教職工,但因為沒有通過能力測試而被東京高專的校長拒絕了。家主知道這件事后狠狠罰了他一頓,因為他的行為丟盡了禪院家的臉面……后來他又偷偷賄賂禪院家長老,求得了一份總監部的工作……”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里,禪院敏嗣一直沒什么作為,也不怎么惹人注意。他最近忽然搞這么多小動作,我以為他是不自量力想要奪權……不知道這些事是不是你想知道的‘異常’,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了。”
神山久司捏著抵在禪院直哉咽喉處的匕首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問出最后一個問題:“禪院敏嗣巴結到的那個大人物是誰?”
禪院直哉正要回答,就在這時,籠罩兩人的帳突然破裂。
一股氣勢磅礴的咒力從缺口處快速朝神山久司襲來。
神山久司果斷扔掉匕首,飛身后退,急速離開來者的攻擊范圍。
“這位先生,在我禪院家對禪院少主動手,是不是有點太目中無人了。”
隨著帳的消退,一個白發老者步伐不急不緩地走來,在兩人中間站定。
“父親!”禪院直哉看到來者,忍不住大喊。
不用他提醒,神山久司也認出了來者是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
身為御三家之一的家主,禪院直毘人的實力自然不低。如果可以,神山久司不想在這里跟他動手,也根本沒那個必要。
神山久司禮貌地向他微微鞠躬,算作表達歉意。
“禪院家主見諒。”他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多做解釋。不論起因,他打了人家的兒子是不爭的事實。
反正他想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不等禪院直毘人有所回應就繼續說:“今天多有打擾,禪院家的待客之道,我也已經領教了。多謝禪院少主陪我聊了這么久,我也該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禪院直毘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小子,打完人就想跑?沒那么容易……”
“哦對了!”神山久司忽然腳步一頓,像是才想起某件事似的,拍了下腦袋一臉懊惱地說,“只顧著跟少主聊天了,忘了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那封五條悟的推薦信,朝禪院直毘人遞過去。
那封信的封面上寫著五條悟的親筆簽名,很難有假。
原本正要動怒的禪院直毘人一看到五條悟的字跡,怒氣頓時滯了一滯。
“是五條悟讓你來的?”禪院直毘人問。
神山久司點點頭,說:“聽說禪院家退出了長老會,五條家主派我來打探情況。如果形勢對五條家有利,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合作。不過目前看來……”
他瞥了禪院直哉一眼,語氣微冷:“禪院家似乎對五條家有些成見,我會將這一情況如實稟告給家主。”
聽到這話,禪院直哉頓時目瞪口呆。他一臉猙獰地大喊:“是五條悟讓你來的?你怎么不早說!”
通報他的仆人只說他是五條家來的,沒說他是五條悟親自派來的啊!
而且這人一進來就一直問各種奇怪的問題,什么時候提起過合作的事?!
神山久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之前忘了。”
禪院直哉:“……你!”
搬出五條悟的名頭果然有用,禪院直毘人沒了找神山久司麻煩的意思。就連白挨了一頓打的禪院直哉都不再多話。
神山久司想了想說:“我們家主將想對禪院家主講的話都寫在了信里,還請您稍后過目。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雖然疑惑他為什么不留下來等自己的回信,但禪院直毘人還是沒有將人攔下。
目送銀發青年的背影消失后,禪院直毘人打開信封。
只見里面那張價值連城的信紙上,用一看便知上品的墨寫著兩句話:
【老頭,許久不見,你竟然還活著,可喜可賀。沒什么好說的,祝你別死吧。】
這兩句孤零零的話下面,還畫了個潦草的簡筆烏龜。
烏□□部的位置被點出兩個墨豆眼睛,顯得栩栩如生。
第四十八章
神山久司跑路的速度飛快。
他不知道五條悟在那封信上寫了什么, 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經話。
因為他隱約看到五條悟往上面畫了個什么東西。
他擔心上面是什么罵人的內容,生怕禪院直毘人后知后覺追上來找他的麻煩,丟下信就趕快跑了。
之前偶然間聽到真希提起禪院家內部發生的事時, 神山久司就有一種隱隱的直覺。他一開始并不確定禪院家與參賽者之間有沒有什么關聯,只是因為當時的調查一直沒有新的進展,抱著碰碰運氣的念頭順著這個方向調查。很快,他就查到了最近入職總監部的禪院家那個人名叫禪院敏嗣。
大概像禪院家這類的古老家族內部都比較封閉,消息很難流通出去, 神山久司只能查到禪院敏嗣粗略的生平,更細節的情報卻無從知曉。因此,他生出了親自去一趟禪院家的想法。
他原本是打算偷偷潛入禪院家,或者看看能不能通過某些方式接觸到與禪院敏嗣關系比較親近的人。卻沒想到五條悟聽說這件事后, 直接丟給他一個帶有五條家徽的拜帖,還當著他的面給他寫了一封“推薦信”。
神山久司當時問他:“我只是去問問消息, 沒必要牽扯到五條家吧?”
