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鄧枝!”盧卡斯脫口喊出,隨即急問,“是鄧枝嗎?你還活著?”
他絕不會認錯鄧枝的聲音,尤其是在AGW特危死刑監獄事件后!
對面頓了頓,沒有回答,匆忙掛斷了電話。
這停頓和逃避基本坐實了盧卡斯的猜想,他心緒翻涌,手指微抖, 第一反應是僥幸。
那一遭磨難,他沒有死,鄧枝也沒有死,雖然經歷了很不愿回想的折磨,但結局還是好的。
他很想問問鄧枝在哪兒,為什么會知道這個消息,但當他回撥過去,卻發現那個號碼已經關機了。
顯然鄧枝是因為情況緊急才不得不撥打他的電話,鄧枝其實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不過盧卡斯早就沒有怪鄧枝了,畢竟他親自體驗過司泓掣的【令行服從】,知道鄧枝也是迫于無奈。
況且現在來看,抓鄧枝引他入甕根本就是司泓掣的計策,為得就是讓他們從獄中將老瘋子帶走,以及介入尤托皮亞的事。
“小少爺,你覺得呢?”
“我猜司泓掣利用了鄧枝的【斷肢再生】,做了個假死的局,瞞了所有人,他很有可能將鄧枝藏在了禁區內,這樣反而不容易引起別人的覺察。”
司泓掣這個人蘭斯不愿意評價,但不可否認他最后確實是在誠心贖罪,雖然他的贖罪也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
“所以你覺得塔斯曼有危險是真的?”盧卡斯也算吃一塹長一智,不敢再輕易相信電話里傳來的信息了,畢竟鄧枝很可能又被抓起來了,而聯邦擁有司泓掣的信息素也不奇怪。
“桑德羅的確到現在都沒和我們聯系。”
蘭斯之所以之前沒注意,是因為塔斯曼地區并沒有和川國際醫院,楚浮搭建的平臺沒有塔斯曼合情合理。同時因為海底有滄龍坐鎮,塞拉爾等人的篡位陰謀又被破壞,所以塔斯曼陷入危險的概率很低。
他以為桑德羅沒有聯系他,是因為塔斯曼目前平安無事。
但換個角度想,或許塔斯曼此刻已經沒有能力聯系外界了。
無論如何,他都得去一趟,他不是小丑,暫時還沒人能把他留下來。
殺信使的行動只好暫時擱置了,蘭斯抓住湛平川的手臂:“我們得去趟塔斯曼,你有把握穿梭到海底宮殿嗎?”
海底宮殿在地圖上是沒有標注的,通過衛星也觀測不到,所以湛平川想要找準位置很難。
一旦他們穿梭的點不是蘆浦樹泡泡的籠罩范圍,那么海水會頃刻間倒灌,將他們徹底淹沒在時空裂隙里。
淹沒倒是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驟然出現的海底壓強,他們可能沒來得及動用異能就受不了了。
湛平川也不敢輕易冒險,他略微思量,抬手切斷一只撲上來的犬狀異獸:“我只能先定位到桃花源村。”
“可以,正好我們判斷一下塔斯曼是否有事,如果出了事,桃花源村的村民能把我們送至宮殿。”蘭斯覺得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寶貝兒,抱緊我。”湛平川深吸一口氣,發動了【虛空之境】。
蘭斯聽話地摟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口。
湛平川帶著蘭斯進入裂隙,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他們很快從時空裂隙的另一側踏出來,當光線照入眼睛的那刻,蘭斯與湛平川的心同時一沉,誰都沒有說話。
此時是塔斯曼時間的下午五點,太陽逐漸墜成夕陽,在海面染了片片楓葉紅,海浪被風簇擁,層層疊疊,輕拍碼頭。
四大海溝的中心地區常年風平浪靜,氣候宜人,就連浪花都溫柔又恬靜。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美景,曾在他們心中留下過深刻的印象,桃花源村絕不該是此刻斷壁殘垣的模樣。
道路兩旁顏色豐富,風格迥異的房屋成片成片倒塌,濃煙源源不斷從廢墟中螺旋上升,曾經和善熱情的月眉鴛鴦奶奶,魔鬼魚爺爺,角蝶大娘早已不見了蹤影。
中央噴泉廣場上,那棵遮掩他們接吻的銀葉樹也已經燒成了焦炭。
唯一的海上住宅區被摧毀至此,顯然這里的通訊網絡早已中斷,果然桑德羅不是不想聯系他們,而是已經發不出消息了。
街巷上沒有任何人的蹤影,但倒塌的房屋內偶有鮮血流出,血液從船屋縫隙滲進海水里,比夕陽更加刺眼。
蘭斯眼中晦明變化,他慢慢攏起五指,掌心傳來陣陣壓痛。
迦妮塔曾經想爭取的,塔那托終生為之奮斗的,無非就是一個類似于塔斯曼的玫瑰島。
建立一個安全富足,自由繁榮的國家有多困難呢?
它需要桑德羅那樣英明且善于反思的領導者,需要陳明壁那樣剛正不阿,真才實學的輔佐者,需要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不被外敵侵擾的政治環境,需要向上發展的經濟,以及不斷開化的民智。
在漫長的歲月里,無論哪一點出了問題,這個國家都會走上歷史的回頭路。
所以塔斯曼才如此珍貴,不可或缺。
然而毀掉它,也僅僅只需要一瞬間罷了。
“不是說聯邦沒有足夠的海洋生態覺醒者嗎,這到底是誰干的?”
湛平川蹲下身,擦起縫隙里的血跡,捻了捻指尖。
從鮮血的凝固狀態來看,事件發生并沒有多久,鄧枝提醒得已經足夠及時了,然而對方下手還是太快。
“能在短時間內造成如此大的破壞,甚至摧毀整個桃花源村的,大概只有NO.749了。”
平叛之戰的例子就在眼前,一個神祇系覺醒者的殺戮極限,大概是幾萬人。
塔斯曼當然不至于全軍覆沒,恐怕大多數人都逃難到了海里,躲避突如其來的災難,而桃花源村里死去的,應該是那些海洋生物覺醒者的親人。
就在這時,廢墟里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湛平川和蘭斯同時轉過頭去,湛平川立刻召出紅絲,將斷壁殘垣層層卷起,然后他雙眸一沉,手臂使力,霍然掀飛了全部塌方。
一個身材健壯的Alpha趴在血泊里,但他顯然因為身體好,還撐著一口氣。
湛平川反應迅速,立刻跑過去,伸手壓住Alpha肩頭被木頭穿透的傷口,然后掰開他的牙關,喂了一顆大力丸進去。
“你怎么樣?”
