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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鄧枝捧起了手中的盒子。

    她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打開,蘭斯發現,那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十三管信息素。

    “這是司泓掣臨走前交給我的。聯邦將被抽取信息素的供體稱為駱駝,將他們的信息素稱為駱駝血,在藍樞大廈地下二層儲備室,駱駝血是按異能珍貴等級排序的。”

    “比如【絕對隱藏】排名108,【聲紋捕捉】排名207,但在所有駱駝血中,有三種最珍貴,被做了金標封存在七道密碼鎖的保險柜里,排名第一的是【反噬】和【挪移】,排名第二的是【同態克隆】,排名第三的是【死誓咒】。”

    “司泓掣將保險柜里前三的信息素都換了出來, 第一有兩瓶,第二只有一瓶, 第三有一瓶,不過這些都只是樣本留存,元老不會像對待駱駝一樣對待自己人,所以他擔心不夠,又抽了九瓶自己的。”

    “【同態克隆】是分身類異能里最強的,可以召喚出百個完全等同于自己戰力的‘自己’,不會牽連本體,也不受距離限制,卻可以為本體做任何事,甚至像章魚觸手一樣擁有獨立思考能力,應該說是完全真實的人。不過這異能對身體的消耗極大,正常人類最多堅持五分鐘,所以理論上只適合秒殺,如果一擊不中,體力也用光,就成了待宰羔羊。這名信使司泓掣沒見過,不知道還活沒活著。”

    湛平川挑眉:“還真是巧了,如果儲備室里的真品被司泓掣掉包了,那這兄弟顯然還活著。”

    不然NO.749不可能利用分身同時抵達那么多城市,取回神跡。

    而且NO.749顯然不是普通人,可以讓這異能的效力維持更久。

    蘭斯道:“這條消息很管用,我們大概可以計算一下,以NO.749的體能使用它的極限是多少。”

    他猜,在冰原消失那刻,應該就是NO.749的極限了,否則就憑NO.749的傾訴欲,估計會再強迫他聽半個小時的洗腦。

    盧卡斯睡意全無,聽完覺得心都涼了一半:“我靠,那不是意味著NO.749能變出一百個自己跟咱們打嗎?一個神明通道能弄死幾萬人,這還打個什么勁兒。”

    夢境女巫:“不是說了和體能相關嗎,神明通道弄死幾萬人可是用了三天三夜,NO.749要是能堅持三天三夜,咱們現在早就歸西了。”

    蘭斯估算道:“他大概能堅持一小時,按照一管信息素最多十分鐘的效力,他應該是一次性嗑了六管信息素,對任何覺醒者來說,三天內最多能抽出十管,哪怕用上營養劑和促排劑,也最多抽十一管,所以這三天內,NO.749最多還有五十分鐘的百倍戰力。”

    湛平川看向那盒子:“但我們只有一管,就算給你用,最多也就只能用十分鐘。”

    蘭斯思慮片刻,轉回靈境系統找外神。

    “別睡了,都已經是決賽圈了,你怎么還睡得著?”

    外神從眠寐中被喚醒,不悅地探出一只鹿角,連正臉都不愿露給蘭斯。

    “Nekon kana njia”(放肆的通道)

    這漫長的生命乏味至極,祂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眠寐中消磨,以往甚至因為眠寐錯過了神明之間的比賽。

    眼下這個星球是祂清醒時間最多的,因為這個通道太麻煩,既脆弱又嬌氣,既狡猾又倔強,祂不得不拋下其他星球,長時間來這里窺視他。

    蘭斯問:“如果你的對手制造了一百個分身,你可以準確認出祂嗎?”

    “Komble,la kon de la potenco ne povas okuloj de la dio”(當然,異能的蠱惑逃不開神明的眼睛)

    “很好。”蘭斯離開靈境系統,對其他人說,“外神可以從分身中認出他,那就好辦了。既然他使用能力會急速消耗體能,那么當我在時,他一定不敢用,否則就等同于自尋死路。”

    湛平川突然想到:“好可惜,我們應該在他剛用一個小時后追到首都城弄死他。”

    蘭斯搖頭:“當時我也不是滿格狀態,他敢這么做,就是猜到我會親自殺死那些信使,節約時間。”

    湛平川:“但我們還是得盡快前往首都城,不能讓這老家伙跟磕興奮劑似的,折騰半天歇半天,沒完沒了了。”

    蘭斯眼神狠厲:“的確要快,不然等他放出異獸,回收神跡,嘲諷聯邦政府全員傻逼,再與十八年前形成完美閉環,還真要給他爽死了。”

    既然NO.749那么注重儀式感,那他就讓他永遠無法按照心愿走向勝利。

    鄧枝繼續說:“至于【反噬】和【挪移】,司泓掣不了解,所以這兩管信息素暫時不知道該怎么用,這是我們的盲區,你們要小心。”

    湛平川輕磨牙:“又巧了,我可太知道怎么用了。”

    蘭斯牽了牽唇:“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等我想想,鄧枝先說。”

    鄧枝正驚訝他們對排名第一的信息素的熟悉,但蘭斯點到她的名字,她沒有多問。

    “【死誓咒】你們應該更了解,它可以讓千萬人被迫成為你的同盟,就算你們不需要【死誓咒】,那么【籠罩】也是很有用的,司泓掣曾經測試過,籠罩可以無效化五秒神跡信使的異能,過了五秒,神跡就會沖破【籠罩】的禁錮了。”

    說到這兒,鄧枝話音頓了頓,她目光環視屋子,見值班的沒有一個金色頭發,才輕聲道:“那個Omega不在就可以說,司泓掣希望能用這盒信息素當投名狀,如果你們勝利了,請你們把他的尸體埋葬在禁區后山的一棵小松樹旁,他想陪著妹妹和”

    眾人均沉默。

    司泓掣倒是會給人出難題,還知道背著Oliver。

    按理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這是唯一的遺言。

    但埋在自己妹妹墳邊沒什么可置喙的,可是另一個,還是得讓Oliver做主。

    最后還是蘭斯開口:“AGW特危死刑監獄已經焚燒成灰,誰的尸體都找不到了,如果司泓穗同意,我倒是可以把她的墳墓遷去洛拉西提冰原,至于pine,它始終就留在那片冰原里。”

    不過未成形的胚胎是不會有亡靈的,它存在過,但無論生死,司泓掣都不可能再找回它。

    鄧枝沒有悵然,只是很平靜道:“他害我一次救我一次,此刻我已經全部了結了。”

    蘭斯將信息素盒子接過來,朝她一點頭:“辛苦了,讓我姐帶你去休息吧。”

    鄧枝攥緊袖口,唇色發白:“我留在這里不會惹麻煩吧?”

    她已經無法確定,她這一生給太多人帶來了悲劇,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的。

    蘭斯淡淡道:“如果你當初請求加入黑燈會,我不一定會拒絕,顯然你還不算太麻煩。”

    盧卡斯也攤手:“要不是覺得你挺可惜,或者說挺有用,你以為我會接你電話嗎?拜托,我們業務那么忙,也不是誰的后續都會管的。”

    夢境女巫干脆拽過她:“要不是你提醒,塔斯曼海盜國就出大事了,先休息,有的是仗要打呢。”

    “哎”鄧枝就這么被拉走了,或者說,順其自然地留在了黑燈會。

    鄧枝走后,蘭斯從盒子里抽出【反噬】和【挪移】,轉回頭對湛平川說:“我想到一個辦法。”

    湛平川笑:“我也想到一個辦法。”

    盧卡斯莫名其妙:“你們想到什么辦法了?”

    湛平川指指那兩管信息素:“能夠傷到神明的,唯有祂賜予的神跡,那么我們可以調換信使玩玩。”

    蘭斯點頭。

    湛平川表情頗為得意:“我還行吧老婆,現在都能跟上你思路了。”

    蘭斯夸獎道:“你一直都聰明。”

    盧卡斯聞言耷拉唇角,左看看右看看:“喂,那你們打算讓誰跟信使調換啊,關鍵這玩意兒每樣就一瓶,換了就回不來了。”

    蘭斯將兩瓶信息素收在掌心,幽幽道:“我倒是有個好人選。”

    湛平川替他說:“老瘋子。”

    話音落的那刻,湛平川的【虛空之境】已經開到了沙漠城。

    蘭斯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邁步走進時空裂隙:“沒錯。”

    兩人瞬間來到沙漠城指揮中心。

    剛一落地,湛平川就開口叫:“媽——”

    “噓!”湛擎和眼疾手快,抬手堵住了兒子的嘴,然后示意一旁的行軍床。

    只見楚浮蜷在簡易的行軍床上,身上蓋一件單薄的毛巾毯,即便在睡夢中,眉頭也是蹙著的。

    湛擎和小心的將毛巾毯向上扯了扯,蓋住老婆的肩膀。

    “你媽太累了,但就是不肯走,生怕出什么大事。”

    湛平川用氣聲問:“沙漠城現在怎么樣?”

    湛擎和朝他招招手,然后躡手躡腳走到一邊:“從衛星圖上看,S級地下城基本上全破了,這也是沒辦法的,跑出來的異獸越來越多,它們擴散得越廣,地下城破得越快。不過幸好異獸的智商都不太高,難搞的還在沙漠里兜兜轉轉。”

    蘭斯表情凝重:“但也并不樂觀,沙漠城其實是我最擔心的,一旦雅丹地貌全部被摧毀,沒了遮擋異獸視線的東西,它們會一窩蜂沖向城市,以這里S級地下城的體量,恐怕七大頂級公會聯手都不一定頂得住。”

    湛擎和沉了沉氣:“所以我在考慮疏散沙漠城居民了,我已經和你媽商量過了,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向南遷移。”

    湛平川皺眉:“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遷走?況且路上遇到異獸的概率更大,真正能在安全的地方定居下來的,恐怕都不到三分之一。”

    蘭斯嘆道:“時間果然很緊了。”

    “你們回來了?”楚浮睡眠淺,到底聽到了動靜兒,立刻掀開毛巾被坐了起來。

    他的恢復信息素已然告急,眼底也是一片血絲,但當他站起身來,卻像是完全恢復了工作狀態,沒有半點倦怠。

    湛擎和心疼道:“老婆你再睡一會兒,都多久沒休息了?”

    楚浮擺手拒絕。

    湛擎和“嘶”了一聲,板著臉,沉聲道:“非要我用會長的身份命令你?”

    楚浮挑眉瞥他一眼:“那你以后都別叫我老婆了。”

    湛擎和:“”不講道理。

    楚浮理著外衣,問蘭斯:“你們過來是有事吧?”

    蘭斯:“我們想見一下老瘋子。”

    楚浮點頭,眼中的紅血絲已經有些退了:“我帶你們去。”

    湛擎和留下指導防御,楚浮帶著蘭斯和湛擎和去往地下安全屋。

    老瘋子的病情惡化雖然靠楚浮的異能控制住了,但他的器官卻日益衰退,如今正在等配型,如果沒有合適的配型,恐怕余生只能茍延殘喘。

    再次相見,老瘋子的眼窩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渾濁的眼珠毫無神采地凸出來。

    他的病床前掛著一只風車,他總是注視著那只風車,仿佛這樣才能讓內心平靜下來。

    蘭斯的目光從風車移到老瘋子身上,他問:“徐子執,你想親手為迦妮塔報仇嗎?”

    老瘋子麻桿樣的手指抖了一下,眼珠明顯偏了過來,看著蘭斯。

    “啊啊”每次看到蘭斯,他都恍若看到了曾經的迦妮塔,和他分別那天的迦妮塔。

    老瘋子的胸口如風箱般鼓動起來,眼淚淌下布滿皺紋的臉:“我,想。”

    “好,不過你需要換一具身體,你不會意識到自己占據了別人的身體,但卻可以使用他的異能,我要你臥底在首都城,在關鍵時刻,給NO.749致命一擊。”

    這件事沒有人比老瘋子更合適了,他熟悉首都城,熟悉禁區,甚至和NO.749打過交道,認得那張臉。

    徐子執才不在意身體是不是自己的,他當初都可以用徐子理的身份活那么多年。

    “計劃有失敗的可能,你或許會被NO.749殺死。”蘭斯將可能的結局說給他聽。

    而徐子執只是扯動干裂的唇,露出一個類似嘲弄的表情。

    死對他來說,已經稱不上一件恐懼的事,這十八年,本就是仇恨支撐著他活下來。

    蘭斯并不意外,他對湛平川說:“來吧,讓我們把NO.749的夢想擊碎。”

    湛平川抬起手掌,前方撕開一道橢圓形的裂口,裂口中撲面而來寒涼的雨腥氣,吹的人毛孔發緊。

    蘭斯拽著湛平川就闖了過去。

    他們根據老瘋子口述的地址瞬移到了曾經的度假村。

    平叛之戰后,度假村幾乎成了一片廢墟,一些建筑雖然得以幸免,但也已經成了危房,哪怕愛冒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蘭斯看著這荒廢了十八年的殘垣,邁步走了進去。

    這里墻面褐灰,玻璃破裂,茅草叢生,沒有半點生機,就連兒童樂園里的卡通雕塑,也已經開裂成了陰森恐怖的模樣。

    地面除了泥洼,雜草,玻璃,石頭,還有些被灰泥染透的生活用品,短褲,襪子,飯勺,肥皂盒

    蘭斯不知道,這些是否是十八年前,那些無辜的神祇系覺醒者留下的,他們的命留在了這里,如今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過的,就只有這片廢墟里的丁點遺跡了。

    NO.749將集合的地點定在這個地方,真是無比諷刺。

    “噓。”湛平川突然輕捂住蘭斯的唇,將人按在一座垃圾桶后。

    就見一堵破墻外走來兩個身穿白袍的信使,雨水砸在他們身上,將白袍徹底打透,他們一邊走,一邊嫌棄地避開腳下泥坑。

    “真不知元老為何將綠洲定在這里,也太荒敗了。”

    “總不能定在禁區吧。”

    “怕什么,禁區那幫養尊處優的蠢貨早就該死了!”

    “元老有元老的考量,我們聽話就是,到時去了瓊宇仙境,就是永恒的美好,還在乎現在受點苦?”

    “我倒不是怕吃苦,你知道嗎,我昨晚上好像看到鬼了,你說那幫死在這里的神祇系覺醒者,會不會冤魂不散啊?”

    “別逗了,就算冤魂不散,難道一縷魂魄還打得過我們倆嗎?”