五條悟想也不想地說:“有資源不利用豈不是浪費?禪院家的人思想守舊,你直接去問的話不一定能問到有用的東西。”
神山久司稍作思考,沒有拒絕。
能有捷徑可以走他當然沒理由拒絕,況且他又不會做什么侮辱五條家聲譽的事情——除非遇到特殊情況。
總之, 這一次雖然沒有直接見到禪院敏嗣,卻還算有些收獲。
神山久司不是沒想過直接沖進總監部找人,只不過自從上次他闖進總監部殺了個人之后, 總監部就加強了守衛,不但重新加固了結界,還增加了更多的巡邏人員。尤其在最近這種敏感的時期,再想偷偷潛入總監部找人就沒那么容易了。
說不定, 這也是禪院敏嗣常常待在總監部不回家的原因。
根據禪院直哉所說的話,神山久司暫時無法準確判斷禪院敏嗣是不是參賽者。不過禪院敏嗣的事倒是給他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他之前的調查方向一直圍繞著高專師生們的人際關系進行延展, 對于像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這類身世特殊的人來說,他們的家庭關系乃至同輩的人際關系,主線劇情中都交代的明明白白。而對于釘崎野薔薇這類的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咒術師來說,人際關系也相對簡單。
因此根據他們而延展開的調查,雖然瑣碎,卻并不困難。
可調查像五條悟這種出身于御三家的人就沒那么容易了。這些大家族人口多不說,內部消息也很難向外界流通。可能是出于某些“家丑不可外揚”之類的觀念,大宅內部發生的事,大多都只在宅子里面流傳。
由于忽略了這個因素,導致神山久司的調查視野出現盲區。要不是這次意外聽到禪院敏嗣的事,他還真想不到要從這個角度入手。
順著這個方向,他借助身邊的資源,又深入查了一遍御三家的另外兩家,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
聽聞加茂家有個女孩,過去的十五年一直因為咒力低微而不受家族重視,今年七月份卻突然覺醒祖傳術式“赤血操術”,一夜之間從不受寵愛的旁支變身成為加茂家最有前途的后輩之一。
原本今年八月份她會被送進京都高專上學,卻沒想到在入學前夕,她忽然間在加茂本宅憑空消失。
直到今天,加茂家一直沒能找到她的蹤影,甚至對她失蹤的原因都一無所知。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女孩消失時的場景,和當初禪院敏嗣消失時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禪院敏嗣在不久后就回到了禪院家,只是他始終對自己失蹤的那段經歷閉口不談,而這個名為加茂鏡的女孩卻沒能回來。
除了加茂鏡和禪院敏嗣這兩個人引起了神山久司的注意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獲。
就在神山久司打算再去一趟加茂家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了虎杖悠仁發來的信息:
【老師救命!】這簡單的一句話后面附了個地址。
一連發了好幾條,內容一模一樣。
這場景似乎似曾相識。
上次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神山久司正是因為收到來自虎杖悠仁的求救信息,才離開高專。后來證實,那條信息是別人偽造的,虎杖悠仁根本沒那么做。
這次的信息是虎杖悠仁本人發的嗎?
地址正好距離神山久司所在的位置不遠。
確認位置之后,神山久司沒有絲毫猶豫地朝那里趕過去。與此同時,他還不忘給五條悟打電話。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神山久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五條悟說:“你也收到悠仁的信息了?”
神山久司蹙眉,立即意識到:“他已經聯系你了?”
“我接到電話了。不過他們那邊似乎信號不太好,電話里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然后就收到了他發的信息。大概他不確定我有沒有接收到消息,所以才會又試著聯系你。”
神山久司沒有廢話:“我正在朝那邊趕,你還要多久?”