Alpha吞了大力丸,緩了十多分鐘,這才恢復了說話能力。
他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努力抬眼才看清蘭斯和湛平川的臉。
“我認得你們,你們是國王的朋友。”Alpha微喘氣,傷口還在不斷滲血。
但湛平川只揣了法塔給的大力丸,沒帶別的藥,大力丸是提升體能的,治不了傷。
蘭斯走過來,問道:“這里發生了什么,簡短告訴我。”
Alpha點點頭,很聰明也很配合:“一個長袍男人從天上來,不由分說大開殺戒,他讓人覺得恐怖,我們根本,抵抗不了”
蘭斯目光一點點垂下去,最終定格在地面的血跡上。
憤怒像沼澤一樣在他心底滋生,NO.749果然親自動手了。
湛平川就要扶他起來:“聽著,你現在傷的很嚴重,我送你去治療!”
Alpha卻一把反握住湛平川的胳膊,眼中噙淚:“救救國王!他去海底找國王了!”
湛平川蹙眉:“我們是來救桑德羅的,但我們都不是魚,暫時去不了海底。”
Alpha忙指了指自己,如見到救命稻草般拉緊湛平川:“我我可以!我是碼頭開快船的,我可以送送你們進去!”
“你的身體?”湛平川上下打量他,評判他是否還能堅持住。
只見Alpha低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居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亞麻衫已經沾滿灰塵和鮮血,肩頭的貫穿傷也因為這個動作而血流如注,但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一瘸一拐的努力向碼頭走去。
“國王是希望,國王不能死,救國王!”他嘴里不斷念叨著,仿佛這已經是他唯一的心愿,法塔的大力丸竭力吊住他一條命,讓他身體爆發出短暫的力量。
湛平川與蘭斯對視一眼,蘭斯果斷拉起他的手:“走!”
他當然知道Alpha現在急需恢復系覺醒者的治療,但他選擇尊重Alpha的選擇。
在湛平川屏障的幫助下,三人很快來到碼頭,Alpha熟練地解開纜繩,迅速鉆入駕駛位,發動了快船。
艙蓋嘭聲閉合,Alpha駕駛著快船一頭扎入海底。
透過鋼化玻璃窗能夠看到海水的顏色越來越深,熱帶魚的身影在近處一掠而過,快船船體因不斷加速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不過短短五分鐘,快船就下沉了數百米。
此時海洋深處已經徹底沒有光亮照入,唯有能發光的魚一閃一閃。
Alpha司機顯然對海底地形十分熟悉,在一片漆黑中,他也能精準辨別出宮殿的方位,然后一腳油門將車停在國王的私人船庫。
艙門打開,宮殿依舊被蘆浦樹泡泡籠罩著,蘭斯與湛平川翻身下船,穩穩踏上大理石地磚。
湛平川朝駕駛艙伸出手:“哥們兒,我現在就送你——”
他話音倏地頓住,因為Alpha司機此刻已經圓睜著雙眼,靠在座椅上,永遠地失去了呼吸。
蘭斯搭著湛平川的肩,輕聲道:“他已經為這個國家盡了最大的努力,讓他離開吧。”
湛平川無聲嘆息,鄭重的用手掌蓋過Alpha的臉,替他合上了雙眼。
兩人沒有太多時間停留,因為宮殿顯然不對勁,一艘外面的快船沖入國王私人船庫,竟然沒有一個警衛隊員阻攔。
蘭斯一腳踹開船庫大門,熒光石的光亮照了進來,同時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血腥氣。
“我好像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就在這里!”蘭斯深吸氣,突然加快腳步朝宮殿前廳的方向跑去。
外神也同時踏出混沌,立于深淵之上,瞳孔一片凝肅,顯然祂也感受到了對手的存在。
“寶貝兒,小心!”湛平川緊隨其后,剛要給蘭斯罩上一層淡紅屏障,手指卻微微一頓。
他分明看到,自己的靈境系統中,那五枚胞體再次從血海浮了上來,并不斷擴大,直至填充他整個大腦。
湛平川舌尖抵住上牙膛,背后不斷滲出冷汗。
他不愿學習五階能力,是不想忘記對蘭斯和家人的感情,是覺得事情還會有轉機。
然而潛意識卻像是在提醒他,其實早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他必須接納這五枚胞體,發動【萬物歸寂】,開啟下一輪循環。
僅是這么想,他的靈境系統就開始震顫,山壁上緩慢結痂的刻字,也不斷滲出鮮血來。
異能總有極限,他并不知道,這次是否是崩塌的臨界點。
一路上,走廊里橫七豎八的躺著警衛尸體,他們大多如那些信使一樣,殘肢滿地,血肉橫飛。
蘭斯不得不踏著他們的血肉狂奔,腥咸的風刮過他的側臉,血色染紅他的雙眸,在前廳那耀眼光火潑灑在他身上時,他果斷與外神切換了身體的控制權。
猩紅圖騰在他脖頸浮起,兩扇骨翅倏地張開,一雙泛著熒光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視長滿黑色甲殼的男人。
被神附身的NO.749轉過身來,松弛地豎起薄如蟬翼的翅膀,祂的雙眸已然完全被黑色填滿,找不到任何眼白。
祂朝外神笑了一下,然后松開手,將尾鰭破碎,滿身鮮血的滄龍扔在地上。
“Ikiwa unaweza kuipata,inam mtu alim biasiri”(你能找來,說明有人告了密)
第232章
這當然不是神明能說出來的話,神明根本不屑于思考人類的想法,果然很快,大蛾子就在他們面前收起翅膀,隱去甲殼,散去黑瞳,變回原本NO.749的樣子。
NO.749似乎完全不擔心外神的突然攻擊,沒有了神明做中間商,他臉上的笑容自然多了。
他掀起始終遮在頭頂的袍帽,撕掉貼在下巴上的胡須,露出那張屬于中年人的臉。
“讓我猜猜,是司泓掣留了什么后手對嗎?”NO.749將染滿鮮血的雙手收回袍中,漫不經心問。
蘭斯站在靈境系統中聽著,不免感到不寒而栗。
NO.749思緒之快,思維之縝密,遠超他的想象。