    這人話音剛落,就見廢棄的垃圾桶后面走出一前一后兩個人影,前面的人影被雨澆了個透,頭發濕漉漉地披散著,足到腰長,剛好一道閃電劈下來,映出他蒼白無表情的臉。

    那一瞬,兩名信使幾乎同時感到了毛骨悚然,這和索命的厲鬼有什么區別?!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站在后方的湛平川微微一笑,一打響指,時空裂隙在兩人腳下打開,他們毫無防備地跌了下去。

    畢竟是擁有神跡的信使,沒有那么好操控,他們剛一落地沙漠城,便立刻發動了異能攻擊。

    湛平川當即召出屏障擋住了襲來的異能:“要是平時還有空陪你們打一會兒,但現在時間實在緊迫。”

    說罷他往后一退,將場地讓給蘭斯。

    蘭斯再一抬眼,雙眸已經亮起瑩光,只見他輕而易舉地掐住兩人的脖子,將人按在了【反噬】的觸發環上。

    剎那間,兩名信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他們的意識已經被自己的異能殺死了。

    蘭斯恢復原貌,看了一眼剛剛咽氣的老瘋子:“動手。”

    【挪移】的使用條件極為苛刻,需要一方意識離體但身體未死,另一方身體死亡但意識未散。

    剛剛老瘋子親手拔掉了自己身上維系生命的管子,此刻心臟已然停跳。

    湛平川抬手點在老瘋子額頭,只見他手掌抬起,從老瘋子大腦中飄出來一團黑沙樣的物質,那物質隨著湛平川手指的指引,盡數鉆入其中一名信使的皮膚中,消失不見。

    少頃,那名信使的手指動了動,赫然睜開雙眼。

    被挪移的人會失去已死亡的記憶,也不會懷疑身體不是自己的,徐子執猛吸一口氣,怔怔望著蘭斯,有些恍惚:“迦妮塔,你不是已經”

    “他是迦妮塔的兒子,你忘了,迦妮塔已經被NO.749殺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偽裝成NO.749身邊的信使,在關鍵時候,和我們里應外合,給他致命一擊,為迦妮塔報仇。”湛平川迅速為老瘋子灌輸了一遍計劃。

    徐子執是記得迦妮塔死亡的,想起酒廠街那一幕,他額頭青筋暴起,異能信息素失控地溢了出來:“我知道,我要殺NO.749!”

    蘭斯催促:“快送他——”

    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駭人的爆炸聲在上空響徹,聲波和熱浪幾乎侵襲整座沙漠城,巨大的沖擊讓所有人頃刻間耳鳴眼暈,幾欲嘔吐。

    楚浮瞳孔一緊,自己還未站穩,就立刻釋放強大的薄荷信息素,將整個地下安全屋包裹。

    幸好有他在,這里的病人才不至死于爆炸余震。

    湛平川將蘭斯護在懷里,刺耳的嗡鳴半晌才消失,他咬著牙關:“我靠,這是爆了個核彈嗎?”

    不過片刻,有鬼眼隊員跌跌撞撞來報:“楚院長,不好了,聯邦派遣衛隊清繳沙漠城,如今已經有三千架戰斗機向我們飛來了,剛剛防空系統攔截失敗,有一顆導彈在你們附近爆了!”

    “怎么會失敗?”楚浮深皺眉。

    鬼眼隊員唇色蒼白:“導彈太多了!防空系統供給不足,聯邦好像集全部戰力來攻打我們了!”

    楚浮站穩身形,面色極其凝重:“全世界異獸肆虐,聯邦用全部戰力攻打我們?”

    鬼眼隊員冷汗涔涔:“不止我們,根據共享平臺的消息,聯邦正式向七大頂級公會開戰了!”

    第242章

    蘭斯顧不得爆炸激起的煙塵,忙連接高塔公會指揮中心:“出事了?”

    “小少爺,聯邦戰斗機突然開始對港譚無差別轟炸,現在休息的公會成員全醒了,Oliver正讓度瑪嘗試接管他們的導航系統!”

    “港譚受損程度怎么樣?”

    “目前有兩個安置所被炸,五百人受傷,幸好度瑪那邊控制住了,不然我們腹背受敵,異獸們又要失控了!”

    楚浮也立刻在平臺上聯系其他公會的指揮部,發現大家的情況差不多,都是毫無防備遭受了轟炸,現在反應過來,正在狼狽反擊。

    “度瑪,在嗎?”蘭斯直接讓指揮中心將通訊交給度瑪。

    度瑪此刻睜著雙眼,目光呆滯,意識早已潛入數據流中,他抽空在一條線流接起蘭斯的電話,乖巧道:“在的,蘭斯。”

    “你嘗試控制聯邦總部指揮中心,修改他們的指令,讓所有聯邦衛隊返航!”

    “蘭斯,首都城切斷了服務器連接。”度瑪在數據流中噔噔噔快跑,但發現有些地方根本進不去。

    這時盧卡斯夾著起床氣的聲音傳來:“聯邦早就知道我們能控制網絡,這幫戰斗機出發前就一個命令,打空最后一顆子彈!要我說就像在尤托皮亞那樣,直接把導航轉向,讓他們轟了自己!”

    “可以嗎蘭斯?”度瑪的手指已經探向了聯邦戰斗機的導航系統,只要意念一起就可以修改鎖定地址。

    “這就是NO.749想要的,沒有什么比讓人類自相殘殺更能滿足他的報復欲了。”蘭聞道在一旁嘆氣道,“這些聯邦衛隊和十八年前死在平叛之戰的十幾萬人一樣,不過是陰謀下的炮灰,他們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為了誰的利益而死。”

    盧卡斯急道:“那怎么辦?不弄死他們就是港譚倒霉,現在還管得了那么多?”

    夢境女巫搶過通訊:“情況有變!度瑪干擾了他們的轟炸系統,他們準備跳傘肉搏了!”

    莉莉氣鼓鼓:“他們這是趁人之危!我們都跟異獸打得殘血了,他們才來收割我們!”

    阿巴頓揉揉大腦袋,甕聲甕氣道:“唉,他們明明能看到港譚異獸肆虐的,誰家造反會趁這個時候?”

    “而且,只有各大公會,出現了異獸潮,首都城,周圍卻,安然無恙,他們就不,動動腦子?”法塔聲音一如既往沙啞,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手搓大力丸,但顯然他的體力也開始告急了。

    Oliver輕聲道:“沒用的,勒龐的《烏合之眾》說過,群體盲從意識會淹沒個體的理性,他們現在心里只有平定叛亂。”

    蘭斯耳中聽著高塔的討論,用眼神示意湛平川將變成信使的老瘋子送回,等目送湛平川從時空裂隙離開,他才道:“讓塔斯曼,加勒比,極地準備好NO.749冒名元老挑動戰爭的證據,度瑪收一下,聽我指令。”

    “好的蘭斯。”度瑪乖乖坐在數據流中,拽過背上的小書包,掀開蓋子,等待接受文件。

    蘭斯話音剛畢湛平川就從裂隙中回來了。

    “打算怎么做?”湛平川來不及喘口氣就問。

    蘭斯從兜里摸出一顆大力丸,親自喂到湛平川口中。

    湛平川微微后仰含在口中,唇剛一合上,蘭斯便湊上去,吻上他的唇:“一會兒要辛苦你了。”

    湛平川咕咚吞下大力丸,挑眉一笑:“這得是多辛苦,還給福利?”

    蘭斯輕舔唇,轉頭對楚浮道:“楚叔叔,讓所有被襲擊的公會撤退,逃跑。”

    楚浮:“你想怎么做?”

    蘭斯垂眼,白皙的手指從盒子里取出那管排名第二的信息素,輕飄飄道:“讓這些烏合之眾清醒一下吧。”

    湛平川一把攥住蘭斯的手腕,目光緊盯他的眼睛:“你可想好了,用過之后,你的體力會大幅下降。”

    蘭斯輕捏那管信息素,眼中閃爍著精光:“那不是剛好讓NO.749認為他勝券在握嗎?”

    NO.749顯然是個極度自負且狂妄的人,當他認為蘭斯已經敗相明顯,一定會放松警惕,這時才是老瘋子出手的最佳時機。

    只要能夠用神跡重傷他,損失這點體能又有什么關系,更何況,還有法塔在。

    湛平川這才一點一點松開蘭斯的手。

    他們又到了這種時刻,似乎每一個決定都可能改變最終的結局,就像在玩那種掃雷游戲,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蘭斯毫不猶豫地擰開蓋子,將信息素咽了下去。

    很快,他身邊就出現了六個如克隆一樣的自己,本體蘭斯對湛平川說:“老公,把我留在沙漠城戰場。”

    另一個克隆體看了眼時間:“將我送到港譚戰場。”

    又一個推了推眼鏡:“第二個送我,去赫拉克城戰場。”

    第四個蘭斯道:“然后是七星蓮公會那邊。”

    湛平川看著眼前七個一模一樣的小狐貍,心情相當復雜。

    因為他完全認不出來哪個是本體。

    第五個蘭斯道:“這是我們計算過的路線,不走回頭路,能替你節省體力。”

    湛平川保持微笑,不敢多親切,也不敢不親切:“謝謝啊。”

    第六個道:“各位如果有余力,記得把S級異獸也清一下。”

    “嗯,不過外神又睡了,大家先把祂叫醒。”

    外神在眠寐中被嘈雜的聲音擾醒,祂睜開一只眼睛,探出混沌,看了一眼。

    “”

    祂收回眼,退出蘭斯通道,回到宇宙中,甩了甩腦袋,重新瞧準地球,再次侵入蘭斯通道。

    “Kuna njia saba za tete”(脆弱的通道有七個)

    蘭斯們不客氣道:“別睡了,該你上場了。”

    “怎么越到關鍵時候你越困?”

    “剛剛你從靈境系統中消失了,去看別的星球通道了?”

    “看來克隆異能就連外神也沒見過。”

    “”外神覺得很吵,但不知道先罵哪個。

    湛平川將氣屏在胸腔,然后一打響指,撕開一重裂隙,將蘭斯一號送到港譚。

    緊接著開啟二重裂隙,將蘭斯二號送到赫拉克城。

    隨后又開三重,四重短時間開啟七次【虛空之境】,湛平川成功癱倒在沙漠城,汗水把眼睛蟄得幾乎睜不開。

    他粗喘著氣,被阿德里安從大街上抓回指揮中心。

    在空中飛著,湛平川還虛弱要求:“叔你放我下來,我要去戰場看我老婆。”

    阿德里安一身煞氣,翅膀還帶著異獸的血,聞言他低下頭,冷颼颼看了一眼大侄子:“你去了能干嘛?”

    湛平川努力搖了個手花:“當拉拉隊給我老婆加油啊,叔你不知道,在老婆太能打的家庭,老公是需要點特殊才藝的。”

    陰暗面聞言立刻深呼吸,平復心緒,因為有那么一個瞬間,他很想將大侄子從空中扔下去。

    “什么?撤退?現在撤退是要任聯邦宰割嗎?”夜行者公會會長收到楚浮的消息,還以為這位從A變O的楚院長歷時十八年終于瘋了。

    七星蓮公會:“對啊,我們要是撤了不讓他打到市中心了?”

    “楚院長是有什么好辦法了嗎?我們確實不想打,不然異獸那邊就頂不住了。”漢戟公會道。

    楚浮:“有人會幫你們解決問題,你們只需要把場地讓出來,別被誤傷。”

    七星蓮公會:“那可是三千架戰斗機和不知道多少空降兵!”

    夜行者公會:“等會兒我好像看到幫手了。”

    此時此刻,聯邦不同時區的戰場上,憑空出現一個人。

    與眾多覺醒者相比,他實在不同尋常。

    他的雙眸散發著瑩光,發絲柔軟銀白,頎長光潔的脖頸上浮起一道詭異猩紅的圖騰,隨著他越走越近,他身后的兩扇骨翅輕輕扇動,仿佛有銀光散落大地。

    蘭斯仰頭望著懸在空中的三千余架戰斗機,脖頸的圖騰變得更加艷麗了。

    “那是什么東西?”

    “發現不明覺醒者!”

    “開什么玩笑,就一個人?”

    “狙擊手準備!以為破壞了導航我們就沒辦法了?”

    “狙擊手已瞄準。”

    “開槍!”

    數枚稀鉛礦子彈從上空破風襲來,在空氣中擦出嗡鳴聲響,直奔蘭斯的胸口額頭。

    外神冷冷掃一眼上空,那些稀鉛礦子彈便突然懸停,隨后化作黑色煙沙,融入祂的體內。

    “什么情況?打中了嗎?”

    “不這不可能!”

    “狙擊手!怎么回事!”

    “報告長官,他他把稀鉛礦吸收了!”

    叫聲剛落,只見外神倏地抬起手,掌心飄起一團紅霧,那紅霧眨眼之間散入空氣消失不見,但卻如一股無形的能量波直沖上天。

    下一秒,三千架戰斗機同時向下墜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聲撕破長空,覺醒者們各使異能從失控的飛機上奔逃,對講機里如沸水落油鍋,砰然炸開!

    “到底出什么事了?”

    “營救!快營救傷員!”

    “不要亂!一隊沖鋒,二隊營救!”

    “反賊一定使用了電磁波干擾,大家冷靜!”

    已經落地的空降兵迅速整合隊形,一邊躲避轟然墜地的戰斗機,一邊奮力揮開廢墟,向孤身一人的蘭斯攻去。

    外神睥睨萬物,原本張開的手掌猛然一收,紅霧像是從四面八方飛速聚集,頃刻間重新回到祂手中。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所有聯邦衛隊都感到了一股令人生畏的壓力,將他們五臟六腑向內擠壓,有足足十秒的時間,他們仿佛身處真空中,無法動彈,無法呼吸,胸腔干癟到極致,恐懼從每個毛孔滋生。

    十秒一過,他們五官同時噴出鮮血,內臟嚴重受損,噗通栽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短短一剎那,偌大的戰場已無一個站立的人,墜落的三千架戰斗機掀起滾滾濃煙,火光染紅半側天際。

    內傷嚴重的聯邦衛隊眼睜睜看著這個恐怖的覺醒者邁步離開,祂所到之處,那些不知好歹來看熱鬧的異獸遞次爆裂,炸開的血肉鋪了滿街滿墻。

    無論是F級,A級,還是S級異獸,在祂面前都猶如螻蟻,不堪一擊。

    震撼已經不足以形容聯邦衛隊的心情,他們徹底折服于這令人絕望的力量。

    七星蓮公會:“臥槽”

    夜行者公會:“這就是神祇系覺醒者的實力嗎?”

    漢戟公會:“我瘋了,有十分鐘嗎?”

    夜行者公會:“蘭老哥,咱們倆家平時關系還行吧?上次塔斯曼競標我們家還配合了的。”

    七星蓮公會:“我們家也配合了,蘭哥記得啊。”

    高塔公會:“”

    蘭斯眼中的瑩光終于淡了下去,圖騰也緩緩消失,他的身影如一層薄紗,隱入天色。

    耳麥里再次傳來蘭斯本體的聲音:“度瑪,派無人機,在聯邦衛隊頭頂循環播放那些證據。”

    直接將證據發給聯邦衛隊是沒有用的,人在戰斗的狂熱中會失去一切理智。

    但此刻就不一樣了,他們會在慘敗中迅速冷靜下來,找回個體的理智。

    況且,無論他們接不接受,都已經不再是威脅了。

    “好的蘭斯。”度瑪將小書包倒轉,抖抖抖,將收集的資料盡數抖落出來。

    “一份,一份,一份,走,走,走”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給各公會的無人機都發了一份。

    聯邦衛隊爬都爬不起來,也就不得不聽無人機在自己頭頂反復播放錄音和錄像。

    一開始他們還連噴帶罵,詛咒反賊不得好死,然而將證據聽進去,他們卻開始不寒而栗。

    什么忠誠,什么犧牲,什么為國而戰,難道都只是謊言和陰謀嗎?

    “快將證據上報聯邦政府!”

    “對,聯邦政府一定還不知道古神教的問題!”