五條悟聲音微冷:“我這邊遇到點麻煩,可能要耽擱一些時間。悠仁那邊就先麻煩你了,我會盡快趕到。”
“好。”
神山久司利落地掛斷電話。
距離地址上的位置還有兩條街的時候,神山久司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帳,籠罩著一個大型建筑。
是個大型商場,目測至少有四五層樓的高度。
神山久司心中涌現出不好的預感。
今天是周末,如果咒靈是在商場內部出現的話……
來不及多想,他迅速朝帳內趕去。
好在帳并沒有拒絕他的進入,神山久司根據自己的經驗快速判斷了一下,確定這個帳不會阻止普通人的出入,心中微松。
一路朝商場內部走去,幾乎沒有看到普通人,神山久司心中稍定。
他腳步不停地朝地下停車場跑去,用不著猶豫,那里是整個商場咒力最濃郁的地方。
為了節省時間,他沒有選擇電梯,而是打算踩著步梯的扶手直接“飛”下去。
商場一樓空空蕩蕩看起來沒有人,可是路過三面透明的觀光電梯時,神山久司愣住了。
電梯的轎廂停在一樓,門是關閉的,里面擠滿了長相詭異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的頭部嚴重變形,認不出五官,有的四肢形態怪異。但無一例外,他們都穿著人類的衣服。
幾乎是立刻,神山久司想到了一個名字。
真人,那個有著人類外貌的咒靈。它的術式是“無為轉變”,可以通過觸摸某人,而隨意改變此人靈魂的大小和形狀。
就像是捏泥人那樣,只要被它觸碰到的人,就可以被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被施展了“無為轉變”的人,就算沒有死,也會變得與毫無理智的怪物無異。
電梯里的那些人顯然都已經死亡了,鮮紅的血幾乎涂滿了原本透明的轎廂,地上的血匯聚在一起,順著門縫緩緩向外流動蔓延。
忽視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兒,神山久司屏住呼吸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朝地下停車場趕去。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
為了調查高專被偷走的咒物,虎杖悠仁和他的兩位同期最近幾乎每天都在外面奔波。
與他們一起接下這個任務的七海建人并不總是跟他們在一起。身為一級咒術師,七海建人每天都有不得不接的任務,只能用抽出來的時間跟虎杖悠仁他們一起尋找咒物。
這天,虎杖悠仁在東京東區的某條小巷子里發現了咒物的線索。
他們在這里先是遭遇了九相圖受□□壞相和血涂。經歷過一番艱難的戰斗,三人齊心協力將這兩個實力堪比特級的咒靈解決掉了。雖然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受了重傷,結局也算是完美。
就在三人準備返回東京高專接受治療的時候,突然,虎杖悠仁停住腳步。
“怎么了?”扶著野薔薇的伏黑惠問。
虎杖悠仁神情嚴肅:“我感受到宿儺的手指了,就在附近。”
“附近?”伏黑惠驚訝地四處張望,“什么位置?”
虎杖悠仁毫不猶豫地指向離幾人不遠的那家大型商場。
他說:“在里面。”
“能確定嗎?”
“嗯。”
伏黑惠沉吟片刻:“這里人流聚集,不能任由宿儺的手指放在這種地方。可是你們兩個都……”
他為難地看著受傷的同伴,想了想說:“你們在這里等我吧,我先進去看看。”
“不行。”虎杖悠仁立刻反駁,要求道,“至少讓我和你一起,我能感應到那東西的具體位置。”
伏黑惠卻搖頭拒絕:“不能把釘崎一個人留在這里。我先過去,你給七海前輩打電話,看他能不能趕來支援。宿儺的手指會吸引咒靈,應該不難找。”
說完,他將站立不穩的野薔薇交給虎杖悠仁,扭頭就朝商場走去。
虎杖悠仁拗不過他,同樣放心不下野薔薇,只好無奈地停在原地拿出手機。
他成功聯系到了七海建人,對方說立即趕過來。
現在的虎杖悠仁尚不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更加沒有想到,這是他今天最后一通順利打出去的電話。
如果他能夠預測未來,他會毫不猶豫地將這通電話打給五條悟,而不是喊七海建人過來送死。
可惜他不能。
第四十九章
釘崎野薔薇因遭受九相圖受肉\體的暗算, 重傷失去戰斗能力,需要及時回到高專治療。
可近在咫尺的宿儺手指不能不管。
與七海建人通過電話后,虎杖悠仁又打電話給在附近待命的輔助監督新田明, 拜托她來把野薔薇帶回高專。
雖然這個舉動遭到了意識尚且清醒的野薔薇的抗議,然而她卻已經無力反抗了。
虎杖悠仁笑笑說:“不用擔心,七海前輩已經在朝這邊趕過來了,你先回去等我們的好消息吧!新田小姐馬上就來,我先去找伏黑了。”
說完, 他不顧野薔薇的怒罵,轉身朝商場跑去。
今天恰逢周末,商場里人潮涌動。正是因為人多,走在前方的伏黑惠速度快不起來, 沒多久就被虎杖悠仁追上了。
“你是來找死的嗎?”伏黑惠瞥了眼虎杖悠仁的腰部,不久前那里的血才剛剛止住, 幸好校服是黑色的,不然不等虎杖悠仁追上他可能就會先被報警抓起來。
“我沒事,血已經止住了,問題不大。”虎杖悠仁一邊說, 一邊快步走伏黑惠身側,與他并肩而行。
“隨便你死不死。”伏黑惠眉頭緊皺,一臉煩躁地說, “這里人太多了,萬一需要戰斗這么多人疏散都來不及。你確定宿儺手指在商場里面?”
虎杖悠仁沒把他的態度當回事,肯定地點點頭:“嗯,就在里面, 不過暫時不能確認具體位置。”
伏黑惠偷偷觀察著一派祥和的人群,說:“我們一層一層地找, 目前應該還沒發生什么意外,希望一切順利。不過這些人……要不給伊地知先生打電話?”