蘭斯暫時沒有說話,也沒有輕舉妄動,他在分析NO.749這個人,他必須能夠看穿他的底色,才能分析出他的行為模式,知道他下一步的計劃。
“這顆棋子,死了也不安生。”NO.749自顧自念叨一句,但很快又冷笑起來,“不過也好,我正想和你說幾句話,看來不用留到地球末日了。”
湛平川趁機環視整個前廳,這里的慘狀簡直讓他目不忍視,有些警衛倒下了,有些警衛還在掙扎,蘆浦樹泡泡外的海水里,浸泡著不知多少具人類的尸體,沒有滄龍約束的異獸們正在大肆啃食著那些尸體,鮮血一股股涌出來,海水滾出顆顆氣泡,旋轉著沖向海面。
這些異獸遠超一個地下城的數量,顯然有更多海底地下城的大門被破了。
滄龍此刻就倒在NO.749腳邊,它尾巴上的鱗片被撕掉很多,猙獰的血肉顯露出來,傷口深可見骨。
它的尾鰭已然破爛不堪,再也沒有任何攻擊能力,它腹部連接魚尾的地方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再深一寸,恐怕內臟就要流出來。
它金燦燦的瞳孔再次被神明刺瞎了,甚至耳朵也被撕裂,同時失去了視力和聽力。
剛剛它被神明像扔破爛一樣扔在地上,勉強喚起了一絲神智,它將冰涼的手掌貼在地上,拖著折斷骨骼的長尾,掙扎著向前爬去,它指間的透明蹼也都被NO.749撕碎了,如今每爬一下,都會在地面拖出長長的血痕。
它看不見,聽不見,只是反復在口中叨念:“SandroSandro”
它希望它的小水母能聽到呼喚,來到它身邊,它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但它曾經答應過小水母,會永遠陪伴他。
它還不明白要怎么解決食言的問題,它不想食言。
桑德羅說,人類最厭惡食言,食言的人不配得到原諒。
所以它很急,它要趕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問問桑德羅,它不是故意的,可不可以被原諒。
前廳的角落,一只巨大的龜殼靜靜臥著,陳順安動用了異能【鋼山】,他的龜殼化作世上最堅硬的物質,成為最后的屏障。
但他這龜殼,也只能攔住屬于地球的生物罷了。
一只透明小水母小心翼翼的將自己藏在龜殼內,探頭向外望去,它不理解外面發生了什么,只是本能覺得危險,當看到掙扎爬動的滄龍時,他嚇得連忙縮進殼中,不敢出來。
桑德羅再次受重傷退化成幼年水母形態,也忘記了滄龍是誰。
陳順安見到湛平川和蘭斯,猶如見到希望,忙探出龜爪,勾住湛平川的褲腿,老淚縱橫:“救救救國王。”
湛平川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陳順安的鉤爪已經全部折斷了,他一勾自己的褲腿,鮮血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湛平川努力壓抑胸腔無法宣泄的悲憤,勉強笑笑:“當然,就是為救你們來的,放心吧,有我寶貝兒在呢。”
陳順安似乎松了一口氣,漸漸恢復了人形,他斷裂的手掌中還護著不知所措的小水母。
他自己傷得也不輕,除了兩只重傷的雙手,他還失去了一條腿,此刻只剩下空蕩蕩的褲子。
湛平川趕緊拿出一顆大力丸,遞到陳順安嘴邊:“有點難吃,但好用,您堅持住。”
陳順安僵硬地抬起胳膊肘,慢慢的將大力丸推開:“給給滄龍,快救它。”
“你先吃,我還有呢。”湛平川不由分說將大力丸塞進了陳順安的口中。
“不用試了,你的藥丸救不了它,就連楚浮也救不了它。”NO.749冷言警告,他已經知道這個空間系覺醒者是蘭斯的Alpha,但礙于蘭斯那張過于像迦妮塔的臉,他現在看湛平川十分不爽。
這個早該死去的孽種,居然用迦妮塔的臉和別的Alpha搞在一起,他很想立刻把他們碾成齏粉。
但NO.749并沒有失態,因為他還有很多陷阱等著他們跳。
他知道哪怕是陷阱,他們也不得不跳,這就是孽種從迦妮塔那里繼承來的,對他人可笑的垂憐。
“我告訴你救它的方法,只要將神明的力量注入它體內,作為神明的造物,它自然可以恢復,只不過——”NO.749突然停住了話音,只是望著外神。
“只不過這樣一來,我殺的那些信使就白殺了。”蘭斯也重新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雙眸恢復成琥珀色,與NO.749對視。
“你還算聰明。”得出這個結論,NO.749似乎很欣慰,在確保自己是這世上最運籌帷幄的人后,他自然希望自己的血脈不是個酒囊飯袋。
神祇系覺醒者中就是有太多酒囊飯袋了,所以才會被欺凌上百年。
“所以你救還是不救,不救你還有打敗我的可能,救了你就徹底失去優勢。”NO.749踢了一腳一旁的滄龍,微笑等著蘭斯的選擇。
“我可以打敗你之后,再用神跡救它。”蘭斯稍瞇起眼睛,仔細觀察NO.749的破綻,只要讓他找到丁點可能,他一定立即要了NO.749的命。
但NO.749顯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直接否決了蘭斯的計劃:“你做不到,你見過神明之間的戰爭嗎,我見過,你知道神祇系覺醒者的打斗要持續多久嗎?整整三天。”
NO.749輕嘆,仿佛在追憶往昔:“要不是當年殺死NO.692損耗太大,烏里爾根本來不及把你抱走。”
這就是為什么老瘋子清點神祇系覺醒者人數時,找不到NO.692,因為他是被NO.749親手殺死的,尸骸也被NO.749處理了,否則那家伙身上的傷口很容易看出來,不是出自藍樞稽查隊之手。
“它最多還能活兩分鐘,你也只有兩分鐘做選擇,救它,你就隨了你母親,目光短淺,婦人之仁,不救它,你就遺傳了我,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友情,親情,愛情,全部都可以犧牲。”
“寶貝兒,你別聽他造謠,無論你選什么都和他沒關系,哪兒來的豌豆射手,腦子里就揣著那點兒遺傳的事。”湛平川無情奚落。
NO.749瞬間黑臉,他忍得住不代表他不生氣,他從來沒見過嘴這么損的Alpha,可恨至極。