    “元老院被滲透了,但聯邦政府肯定被蒙在鼓里!”

    “那在首都城的同僚豈不是危險了?快啊!”

    異獸造成的聯邦境內區域性斷網阻礙了證據的傳播,但對禁區內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來說,接收外界信息不是什么難事,他們早就收到了戰場突變的消息,也得知了完整的事情經過。

    聯邦議會的氣氛突然間變得格外沉重。

    其實他們一開始就不同意將首都城的衛隊全部派出去清繳頂級公會,雖然現在首都城周邊沒出事,但萬一呢?如果首都城也爆發了異獸潮,聯邦卻沒有足夠兵力保護他們呢?

    但礙于元老院的威壓,他們最終還是通過了這項命令,可現在塔斯曼,加勒比,極地卻同時發出證據,揭露黑眸元老早已被人取代。

    如果黑眸并非真的黑眸,而是那場平叛之戰中的漏網之魚

    無數親歷過平叛之戰現場的聯邦議員閉上了眼,他們簡直不敢想,十多年了,聯邦政府竟然被弗比斯灣的賤種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落得個山河破碎的結局。

    “我想元老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沒錯!他與古神教是什么關系,這些信使究竟是在信奉誰,為什么三個國家同時指認他!”

    “太可怕了,十八年前,可是元老院親自下的命令絞殺神祇系覺醒者。”

    “現在想想,大家不覺得奇怪嗎?曾經黑眸元老是極力主張還給他們人權的,但后面又突然變卦。”

    “可笑當初還有那么多人夸元老院足智多謀,是將神祇系覺醒者誆騙來一網打盡。”

    “一百年了,還有人記得當初那個預言嗎?”

    司泓掣死后,【死誓咒】自動失效,這些當年的既得利益者終于能夠肆無忌憚地回憶那樁慘案。

    如今想到城郊度假村的詭計,以及首都城十萬多條人命,他們只覺得恐怖又荒謬。

    他們曾沾沾自喜,曾感嘆天降大任,誰料到頭來,他們都被一記【死誓咒】串在一起,成了卑鄙的共犯。

    這些議員們再也按捺不住,烏泱泱一百余人涌向二十三層,來到元老議事廳。

    窗外大雨絲毫未停,猙獰電光在幽暗的玻璃窗留下醒目痕跡。

    緊隨閃電而來的,是沉悶響徹的雷聲,那聲音仿佛劈在耳畔,震得人四肢麻木。

    NO.749就在窗邊,負手而立,望著烏云滾滾,電光雷雨。

    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些愚蠢庸碌的聯邦議員們。

    聯邦衛隊發生的事他早已知道,他派他們過去本就是送死的,所以全軍覆沒了也無所謂。

    他只是意外蘭斯會有那個異能,這讓人類的廝殺比他預料的無趣了些。

    不過也好,用炮灰削弱蘭斯的力量,那么綠洲計劃就可以提前開始了。

    既然綠洲計劃要開始了,他也就沒必要以黑眸的身份示人了。

    “你們有事嗎?”NO.749的聲音既輕又沉,不會聽不清,卻無端讓人壓抑。

    一百名聯邦議員面面相覷,終于有膽大的站出來:“元老,您應該知道世界各地地下城大門突然破裂,異獸傾巢而出,在這種時候,聯邦衛隊不是應該用來鎮壓異獸嗎?”

    NO.749沒有轉回身,紗窗透過來的風吹起他的衣袍,讓他的身影變得縹緲疏離。

    “攘外必先安內,現在七大頂級公會造反,不殺他們怎么能安心鎮壓異獸呢?”

    那人又道:“元老,就算不鎮壓異獸,我們也得留大部分兵力保護首都城啊,我看這異獸潮早晚要闖到首都城來,到時禁區怎么辦?”

    NO.749抬手合上窗戶,將所有雨聲隔絕在外,袍帽蓋住了他大半張臉,燈光下的影子拖在地上,如潑開的水泥。

    “放心吧,古神教的信使們此刻都在首都城,他們會保護禁區的。”

    一聲冷笑傳開,在議事廳中顯得格外突兀:“那我們的身家性命豈不是都在古神教手里了?您身為元老,應該無欲無求,不適合與古神教走得太近吧?”

    NO.749緩緩轉過身,帽檐下的眼睛笑道:“你想說什么?”

    “你不是黑眸!你是十八年前那場平叛之戰的設計者,是弗比斯灣來的賤種!”

    他話音一落,眾聯邦議員均倒吸一口涼氣,哪怕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對黑眸元老他們還是畏懼的,無論是之前的黑眸還是現在的黑眸,都不是他們能夠打敗的。

    NO.749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團化不開的霧,在聽到‘賤種’二字時徹底地冷了下去。

    是了。

    這就是聯邦,這就是聯邦人。

    他們高高在上慣了,不到生死關頭,是永遠也無法正視自己的愚蠢和卑微的。

    這樣的一幫人,這樣卑劣惡心的生物,迦妮塔居然期待從他們身上獲得平等。

    他真想把迦妮塔喚醒,讓她親自看看這些人的嘴臉。

    “呵,我是神祇系覺醒者。”NO.749掀開帽檐,露出一張并不蒼老的臉,他的臉上仍帶著笑意,眼眸深邃又迷人。

    “你承認了!”

    “快!快去通知藍樞稽查隊!抓捕神祇系覺醒者!絞殺人類蛀蟲!”

    聯邦議員們七嘴八舌,一副憂國憂民,大義凜然的姿態,仿佛殺了NO.749他們就能夠重塑聯邦榮光,修復一切錯誤。

    NO.749不甚在意,他抖著袍袖,將手從黑袍中探了出來。

    只見他手中攥著一把類似船票的東西,那票十厘米長,五厘米寬,上面印著‘綠洲’兩個字,背景是宇宙銀河。

    “你們是平叛之戰的既得利益者,是我的幫兇,想一想,如果異獸潮過去了,聯邦人都知道了真相,你們會是什么下場。”

    議事廳剎那間鴉雀無聲。

    NO.749悶聲笑起來,笑得越來越放肆,張狂,陰冷。

    “早在十八年前,你們就已經跟我上了同一條船,現在居然要撕開畫皮做個人了?”

    氣氛更加焦灼,壓抑,聯邦議員們如烈火烹心,心亂如麻。

    NO.749將手一揚,那印著‘綠洲’的票據便洋洋灑灑地散落在鮮紅的地毯上。

    “你們應該聽說過諾亞方舟的故事,這是我賞賜給你們的船票,到底是被全人類清算還是抱緊這艘船,由你們自己決定。”

    第243章

    空氣像是凝滯了很長時間,就連懸浮的細小灰塵都不再游動。

    然后就在某個仿佛約定好的剎那,數十名聯邦議員同時行動,向捕食的惡犬一樣沖到NO.749面前,他們趴在地毯上,為自己和家人爭搶那為數不多的船票。

    “滾開,是我先拿到的!”

    “你都拿了三張了,簡直貪得無厭!”

    “操你媽,你把我的撕碎了,我殺了你!”

    “那兒還有!我的!”

    一名議員匆匆從NO.749腳邊爬過,直奔他身后一張孤零零的船票,將那張船票收到懷里之后,他欣喜若狂,面目猙獰,丑態畢露:“大家理智一點,都是聯邦的議員,你們成何體統!”

    那二十多個原地不動的議員被這人的無恥嘴臉氣得渾身顫抖,其中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毫無自尊!”

    “你們,你們真的相信他所謂的諾亞方舟嗎?什么諾亞方舟能有現在做人上人的日子好?”

    “清醒一點吧,難道你們真認為人類要亡了,要提前放棄抗爭了?”

    站立的人義正言辭,而趴下的人卻沒有一個爬起身,他們冷漠地看著昔日的同僚,口中吐出尖利的嘲諷:“人怎么能和神明抗衡呢,你知道太平洋孤島國已經徹底淪陷了嗎?”

    戰斗到最后一刻,誓死守衛聯邦不過是他們的謊言,在災難面前,他們毫不掩飾地選擇逃跑。

    其實他們本沒有選擇,和NO.749對抗是死路一條,攥緊船票也不過是期待NO.749的施舍。

    早在一百年前,人類就已經預測到了今日的結局。

    NO.749愉悅地看著議事廳里的一幕幕,這對他來說是極致的享受,這些在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權貴,如今跪在他腳下,露出最惡意猙獰的面目,足以讓任何人類見之作嘔。

    所以他永遠感謝力量,是神明賜予的力量讓他可以撕開這些人的偽裝,將他們的狼狽攤在人前。

    這議事廳里裝有監控,早已將聯邦議員的丑態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稍后,他會將這份錄像共享到全球網絡,他要讓人類看清自己在被什么人統治,他們高不可攀的權力架構又是多么可笑,而被這些卑鄙之徒統治的庸碌大眾,又有多么愚昧且不可惜。

    千萬年來,人類在統治者的引導下歧視這個,剝削那個,從未想過仇恨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在某個契機迅速引爆,釀成殃及全球的災難。

    這或許就是刻在人類基因里的缺陷,所以才應該清除,所有人,都應該被清除。

    宇宙高維生命正是修正這個錯誤的鑰匙,而他是被選中的執行者。

    至于船票,哪有什么船票,那不過是誘食的餌,釣魚的線,殺人的刀。

    NO.749抖抖袍袖,將手收回,雙目一點點染上黑色,直至完全被侵染,然后他隨意一掃,那二十多名聯邦議員便頃刻間身首分離,死無全尸。

    NO.749踏著滿地的鮮血離開,留下一句:“終局之前,做你們該做的。”

    拿到了船票的聯邦議員們爬起身,在尸體面前整理著自己的著裝,重新披上一層人皮,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議事廳。

    這次不用什么【死誓咒】,他們也會默契的死守這個秘密,齷齪的秘密。

    NO.749走出議事廳,本憂便跟了上來:“我現在就去剪輯視頻,您打算什么時候在全世界面前展示?”

    NO.749唇邊牽起輕松的微笑:“等我親愛的兒子到來吧,對了,可以讓首都城周邊的地下城開啟了。”

    昨日禁區里跑出去一個人,替他將綠洲計劃灌輸給了蘭斯,他知道蘭斯一定會來找他,在綠洲計劃實行之前。

    這就最合他的心意了,因為有那個空間系覺醒者存在,他想在偌大的地球尋到蘭斯的身影,還是挺困難的。

    本憂頷首離開,NO.749卻轉身去了后山。

    其實他本應該先將抵達度假村的神跡收入囊中,以防蘭斯突然來襲,他力量不足。

    不過他是個十分重視儀式感的人,這幅醞釀了十八年的美好景象,不可以有一絲不完美。

    他要讓追隨他的信使,在地球的最后一片綠洲,親眼見證人類的沉墮。

    大雨澆濕了NO.749的衣袍,禁區內似乎也感受到了肅殺的氣氛,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

    NO.749徑直前往后山,沿著鵝卵石小路行走,一路走入冰窖,來到迦妮塔床前。

    極致低溫蟄著他的皮膚,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絲毫寒冷,反而伸手將迦妮塔扶起來,慢慢的,擁入懷中。

    冰涼的尸體靠在他身上,冰窖里只剩他一個人的心跳,他沒有動,而是感受著這暌違多年的擁抱。

    在地球隕落的最后時刻,他終于允許自己放縱,毫不遮掩所求。

    迦妮塔是他的毒品,他知道她會侵蝕他的思想,摧折他的意志,瓦解他的仇恨,所以他殺死她,遠離她。

    此刻他貪婪地呼吸著迦妮塔身邊的空氣,撫摸她軟紅色的鬢發。

    “在這個令人發狂的世界里,你是我唯一能容忍的缺陷。”

    在聯邦議員們收到三國發出的證據時,紅娑異能研究院,藍樞異能稽查隊,乃至聯邦大大小小的公會會長,也都收到了消息。

    在異獸肆虐,通訊大批癱瘓的時刻,信息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越來越多的公會選擇加入楚浮的共享平臺,他們或許沒有完全對聯邦失望,但也深知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如果聯邦有問題,那么依附七大頂級公會才是茍活的希望。

    與此同時,紅娑和藍樞兩大聯邦職能部門也暗流涌動。

    他們作為禁區內的次高層,很多事情看的和聯邦議員們一樣清楚,這些年聯邦發展如何,古神教如何,他們都心中有數,所以黑眸元老被替換,大概率是真的。

    紅娑與藍樞中不乏有骨氣的區長和學者,他們打算在禁區集結力量,將聯邦中的根弊剜除,然而就在他們想振臂高呼時,聯邦議會突然全票通過一則聲明——

    【敬愛的聯邦居民,或許您近日聽說了一些流言,現聯邦政府誠懇請求您不要相信,這是頂級公會勾結境外勢力制造的謠言,他們妄圖利用我們內部的紛爭,摧毀我們偉大的國家。】

    【我們齊聚在此,是信仰的召喚,是精神的指引,忠誠讓我們成為聯邦的一員,我們友愛,團結,相助,共同鑄就了這個人類奇跡般的國家。】

    【那些不理解的人,你們尚年輕,還沒有經歷過災難和陰謀,請停下腳步看一看,聽一聽,就會知道這個國家擁有多么堅強的意志,和無法摧毀的團結。】

    【聯邦已在至暗時刻,敵人和對手正虎視眈眈,但只有我們才是國家的主人,我們有權決定一切,而不是聽從他們的號令。】

    【我們是聯邦的生命之源,是創造之樹,我們存在,聯邦意志就不會消亡,聯邦精神將永遠閃耀!】

    聯邦議會的聲明一出,紅娑和藍樞高層同時沉默了,但全體稽查隊員和守城衛隊卻興奮起來,聲明配合著悲壯的音樂以及振奮人心的畫面,頃刻間燃爆了沸騰的熱血。

    “殺反賊,守家園!”

    “聯邦永遠偉大!聯邦精神永遠閃耀!”

    “境外勢力居心叵測,大家不要上當,相信元老,相信聯邦議會!”

    “我們要守護這個奇跡般的國家,它是我們共同創造的生命啊!”

    那些清醒著的人知道,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開口的機會,情緒一旦被點燃,就如滔天巨浪,不會停下,誰要是阻止其前進,就會被碾碎淹沒。

    眼前的畫面與十八年前何其相似,只不過曾經被點燃的是神祇系覺醒者,如今卻是聯邦。

    似乎是預感到了聯邦的結局,有清醒者承受不住痛苦,提前飲彈自盡。

    李辰風望著藍樞二區狂熱的人群,心沉到了底。

    這些人都是他的屬下,他們聰慧,勤奮,謹慎,是優中選優的精英,但如今一樣淪為情緒的工具,在異獸出籠的當下,為與人類廝殺而摩拳擦掌。

    有了妻子孩子后,他越發痛心司區長的經歷,或許當年冷靜一點,清醒一點,就不會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現在他看明白了,十八年前的司區長和如今的屬下一樣,因為知之甚少,所以輕而易舉地陷入了聯邦制造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副區,我們什么時候和頂級公會決一死戰?”

    “副區,我申請做先鋒!”

    “副區,上面有什么指示嗎?”

    “副區,是不是這次立功后,我們也可以像平叛之戰的英雄一樣?”