這么多人,如果想要安全疏散,就必須要與商場的管理者進行溝通。不用想也知道對方肯定不會輕易聽信兩個十幾歲“高中生”的話。出于方便,平時這類的善后工作都由輔助監督負責。
虎杖悠仁有些為難:“可是伊地知先生好像正跟在五條老師身邊,老師這幾天在北海道做任務,恐怕他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而今天跟著他們的輔助監督新田明現在大概正在回去高專的路上。她應該會在送完野薔薇后返回,不過等她回來,時間上來不及。
虎杖悠仁想了個主意:“實在不行,我闖進廣播室里大喊‘有炸\彈大家快跑’,你覺得會有用嗎?”
“……那樣大概率會造成踩踏事故吧。”
說真的,到時候宿儺的手指都不一定有虎杖悠仁這一嗓子危險。
“那還是見機行事吧,先看看里面的情況再說。”虎杖悠仁說。
兩人發一邊討論一邊在人潮中艱難前行,由于周圍噪音太大,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
他們討論得太認真,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周圍人時不時投來的怪異目光。
兩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言,竟然意外地達到了一部分想要的效果。
但凡是個正常人,無論誰在這種場合聽到“炸\彈”之類的詞匯,都得多生出幾分警惕之心。
與此同時,商場內部。
有兩個長相怪異的家伙站在人來人往的扶梯前,其中一個腦袋長得像火山的家伙對身旁的一個藍發男人說:“真人,你確定今天的事不告訴夏油杰嗎?”
真人隨著人流,神色自然地踏上扶梯臺階,甚至好心地給身旁一個急著往上走的男孩讓開了位置。
他對緊跟在身后的漏瑚說:“跟他說干嘛,讓他去給那個人打小報告嗎?”
“可是我們現在不是合作關系嗎,萬一他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唄。”
“……你不怕他反悔嗎?”
真人嗤笑一聲:“難道我們老老實實地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將來就能看在我們乖巧的份上,不去反悔了嗎?”
“夏油杰”說到底也只是人類,不可能永遠跟他們一條心。咒靈方與“夏油杰”的合作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等達到了目的,沒準“夏油杰”是率先翻臉的那方。
人類的骯臟算計,身為咒靈的他們可比不過。
一想到這些,漏瑚也不得不贊同真人說的話:“的確,而且自從他搭上那位大人那條線后,明顯就對我們冷淡起來。最近他們兩個人的聯系好像越來越多了,說不定計劃還沒實施,夏油杰就提前把我們給踹了。”
“哦對了,我好像還沒告訴你們。”真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漏瑚說,“我看到夏油杰把獄門疆交給那個人了。”
“什么?!”漏瑚大驚,“那可是我們做成大事的重要道具,他怎么能輕易交給其他人?!”
真人似笑非笑:“你猜,對于夏油杰來說,現在誰才是‘其他人’呢?”
漏瑚瞬間臉色陰沉下來。
過了一會兒,它冷笑著說:“如果他膽敢背叛我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那也要等兩面宿儺答應跟我們合作之后。”真人提醒道,“咒靈操術可沒你以為的那么好對付。”
兩人說話間,扶梯已經自動行進到頂端。兩人跟著人流邁出扶梯。
直到這時候漏瑚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身后少了個“人”。
“花御呢?”
漏瑚疑惑回頭,沒找到花御的身影。它再一扭頭,就發現原本站在它身前的真人竟然也不見了。
“真人?”
“這兒呢。”
正迷茫之際,忽然聽到斜側方距離扶梯不遠的護欄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它轉頭,看到真人正趴在玻璃護欄上向下方望去,笑得一臉開心:“啊,你看,花御上不來了。”
漏瑚走上前學著它探頭朝樓下看去,果然看到花御那個傻大個正站在扶梯的底端,樹根狀的腳正猶猶豫豫地朝不停移動的扶梯臺階伸去,卻遲遲不敢落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一個又一個人類從它高大的身體里穿過,無數人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抬腳踏上扶梯。
很明顯,它不是學不會,是不敢。
真人盯著它抬抬放放的腳,笑著說:“它玩得好開心啊。”
漏瑚:“……”
最終是漏瑚不耐煩地讓花御直接延展枝條將自己送上來,才算完事。
三個咒靈開始在二樓閑逛。
“你打算把宿儺的手指放在哪兒?”漏瑚問走在前方的真人。
真人東看看西看看,一副對什么都好奇的模樣,根本看不出它是在玩,還是在尋找合適的“藏寶”地點。
漏瑚忍著脾氣又問了一遍,這才換來真人的回應:“隨便放哪兒吧,這種東西,很快就會引來咒靈聚集的。這里人這么多,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騷亂。”
人多的地方往往容易負面情緒聚集,也就容易產生咒靈。就算是新生的低級咒靈,在宿儺手指這個特級咒物的影響之下,也會很快成長起來的。
只要出現騷亂,要不了多久,正在附近與九相圖受肉\體戰斗的虎杖悠仁就一定會趕過來。
到時候他們就強行喂虎杖悠仁吃下手指,喚出他體內兩面宿儺的意識。
又將待會兒的計劃回想了一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漏瑚不禁擔憂地問:“聽說那小子的體質特殊,可以壓制宿儺大人的意識。萬一那小子不肯放宿儺大人出來怎么辦?”