現在他可以確定,蘭斯至少在擇偶觀這一項上基因突變了,沒能遺傳他和迦妮塔正常的審美。
蘭斯順著湛平川的話冷嘲:“你跟他說豌豆他聽得懂嗎?估計他連孟德爾是誰都不知道。”
NO.749聞言笑笑,根本不陷入自證陷阱,反而提醒道:“還有一分鐘了。”
果然如他所說,倒在血泊里的滄龍已經一動不動,它那雙金色瞳孔正在逐漸失去光彩,瀕死的味道引來無數異獸垂涎。
“不不不國王該怎么辦,它是唯一可以陪伴國王的人啊。”陳順安痛慟悲鳴,不得不用已經半殘的手掌蓋住小水母的眼睛。
桑德羅雖然現在失憶了,可一年之后,他會記得發生的所有事。
他會想起愛人死在了自己面前,會想起愛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呼喚他的名字。
陳順安不敢想象,到時他死了,滄龍死了,桑德羅該如何面對漫長又死寂的人生。
懵懂無知的小水母抬起一根完好的觸手,卷著陳順安斷裂的指節,將自己提了上來。
他露出眼睛,偷偷觀察周遭。
他看見了血跡斑斑的滄龍。
怎么會有人類長了一條長長的魚尾巴,又大又兇,好可怕,像是能一口吞了他。
小水母慌忙卷起兩根觸手,用力遮住自己的眼睛。
可惜觸手是透明的,他還是可以看到,那撕落滿地的紫色鱗片,不可避免地烙印在他眼睛里。
“救滄龍。”蘭斯回到靈境系統,對外神道。
外神猛然頂出鹿角,眼中憤怒的幽光幾乎要將蘭斯灼傷。
“Nun ni est as ligit”(你在胡說什么)
祂此刻明明占據上風,能夠將對手趕出這顆星球,獲得這場比賽的勝利,這種關鍵時刻,祂絕不會浪費任何力量。
蘭斯冷靜道:“你別聽NO.749這個詐騙犯的話,古神吸收了滄龍的力量,而你的金蠱人面鸮早就死在祂手中,就算現在開打,你也不一定能贏過古神,NO.749這么做無非是想誅我的心。”
“Mi est tro indul gita al vi,kion vi volas,avida kanalo”(我太放縱你了,你什么都要,貪婪的通道)
蘭斯不置可否,反而強硬道:“你現在必須相信我,如果我們之間產生分歧,你必敗無疑。”
話音一落,蘭斯便退回靈境系統中,將外神推了出來。
外神頸上圖騰暴起,鮮紅刺目,祂恨不得立刻將NO.749撕成碎片,再將放肆的通道無情拋棄。
“救滄龍!”蘭斯猛錘靈境系統,厲聲提醒。
沉默片刻,外神最終還是抬手將滄龍拽到身前,抹下頸上猩紅,將神跡注入滄龍體內。
得到了神明力量的滄龍身體突然流轉起紅色光芒,光芒劃過見骨的傷口,將皮肉重新攏合,它所剩無幾的生命再次因神跡而充盈。
很快,它的傷口全部愈合,新的神明力量最終化為圖騰的形狀,印刻在它蒼白的胸膛,它睜開金黃色的眼眸,甩動長尾浮了起來,朝外神恭敬地低下頭顱。
它知道它體內的力量已經變化,如今流動著的,是紅色的能量。
可外神并不開心。
祂失去英俊的金蠱人面鸮,只換來其貌不揚的滄龍。
祂挪開眼睛,轉而催促討厭的通道。
“Nipe mai sha yako,mi mortigis lin,rapide”(把生命獻予我,我殺了祂,快)
蘭斯不答應,再次搶回身體的控制權。
這次還不等NO.749開口嘲諷,蘭斯唇邊就先露出譏笑:“怎么樣,我的選擇符合你的期許嗎?在你設置這個選項的時候,是不是也猜測和期待過我的選擇?”
“你應該很渴望有人能夠認同你吧,畢竟你的同胞們曾經堅定不移地選擇了迦妮塔。”
“現在有感覺到失落嗎?有不解嗎?有孤獨嗎?有惱羞成怒嗎?”
“你的確讓我分散了力量,可結果卻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希望我背叛我母親的選擇,放棄人類的情感,淪為和你一樣的怪物。”
說著,蘭斯特意指了指自己和迦妮塔相似的眼睛,此刻他不再是被審判者,他利用NO.749的偏執,邀迦妮塔一同見證這場十八年后的眾叛親離。
“你說,現在的局面算你贏了,還是輸了?”
第233章
聽完蘭斯的話后,NO.749的腮肉明顯抽動了一下。
他曾后悔將蘭斯造出來,但此刻又因蘭斯符合預期的敏銳而愉悅。
剛剛這段對他深層心理的分析,應該是完全準確的,任何人提出問題,尖銳矛盾,都有對其自身的影射,這點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再次意味深長地看向這個所謂的兒子,腦海中卻浮現出迦妮塔的身影。
說來也怪,他并不是多么深情的人,但十八年過去了,迦妮塔卻時常出現在他腦海里,偶爾干擾他的注意力。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自己身邊不會有固定的Omega,更不會有后代。
他很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與眾不同,在聯邦派人第一次為他登記編號的時候。
他的名字是拉撒法,可那些人會故意不叫他的名字,只稱呼他為NO.749。
這讓他的本我被模糊化了,他不再有自己的特性,他在他們眼中,只是一串編號。
他感到失落和委屈,但并沒有人會因此安慰他,當晚父母為他慶祝他擁有了自己的編號,但他并不知道編號意味著什么,能帶來什么。
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六歲時,他聽到了父母背著他的一段談話。
他其實一直都有偷聽的習慣,有時躲在柜子里,有時趴在門縫邊,他必須聽到父母符合他預期的交談后才可以安心入睡。
他原本不知道這種不安全感來自何處,但那晚,他終于明白了——
“他六歲了,我們的任務就快結束了。”
“是吧,六歲就可以流浪了,也不會餓死。”
“雖然不會餓死,但在弗比斯灣這片區域,很有可能會被壞人拐走,販賣到地下交易場所。”
“那就不歸我們管了,你以為聯邦不希望他能永遠消失嗎?”
“聯邦政府也是夠虛偽的,他們明明希望神祇系覺醒者全部死絕。”
“畢竟當初他們與黎組長在全天下面前約定協議,況且還有高塔和鬼眼兩家公會監督著。”
“拉撒法不愛跟我交流,我對他了解也不多,你確定神明沒有選擇他吧?”