    李辰風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或許當年也有人察覺到了司區長事件的貓膩,但同現在的他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間行進的每一秒都像是比以往多了分量,它敲擊在命運的長河里,發出一聲聲歇斯底里的悲鳴。

    老瘋子壓低的聲音從城郊度假村傳至蘭斯的耳中,電流聲滋滋啦啦,信號時斷時續,但蘭斯還是聽清了他的話。

    “他已經派人開啟這里的地下城了。”

    蘭斯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機會,如果信使還在為NO.749做事,那么說明他們的神跡還沒有被收回。

    而綠洲的人不齊,NO.749的計劃就不算完成到最后一步,既然NO.749不惜東奔西跑地收集尸體上的神跡,那少了一個在他眼中都不算完美。

    他們必須趕在地下城被破前阻止NO.749,而一切的籌謀算計,歸根到底,不過是力量的較量。

    最終,那會是他和NO.749兩個人的戰局。

    蘭斯關掉通訊,驀地抬眼:“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公會成員,同時請求其他三國支援,會師首都城!”

    然而說完這句話,他又自言自語道:“該做的都做了,證據也盡可能發到了所有開機的設備上,現在惡人得勝的唯一條件,就是好人袖手旁觀。”

    湛平川望著蘭斯的神情,他從小狐貍稍蹙的眉頭中察覺出,蘭斯并不相信人性。

    期待人類在危機面前不被挑撥,團結一致,差不多和中彩票是一個概率。

    可即使身處這樣的社會,即使時時感到失望和沮喪,人依舊可以站在不平等與失望之上,選擇拯救和善良。

    有人深感痛苦,便將痛苦帶給他人,有人備受煎熬,卻愿他人免于煎熬。

    這就是蘭斯與NO.749截然不同的選擇。

    宇宙混沌中,無數雙眼睛窺視著這顆不起眼的藍色星球,它一半隱匿在夜色中,一半暴露在光明里,在某一時刻,這顆星球上的無數精密元件同時開始了運動,它們的每一個微小改變,都預兆著最終的結局。

    大雨中,一行三十人信使小隊乘上越野車,緊急駛向地下城的方向,完成這個最后的任務,他們就將見證這世上最偉大的壯舉。

    塔斯曼海域,一艘搭載著數千覺醒者的航空母艦調轉方向,穿過風暴席卷的海溝,向首都城方向疾馳而來。

    就在航母的附近,濃藍色的海面之下,一道流線型的陰影一閃而過,在它潛入深海的同時,尾鰭高高甩出海平面,墨紫色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罕烏比國際機場,三百余架大型飛機于黃昏起飛,落點就定在首都城國際機場。

    加勒比人并不擔心沒有聯邦的準降指令,因為他們的新首領會用風讓他們平安降落。

    極地的飛機也不遑多讓,一架接一架飛往弗比斯灣,他們將在那里與駐軍匯合,乘戰艦前往丹寧城,為首都城周邊城市提供支援。

    與此同時,各大頂級公會派出近一半的戰斗小隊,集結成反抗聯盟,各使異能,于三小時后在首都城匯合。

    最先趕到的,自然是搭載了湛平川【虛空之境】的高塔和鬼眼成員。

    一道空前巨大的裂縫在星洲大學操場上撕開,周遭空氣完全扭曲變形,藍白色的樓宇在滾滾烏云下抖動,雨水被強大的吸力抽進裂隙中,頃刻間消失不見。

    緊接著,從裂隙里逐次走出越來越多的覺醒者,不多時便將操場占了一半。

    這樣的響動當然引起了學生們的注意,宿舍區轟亂起來,陽臺上趴著無數雙眼睛,張望著操場的變動。

    “閆琦禮。”蘭斯喊道。

    “明白!”閆琦禮撩起褲腿,挺著大肚子,噔噔噔朝教學樓廣播室方向跑去。

    此刻校園里燈光盡滅,唯有廣播室還開著燈,何競恩背著手,站在窗口,笑瞇瞇地向外張望。

    閆琦禮很快跑進了廣播室,他在星洲大學工作多年,對這里輕車熟路。

    看到何競恩,他眼眶一熱:“嗨喲,我還當誰來接我呢。”

    何競恩笑出了皺紋,抬手輕拍他的肩:“校長,您快著點吧。”

    閆琦禮重新站在這座校園里,透過窗子望向熟悉的操場,不禁感慨萬千。

    他曾在這里做了十余年的傀儡,虛度時光,唯唯諾諾,裝瘋賣傻,他明明從一個不起眼的外科醫生成了聯邦最好大學的校長,但他卻前所未有的痛苦。

    人無能,但不影響他人,倒還可以怡然自樂,可要是因為無能而害了一代代最優秀的青年,那他的罪行罄竹難書。

    閆琦禮握起話筒,深吸氣,第一次真情實感的對滿校園的學生說:“各位,我是校長閆琦禮,我也是聯邦的傀儡,是平叛之戰的幫兇。”

    “這些年,無論是教師隊伍,還是學生代表都向我提了很多意見,可我都在聯邦某些人的暗示下無視了,拒絕了,否定了。”

    “現在我要說學生關愛處就是萬惡之首!他們是聯邦派來監察各位學生和老師的鬼魅,是殺人的刀,是捂嘴的手!”

    “還有,平叛之戰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而這場陰謀的既得利益者厄迪夫,是個喪心病狂的罪犯!他戕害兩名S級學生,盜取他們的腺體,把他們的異能收為己用,他不是英雄,他死有余辜!”

    “這些年受到厄迪夫欺凌的同學和老師數不勝數,而他創立的校職工獎懲制度,也激發了人性的惡,讓這所擁有百年歷史,享譽全球的高校,成為如今相互攻訐,信奉叢林法則的瘋狂模樣。”

    “身為校長,我沒有阻止他,不敢阻止他,無法保護我的學生,保護這所學校,是我的失職,我難辭其咎!”

    “但更罪惡的,是我頭頂那只無形的手,是房間里的大象!我相信大家看得到這十多年來聯邦的變化,我告訴你們,在我們校園晚上一盞燈都不舍得開的同時,禁區內燈火通明,他們甚至搬來了雨林生態園,雪山生態園,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供里面的人享樂!”

    “我知道這所學校里有很多有識之士沉默著,靜看著,清醒著,等一個觸底反彈的時機,我告訴你們,就是現在,就是此刻!”

    閆琦禮粗喘著氣,喉嚨干啞。

    他緊張地看著何競恩,握著話筒的手都在哆嗦。

    他已經太多年沒有在人前說過人話了,他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肯相信他。

    寂靜在雨夜里蔓延了十余秒,突然,一扇扇窗戶被猛力拉開,一雙雙胳膊從窗戶內揮舞出來,學生們揚著書包,板凳,枕頭,盡情歡呼,吶喊。

    “校長牛逼!”

    “別的我不懂,但早他媽想罵學生關愛處了,什么狗東西!”

    “草,我以前也罵過閆校長,沒想到這老小子從良了?”

    “我就說學校里不讓點燈離譜,前十多年哪有這個規定。”

    “支持校長改邪歸正!”

    “哦吼反抗!干他媽的!”

    “別人不敢說,但我要說厄迪夫就是純畜生!他的論文都是研究生代寫的!”

    “支持校長揭露聯邦真面目!”

    星洲大學四大院長此刻都未休息,他們就是閆琦禮口中的沉默著,靜看著的人。

    在黑暗的世道,他們不得不蟄伏,隱忍,但此刻,分明依舊是這黑暗的校園,卻仿佛有了光的影子。

    不知是誰擰亮了手電筒,一道深黃色光束直射向天空。

    緊接著,越來越多千奇百怪的燈光亮了起來,有蠟燭,有手機屏幕,有小燈泡,有酒精燈點燃的外套。

    燈光匯聚成波光粼粼的長河,迅速蔓延至整座校園,偌大的首都城中,除了禁區之外,又悄然亮起另一簇希望。

    學校是極為敏感的地方,哪怕如今的星大已經面目全非,也依舊是很多人心中的神圣之地。

    自古以來,學生都代表著希望,代表著反抗精神,代表著能跳出規則桎梏,勇敢挑戰權威的不可控力量。

    而這股力量又能感染早已麻木沉睡的首都城居民。

    在這個深夜,雖然很多人失去了網絡,失去了燈光,但卻依舊用眼睛注視著這片越聚越大的光源。

    聯邦政府很快得到了消息,在聯邦議員的命令下,藍樞七個區所有稽查隊員全部出動,前往星洲大學清繳叛軍。

    高塔和鬼眼公會當然不能牽連這些學生,他們提著燈光走出校園,在那條寬敞的河道旁,與藍樞稽查隊員相撞。

    “為聯邦榮耀而戰,守護國家安全!”

    “時代的使命落在我們身上,聯邦永遠偉大!”

    蘭斯看著雨中閃爍的異能光芒,于齒間嗤出冷笑。

    和他預想的一樣,NO.749已經徹底控制了聯邦里貪生怕死的高層,然后這些高層又用那套冠冕堂皇的話煽動普通人為自己賣命。

    到底是為了聯邦的榮耀,還是為了某個人的私心,群體是不會思考的。

    夢境女巫一甩卷發上的雨水,踩著高跟鞋走上前去,無情罵道:“地球都要炸了,這幫傻逼還爭著搶著當炮灰!”

    她閉上眼,張開雙臂,S級信息素突然暴起,激蕩在她周圍,能量波將她的長發吹起,凌亂舞在風雨里。

    她赫然睜眼,伸手指向藍樞稽查隊,厲聲道:“跪下!”

    S級異能【蠱惑】發動,剎那之間,藍樞稽查隊內的Omega齊刷刷跪倒一片,他們目光癡迷渴望地望向夢境女巫,恨不得立刻得到這位美麗Alpha的擁抱,渾然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臥槽!你們怎么了?都給我起來!”

    “這女人是高塔公會的蘭綺,趕緊把這幫流口水的Omega拖走!”

    “好惡毒的異能,給我殺死他!”

    “我來!”

    一名S級覺醒者沖出來,只見他手掌激起一團黃色光霧,那光芒陡然幻化成銅鐘的模樣,朝夢境女巫頭頂蓋去。

    就在銅鐘即將把夢境女巫籠罩在內時,S級覺醒者突然感到腳腕一緊。

    他低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從水中爬出一條水藤,貼著磚縫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上了他的腳踝。

    他剛要將水藤甩開,就見河對面站著一位金色碧眼的Omega,他蒼白的指尖連接著藤蔓的另一端。

    只見他將藤蔓扔向空中一只飛蛾,緊接著五指一攏,將飛蛾捏死掌中。

    “什么鬼東——”

    S級覺醒者沒能說完最后一個字,他全身骨骼仿佛同時被人捏碎,頸椎折斷那刻,他七竅涌出鮮血,噗通墜入河中。

    那銅鐘也隨著他的死亡消失不見。

    “是那個逃跑的植物系覺醒者,大家小心,他有四階能力!”

    “讓我用火燒死他的植物!”

    元素系S級剛搓出火苗,影子便投在地上,還不等他用火攻擊,他整個人剎那從原地消失。

    盧卡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去西西伯利亞生火取暖吧!”

    Oliver笑著搖頭,剛剛盧卡斯拜托他,用藤蔓把錨點送到某個S級身后,他恰好就選了這人。

    “瘋小丑!是瘋小丑!AGW特危監獄逃出來的死刑犯!”

    “別讓他跑了!這伙人都是黑燈會!”

    盧卡斯指著自己,得意洋洋:“看來我在聯邦已經很出名了。”

    河對岸亂七八糟的異能齊刷刷朝他扔過來,出手的至少都有B級,盧卡斯好漢不吃眼前虧,連蹦帶跳,最后滋溜鉆到了阿德里安的翅膀后面。

    他把下巴墊在翅膀上,朝藍樞稽查隊做鬼臉:“打我啊,往這兒打,別慫!”

    異能緊跟著追了過來,阿德里安絲毫未動,羽翅一掃,輕而易舉將攻擊揮散。

    下一秒,一只藍色巨眼突然擠破烏云,從上空俯視人間。

    凡是在它視覺范圍內的覺醒者,都同時失去了攻擊能力,雙目失神地僵在原地。

    阿德里安轉回頭,狹眼注視盧卡斯:“你在西西伯利亞還有錨點,給哥哥準備的?”

    盧卡斯心跳加速,睜眼說謊:“我沒有啊。”

    阿德里安用翅膀挑起他的下巴:“沒有最好,最近哥哥剛好想玩弄你的錨點,別給我機會。”

    盧卡斯瞬間從耳根紅到了脖子,連揪著羽毛的手指尖都是燙的:“我靠,你——”居然直接說出來。

    阿德里安收回目光,一抖翅膀,將盧卡斯護在羽翼里。

    盧卡斯手里還捏著一撮揪下來的小絨毛。

    他忿忿吹走。

    有覺醒者很快發現,只要避開巨眼的視線,就能不受這種異能控制。

    于是有人脫掉衣服,將異能施加在布料上,那布料頃刻間變得又長又大,他雙手抓起衣服,猛然一甩,企圖蓋在同僚的頭頂,擋住視線。

    可惜衣服甩起來的同時,他腳下的那片草地里突然發出聒噪的窸窣聲。

    “什么聲音?”他不由一愣,衣服也暫且垂了下去。

    就在他遲疑的當下,對岸的鄧枝對著草地默念:“蝕骨吸髓。”

    無數蟲子從四面八方涌來,破土而出,瘋狂爬竄,一個成年健壯的覺醒者眨眼之間就被啃食成了一副骨架。

    “是鄧枝!是司區長抓的鄧枝!她不是死了嗎?”

    “快上報聯邦,請求支援,黑燈會的S級覺醒者太多了!”

    度瑪戴著鵝黃色的小圓帽,舉著大喇叭趴在阿巴頓背上,一本正經道:“藍樞稽查隊快撤退,蘭斯說你們的地下城要破了。”

    “誰他媽信你的話!”

    “別聽黑燈會危言聳聽!”