他們的目的是見到宿儺,試試看能不能與對方達成合作。他們既希望見到對方,又不想對方此時此刻復活。
所以今天他們只打算先給虎杖悠仁喂一根手指,看看情況。
真人瞥他一眼,語氣耐心地解釋:“我特意選擇這個地方,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這里這么多人質,只要我們隨便殺幾個,那個無能的小子恐怕就要求著宿儺出現了。”
它歪了下頭,笑著說:“你忘了嗎?虎杖悠仁對兩面宿儺的能力可是很依賴呢。只要遇到了力所不及的事情,他就會忍不住想要求助宿儺。”
可兩面宿儺哪里是那么好心的存在呢,恐怕將“善良”這個詞擺在他面前,他都惡心得不想看上一眼。
真人臉上一直笑瞇瞇的,異色的雙瞳中,卻流露出無盡的惡意。
“還真是期待呢。”長相與人類無異的咒靈忽然愉快地說,“他痛哭流涕地看著不斷死去的人類,在絕望與無助的心情之下,帶著明知會后悔的決心去求助世上最邪惡的存在。而這一切悲劇,全都由人類本性中的軟弱所導致。”
這種美妙的場景,光是想想,就讓它期待得直流口水。
漏瑚忽然開口打斷他的暢享,煞風景地提出了一個問題:“萬一宿儺大人不同意與我們合作,該怎么辦?”
真人笑容猛地收回,片刻后,無聊地戳了下路過的裝飾氣球,語氣散漫:“那就不合作唄。沒有手指,兩面宿儺的實力就沒辦法恢復。一個十五歲的人類少年都敢與他做交易,怎么,你不敢?”
“當……當然不是。”漏瑚聲音僵硬,“我只是擔心出現意外。”
“不會有意外。”真人說,“五條悟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除了他,還有誰需要擔心?”
漏瑚忽然想起一個人:“那個人呢?那個叛逃的人類術師,你跟他交過手的那個,你上次可是被他打成了重傷。”
提起這茬,真人的表情變得不悅起來:“他確實有點麻煩,不過我上次不算重傷,所有接觸不到靈魂的攻擊都無法真正傷害到我,這種事還要我解釋幾遍?”
“要是他來了怎么辦?”
“漏瑚,你今天怎么變得這么膽小,還這么話多?”真人不滿地抱怨,隨后嗤笑一聲,“我看,你怕的根本不是什么人類咒術師,你怕的是兩面宿儺吧!”
漏瑚張張嘴,到底沒有反駁。
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在咒術界全盛時代都足以被稱為“最強者”的存在。
它不敢說不怕。
……
追尋著宿儺手指的氣息,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來到了商場四層的一家拉面館。
一路上都還算順利,他們偶然能看見幾個低級咒靈,隨手就處理了。
這是件好事,因為說明宿儺手指出現的時間不久,尚且沒有引來高級咒靈,只要能及時處理掉,應該不會引起太大的麻煩。
也是件壞事。宿儺手指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這種地方,一定有人將它帶了過來。而帶它過來的人,要么就在現場,要么還沒有走遠。
兩人猜不出敵人打得什么主意。他們只能先找到宿儺手指,以免引起更大的騷亂。
四層這家拉面館生意很好,人滿為患,在外面等候區排位的客人都有不少。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別說往店里走了,就連靠近門口都會迎來不少人的注目。
被等候區的客人看得心虛,虎杖悠仁小聲跟伏黑惠咬耳朵:“根本沒辦法直接進去找,要不還是實行A計劃?”
伏黑惠:“你什么時候制定的A計劃?”跟我說了嗎?
虎杖悠仁壓低聲音提醒:“炸\彈。”
伏黑惠:“……還是實行B計劃吧。”
虎杖悠仁茫然:“B計劃是什么?”
伏黑惠:“我去……”
他剛說了兩個字,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從店內傳來。
這動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下一秒,店外的人就聽到一聲崩潰恐懼的大喊:“手……手指!!!面里有人的手指!!!”
話音剛落,頓時引起一陣騷動。店內看到手指的客人紛紛尖叫著想要往外跑,而店外看不到的人則好奇地想上前看看。
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愣在原地,迷茫地左顧右盼,試圖跟身邊的人確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對視一眼。
那個在面里發現手指的客人早就煞白著臉沖出來,伏跪在地上大吐特吐。與他同行的人則在店里拽住老板的衣領大聲質問。
周圍不少能夠看到那碗面的客人都臉色難看。
有人嚷嚷著要報警。
虎杖悠仁立刻神色繃緊,突然扯著嗓子大喊:“啊啊啊啊啊,殺人啦!殺人啦!!!”