“當然,他們這一支的神明選擇的應該是NO.711,那位很健康,體能智力都不錯,而且也才十三歲,他恐怕沒有機會了。”
“那他也就沒有什么價值了,等他生日一過,我們最后和他確認一遍,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唉,這么多年可真不容易啊。”
雖然只有六歲,但拉撒法還是從‘父母’的對話中分析出,他們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他們之所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怪不得自從他上小學后,這對父母就頻繁詢問他是否能聽到另一個聲音,是否覺得自己腦子里有東西。
他不理解,那明明是精神病才會有的癥狀。
他們曾虛偽地笑著認同他,但現在他們卻說那是神明,能聽到那個聲音是被神明選擇的人。
當他們確定他沒有被選擇,他也就沒有監督價值,可以被拋棄了。
六歲的拉撒法趴在門縫處,露出一只眼睛,興奮地笑了。
他要在生日之前做一件事——殺死NO.711。
想殺一個人,首先要確認他是誰,弗比斯灣常住人口有幾百萬,想找到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現在他能夠確定的只有兩點,NO.711今年十三歲,且看起來很健康。
接下來,就是努力階段。
他選擇從這對父母入手。
從那天起,他會在父母出門后,進入他們的屋子,翻看他們的一切,他當時掌握的單詞并不多,那就一邊看一邊學。
沒有人會懷疑一個六歲的孩子,沒有人會對六歲的孩子設防。
拉撒法終于找到了NO.711的蹤跡,這源自一段沒來得及刪除的聊天記錄。
緊接著,拉撒法開始制定殺死NO.711的計劃,他認為父母之所以會著重提起NO.711很健康,是因為當他不健康了,神明就會拋棄他,另覓他人。
他的判斷沒有錯。
圣誕節那天,他憑借自己稚嫩可愛的外表,央求糖果店老板讓他幫忙賣貨賺家用。
在弗比斯灣,孩子做些小事為自己賺零花錢是很正常的,老板看他俊俏討喜,自然答應了。
他成功偽裝成送禮物的小天使,接近NO.711。
十三歲的NO.711還是個單純的初中生,因為腦子里那個古怪的聲音,讓他認為自己精神錯亂,以至于性格越來越孤僻,沒什么朋友。
拉撒法是難得主動靠近他,并對他釋放善意的小朋友,他毫不設防地接下了那顆糖果,吞了下去。
糖果被拉撒法泡了潔廁靈,他聽說那東西有毒,嚴禁食用。
他做這件事唯一的疏漏,就是沒有測試潔廁靈的毒性,一顆糖球能沾染的量還是太少,但卻是他這個年齡能接觸到的,最像毒藥的東西了。
NO.711沒有死,只是口腔黏膜糜爛,胃粘膜損傷,他父母靠出海捕魚過活,沒什么大本事,好在足夠愛他,愿意拿出所有積蓄給他治病。
其實有神明在他體內,他本不應該受到傷害,但是當拉撒法靠近他時,神明就已經感知到了拉撒法的存在。
祂什么都沒說,祂靜靜看著,直到六歲的拉撒法把十三歲的NO.711毒進了醫院,然后祂拋棄了NO.711,選擇了拉撒法。
這件事,那對假裝的父母并不知道,拉撒法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聯邦的調查總是滯后的,他們此刻依然認為神明在NO.711體內,NO.711之所以中毒,是因為他還沒能和神明形成有效交流。
臨時被神明選中的人是很難理解那種古地球語言的,NO.711也是十歲時被選中的,當時他的最佳語言學習期已經快要過去了。
六歲生日過后,‘父母’從拉撒法的人生中消失了。
同年,拉撒法完全掌握了古地球語言,實現了和神明的無障礙交流。
六歲且沒有父母的人生讓拉撒法受盡冷眼,吃盡苦頭,他如今的體能還承受不了神明附體,所以除了能和神明對話外,他只是個普通孩子。
想活,想吃飽飯,他只好將尊嚴碾碎丟掉,甚至無可避免地忍受一些成年人的凝視。
但他從來沒有困惑過,為什么弗比斯灣可以既是一些人的天堂,又是另一些人的地獄。
他知道,因為他是神祇系覺醒者,他們這樣的人,必須生活在地獄才能讓所有人安心。
從那時起,人類在他心中,就已經是敵人了。
十四歲那年,他已經有足夠的體能支持神明俯身了,他也逐漸有了更大的野心和更扭曲的恨意。
在神明力量的幫助下,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他發現人類并不是團結的,人類中也有他的同類,想要看著這個骯臟的星球,以及星球上卑鄙的生物毀滅。
拉撒法成立了背叛者組織,并成為神明的唯一代言人。
布里昂·丁洛克作為被家族壓迫的邊緣人物,為他提供了強大的資金支持,讓背叛者組織得以發展壯大。
他們隱藏的很好,發展六年,卻從未被聯邦政府發現。
那天,布里昂·丁洛克被掌握家族財富的堂哥維納西·丁洛克猥褻,他帶著滿身傷痕來到弗比斯灣,淡定的對拉撒法說:“我們的計劃可以開始了。”
拉撒法瞥見他脖頸的咬痕,拍拍他的肩膀:“我需要一個契機,為我創造契機。”
然而還沒等布里昂·丁洛克找到合適的契機,拉撒法就聽說,聯邦一名杰出的社會學家在極力推動神祇系覺醒者的平權。
而讓他深刻了解神祇系覺醒者處境,并決心做出改變的,是一名叫作迦妮塔的Omega。
烏里爾從不會叫迦妮塔的編號,無論是接受采訪還是撰寫文章,他都只稱呼她為迦妮塔。
在烏里爾眼中,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他們的努力在神祇系覺醒者中傳開,所有人都為之興奮,滿懷希冀。
但這就讓拉撒法六年的努力成為了笑話。
這幫卑賤的人,像是搖尾乞憐的狗,被剝削上百年,卻因一點不確定的恩惠而感恩戴德。
他們忘記了自己的祖上曾經是杰出的科研人員,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
或許是與空有美麗沒有大腦的波夫尼亞人通婚改變了他們的基因,讓他們變得蠢笨,愚鈍,粗鄙,膚淺,令人作嘔。
拉撒法決定去找迦妮塔,是她帶給了他們虛妄的希望,她是罪魁禍首,是錯誤之源,只有殺了她,才能斬斷這幫蠢人的希望。
身為背叛者組織的首領,拉撒法的生活已經不拮據了,甚至可以說是奢華。
他沒有人類的情感,更沒有同理心,事業就是他的全部,他是徹頭徹尾的反社會人格。
但這并不妨礙他習慣做要緊事前紓解自己的欲望,釋放自己的壓力。
他穿一身價格昂貴的西裝,靠坐在臥室的沙發上,信徒為他送來足夠貌美愚蠢的Omega。
房間沒有開燈,但路燈足夠亮,Omega踩著高跟鞋踏進臥室,立刻被滿墻的蠶蛾狀藝術品嚇了一跳。
然而很快,她就忘記了臥室內的古怪,目光直直盯向正前方英俊多金的男人。
拉撒法并不會和工具交流,他只是稍微勾動手指,Omega就踩著小碎步殷勤地跑了過來。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拉撒法的身材比她想象的還要挺闊完美,遠超她身邊的追求者。
這當然是拉撒法為了提升自己的體能,十年如一日刻苦訓練的結果。