    然而緊接著,他們所有人的通訊耳機里都傳來了這句話,此起彼伏,綿綿不絕,比洗腦單曲還魔性,除非關掉耳機與指揮中心徹底斷聯。

    藍樞稽查隊:“”

    度瑪放下大喇叭,將手機貼在唇邊,呼著哈氣認真問:“喂蘭斯,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你做的很好,注意安全。”

    城郊度假村外,蘭斯與湛平川并肩而立,手機的微光映亮他琥珀色的眼眸。

    第244章

    蘭斯和湛平川沒有留下作戰,他們的任務不是藍樞稽查隊,而是NO.749和其他神跡。

    那分散去首都城周邊三十余個地下城的信使他們沒精力去找,所以干脆來了所謂的綠洲。

    上次來,這里還寂寥的很,大雨將斑駁的油漆都沖刷褪了色,偌大的荒地難得才遇到一兩個人。

    但此刻,這里明顯有點人滿為患了。

    蘭斯掛斷電話后,冷漠地望著不遠處的NO.749。

    就如他猜到NO.749的重心在度假村,NO.749也猜到他會來度假村。

    可即便蘭斯已經趕來了,NO.749也沒有直接吸收他身邊信使的神跡,因為人數還不全,又因為蘭斯不久前才剛剛使用過【同態克隆】。

    “寡不敵眾,你不去幫星洲大學那幫人?”NO.749撐著一柄黑傘,雨珠連成串從傘骨淌下,在沙泥地匯聚成泥濘的淺灘。

    此時的NO.749已經沒有穿那身黑袍了,他恢復了本來的面貌,露出了那張看似謙和溫潤的臉。

    那是一張很具有蠱惑性的臉,蘭斯無辜干凈的神情便是遺傳自他,當年他就是這樣一步步騙取了迦妮塔的信任。

    “他們不需要我擔心,我只要殺了你就夠了。”

    和藍樞稽查隊的數量相比,高塔與鬼眼的覺醒者確實太少,但蘭斯相信他們頂得住,況且援兵很快就會趕到了。

    “那即將被開啟的三十余個地下城你也不管了?”NO.749嘲弄地勾起了唇。

    前往開啟地下城的信使全部擁有神跡,理論上,只有蘭斯,湛平川以及滄龍有本事殺死他們。

    “我不是救世主,也管不了那么多人的生死,殺你,是為了保護我在乎的人。”蘭斯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攏起。

    “還是你也期待異獸出籠后,他們知道真相時的表情?”NO.749意味深長道。

    蘭斯:“你不用揣測我,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怎么想。”

    NO.749雨傘微抬,目光向天際望了一眼,喟嘆道:“無論你想不想,我都會讓你在死前看到的,他們那悔不當初的表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來拯救聯邦人的蘭斯,此刻也被聯邦人辜負著,而報復人類對神祇系覺醒者的辜負,就是NO.749的使命。

    湛平川的目光在NO.749身后足有千名之多的信使身上掃過,他先是確定了老瘋子的位置,然后盤算能否趁機把其他信使送走,讓NO.749來不及吸收神跡。

    打定主意后,湛平川就開始對NO.749精神攻擊:“我說您是不是后悔把同胞都干死了,以至于這么多年憋瘋了,傾訴欲這么強?”

    NO.749聽到湛平川說話,果然皺起了眉,他對湛平川的厭惡來自很多方面,多到他都數不清。

    湛平川懶散一笑,明目張膽地往前湊了兩步:“我老婆人狠話不多,但是我話癆,我陪你嘮啊。”

    NO.749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湛平川,瞳孔逐漸變黑。

    察覺到NO.749有神明附體的征兆,蘭斯一把將湛平川拉到自己身后,護了起來,白皙的脖頸上也隱隱浮起圖騰。

    湛平川順勢將手搭在蘭斯腰上,探出頭來,朝NO.749得意地挑了挑眉:“不說話就想動手?幸好我有老婆護著。”

    說完,湛平川還惡心的在蘭斯紅棕色的頭發上蹭了蹭臉。

    NO.749的下顎果然繃緊,面部表情也逐漸兇神惡煞起來。

    他強壓怒氣對蘭斯說:“你母親被我葬在禁區后山,她很喜歡你,你死后,我會把你的尸體埋在她身邊。”

    隱藏在信使隊伍中的老瘋子聽到這句話,骨節攥得咯吱作響。

    果然,他把迦妮塔的尸體帶走了,他讓她死后還困囿于殺死神祇系覺醒者的聯邦人當中,不得安寧。

    蘭斯突然想到,曾經阿巴頓召喚司泓穗亡靈時,司泓穗曾提到,后山很深的下面,還有一個姐姐。

    他眼底隱隱閃爍寒光,冷冷道:“你死后,我會將你挫骨揚灰,撕碎亡靈,讓你再也見不到她。”

    一串被風吹斜的雨珠點在NO.749臉上,又瞬間化作蒸汽散去,此時他已有一半眼球變黑了。

    這樣詭異的一幕,讓他身上無端滲出冷意。

    他對蘭斯沒有絲毫感情,所以蘭斯對他的仇恨和敵意根本傷不到他,但他決不允許有人說讓他再也見不到迦妮塔,哪怕他最后會遺忘與迦妮塔的回憶。

    毀滅所有人類后,他和信使們會脫離肉體的牽絆,以最純凈的方式徹底成為古神的一部分,他們的意識會永存混沌中,和其他星球的天選者一起,不死不滅。

    擁有了神性之后,他就會忘記迦妮塔,忘記曾令他困惑的情緒,和讓他垂憐的眉眼,他將不再有任何缺陷,成為最完美的生命。

    “殺了他!”

    “元老殺了他!”

    “決不允許他破壞我們神圣的計劃!”

    “所有攔路者必將死亡,勝利屬于古神教!”

    “勝利屬于古神教!”

    “勝利屬于古神教!”

    千余名身著白袍的信使齊刷刷扔掉雨傘,向著NO.749做出那個神圣的,充滿虔誠的手勢。

    他們十指交疊,用力外翻拇指,幾乎要將手骨折斷,惡意與瘋狂從他們身體每個毛孔中肆意竄出。

    憤怒高亢的聲音一遍遍撞在雨夜里,如魔音貫耳,愈演愈烈。

    幾乎是同一時間,NO.749周身騰起黑霧,而蘭斯展開兩扇骨翅,銀光漫天。

    兩道身影剎那間撞在一起,巨大的能量將那柄黑傘撕碎成齏粉。

    黑霧卷上‘蘭斯’的脖頸,下一秒,圖騰猩紅的光芒就從黑霧中刺出來,將霧氣蕩盡。

    蘭斯在靈境系統中對外神說:“牽制祂的注意力,慢慢把祂帶離那幫信使。”

    神明打架是不會相互算計的,祂們習慣了靠實力對轟,作為宇宙中強大的個體,足量的資源和無窮的力量讓祂們根本無從滋生陰謀。

    但人類就不一樣了,經過數萬年的錘煉,人類已經習慣了兵不厭詐,機關算盡。

    于是,外神在蘭斯的指導下,邊打邊退,逐漸將‘NO.749’帶離了信使群。

    黑霧從四面八方向‘蘭斯’包裹而去,‘蘭斯’扇動骨翅,將黑霧攪碎,然后抬手一撫頸間圖騰,一抹猩紅染在祂蒼白的指尖,那手指流淌著紅色光芒,狠狠刺穿‘NO.749’的腹腔!

    然而‘NO.749’體內就像有道無形的繩索,突然死死勒住了‘蘭斯’的手腕,幾欲將祂的手腕粉碎。

    猩紅圖騰能量暴起,一道紅線沿著血管一路輸送到手上,緊接著,強悍的能量波在‘NO.749’體內爆開——

    剎那間,那具身體支離破碎,‘蘭斯’收回手,驕傲地揚起頭顱。

    靈境系統中蘭斯厲聲道:“別輕敵!想想你曾經這么快打敗過祂嗎?”

    外神不悅,剛想鉆回靈境系統罵這個放肆的通道兩句,祂背后就攀起一陣涼意,緊接著,骨翅上傳來一陣撕痛,讓祂忍不住將混沌攪得天翻地覆。

    蘭斯被狠狠掀翻在靈境系統里,肩胛骨豁開一道猙獰的傷口,有鮮血沿著脊背淌下來。

    外神用的畢竟是他的身體,當他們意見相左時,就會出現攻擊的斷層。

    剛剛古神顯然是故意賣破綻,用雨水制成一面水墻,通過折射原理造成誤差,讓外神沒能攻擊到祂的要害。

    而想出這一招的,自然就是NO.749,但他們倆的配合度要比蘭斯和外神高多了。

    “隨機找個信使弄死!”蘭斯立即道。

    這下外神不敢不聽了,祂凝起雙眸,盯向亢奮的信使們。

    就在祂對信使產生殺意時,古神果然放開了祂的骨翅,閃身攔掉了攻擊。

    蘭斯扶著左臂站起身,明顯看到‘NO.749’臉上露出不滿。

    配合度高是優勢,但也有弊端,比如古神不會理解NO.749對完美的追求,如果是祂,就會在剛剛撕掉外神的骨翅,而不會在乎一名信使的死亡。

    NO.749當然也不在乎信使的死亡,畢竟他只需要他們的神跡,但他不能讓這些人在此刻死掉,因為他們還沒親眼看到終結。

    失掉了機會,‘NO.749’明顯沒有剛剛氣定神閑,祂更快的向‘蘭斯’攻擊,兩人的打斗眨眼睛推平了幾棟大樓。

    而‘NO.749’也肉眼可見的,距離度假村廣場越來越遠。

    就是現在!

    湛平川將全身的異能信息素匯聚到雙掌,然后拼盡全力撕開廣場大地,那泥濘不堪的路面突然裂開幽黑的縫隙,里面滲出令人絕望的熱度。

    “給我開!”

    就在他即將把裂隙擴散至整個廣場時,他身后突然有團黑霧出現,轉瞬之間裹住了他的雙手,咔嚓——

    湛平川雙臂同時骨折,劇痛讓他眼前瞬間一黑,鮮血從傷口中噴濺而出,染紅了兩條手臂。

    疼痛之余,【虛空之境】也消失不見,好在他反應的快,轉而發動【時間穿越】,將自己藏進了其他時間里。

    他回到了一分鐘之前,通過反復循環這段時間,他這才發現,他身后始終有一團黑霧緊隨。

    在他出手想要送走信使們時,那黑霧眨眼之間就到了他身前,露出NO.749冷笑的臉。

    可‘NO.749’明明還在跟‘蘭斯’對打?

    是【同態克隆】!

    湛平川瞬間想到,NO.749還有最多五管可用,他的【虛空之境】早已不是秘密,恐怕在‘蘭斯’將古神引開時,NO.749就猜到了他們要聲東擊西,所以趁機喝下信息素,發動了能力,讓一個分身盯住他。

    “這老小子心眼還挺多!”

    幸好湛平川也不是全無準備,他手里還有一支出發前楚浮交給他的薄荷信息素。

    湛平川顫抖著用兩指將信息素夾出來,還好只是骨頭斷了,神經還在,不影響他的動作。

    他咬開蓋子,艱難的將薄荷信息素灌入口中,隨后一陣清涼包裹了他,雙臂的碎骨眨眼之間恢復如初。

    “呼,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

    湛平川特意在過去等待了十分鐘,確定NO.749那管信息素失效了,才回到時間盡頭。

    他一出現,‘蘭斯’就扯著他的衣領將他帶到了遠處。

    “疼不疼?”‘蘭斯’的瞳孔恢復了片刻,湛平川指尖淌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NO.749暫時沒有追上來,因為當他召喚分身分散自己的體力時,外神占據了上風,在他胸膛抓出一道七寸長的傷口。

    “沒事寶貝兒。”湛平川安慰蘭斯,然后撐著地面站起了身。

    他轉而對NO.749莞爾:“喂,是不是我每用一次【虛空之境】你就要開一次分身啊?”

    說著,湛平川眼神一變,作勢就要再次撕開裂隙。

    NO.749目光陰冷地盯著他,手臂一抬,準備打斷湛平川的異能。

    剛剛他本該直接殺死湛平川,但喝信息素召喚分身拖慢了他的速度,讓他被外神擊中。

    分身看到本體落了下風,于是便沖過來幫他。

    這異能創造的每個分身都有獨立思考能力,所以不會聽從他的命令,沒辦法,他只能讓湛平川逃過一劫。

    他等著湛平川再來送死,然而湛平川虛晃一槍,又把信息素收回來了。

    他哂笑:“你準備好了,我才不浪費體力呢,等你下次不注意再說。”

    NO.749顯然比他們對付的任何人都難纏和謹慎,無論他和蘭斯有什么小心思,NO.749都能很快猜到。

    這人畢竟比他們多活了二十多年,靠一路算計爬上了權力之巔,不真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讓NO.749放松警惕的。

    其實湛平川最多能殺殺那些信使們,真正能對NO.749造成傷害的,只有蘭斯和老瘋子。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盡辦法為老瘋子創造契機。

    本憂從信使隊伍中走了出來,他的長袍已經完全濕了,頭發也黏在臉上,但并不妨礙他身上有股陰森的氣質,像是剛從墳里爬出來的厲鬼。

    “你的對手是我,不要想著耍花樣。”

    湛平川詫異:“又一個腸粉?”

    本憂瞳孔一點點縮緊:“看來你還記得他,那剛好送你去陪葬!”

    湛平川周遭無端起了風,緊接著,雨聲,人聲全部在他耳畔消失,他眼前的景象逐漸褪色,直至成為一片純白。

    他仿佛被鎖在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里,這個空間足有五十平米,方方正正,細看去,純白的墻壁上有一道道格子。

    他不知道這格子代表什么含義,但站在這里,他暫時還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他嘗試撕開時空裂隙走出這片空間,他分明感到裂隙生成了,但裂隙卻出現在這片空間外。

    他又用了時間穿越,企圖回到過去,改變自己的位置,再回來,避開這里。

    可沒想到這片空間能和他一起回去。

    “有意思。”湛平川上下打量那一個個小格子。

    NO.749召了這么多信使,其中顯然也是有天才的,比如這個和本怖長得很像的人。

    這個人和他的異能判定不相上下,所以他可以帶著這片空間回到過去,卻無法擺脫。

    但高級異能都有致命缺陷,這個空間也不例外。

    他現在有兩種選擇,一是等蘭斯打敗NO.749,過來救他,二是自己想辦法從這里出去。

    幸好湛平川不是個吃軟飯的Alpha。

    他來到一個看似松動的格子前,抬起腿,用盡全身力氣向格子踹去。

    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格子居然陷了下去。

    湛平川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地翻滾,避開原處,果然下一秒,格子里就彈出了本怖那種黑液凝結的小球。

    幸虧他躲得快,小球打到了后面的墻壁上,產生劇烈的爆炸,隨后分裂成兩瓣。

    湛平川見狀不好,立刻召出屏障護住自己,小球越彈越多,爆炸越來越強,這方空間簡直就像一口高壓鍋,隨時都可能承受不住壓力轟然爆裂。

    湛平川待在屏障里,冷靜地觀察著。

    他發現那個凹陷的格子正在緩慢回彈,當格子完全彈回原位,所有黑液都消失了。

    果然,那個看似松動的格子是個陷阱,就是為了讓他觸發機關。

    “噢,原來你沒辦法主動向我攻擊,在這個空間里,你只能引導我被動觸發機關。”湛平川饒有興致。

    “我猜這些格子后面應該藏著很多種異能,就和掃雷游戲一樣,隨時可能踩到埋著的雷。”湛平川一邊說一邊蹲身觀察每個格子,“但也一定有出去的路,只要我能在體力耗盡之前找到它。”

    他這么說著的時候,靈境系統的血海中,那五枚胞體再次浮了上來。

    每當他遇到危機,就會有股力量吸引他去接觸五階能力。

    他知道只要掌握了五階能力,整個三維空間都會在他掌中,走出這里根本不成問題。

    但他不樂意。

    “下去,現在用不著你們。”

    呵退五枚胞體,湛平川從口袋中摸出一小兜大力丸:“孫砸,剛好爺爺有的是體力。”

    本憂能聽見湛平川的所有聲音,但他只是無聲冷笑,沒有回。

    因為湛平川猜錯了,而這個錯誤,將把湛平川徹底葬送在這里。

    這片空間就是本憂的身體,在這里,一切規則由他掌控,這所有的格子中總共被他設置了二百三十種異能傷害,而生門只有十個。

    這二百三十種異能和十個生門都可以被他自由轉換,他雖然無法主動攻擊湛平川,卻能將湛平川最害怕的異能隨時送到湛平川眼前。

    所以單靠試每一個格子是出不去的,因為在湛平川試的過程中,格子的順序早就被他調換了。

    他的空間只有一個缺點,就是這些生門的顏色要比其他格子灰一些。

    但這個灰度極其微不足道,只有天賦異稟的色彩敏感者,才能辨別出顏色的差異,準確找到生門。

    但根據他二十多年的經驗,還從未有人能夠逃出他的空間,這里的致死率幾乎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無論湛平川有多少體力,只要他找不準生門,最終都會被耗死在這兒。

    但湛平川并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靠體力硬拼,他也怕這玩意兒還有他不知道的規則。

    所以他仔細研究起這些格子來。

    從外表看,他幾乎找不到任何差別,每個格子都是一樣大小,一樣顏色,偶爾本憂會故意弄松一顆,引導他去按。

    他直接沒搭理。

    “能有什么區別呢?”湛平川思忖著。

    花紋?