聞言,本就人心惶惶的人群頓時更加騷亂,不少人頭也不回地朝樓下跑。一時,扶梯和電梯口處人滿為患。
但不管如何,拉面店里面算是空出來了。
在老板戰戰兢兢的目光之下,虎杖悠仁大步走了進去,徑直走向那碗泡著宿儺手指的拉面,毫不猶豫地將丑陋恐怖的手指從里面撿起來,然后在身側甩了甩。
手指上沾著的湯湯水水頓時灑了一地。
而這時,終于看到手指模樣的店長,突然腿軟,噗通一下癱坐在地。
虎杖悠仁沖他燦爛一笑,安慰道:“別擔心,這東西不是你店里的,我可以作證。”
然而老板并沒有被他的話安慰到,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似的,滿臉驚恐地連爬帶滾地跑遠了。
虎杖悠仁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疑惑道:“他怎么了,看見咒靈了?”
伏黑惠:“……可能是看見你了。”
你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有多像一個變態殺人狂嗎?
虎杖悠仁聳聳肩,沒當回事。
他隨手從餐桌上扯下幾張紙巾,忍著嫌棄將宿儺的手指擦干凈,然后遞給伏黑惠:“交給你保管吧,我怕兩面宿儺不聽話給吞了。”
語氣就好像兩面宿儺是什么貪吃的小孩似的。
伏黑惠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布,將手指接過來,仔仔細細地包在布里。
這塊布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特意用來封印宿儺手指的咒具,每次出任務都隨身攜帶。
等他將手指收好,虎杖悠仁說:“我們回去吧?”
伏黑惠一愣:“不找把手指帶來的人了?”
虎杖悠仁看向外面混亂的人群,無奈地說:“你能找得到嗎?外面……”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原本隨意的視線猛然變得凌厲起來,死死地盯著外面的某個地方。
伏黑惠見狀回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怎么了?”
“我……好像看見那個咒靈了。”
“咒靈?”伏黑惠皺眉。
“那個富士山,之前我跟你們說過的,五條老師帶我揍過的那個。”
伏黑惠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我記得,五條老師說過它很強。”
雖然后面緊接著跟了一句:不過那是對于你們來說,與親愛的老師我相比還是差遠啦!
現在可不就只有他們在嗎。
伏黑惠立刻想到:“宿儺的手指是它放的?交流會襲擊事件它也參與了?”
“不知道……他在往樓下走。”
“他想干什么?”
虎杖悠仁不知道,也沒空回答,他當機立斷:“我們得跟上去!”
說完,他直接沖了出去。伏黑惠緊隨其后。
那個火山頭咒靈個子很矮,在人群之中雖然外形很好認,卻偶爾會被高個子的人類整個擋住身形。
虎杖悠仁必須一直集中注意力,視線才能追著對方的身影不放。
伏黑惠猶豫地問:“需要給悟打電話嗎?”
虎杖悠仁想了想說:“七海前輩快要到了,我們三個合力,試試看吧。那個咒靈沒有直接攻擊我們,說明他可能不想發生正面沖突。”
最近幾天五條悟在北海道出差,是個有些麻煩的任務,這件事一年級的三個人都知道。
如非必要,虎杖悠仁不想麻煩他。如果學生們遇到任何難搞的咒靈都要召喚五條悟,那五條悟可能早就累死了。
現在情況沒有棘手到那種地步,虎杖悠仁想再等等。
他們不一定會和那個火山頭正面交手。
紛亂思緒在腦海中迅速閃過,現實中,虎杖悠仁的視線緊緊盯著咒靈的身影不敢有絲毫放松。
可惜人太多,他們追擊的速度大受限制,目前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走。
終于,轉機出現了。到達二樓的時候,虎杖悠仁看見那個火山頭咒靈腳下一轉,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伏黑惠顯然也注意到了,立即皺眉:“他要干什么?”
“總不可能是上廁所。”虎杖悠仁吐槽了一句,隨后冷聲說,“正好,我們可以包圍他。希望里面沒什么人。”
伏黑惠提醒:“先看看它準備干什么,直接動手的話,我們怕是打不過它。”
虎杖悠仁沒說話,腳步卻停住,像是默認了伏黑惠的建議。
伏黑惠正要松一口氣,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虎杖悠仁驚愕的聲音:“等等,不對!”
“怎么了?”
“那個方向……”虎杖悠仁指著咒靈消失的洗手間,“有宿儺手指的氣息!”
“又一根?!”伏黑惠也驚詫不已,但隨即想到,“如果拉面店的手指也是它放的,那么看來,它的確就是交流會襲擊者之一了。”
就是他們從高專忌庫盜走了宿儺手指和九相圖。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氣,忽然說:“伏黑,我們得快點疏散人群。”
伏黑惠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前為止,這個大型商場出現了兩個宿儺手指,以及一個特級咒靈。
這里會變得非常危險。哪怕有一根手指已經被他們暫時封印了,這里依舊非常危險。
特級咒靈不可能只把兩根手指放在這里就離開,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讓宿儺手指將數量龐大的咒靈聚集過來,那么他們至少得確保手指不會被人拿走,否則他們的行為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畢竟宿儺手指可不是什么隨處可丟的垃圾。他們選擇將手指帶過來,甚至放在拉面店那么明顯的地方,就一定有其目的。
而不論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商場里的顧客都注定是受害者。
伏黑惠立即說:“我現在就去服務臺。”
服務臺那里有全商場的廣播,可以快速散播信息。
現在等輔助監督過來協助疏散人群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必須得把商場里有危險的消息立刻通知給所有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好在剛才拉面店發生的事引起了部分顧客的恐慌,已經有不少客人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然而虎杖悠仁卻拽住伏黑惠的胳膊,阻止道:“已經來不及了,你盯著咒靈,通知的事情交給我。”
接著,虎杖悠仁幾步跑到護欄邊,趴在護欄邊面向商場中央的挑空區域,深吸一大口氣,用力大喊:
“有——炸——彈!!!”