“先生,我叫緹娜。”說出名字意味著想要留下印象,期待長久的發展。
拉撒法將香煙碾碎在手邊,呼出濃嗆的煙霧,朝Omega伸出手。
Omega一臉嬌羞的去牽拉撒法沾染煙味的修長手指,卻見他直接忽略她的手,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粗魯的將她按了下去。
“啊!”緹娜驚恐異常。
但拉撒法只是危險地警告:“閉嘴。”
完事之后,拉撒法扔開人事不省的Omega,衣冠整齊地離開臥室,并交代信徒:“里面處理一下。”
他不記得Omega的長相,也不屑記住她的名字。
洗過澡后,他脫掉了那身奢華的西裝,摘掉了身上價值連城的首飾,換上早已準備好的,露著線頭的白T恤和沒有牌子的淡藍牛仔褲。
搖身一變,他成了青澀樸素的男學生。
他對著鏡子調整眼神和表情,藏起陰狠,掩去精明,露出無辜又溫暖的微笑。
他打算以這個身份接近迦妮塔,并趁機殺了她,就像他曾經謀殺NO.711一樣。
第234章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一個神明通道,最好的時機,就是在她毫無防備,來不及被神明附身的時候。
拉撒法特意找了兩個信使,打算在迦妮塔面前演一出遭人打劫羞辱的好戲,因為受害者,是最不會被人懷疑的。
他推演多次,特意選擇一條迦妮塔家的必經之路。
當時迦妮塔在神祇系覺醒者之中已經很有名氣了,她的住處并不是秘密。
不過拉撒法不解,她為什么要一直住在那么老舊的房子里,明明她哪怕每天接受采訪都能給自己換個好點的公寓。
但對拉撒法來說,貧民區其實更有利于他發揮,也讓這場打劫變得更加真實。
他做了完全準備,也精準控制了時間,然而像是天意弄人,這個計劃出現了差錯。
當時兩名信徒正要裝作暴徒伸手打他,他們不遠處突然有一名小孩驚覺抽搐,摔倒在地。
迦妮塔剛好出現,看到這一幕,她連忙將手里的帆布包一扔,毫不猶豫向小孩跑去。
那一瞬間,她幾乎與拉撒法擦身而過,揚起的紅色發絲飄著清淡好聞的紫羅蘭香。
拉撒法眼前閃過這抹跳躍的紅,讓他一時遲疑,暫時忘卻了自己的計劃。
迦妮塔是典型的波夫尼亞血統,紅棕色頭發,琥珀色眼睛,白皙皮膚,修長的四肢。
這是被拉撒法歸為空有皮囊,蠢笨愚鈍的血統,只是他始終低估了空有皮囊這四個字的含金量。
在制定謀殺計劃時,他看完了迦妮塔全部的演講,采訪和照片,可以說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但當迦妮塔真的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美艷的沖擊力還是讓他心中波動。
迦妮塔跑到小孩身邊,立刻將孩子的頭歪到一邊,抽出紙清理他口腔鼻腔的污穢物。
唯一的觀眾不在,兩名信使也不知要怎么辦了,他們僵硬地站在那里,看向拉撒法。
拉撒法此刻已經回神,面色沉冷下來,他不清楚今天的擦肩而過是否讓迦妮塔對他留下印象,但無論如何,一次不成功的表演都會為將來留下隱患。
他朝兩名信使一揮手,意為取消計劃,讓他們退開。
兩名信使用帽檐遮住臉,迅速融入人群。
拉撒法正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忽聽迦妮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穿白T恤的同學,麻煩你給救護車打個電話!”
拉撒法的腳步頓住,那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迦妮塔注意了,如果下次他再在迦妮塔面前玩一出打劫,必然會被懷疑。
幾秒內,拉撒法的大腦迅速旋轉,思考替代方案,很快,他就從容地轉過身,露出一個遲疑茫然的表情。
迦妮塔的眼睛正盯著他,那明明是雙嫵媚的狐貍眼,偏偏清冷干凈的像一汪清泉。
迦妮塔猛點頭,表示叫的就是他。
“哦哦哦!”拉撒法裝出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像個沒見過世面的貧民,生澀地給救援公司打電話。
付費服務總是很好的,所以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楓林葉路125號,速手理發對面,有一個小孩暈倒了,請盡快派救護車來!”
后來拉撒法復盤,在這個環節中他犯了兩個錯誤,一是他更換了全身的行頭,卻忘記換掉自己的手機,他當時掏出來打電話的手機品牌,不符合他想要偽裝的身份。
二是他撥打的急救電話,屬于弗比斯灣最昂貴的醫療救助公司,其專為各國富人精英提供服務。
身為貧窮沒錢的學生,他就算知道這家公司,也不該打這個電話。
但好在迦妮塔全身心都在昏迷的孩子身上,沒有察覺拉撒法的異常。
她為孩子清理好口鼻,并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疊成小枕頭墊在孩子腦后。
做完這一步,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好在這家公司雖然收費高,但出動速度最快,他們甚至為每輛救護車配備了兩名飛禽形態覺醒者,以便在車輛無法到達的路段,可以用人將擔架運出來。
有了拉撒法及時的求助和迦妮塔正確的操作,在救護車到來之時,孩子暫時沒有惡化。
醫務人員火速將孩子推進救護車,然后詢問:“誰打的電話?”
拉撒法只好站出來:“是我。”
但因為他的打扮實在太寒酸,醫務人員上下打量,立刻質疑了他的消費能力。
“你有足夠的錢支付急救費嗎?”醫務人員不客氣地問。
在這種時候,拉撒法當然不會說自己有,他裝出一副囊中羞澀的樣子,手指抓緊衣服邊:“我我努力”
醫務人員根本不聽他說完,連忙招呼同事:“把人抬下來,不用救了。”
他們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付不起錢,就算人在眼前死了,也不可以用一滴藥。
因為弗比斯灣的窮人太多了,他們不能因此壞了規矩。
且如果他們隨意救治窮人,那些購買了高額保險費會員費的富人們會重新評估這家公司的檔次,并跳到他們競爭對手那邊。
“哎別,我可以墊付!”迦妮塔用手肘夾著蹭臟的外衣,急忙攔住醫務人員。
其實她也驚訝,拉撒法為什么會叫這家公司的救助服務,這太昂貴了。
由于她曾出現在電視上,醫務人員對她有些印象,于是姑且相信了她的話:“你們倆都跟車走一趟吧。”
于是拉撒法被迫上了這臺救護車,與迦妮塔并排坐在一處。
剛一上車,一位醫護就拿出pos機,要求迦妮塔立刻支付。
撒拉法眼睛一垂,立刻開始了表演。
“對不起我看那孩子的樣子太嚇人,我聽說他們家速度最快,我”
迦妮塔伸出手,輕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別自責,你也是著急。”
說罷,她將帆布包扯過來,在里面翻騰了半天,咬牙取出一沓錢,這剛好是她為神祇系覺醒者籌辦學校的定金。
“我暫時只有這么多,您看夠不夠?”