    他伸手摸去,每個格子光滑冰冷,沒有任何花紋。

    劃痕?

    他將臉貼上去,仔仔細細瞧,格子們完美無瑕,也沒有劃痕。

    難道是遵循什么數學規律?

    這就為難湛平川了,他學那點數學也就應付一下高考。

    當本憂看到湛平川從生門前路過時,他就確信湛平川不是色彩敏感者,區分不出灰度差異。

    這讓他更加安心,他幾乎可以預見湛平川被折磨瘋的結局。

    湛平川爬上爬下,將每個格子都看了一遍,還嚴肅的在黑液格子上做了個記號。

    本憂果斷將黑液挪走了,換了道生門過來,他知道這個地方被湛平川排除了,湛平川不會再碰。

    湛平川看了半天沒看出所以然,于是干脆枕著胳膊躺在了地上。

    “哎哥們兒,你用這個異能的時候還能干別的事嗎?”

    沒有回音。

    “外面怎么樣了啊,你們大蛾子敗了嗎?”

    還是沒有回音。

    “你這異能一次能關多少人啊,不會就一個吧?”

    本憂還是不答,他擔心自己說的話會讓湛平川分析出什么。

    “說實話這異能挺沒勁的,不爽啊,打又打不了,只能等別人餓死累死。”

    “你說我要是在你這兒睡個幾天,你能氣死嗎?”

    湛平川一邊說閑話激怒本憂,一邊快速思考著。

    小狐貍還沒來救他,說明正和NO.749打得難舍難分。

    他剛剛在各個格子上摸索時,其實并不是在觀察格子,而是在試探本憂的反應。

    當他周圍有生門時,本憂會有情緒波動,這種波動會通過信息素的變化傳遞給他。

    他也的確感到他在路過某個格子時,本憂的信息素有一瞬增強。

    但當他走開,轉悠一圈再回來時,那波動就消失了。

    說明生門已經不在當初的位置,本憂是可以調換的。

    這就棘手了,他又不能真在這里睡幾天,否則等NO.749回收神跡,黃花菜都涼了。

    湛平川閉目養神一會兒,突然微不可見地牽了牽唇,再次起身,他又繞著所有格子轉了一圈。

    “好格子和壞格子一定是有差別的吧,只不過我還沒發現,但我有預感,我肯定能找到。”他說給本憂聽。

    他把每個格子都仔細看了一遍,故意忽略那枚做了記號的黑液格子。

    看完后,湛平川劃破手指,用血在地上做筆記。

    溫度No。

    顏色No。

    松弛度No。

    邊角No

    看了他做的筆記,本憂笑了,他知道湛平川將陷入死循環。

    總結之后沒有頭緒,湛平川再找了一圈,當然他還是故意忽略了黑液格子。

    這次找完,他又寫下了三個No。

    他這人寫字大,邊寫邊后退,寫著寫著就慢慢靠近了黑液格子。

    而本憂的注意力全都落在湛平川拿血寫的廢話上,一時間忘記了挪換格子。

    其實他也沒必要挪換,因為湛平川除了最開始按下格子后便沒再動過,只是一味的觀察。

    湛平川越寫字越多,越寫越歪,直到他已經離黑液格子很近,他突然停筆轉身,猛地踹向黑液格子,然后將屏障護滿全身,毫不猶豫地撞了出去。

    本憂剎那間臉色大變,但此刻再想挪動格子已經來不及了。

    湛平川闖入生門,鼻息間嗅到雨水的腥氣,他沒有絲毫猶豫,目光一沉,千萬道紅絲從他身體里竄出,如利箭一般刺入那片空間!

    那片嚴絲合縫的空間被紅絲從外部穿透,堅不可摧的白色墻壁出現裂痕,格子紛紛坍塌,彼此亂撞,又引爆更多的異能。

    “啊啊啊啊啊啊湛——”

    咆哮戛然而止,那片空間被摧毀,本憂的意識也蕩然無存。

    他的身體變成一具無主的空殼,僵立在大雨中,瞳孔如尸體般死寂。

    湛平川徹底回到現實世界,他立刻抬腿將本憂的尸體踹進了時空裂隙。

    恰在此時,暴雨如注,天際傳來一聲異獸的長鳴,撕碎了首都城虛偽的平靜。

    地下城開了!

    第245章

    黑夜撕碎了虛偽的面具,那一刻,首都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和沙漠城不一樣,首都城及其周邊不具備阻攔異獸的天然屏障,闖出地下城的異獸們輕而易舉地入侵城市,咬碎鋼筋,撞毀房屋,吞殺人類。

    求救聲淹沒在更大的求救聲中,而聯邦政府的熱線電話卻始終顯示占線。

    “異獸出來了!”夢境女巫仰頭望著烏云,雨滴落在她臉上,密集的,迅速的,仿佛是某種聲勢浩大的倒計時,預兆著地球的毀滅。

    阿德里安將羽翅從一名稽查隊員的咽喉拔出,被大雨稀釋的血漿順著他的西裝流淌。

    “現在你們是殺異獸,還是繼續送死?”

    藍樞稽查隊寂靜數秒,七區區長郝能言發出一聲冷笑:“阿德里安,你少妖言惑眾,異獸出籠有元老院和信使們解決,我們的任務是全殲叛賊,況且誰知道這些異獸是不是你們放出來的?”

    Oliver抹去臉上雨水,急道:“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先爆發異獸潮的恰恰是沙漠城和港譚,難道我們會害自己?異獸很快就會摧毀整座城市,人類再不團結起來,一切都晚了!”

    “啊我可太熟悉你了。”郝能言激動地指著Oliver,情緒高亢,“說我沒長腦子,你個當了別人十四年禁臠的玩物倒是聰明,我看你們是窮途末路了,才在這兒危言聳聽吧!”

    Oliver失望地搖頭。

    他并不會因此而憤怒,他只是遺憾,再大的危機在有些人心中也大不過偏見。

    這偏見要是只傷害他一個人倒也無所謂,可身為藍樞七區區長,郝能言決定的是更多無辜者的命運。

    “媽噠,割了你的舌頭。”莉莉一甩藍辮子,提刀就沖了上去。

    “莉莉!”夢境女巫一把沒抓住,莉莉就殺入了敵陣。

    莉莉矮小靈便,形如鬼魅,眨眼就竄到了郝能言身邊,沒有一句廢話,她舉刀便刺。

    “自投羅網!”閃電光下,郝能言的表情陰森猙獰,只見他的身體突然融化成滾燙的巖漿,不再具有實體。

    莉莉的刀一碰巖漿便熔成鐵水,而此刻,她與郝能言不過一步之遙,一只手臂甚至捅進了巖漿化成的孔洞中。

    莉莉狠狠一閉眼,這下肯定逃不開了,就算不死,巖漿也會融化掉她一只手臂,她以后就沒有右手了。

    然而想象中的滾燙并沒有出現,流淌的巖漿再次變成了真實的肉體,莉莉的拳頭剛好搗著郝能言的心臟,郝能言驚恐地睜大雙眼,鮮血順著胸腔的破口洶涌噴出。

    莉莉猛地將拳頭拔出,濺起的血花淋了她一臉,趁著周遭稽查隊員沒反應過來,她掄拳將郝能言的尸體砸倒,反手繳了他的槍,然后抬槍便射,一連放倒了五個稽查隊員。

    “是司區長的異能【籠罩】!”

    “操他媽的,別讓她跑了!”

    “速戰速決,咱們人多怕什么!”

    “弄死他們,然后再解決異獸!”

    Oliver見狀忙收起【籠罩】,緊接著甩起一條藤蔓,直接捆住莉莉的腰,將人一把扯了回來。

    “啊啊啊!”莉莉飛了起來,然后一頭撞在了阿巴頓結實的肚子上。

    阿巴頓趕緊把她抱住,慢慢放下:“唔,小心。”

    Oliver這才松一口氣:“還好你沒事。”

    他也是情急,才喝下司泓掣的信息素,他實在太了解司泓掣的能力了,幾乎和他自己的異能一樣熟悉,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運用它們。

    莉莉囫圇擦去臉上的鮮血,高傲地仰起臉:“他敢罵你,當然要殺了他。”

    Oliver摸摸她藍色的頭發:“謝謝你維護我。”

    “別再心存幻想了,這些人就是注定要做炮灰的。”阿德里安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暗光,他將滿是血污的西裝脫下,隨手扔掉,然后邁步走向藍樞稽查隊。

    他克制不住內心的殺意,身體里每根神經都在叫囂,閃電駭然劈下,將他的影子長長拖向地面,仿佛是地獄走出的羅剎。

    殘肢亂飛,鮮血四濺,空氣里接連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雙方再無交談,只剩異能和稀鉛礦武器激烈的對撞。

    法塔不停給擁有控制系異能的覺醒者發大力丸,希望他們可能撐得久一點,戰爭到現在,已經進行了近三個小時,大家的體力都快要到極限了。

    “同學們!看著干什么,去幫忙啊!”

    “錘爆聯邦!干他們!”

    “大一沒練出能力的后退,讓我們大四的先上!”

    “臥槽我們生化院院長都沖了,兄弟們跟著院長干啊!”

    “我們歷史院院長也沖了!”

    “四大院長都上了,燃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擊退聯邦!干碎特權!勝利屬于星大!”

    “去你媽的不開燈,去你媽的學生關愛處!”

    學生們沖出學校,一擁而上,眼中滿是反抗權威的興奮。

    “老師!”Oliver戰斗之余,緊張地望向何競恩。

    何競恩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只是再也不頹廢拖沓,他雙目明亮有神,身法輕盈靈便,手刃輕而易舉將一名稽查隊員劈倒。

    “不放心啊,只好來幫你。”

    Oliver心頭一熱,立刻跑過來,與老師并肩作戰。

    難得的優勢被學生們沖散了,藍樞稽查隊氣不打一處來——

    “學生都給我滾!再不走開槍了!”

    “日!這幫吃里扒外的小孩!”

    “怎么辦?殺不殺學生?快請示聯邦議會!”

    “再說一遍,學生再向前,等同叛賊,立即槍斃!”

    威脅聲并沒有嚇退星洲大學的學生們,在他們的參與下,藍樞稽查隊一時間投鼠忌器,頻頻后退。

    然而短暫的頹勢并沒有持續太久,十分鐘后,七區副區長接到聯邦議會的命令,對學生格殺勿論。

    同時藍樞三區,五區區長帶領三千稽查隊員趕來支援,幾乎搬空了禁區一半的兵力。

    “聯邦議會最新命令,不用顧忌學生,給我殺!”

    “支援來了!大家不要退,三區五區都來了!”

    “跟聯邦作對就是自尋死路!”

    “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三千名訓練有素的稽查隊員趕到,形勢陡然逆轉,學生和兩家公會被團團包圍,越來越多的公會成員負傷倒下。

    夢境女巫的異能適合遠距離攻擊,不適合近戰,在稽查隊員的不斷推進下,她大腿中了彈,稀鉛礦子彈嵌在身體里,限制了她的能力。

    她咬著牙:“后退!把那幫學生護起來!別真死在這兒!”

    “大小姐!”阿巴頓想召出兩個異獸亡靈保護蘭綺,但他掌心綠光閃爍,又剎那熄滅下去。

    他的體力已經用光,無法再召喚更多的亡靈了。

    “法塔,我需要藥!”

    “沒藥了!”法塔還想手搓大力丸,誰料一個沒搓成,他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上久而不愈的毒疤也開始破裂流膿。

    “小機器腦袋呢?”盧卡斯打空了四支機關槍,人殺了個盡興,他還用血在自己臉上涂了個小丑妝。

    然而一回頭,他卻發現度瑪不見了。

    他在人群中亂竄,怎么也找不到度瑪的身影,急的他冷汗都下來了。

    這小機器腦袋沒有好壞的概念,在沒收到命令時也不會主動攻擊敵人,要是被對面抓住了,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盧卡斯后悔不迭,他剛剛殺瘋了,完全忘了應該先把度瑪送到安全的地方。

    度瑪戴著鵝黃色的小圓帽,乖乖站在人群里,捂著耳朵,生怕聽不到蘭斯或蘭綺的命令。

    人群在他身邊換來換去,他也被撞得東倒西歪。

    突然,一名稽查隊員殺到了他面前,手中握著一柄稀鉛礦手槍。

    度瑪眨著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看著他,雙手提了提肩頭的書包帶。

    “喊話的那個小崽子,去死吧!”稽查隊員抬槍對準度瑪。

    盧卡斯恰在此時看到了度瑪的身影,他頓時魂不附體,手忙腳亂的一打響指,發動【影子錨定】。

    好消息,度瑪確實被他挪走了,那一槍打空了。

    壞消息,他把度瑪挪到了他身邊。

    他并沒有注意到,藍樞七區一名狙擊手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他和度瑪。

    度瑪這時還扭過頭問:“盧卡斯,你叫我過來有事嗎?”

    盧卡斯剛要開口,狙擊手就扣動了扳機,子彈射向他與度瑪重疊的位置,如果不受阻礙,子彈將會貫穿他的頸椎并從度瑪面中打入。

    “小心!”恰好盧卡斯附近有一名擁有【危險感知】能力的同學,他及時出言提醒。

    可惜他只知道盧卡斯和度瑪即將出事,卻不知道因何出事,何時出事。

    盧卡斯被他喊得一愣。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極速掠過人群,揮起雙翅,將盧卡斯嚴絲合縫地擋住。

    噗呲!

    盧卡斯分明聽到了子彈穿透東西的聲音,可還不等他看清打中了什么,阿德里安就抓起他和度瑪,朝左側撲去。

    砰砰砰!

    三枚子彈接二連三擊打在地上,掀起一片塵煙,留下三顆深深的彈孔。

    “你們沒事吧?”穆德里和凌棋急匆匆趕來。

    凌棋趕忙撈起度瑪,穆德里則摘掉眼鏡,望向子彈射來的方向。

    狙擊手的位置很快被他鎖定到,他雙眼射出兩道激光,頃刻間洞穿了狙擊手的腦袋。

    盧卡斯此刻還坐在地上。

    按照常理,阿德里安應該早就把他抱起來了,但現在,阿德里安還伏在他身上,沒有起來。

    “喂,阿德里安?”