“大——家——快——跑!!!!”
第五十章
玻璃觀光電梯內, 被擁擠的乘客擠到角落的真人忽然疑惑地朝轎廂外望去。
只見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開始瘋狂涌動,所有人都掙著搶著朝大門跑去。
封閉的轎廂隔絕了外面大部分的聲音,卻仍隱約能聽見少年穿透力極強的吼聲。
“啊, 這就不好玩了啊。”真人歪頭打量著下方的人群,低聲嘆息。
電梯仍在運行,轎廂內的人也開始騷動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
“外面怎么了?”
“難道是起火了?”
“沒聽到火警的聲音啊。”
“我們也趕緊出去吧,電梯里不安全!”
好在,電梯馬上就到一樓了。
“叮咚。”
電梯門才剛打開一條縫, 一群人就爭先恐后地向門外涌去。
“哎呀,不要著急嘛,不能一個個來嗎?現在的人可真是沒有禮貌。”真人雙手插進袖口,站在電梯的角落里搖頭嘆氣, “急什么呢,反正……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啪”, 一道誰也聽不見的響指聲。
聲音剛落,從最接近電梯門的那個人開始,一個接一個,電梯里所有人的身體快速發生恐怖的形變。
電梯門開了, 一張張畸變的臉擠在一起,沖電梯門外路過的人無聲地哀嚎。
尖叫聲迅速蔓延開來。
電梯門關上了。真人站在門外,看著從門縫里流出的血跡, 滿意地微笑。
緊接著,混亂席卷了整個商場。
中庭、電梯、商店,可怕的災難在這間商場里的任意地方發生。
有的人上一秒還在跟身旁的家人講話,下一秒頭顱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始變形, 鮮血從崩開的皮膚里噴涌而出。有的人跑著跑著雙腿突然扭曲,骨頭被擰得喀吱作響, 慘叫聲都掩蓋不住。
血腥和恐懼的氣味充斥著每一寸空氣,幾分鐘前還熱鬧非凡的商場,此時變成了人間煉獄。
一切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虎杖悠仁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慘狀,一時竟愣在原地。
直到他被伏黑惠狠狠推了一把。
“發什么呆!快來幫忙!”
虎杖悠仁猛地回神,這才發現那個火山頭咒靈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正大笑著朝身邊的人群噴火。
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肉被燒焦的氣味傳了過來。
眼看伏黑惠放出的玉犬被大火吞噬,虎杖悠仁握緊拳頭。
“可惡,竟然敢……”少年聲音顫抖,雙眸中燃燒起憤怒的火焰,握緊的雙拳無比堅決。
“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
七海建人趕到虎杖悠仁所說的地址時,輔助監督已經抵達有一會兒了。
商場四周升起巨大的帳。帳可以屏蔽普通人的視線,阻止普通人進入,卻不會妨礙里面的普通人出來。
幸存的普通人已經在輔助監督的幫助下疏散干凈了,至于那些已經遇害的……暫時沒人顧得上管他們的尸體。
七海建人一眼就看到了高專的輔助監督新田明,他知道,今天協助一年級生做任務的輔助監督就是她。
他立即跑過去,直接問道:“情況怎么樣?”
新田明神情擔憂:“只有虎杖君和伏黑君在里面,聽聲音戰斗應該還在繼續,具體戰況目前未知。不過……里面至少有兩個特級咒靈。”
七海建人瞳孔猛地一縮。
兩個特級,就算是他在場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安全。
“通知其他術師了嗎?”七海建人問。
“……暫時沒有,打到高層的緊急電話沒有人回應。”新田明咬咬牙,“要通知五條先生嗎?”