“沒有卡?”醫務人員打量那一沓錢。
迦妮塔搖搖頭,神祇系覺醒者沒有身份ID,無法辦理屬于自己的銀行卡,所以全部的錢都被她藏在家里,那個藏錢的地方,還是老瘋子教給她的,一次都沒有丟過。
醫務人員只好接過錢,開始清點。
“這次急救的費用是41976塊錢,我們這里沒有零錢,只能收你42000,剩下的錢到了醫院再找給你。”
然后他將剩下的八千元還給了迦妮塔。
孩子救治的十分及時,很快脫離了危險,迦妮塔留在醫院等孩子的父母趕到,而撥打電話的拉撒法則被醫院的服務部門邀請去填意見表格。
這孩子的父母來的倒是快,看得出來,他們十分著急,可以說是一邊抹眼淚一邊沖進醫院的。
然而聽說這里高昂的就診費用后,他們立刻換了一副嘴臉。
那位母親眼珠一轉,突然一把抓住迦妮塔的領子,開始撒潑打滾:“都是你把我們孩子搞受傷的,你別走,你要賠錢!”
父親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加入找茬的隊伍:“我苦命的孩子啊,差點就死在街上了!你要對我們孩子負責!”
迦妮塔立刻冷下臉,一把推開糾纏的女人:“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有的是證人可以證明我沒有傷害他,而是在救他,況且他是典型的高燒驚厥,這不是我能做到的。”
“你胡說,你胡說,我們孩子一直很健康,今天突然出事了,一定是你!”女人根本不聽迦妮塔講的道理,她為了不還這筆錢,必須咬死迦妮塔傷人。
父親演著演著,情緒還真的激動起來,掄起拳要打迦妮塔:“你這個兇手,喪心病狂,我跟你拼了!”
迦妮塔閃身避開他的拳頭,一腳踹向他的側腰,將他踹得一頭撲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男人倒地就開始碰瓷:“我骨頭好像裂了,站不起來了,你們都看到了,她這么惡毒,就是她害了我們孩子!”
迦妮塔冷眼看著他,厲聲譴責:“我知道你們不想還錢,可你們不能顛倒黑白,無事生非,本來我救人沒打算把錢要回來,但現在我一定會要,一分也不能少,無論你們如何撒潑。”
“啊啊啊疼啊,好疼啊,要了命了,欺負人了!”男人故意裝作沒聽見迦妮塔的話,橫下心耍賴到底。
拉撒法在旁靜靜看著這出鬧劇,無聲露出微笑。
貧窮,總是使人面目全非。
善意,往往是這樣的下場。
醫院的接待經理冷著臉走出來,雙手疊在身前,優雅又疏離道:“你們要吵別在這里吵,醫院不是菜市場。”
“抱歉。”迦妮塔深吸氣,穩定情緒,將頭發扎了起來。
“醫生,醫生我身上疼,讓她給我踢壞了,你快幫我看看,不許讓她走!”男人假模假式的哀嚎。
“檢查費六萬,您這邊支付,我們立刻做傷痕鑒定。”經理鄙夷的對男人道。
女人被這錢數嚇得一抖,忙道:“那那我們不做了。”
“讓她出錢,讓她和她老公出錢給我們檢查!”男人還要攀咬迦妮塔。
老公?
拉撒法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眼皮抖了一下。
經理又道:“還有,你們孩子病情雖然平穩了,但還需要輸三天的液,否則有可能引發腦膜炎或腦水腫,我們用的是從首都城進口的高效藥,加上住宿費大概是三萬元,誰支付一下?”
這對夫妻面面相覷,他們既想治好孩子的病,又不舍得花這筆錢。
“她應該她來付錢,她有錢!”女人又要將責任推到迦妮塔身上,她希望自己兒子能用首都城最好的藥。
迦妮塔一把拉過拉撒法,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話:“我會再來找你們要錢的。”
女人見她要走,立刻慌了,踉踉蹌蹌追上去:“別走,我兒子還沒治完病,你難道要讓他得腦膜炎嗎!”
迦妮塔大步流星,根本沒有再搭理女人。
拉撒法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被迦妮塔攥住的手腕上,十四歲之后,就再沒有Omega這么抓過他的手了,因為這個動作對背叛者組織的首領來說十分冒犯。
但此刻他卻并沒有生氣,反而是迦妮塔被氣得面色發紅,嘴唇緊抿。
“抱歉,讓你看到了這么荒謬的一幕,希望沒有影響到你。”走出醫院,甩開那對夫婦,迦妮塔立刻松開了拉撒法。
拉撒法的手臂懸在空中幾秒,才悻悻地垂了下去。
他偏頭打量迦妮塔,笑問:“你不救那個孩子了?”
迦妮塔搖頭:“我之前觀察了他的狀態,應該沒什么大事了,況且就算再復燒他父母也可以送他去便宜醫院,這件事我不會管了。”
拉撒法突然發現,迦妮塔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以為這人會是個圣母的角色,卻沒想也是有脾氣的。
“這樣啊。”
迦妮塔轉過頭,看向拉撒法:“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但是近期最好不要再走那段路了,他們以為你是我丈夫,或許會找你的麻煩。”
拉撒法望著迦妮塔的眼睛,就像望向那片遼闊又寧靜的湖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不該這樣注視迦妮塔的眼睛。
那會使人沉淪。
“我知道了。”拉撒法露出無辜的微笑。
迦妮塔點點頭,朝他揮手道別,然后轉身向公交站臺走去。
她轉身的瞬間,拉撒法再次聞到了紫羅蘭的香氣。
他目光幽深地望著迦妮塔的背影,直到她坐上公交,消失在路口。
拉撒法隨后取出手機,撥打了一串電話。
他向信使下達命令:“芒星國際醫院,去殺兩個人。”
第235章
迦妮塔暫且從自己的積蓄里取出了四萬塊錢,填補定金的虧空。
好在神祇系覺醒者人數少,說是學校,其實就是一個小課堂,上課地點是烏里爾幫忙找的,就在聯邦濱海私立學校附近。
烏里爾還承諾,等他從尤托皮亞回來,也會親自教孩子們東西。
過來教授的老師都是迦妮塔親自挑選的,雖然不是畢業于星大那樣的頂級名校,但好在人負責,經驗豐富,對他們也沒有歧視。
當晚,迦妮塔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坐了起來。
她忍不住想,要是爸爸在,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想了想她又苦笑,這種設想根本不成立,因為爸爸絕不會為陌生人墊付四萬塊錢,在聽到救護車報價的那刻,不用醫務人員動手,爸爸自己就把那孩子拽下來了。
可是這樣的爸爸卻在離開前,將所有的錢都留給了她。
迦妮塔輕嘆氣。
爸爸是向往自由的人,不會永遠被她束縛在這個小城市,而她無法離開這里,他們的分別其實是注定的。
睜眼到天明,迦妮塔還是決定再去一趟芒星國際醫院。
就算那家真的給不出錢,她也要讓他們感到壓力,以后不敢輕易訛人。
可等她到了醫院,昨晚的經理卻告訴她,那對夫妻追著他們跑出去就沒再回來,由于醫院一直沒收到續費,所以連夜為孩子辦理了出院,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迦妮塔只好回到那條路口,打聽那對夫妻的地址。
既然孩子在這里玩,他們家一定就在附近。
果然,她很快就從隔壁水果攤拿到了地址,但當她登門時,卻發現屋子里沒人。
或許是送孩子去別的醫院輸液了,迦妮塔猜測。
沒堵到人,她只好暫時離開,先處理學校的事。
說服其他神祇系覺醒者將孩子送來讀書也是件麻煩事,很多人認識不到讀書的重要性,也對自己的未來不抱希望,畢竟沒有身份ID無法被正經公司雇傭,他們注定只能做底層的工作,拿最低的工資。
又隔了一個星期,迦妮塔再去找那家人,發現屋內依舊沒人,而且窗簾還是她上次來時的樣子,顯然一直沒有人回來。
難不成因為四萬塊錢,就撇家逃了?