    盧卡斯推了一下阿德里安的胸膛,明明隔著一層襯衫,他卻摸到了一手溫熱的液體。

    盧卡斯腦袋嗡的震了一下,他將手抬起來,看到鮮血溢滿了他每道掌紋。

    “哥!”盧卡斯連忙抱住阿德里安,用自己的身體撐住他,“凌棋!凌棋!我哥中彈了!”

    盧卡斯覺得自己的理智都被燃燒殆盡了,他心很疼,又一片空,阿德里安那么強大,他從未想過阿德里安會受傷或者死亡。

    他感到阿德里安的血已經把他的前胸打濕了,他的眼睛瞬間就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臉上的小丑妝被眼淚沖成了花貓,一點也不酷了。

    阿德里安卻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腦勺,將他按在自己肩頭,阿德里安的手指是涼的,但力氣卻并不小。

    “噓,幫哥哥把子彈取出來再哭。”

    有稀鉛礦子彈在體內,恢復系覺醒者也無能為力。

    “操。”盧卡斯抬起一張狼狽的臉,紅著眼睛,“你他媽沒死啊!”

    “嘴里不干不凈,你要操誰?”阿德里安松開他,跪在地上,單手扯開被血染濕的襯衫,露出子彈打入的位置。

    子彈從他肺部打進來,被卡在了肋骨里,也幸好骨頭擋了一下,才沒讓子彈貫穿,傷害到盧卡斯。

    凌棋抖著手:“主管,這里沒有麻藥。”

    “不用。”阿德里安額頭青筋已經繃緊了,臉色卻未變,他挑起盧卡斯花貓似的臉,“盧卡斯,動手。”

    盧卡斯咬著牙,將手探了過去,創口源源不斷有鮮血涌出,他根本看不清子彈的位置,他急得滿頭是汗。

    “喂,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弄疼你,然后好玩我的錨點報復我?”

    阿德里安沉沉笑了起來。

    盧卡斯立刻把手縮了回去:“不行,我把你送回沙漠城,讓楚浮治你!”

    但還沒等他發動【影子錨點】,阿德里安突然握著他的手,帶到肋骨斷裂的地方,毫不猶豫地按了進去。

    鮮血濺射,燙紅了盧卡斯的眼睛,但他也成功摸到了那枚子彈。

    稀鉛礦對他也有不小的影響,但他知道阿德里安正承受莫大的痛苦,所以他不敢猶豫,只好硬著頭皮,用刀尖將子彈從肋骨里剜了出來。

    阿德里安灰藍色的瞳孔縮成小點,跪地的雙腿因疼痛而抽搐,失血讓他的臉色快速蒼白,冷汗沿著鼻尖滴到下巴。

    子彈掉出那一刻,凌棋立刻使出最大能量,修復阿德里安的傷痕。

    然而就在這個間隙,藍樞稽查隊突然發起了強攻——

    “蘭綺和阿德里安都受傷了!別讓他們爬起來!”

    “好機會!擊中火力打他們倆!叛賊群龍無首就不攻自破了!”

    “殺了蘭綺和阿德里安!”

    “異能鎖定!”

    高塔和鬼眼隊員眼中都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們顧不得自己的安危,都急急奔向己方的指揮。

    “不!主管——”

    “大小姐——”

    危急時刻,突然從天而降一道風墻,將異能攻擊盡數卷散,颶風摧枯拉朽,攜起飛沙走石,鋪天蓋地朝藍樞稽查隊砸去。

    “加勒比國來了!”塔那托一聲高吼,帶著尤托皮亞的戰士沖入戰場,他們猶如神兵天降,將藍樞稽查隊沖得亂作一團。

    塔那托話音剛落,河道里突然爬出數十個傀儡娃娃,它們張著大嘴見人就咬,誰要是敢打擊它們,它們即刻就會爆炸。

    “夜行者公會來了!”

    緊接著,一只巨鵬從遠處飛來,它的爪子上坐著一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小女孩垂眸落淚,眼淚在空中越變越大,最后足有熱氣球大小。

    異能【琥珀之淚】發動,眼淚觸及的人類均被吞噬在內,凝固成晶瑩剔透的琥珀。

    “七星蓮公會到了!”

    眨眼之間,七大頂級公會全部趕到,加上尤托皮亞人,塔斯曼人,極地人,戰局徹底翻盤,藍樞稽查隊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

    夢境女巫和阿德里安終于有了喘息的時間,被恢復系覺醒者緊急救治。

    阿德里安修復完傷口,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單手系著襯衫的紐扣,另只手在驚魂未定的盧卡斯眼角輕擦:“嚇壞了?”

    盧卡斯同手同腳地爬起來,嘴硬道:“我才沒有呢,你受這點小傷,我完全沒放在眼里!”

    阿德里安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看在那雙至今都紅得可憐的深藍眸子上,他不打算計較了。

    “保護好自己,哥哥要去殺人。”

    手掌在盧卡斯臉頰輕拍兩下,阿德里安才抽手轉身,從波波夫手里接過砍刀,再次走入戰場。

    “支援!再叫支援!”

    “二區副區怎么還沒來?”

    “通知聯邦議會,敵人太多,我們頂不住了!”

    “聯邦衛隊怎么還不派人?”

    “異獸進入首都城,衛隊被異獸潮擋住了!”

    “操!怕什么來什么!”

    就在異獸闖入大大小小街區,首都城居民驚慌失措時,突然,被刻意掐斷的網絡接通了。

    聯邦人同時收到了聯邦政府發來的一則短信。

    短信是罕見的紅色標題,標注著聯邦居民必看。

    當所有聯邦居民顫顫巍巍點開短信,打開里面的視頻鏈接后,他們看到了讓所有人憤怒不已的一幕。

    元老議事廳里,聯邦議員們的丑態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眼前,原來他們早就知道黑眸的身份,原來他們知道異獸即將淹沒首都城,原來他們已經為自己搶到了離開的船票。

    慷慨激昂的聲明是假的,為聯邦榮耀是假的,頂級公會造反是假的

    “聯邦政府你們不得好死!”

    “狗日的議員,真該把你們都宰了!”

    “你們是人類的罪人,你們把大眾蒙在鼓里,要下十八層地獄!”

    “自作孽不可活,瞧瞧你們做的丑事,你們也配當人類領袖?”

    “推翻聯邦政府,不能讓他們活!”

    “殺進禁區,跟這幫畜生拼了!”

    網絡上的聲討愈演愈烈,血淋淋的現實如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很快,一個稽查隊員放下了武器,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稽查隊員面如死灰,放棄掙扎,他們被騙了,他們不是聯邦的英雄,他們是被掌權者玩弄的工具,是隨時可犧牲的炮灰。

    算了,爛透了,就這樣吧。

    藍樞稽查隊和聯邦衛隊同時失去了戰斗動力,他們心里只剩一個念頭,就是隨著這個徹底腐朽的聯邦一起沉淪。

    “誰把視頻發到網上的?”

    “怎么會這樣?那豈不是把我們都給賣了?”

    “快去找黑眸,問他到底什么時候接我們走!”

    “別傻了,我們都被黑眸騙了,就是他上傳了視頻!”

    “畜生!黑眸這個出爾反爾的畜生!”

    “我們再發一條聲明,就說視頻是P的,是假的!反正那些庸民那么好騙,他們會信的!”

    “快,讓秘書寫聲明,這是境外勢力的惡意抹黑,我——”

    咣!

    一聲巨響,聯邦議會廳大門被踹開,怒氣沖沖的紅娑研究員和禁區臨時工從外沖了進來。

    一幫文人和勞工兇神惡煞,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了議員們的肉。

    “你們真該死啊,你們要死一萬次!”一名植物學家拎著斧頭就砍了過來。

    “大家冷靜一點,不要相信視頻的話,聯邦議會將——”

    “放你媽的屁!給老子死!”另一名生物學家干脆掄起椅子,劈頭蓋臉地朝一名議員砸去。

    砰一聲,議員的腦袋被砸得四分五裂,腦漿淌了一地。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眾人一擁而上,歇斯底里地打砸砍殺,昔日威嚴莊重的議會大廳徹底淪為殺戮場,議員們的哀求聲和尖叫聲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

    滿地的尸體混在一起,也分不清那是誰的腦子,又是誰的四肢,幾十名議員全部死亡,偌大的議會廳中只剩下厲鬼一樣癲狂的學者和工人。

    第二封短信如期而至,依舊是鮮紅的字體,跟著三個綻放的煙火表情——

    “多虧你們的愚蠢,多虧你們的貪婪,你們終將為百年來的壓迫和歧視付出代價,勝利屬于神祇系覺醒者,和這個畸形的世界說再見吧。”

    NO.749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手機里,他謙和儒雅的微笑,真摯又熱切地祝賀他們迎來這場盛大的死亡。

    第246章

    這一天,聯邦人終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記起了十八年前那場慘烈的戰爭。

    它因何而起,因何結束,仇恨從何時開始累積,陰謀從何時開始醞釀,這段本應很殘酷的歷史,在統治者無情的掩蓋下變得空白,而所有人,都將成為這個過錯的承擔者。

    無辜,可憐,悲慘,冤枉,遺憾,此刻似乎成了每個人的人生寫照,可誰又不無辜,誰又不可憐。

    但誰又不虛偽,誰又不卑鄙,誰又不是象牙塔中高談文明,背后說句惡心死了。

    正義,不過是誰贏誰說的算。

    NO.749享受地望著崩潰的首都城,望著高聳入云的鉛云熄滅一盞盞燈,他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栗,那是他延遲了四十年的極致享受。

    “Ume ona”(你看到了)

    古神甩開外神,對靈境系統中的NO.749說。

    “嗯,我看到了。”NO.749深吸一口氣,想要盡情感受此刻的硝煙與血腥。

    “Uapa swa kuti hadi yako”(你該遵守你的承諾)

    “我會的。”NO.749傾身,優雅地朝古神行了一個紳士禮,“感謝您,崇高的神明。”

    外神借著被甩開的間隙,匆匆掠到湛平川身旁,蘭斯暫時主導身體,拉住剛剛從本憂體內脫身的湛平川:“我就知道你會打敗他。”

    湛平川被老婆夸獎得心情愉悅,他剛想傾訴一下本憂空間中發生的事,卻突然察覺到首都城的異常。

    異獸的跑動讓大地為之震顫,哪怕遠在郊區,也能看到掀翻房屋的炮火,它們被大雨澆滅,又再次燃起。

    首都城的地標性建筑鉛云通體漆黑,閃電駭然劈在大樓身側,只映出一片令人絕望的死寂。

    聯邦徹底失去秩序,昔日高不可攀的權力中心已然土崩瓦解,所有人自顧不暇,沒人在乎這個國家的死活。

    三十余名信使已經完成任務,重返度假村,他們完成了任務的最后一環,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歡迎,一千多名信使的掌聲高亢熱烈,白袍揚起碎玻璃片樣的水珠,整片荒地廣場猶如一口沸騰的油鍋,烹炸著讓人難以理解的榮耀。

    湛平川心中一沉,NO.749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暴雨似乎感受到了這顆星球的命運,更加洶涌地砸打下來,雨滴碰到面頰,都能激起莫大的隱痛。

    NO.749望著神色凝重的蘭斯,憐憫又遺憾道:“你已經很努力了,我的兒子,但很遺憾,游戲結束了。”

    隨著他的話音,那油烹中的白袍們也張開了口,仿佛一盆涼水倒入油鍋中,更加恐怖的爆裂起來——

    “恭喜神明獲得勝利!神明游戲愉快!”

    “神明游戲愉快,我等是您忠實的信徒!”

    “感謝您賜予我們綠洲,您是永恒,您至高無上!”

    “您代表宇宙摧毀這顆落后的星球,我們是被您點醒的先驅。”

    “我愿將一切奉獻給您,請您帶我登臨綠洲!”

    “請您帶我登臨綠洲!”

    “請您帶我登臨綠洲!”

    信使們齊聲呼喊,表情虔誠,充滿向往,仿佛他們即將抵達的是宇宙最美妙的境界,他們的生命將得到無與倫比的升華。

    這樣的場面,任誰見了都要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蘭斯突然厲聲質問NO.749:“你為什么非得做到這步,地球毀滅了,誰還會在乎你追求的正義?”

    NO.749以為蘭斯無計可施,終于急了,終局即將來臨,他不在乎與蘭斯多說幾句話,這個世上,唯一能讓他正眼相待的,就只有這個稍稍造成威脅的兒子了。

    “我需要他們承認我的正義?如果你被螞蟻咬了,會希望它向你鞠躬道歉嗎?不,你只會一把火燒掉它的窩。”

    “你也是人類!”

    NO.749笑了:“很快就不是了。”

    他先是遺憾地看了一眼本憂消失的方向,本憂的死亡顯然破壞了一些完美,但好在并不影響大局。

    他像是要擁抱新生一樣張開雙臂,仰頭望天,口中念念有詞,低語著神明古老的語言。他的雙眸再次變為漆黑,額頭浮起刺眼的黑色圖騰,兩道黑霧從他身體里溢出,向信使們蔓延。

    那些信使竟然紛紛跪倒在地,做出虔誠的手勢,仰望著‘NO.749’,等待綠洲降臨。

    第一排的信使突然頭一栽,倒了下去,黑霧從他們的身體里吸出了同樣的物質,融為一體。

    蘭斯與湛平川對視了一眼,湛平川突然出手,做出要撕開時空裂隙的架勢,然后大喊一聲:“趁現在!”

    ‘No.749’黑色眼珠一轉,本能出手攻擊湛平川,卻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背后。

    老瘋子從信使中騰空而起,使出這具身體最強大的異能【銀河天落】。

    剎那間,墜落的雨滴,空氣里的水蒸氣,全部化成透明的,細小的利刺,射向‘No.749’。

    利刺太近太快,即便是神明也反應不及,眨眼之間,‘No.749’就被穿成了刺猬。

    利刺穿透他的皮膚,刺破每根血管,扎進呼吸的肺,跳動的心臟,消化的胃,骨頭的關節,他甚至沒有立刻流出鮮血,但身體的每處器官都已千瘡百孔。

    ‘No.749’從半空中跌落下去,單膝跪倒在地,兩只眼珠里流出蜿蜒的血線。

    祂賜予的神跡,擁有傷害祂的能力。

    【反噬】和【挪移】,原來他們連這兩種異能也拿到了。

    NO.749此刻終于了然,怪不得蘭斯會突然質問他,這一切都是為了給臥底創造機會。

    計謀很成功,只可惜他們還是犯了一個錯誤。

    他們錯在沒有真正了解他。

    NO.749心中再次升起詭異的快感,因為他已經預見了蘭斯由希望到失望的落差。

    老瘋子癲狂大笑,笑聲和著血淚:“去死吧,去死吧!你賠迦妮塔的命,我要你給迦妮塔償命!”