七海建人沒有浪費時間去糾結,果斷做出決定:“二十分鐘后,如果我們沒有人出來,就給他打電話。”
說完他不再多言,抬手扯下身上的西裝外套,一邊伸手去拔背在后背的刀,一邊朝商場的方向奔去。
新田明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止不住的憂慮。
其實輔助監督直接求助五條悟是違反程序的,如果被上面知道了,她一定會受到嚴重的處罰。只不過由于五條悟先生十分愛護自己的學生,所以一直默許高專的輔助監督在必要的時候向他打電話求救。
新田明知道五條悟在北海道的那個任務非常重要,容不得半點差錯。或者說,能夠派發到五條悟身上的任務沒有一個是不重要的。如果條件允許,她也不想打擾到對方。
可二十分鐘……他們要面對的可是兩個成熟的特級咒靈,更何況虎杖君之前就受了傷。
新田明只能安慰自己,七海建人說的二十分鐘,應該是留給自己救人的時間,而非祓除咒靈。只是救人而已,難度大大降低,七海先生應該能夠做到。
而她此刻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給高層打電話,希望上面能派來咒術師支援。這兩個特級咒靈已經造成了這么大面積的傷亡,按理說高層不可能坐視不理……
另一邊,七海建人進入商場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中庭內四處散落的尸體。
詭異的死狀和龐大的數量令他眉頭緊蹙,這次遇到的咒靈看起來十分棘手。
之前虎杖悠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只說察覺到了宿儺手指的出現,沒有提到咒靈。也就是說當時咒靈還沒出現,或者說還沒開始傷人。
因此他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里兩個特級咒靈是被宿儺手指吸引過來的。
中庭內看不到兩個少年咒術師,更加看不到咒靈。但打斗的痕跡卻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七海建人不敢耽擱,順著打斗痕跡找到了一樓的某個商店。商店的大門被咒力轟得粉碎,店面正中央的地板上有一個大洞,連通兩層樓。
七海建人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很快,他就看到了想找的目標。
……
被迫迎接力量恐怖的一擊之后,虎杖悠仁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仰躺在廢墟之中,望著頭頂被打穿的天花板,神情麻木。
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和血,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因為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的四肢是否完好。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那個火山頭咒靈的真正實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或許是上一次看到與它交手的對象是五條老師,才給了他一種那個咒靈不怎么強的錯覺。
這次與它正面對上才發現,對方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一般的特級咒靈。
他會死在這兒嗎?
他給七海打了電話,可就算七海過來,大概也只有送死的份吧。
那個火山頭,實在是強到可怕,更何況他還有幫手。
他覺得自己應該立即行動起來,通知七海也好,向五條老師求助也好,他得做點什么。
可是他實在沒有力氣,一下也動不了了。
難道要求助那個家伙嗎?
突然,鳥類嘹亮高亢的鳴叫聲在上方響起。
是鵺!
虎杖悠仁精神一振。說起來,有那個家伙在,他應該不會死。可是伏黑……至少,他得救下伏黑!
一想到這兒,虎杖悠仁強撐著打起精神,艱難地撐著地爬起來。
可沒走出兩步,他就無法控制地跌倒在地。
虎杖悠仁死死地咬著牙,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從地上再次爬起來。
沒等他成功,突然,“噗咚”一聲悶響,肉\體被狠狠砸下來的聲音在身后不遠處響起。
虎杖悠仁一怔。
鵺的聲音消失了。
“伏……伏黑?”少年聲音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呼喚同伴的名字。
沒有人回應。
虎杖悠仁低吼一聲,強逼著自己爬起來,轉頭看過去。
只見廢墟之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沾滿灰塵和鮮血的凌亂黑發,向他昭示著這人的身份。
“伏黑,伏黑!你還活著嗎?!”虎杖悠仁控制不住地嘶吼起來,恐懼攝住他的心臟。
令他驚喜的是,沒過多久,廢墟之中傳來微弱的聲音:“別……吵。”
他還活著!
虎杖悠仁驚喜不已,幾乎要哭出來了。
“七海應該快要到了,再堅持一下,不要死!”虎杖悠仁連忙說。
“我……咳咳,我努力。”
聽著伏黑惠虛弱的聲音,虎杖悠仁知道,他大概撐不了太久了。
此時兩人都處于重傷狀態,戰斗力幾乎降為0。而敵方卻似乎沒有太大損耗,看起來依舊游刃有余。
再這么下去,兩人都要死。
關鍵時刻,虎杖悠仁突然想起一樣東西。
他立刻大喊:“伏黑,把那個東西丟給我!”
他看到伏黑惠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發出疑問,也沒有動作。他知道伏黑惠聽懂了,但還在猶豫。
“別磨蹭了,趁它還沒過來,不然我們都得死!”
片刻后,伏黑惠終于伸出手,動作艱難地,將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丟給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順利地接住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火山頭咒靈在把兩人分別打下來之后,沒有立刻跟過來。
此時的虎杖悠仁顧不上這么多,他毫不猶豫地拆開布條,將手指吞進肚子。
哪怕只有一分鐘也好……
“宿儺,幫我殺了咒靈,救下伏黑,我可以答應你把另一根手指也吞下去!”
他不知道做出這個決定會不會后悔,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什么都不做,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伏黑惠死亡。
他知道不該依賴兩面宿儺,對方是邪惡的詛咒之王,一旦掌控身體,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來。
“不要傷害我的同伴,否則……否則我跟你同歸于盡!你知道我做得出來!”
可他不得不承認,有那么一瞬間,他感到慶幸。
“反轉術式也沒用,只要我想死,你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
在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中,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終于,他聽到了兩面宿儺的聲音:
“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