    “徐子執,快離開!”蘭斯急呼。

    然而老瘋子已經聽不進去蘭斯的話了,十八年了,他忍受折磨苦苦等待十八年,就是為了今天。

    他在這世上唯一愛的,唯一珍惜的,會因為一個小風車而天真微笑的,會操心他喝酒傷害身體的女兒。

    他明明是怕拖累迦妮塔,才狠心把她留在弗比斯灣,誰料卻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再也不會在大街旁的草坪上撿到活生生的她了,他再也不能帶她回家了。

    他的女兒被這個人蒙騙,辜負,殘忍地殺害了。

    他和NO.749都該死。

    ‘No.749’陰惻惻轉過臉來,帶著滿身的水刺,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老瘋子沖去。

    蘭斯和湛平川根本來不及拯救,‘No.749’的怒意在周遭形成一片不可逾越的屏障,噗呲——

    不過一秒的時間,老瘋子的胸膛就被擊穿了一個血洞,從那血洞里,可以清晰看到他破碎的內臟。

    他臉上還保持著癲狂的笑容,眼中卻淌出兩行清淚。

    “迦妮塔,對不起,拋下你”

    那聲音幾乎消失,或許只有他自己能聽到,他栽倒在這個雨夜里,鮮血被雨水沖刷流走。

    身體里的神跡被No.749’吸收,他的生命也迎來終結。

    他當然知道自己無法殺死‘No.749’,但能給祂留下傷痕,為蘭斯爭取最大勝算,就夠了。

    他的犧牲是有意義的。

    世界遁入黑暗的那刻,他的身體變得很輕,身邊沒有雨,沒有血腥,只有干燥清香的空氣。

    他隨風上升,終于躍出黑暗,來到一片金燦燦的光明。

    他看見光明中央走來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她舉著一只彩色的小風車,朝他伸出了手。

    徐子執望著一頭紅棕色長發的少女,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小心翼翼,說話也變得結巴。

    “迦妮塔,酒廠街的晚上,冷嗎?”

    迦妮塔朝他微笑,輕輕牽起他蒼老如枯枝般的手指:“航班取消了,我們回家吧,爸爸。”

    航班取消了,他沒能離開弗比斯灣,他帶著迦妮塔回家了。

    真好啊,那就是另一種人生了。

    雷聲滾滾,送別已無遺憾的靈魂。

    度假村那臺銹跡斑斑的摩天輪終于捱到了臨界點,在風雨摧折中轟然垮塌,隔著雨霧遙遙望去,那好像一只斑駁的風車,安眠在廣袤大地上。

    蘭斯沒有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暴起的紅色光芒吞噬了搖搖欲墜的黑霧,在‘NO.749’將水針逼出體外之前,骨翅狠狠劈向他的身體,耳畔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NO.749的皮囊被骨翅直直切開,肌肉,脂肪,骨頭清晰可見,血肉外翻,像是要將這層皮生生剝開來。

    ‘NO.749’被掀翻,在泥沼里連滾幾番,五臟六腑都淌進污泥,他像是死了一般,將臉貼在泥水里,一動不動,只是千名信使身上的神跡依舊源源不斷朝他聚攏而來。

    湛平川撕開【虛空之境】,希望信使們全都掉入他連通的陷阱,然而這些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各出奇招,避開裂隙,拼命將自己的神跡輸送到‘NO.749’體內。

    他們像是聚集在‘NO.749’身邊的血管,舍棄自己,為心臟輸血。

    大片大片的白袍信使墜落,倒下,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無用的軀殼留在地球,而意識早已隨著神跡一起融入‘NO.749’的身體,從此以后,他們沒有自己,他們是神明的一部分,是宇宙延展的纖維。

    外神已經將‘NO.749’擰成了麻花,看起來,這具通道像是完全廢了。

    “死了嗎?”湛平川撐著一口氣,不敢松懈。

    外神也收手,用泛著幽光的眼睛盯著‘NO.749’。

    “Kukubali”(認輸吧)

    外神居高臨下,目空一切。

    最后一縷神跡匯入‘NO.749’體內,祂就頂著這具殘破的皮囊,發出空靈嘶啞的笑聲。

    那笑聲異常恐怖,像是能折磨人的神經,慢慢的,祂在外神的能量壓制下站了起來。

    NO.749的皮膚,骨骼像是皸裂的碎片,開始脫落,散成一片光點,直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名狀,不容置喙,無法描述的存在。

    祂的身體長滿紫色的甲殼,頭頂是兩只渾黑的,凸起的眼珠,七扇翅膀展于身后,詭異的圖騰印刻在祂額心。

    祂的肩背擠著一撮黃色絨毛,淌著粘液的喙中持續發出聲音——

    “Ameni kwa nipe mai,lak ni lipot”(他已虔誠的獻予我,是你輸了)

    祂不再需要通道降臨,信徒奉獻了一切,打破了地球最后一層防護,也葬送了最后一絲希望。

    蘭斯和湛平川最大的誤解,就是認為NO.749想在摧毀地球后,繼續享受人生。

    可NO.749果斷地終結了自己的生命,如契約簽訂的那樣,完全獻予神明。

    他從未想過掌控世界,他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為仇恨而存在,因仇恨而成長。

    一個人無論作惡還是從善,總要有所圖,有所圖,人性就在,人性在,又怎么能全心全意奉獻自己呢?

    NO.749是徹徹底底沒有了人性。

    外神的臉色很快變了,祂轉回靈境系統對蘭斯大吼——

    “Nipe mai sha yako,vin gine tuta shin dwa”(把生命獻予我,否則我們都會失敗)

    還不等蘭斯回答,一片揚起的黑沙就把外神狠狠打飛出去。

    說不清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量,蘭斯的身體撞碎了度假村兩棟危樓,砰然砸在廢墟里。

    外神抖著骨翅爬了起來,而靈境系統中的蘭斯卻噴出一口鮮血,渾身骨骼沒有一處不鈍痛。

    外神畢竟是借用他的身體,有這道限制,無論如何也打不敗本體降臨的大蛾子。

    蘭斯眼前發黑,根本來不及緩和,大蛾子再次趕到,黑霧直搗向他的腹部。

    外神趕忙用骨翅一擋,咔嚓一聲,骨翅碎裂一半。

    蘭斯的肩胛骨再添一道傷口,疼痛讓他每根神經都在顫抖。

    外神連忙撤出數丈,頸上圖騰紅得快要淌下來,祂疾言厲色催促蘭斯:“Hara!”(快)

    蘭斯掙扎著爬起來,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靈境系統外。

    神明帶來的壓迫感令人絕望,那是人力無法企及的強大。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千千萬萬次他們都會失敗。

    這千千萬萬次時間線里,只有一個恒定不變,那就是他與NO.749的不同。

    他對人間尚有眷戀,而NO.749毫無眷戀。

    沒有眷戀,就沒有軟肋,沒有缺點,而他則會死在猶豫中,死在眷戀里。

    “寶貝兒!”

    大蛾子又一擊襲來,湛平川忙在‘蘭斯’身前遮上一層屏障,這屏障雖然阻斷了大蛾子的攻擊,卻如螳臂當車,被擊得徹底粉碎。

    湛平川只覺血氣翻涌,鼻腔和耳朵溢出血來,他踉蹌跌倒,廢了很大力氣才爬了起來,伸手一抹,一片血紅。

    人類永遠無法與神明抗衡,再擋一擊,他恐怕就會內臟破裂,七竅流血。

    五枚胞體爭先恐后沖出血海,在那輪紅日下閃爍著。

    他的身體預知到了極限,所以讓他擁抱五階能力。

    湛平川知道快要結束了,他們即將輸給大蛾子,再次陷入輪回。

    他會忘記這一世與蘭斯相處的記憶,忘記他到底有多愛蘭斯。

    雖然被湮滅的千千萬萬次時間線都是如此,可他還是舍不得,那再也不是同一片月色,同一道日光。

    外神與大蛾子廝打在一處,但每一回合都是以外神被擊飛告一段落。

    不過短短十個來回,外神兩扇潔白的骨翅已經狼狽不堪,頸上的圖騰也逐漸變得暗淡。

    靈境系統中的蘭斯已經遍體鱗傷,精神也快要支撐不住。

    外神不再和他交流,祂打算放棄這條通道,離開這顆星球,與大蛾子在下一局游戲中一決輸贏。

    畢竟,這不過是一局游戲罷了。

    最后一次,外神恰好被擊飛到湛平川身旁,紅色圖騰隱了下去,蘭斯的眼睛恢復了琥珀色。

    他面色蒼白,身后裂開兩條深可見骨的傷痕,小腹也泅出一片暗紅。

    湛平川用力抱住他,擠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來。

    “沒關系寶貝兒,我們再來一次,你太累了,別動了。”

    蘭斯伸手觸碰他笑著的嘴角,眼波顫動:“我想,或許還有一種可能我們沒試過,讓我試一試。”

    他不想他們的相遇繼續湮滅成山崖后的殘片了,他不想讓老蘭,讓蘭綺,讓黑燈會的所有人死在這場碾壓式的戰爭里。

    他們本可以依靠他,本可以信賴他。

    他也是神祇系覺醒者,是神明選中的通道,他明明有能力護他們周全,將大蛾子趕出地球。

    湛平川似乎知道蘭斯在想什么,摟著蘭斯的手臂更加用力。

    蘭斯捧著湛平川的臉,纏綿地親吻他:“如果我輸了,我們就再來一次,你要快點學會五階能力,然后去見我。”

    湛平川笑了,他快要溺死在蘭斯的情話里了。

    他啞著嗓子問:“可要是贏了,我該去哪兒找你呢?”

    蘭斯的親吻停了,卻仍舊在摩挲他的側臉,沒有說話。

    湛平川眼睛紅了,蘭斯居然不給他確定的答案。

    他太需要安全感了,所以他瘋狂地想要去觸碰那五枚胞體。

    但是在觸碰之前,他得先刻下執念,曾經的傷痕已經結痂,他怕他認不出來。

    于是湛平川遁入靈境系統,劈下一塊礁石,拿最鋒利的一端,狠狠鑿向堅硬的石壁——

    砰!

    石壁崩開創口,淌出一道血流,他的神經尖銳疼痛,靈境系統劇烈搖顫,血紅的浪花濺起數十丈,幾欲將紅日吞沒。

    他的精神再次遭受重創,靈境系統幾乎在垮塌的邊緣,反映到現實中,他的雙眸已經失去了神采,淌出兩行血淚。

    蘭斯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用力掰過湛平川的下巴,手指幾乎壓碎頜骨,強制用疼痛喚醒湛平川。

    “湛平川,看著我!等我!”

    語畢,蘭斯毅然決然踏入那片混沌,擁抱混沌中的廣袤與深邃。

    他的皮膚逐漸化成碎片,化成光點,晶瑩閃爍,飄向上空。

    湛平川回神的那刻,眼睜睜看著蘭斯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縈繞銀光的神明。

    祂的兩扇骨翅精美仿佛霜花,祂的身體皎潔神圣飄著清冷的霧氣,祂有兩只純白的鹿角,左側鹿角的上端束著一枚神環。

    祂降臨的瞬間,便怒吼著與大蛾子廝打在一起,神明的碰撞激起無可測量的能量,湛平川如飄零的落葉,被狠狠掀飛,翻滾不停,最后一頭墜入丹寧河中。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涌進肺里,他的四肢開始失去知覺,身體不斷下墜,往日的回憶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晃過。

    他該怎么辦?

    他不能任憑自己沉入河底,他根本沒有權利選擇去死。

    他得等一個結局,他必須親眼看到結局。

    如果還是失敗了,那他就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再開一局。

    大蛾子哪是那么容易打敗的,或許這個選擇他們早就做過了,但是行不通,他們需要再找其他的辦法。

    沒關系,他絕不會喪失信心。

    湛平川羞恥于這無法言說的私心,但這么想著,卻讓他輕松地笑了出來,他用力揮動僵硬的四肢,浮出冷水,從河面露了頭。

    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奮力爬向岸邊,將自己拖了上去。

    黑紅兩道光芒映在天地間,方圓百里的異獸都因恐懼而退散,只有湛平川咬著牙,踉蹌走向光芒最深處。

    神明之間的較量何止朝暮,本體降臨的外神與大蛾子勢均力敵,他們從深夜打到白晝,又從白晝打到深夜,湛平川疲憊地躺在草地上,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但大雨一直未停。

    在這漫長的休息中,他的身體開始恢復,四肢不再僵硬,銹死的大腦也緩慢轉動。

    大蛾子失去腸粉二號和被他帶走的信使,外神將神跡賜予他和滄龍,算起來,還是外神損失的多一些,畢竟復活S+異獸更廢能量。

    所以怎么還是勢均力敵呢?

    幸好勢均力敵,他真怕外神將他的神跡收回去,那他就學不會五階能力,沒法去找蘭斯了。

    湛平川有一點安心,他甚至枕著自己的手臂,張嘴接起了雨水。

    雨是干凈的,清涼的,潤在舌尖,淌入喉嚨。

    勢均力敵,勢均力敵

    他唇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萬分要緊,能夠改寫結局的事。

    大蛾子曾將神跡附在從棘切割網上,用來殺死滄龍。

    是他將那張網送去了外太空,連帶著大蛾子一部分神跡。

    而現在的他已經有能力將時空裂隙開在任何地點了,他完全可以將那張網的位置開在大蛾子身邊。

    那張網會傷害大蛾子,卻傷害不了外神,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武器。

    一滴淚從湛平川眼角淌了下來,他終于用手臂遮住眼睛,痛慟地哽咽起來。

    他為什么要想起這件事!

    他沒有任何借口去找蘭斯了!

    被泡壞的通訊器偏偏在這時候控干了水,再次傳來滋滋啦啦的雜音,那都是他熟悉的聲音,他在意的人——

    “大侄子,你和我們小少爺怎么樣了?異獸徹底摧毀了首都城,我們要頂不住了。”

    “喂贅婿,死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也快死了吧,跟我弟說,我和老蘭會陪他到最后。”

    “大少爺,你還好嗎?少夫人會贏嗎?”

    “湛平川,你父母趕來首都城了。”

    “兒子,你在哪兒,我和你媽去找你,無論地球毀不毀滅,我們一家在一起就夠了。”

    “寶貝,我們愛你。”

    湛平川的手指死死摳入泥土里,痛苦侵蝕了他全身,他每一次呼吸都會牽扯撕心裂肺的銳痛。

    “別逼我都別逼我!”

    他猶豫的每一秒,這世上都有無數人死去,他的怯懦和軟弱需要用人命來填,他的自私全是別人在買單。

    他這么懶散不正經的人,怎么到頭來要背負如此沉重的責任?

    說好的,小狐貍會和他聯姻呢?

    為什么就不算數了,為什么騙人,為什么他被拋棄了?

    湛平川絕望地抬起了手,紅色光芒從他全身向指尖匯聚,結成撼動時空的能量。

    他輕輕打響了響指。

    兩位神明的頭頂突然撕開一道幽邃裂隙,猶如開天辟地,乾坤變色,浩渺的宇宙深處,一道巨網從天而降,頃刻間將大蛾子切割成無數碎片。

    外神高高揚起頭顱,身體里爆發出澎湃的猩紅能量,那能量無限膨脹,卷起大蛾子未來得及合起的碎片,猛力轟向宇宙深處。

    一方離場,勝負已分。

    巨大的爆炸波震碎了漫天的烏云,在破碎的縫隙中,一道金色光芒傾瀉而下,映在湛平川的瞳孔。

    黎明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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