不過當迦妮塔失望的從這家走出來,卻再次在路口見到了那個男生。
他還是穿著之前那套T恤和牛仔褲,雖然簡單但卻干凈。
“是你?”迦妮塔有些意外。
拉撒法微笑:“好久不見。”
回去之后,他特意更換了自己的手機,并買下一套貧民區的房子,他住在這里一個星期,觀察那些貧民的行為舉止,讓自己更加符合身份。
確定完全不會露餡后,他才再次出現在迦妮塔面前。
“你家也住在附近嗎?”以前迦妮塔沒在這段路見過他,但最近一個星期卻遇見了兩次。
“不,我是特意過來的。”拉撒法說話滴水不漏。
迦妮塔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但拉撒法早就想好了說辭,他從善如流道:“因為我也擔心他們找你的麻煩。”
迦妮塔怔了一下,很快彎起眼睛,或許是從小得到的關心太少,她對別人的善意總是會記很久。
“謝謝你,我還好,但他們好像為了躲債,不住在這里了。”
拉撒法眼睫微抬,驚訝道:“是嗎,那真是太可惡了。”
迦妮塔轉頭向那家的方向望去:“這套房子總超過四萬吧,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
“或許過段時間就回來了,應該是怕你要債,暫時躲出去了。”拉撒法淡笑道。
過段時間,他們的尸塊就會從魚肚子里消化,被排泄出來了。
“或許吧。”迦妮塔突然發現沒什么可說的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人,彼此之間也不了解,圍繞著這個事件產生的話題也暫時告一段落,她打算先告辭了。
然而就在道別的話即將出口時,拉撒法突然道:“其實我在電視上見過你,我也是神祇系覺醒者。”
迦妮塔果然停住腳步,眼睛微微睜大,看向拉撒法的眼神也熱切許多。
“你怎么早不說。”她笑起來,在她眼中,神祇系覺醒者都是她的同胞,是會和她并肩作戰的人。
拉撒法從沒見哪個Omega可以笑得這么好看,他突然有點感謝自己的身份,否則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地接近迦妮塔。
他牽動唇角:“上次沒敢認,而且事發突然。”
迦妮塔的話自然而然多了起來:“我在同胞聚會上沒有見過你,你是從沒看見過我們的宣傳嗎?”
拉撒法當然不屑于參加他們的集會,因為討論的無非是一些無意義的東西,他們只會吐苦水,根本不思復仇。
“我六歲就沒有父母了,所以對自己的身份認知很模糊,我也是在電視上看到你,才發現我們是同一類人。”
“六歲?”迦妮塔心疼道,“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父母去世的也早,但我很幸運,還有人照顧我長大。”
“確實吃了些苦,不過都過去了。”拉撒法語氣很云淡風輕。
迦妮塔試探性問:“嗯你有沒有在大腦里聽過另一種聲音?”
拉撒法瞬間瞇起了眼睛,他知道迦妮塔是在問他是不是神明通道。
這是個很致命的問題,因為他很早就從古神那里得知,神明之間是競爭關系,而他們合作的前提,就是他幫助古神干掉競爭對手,古神幫他毀滅人類。
“我聽到過,可惜聽不懂。”他必須承認,因為一旦他和迦妮塔的神明同時蘇醒,就會發現彼此的存在。
不過他只說了一半實話,他當然聽得懂。
迦妮塔眼前一亮:“你是我遇到的第十七個神明通道,聽不懂也沒關系,那聲音目的不純,只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拉撒法稍微歪頭,他該說迦妮塔不設防還是該說她吃得苦不夠多?
一個六歲就失去雙親的人,能夠好好活到現在,她就不懷疑,他的自保能力是哪里來的?
拉撒法莞爾:“什么叫神明通道,我不太懂。”
迦妮塔:“你要補的知識太多了,正好我要去學堂,你跟我一起吧,我慢慢講給你聽。”
“好。”拉撒法順勢跟上迦妮塔,并稍稍與她錯開一個身位。
在迦妮塔的視線盲區里,拉撒法朝跟來的兩名信使一揮手,示意他們今天也不用殺迦妮塔。
他的動作本該是隱秘的,然而太陽光照落的陰影卻暴露了他,迦妮塔從柏油路上看到了他手部的動作,疑惑地偏過頭。
拉撒法只是稍微頓了一下,便將手掌持續抬高,直至遮在迦妮塔頭頂:“曬嗎?”
“啊?”迦妮塔眼珠向上抬,額頭險些擦到微涼的掌心。
“我聽說皮膚白的人其實是黑色素不足,更容易被太陽曬傷,弗比斯灣的陽光太烈了。”拉撒法垂眸看她,為她擋住落在臉上的眼光。
迦妮塔很快不再疑慮他在自己身后的小動作:“你知道的不少。”
拉撒法開始合理化自己的身份:“因為曾經在圖書館做過打雜,偷偷看了很多書,所以知道一些。”
此刻的他并沒有意識到,當他下意識完善貧窮男學生的背景時,謀殺計劃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你能在那種環境下堅持學習,如果正常進入學校,你一定比現在懂得更多,過得更好,這就是我創辦學堂的原因。”
“他們都說學習沒用的,因為沒有身份ID,根本不會有人雇傭我們,其實不是的,知識會讓人的思維更加遼闊,那遼闊里有更多精彩的活法。”
“況且我相信,對神祇系覺醒者的不公待遇早晚會取消,聯邦里存在的弊病也會被根除,所以我們要時刻做好準備。”
拉撒法笑笑,不置可否。
迦妮塔居然是個可笑的理想主義者。
但從古至今,這世上的理想主義者都是用來犧牲的。
而他絕不會做那個犧牲的人,他只會讓別人犧牲。
迦妮塔打了車,載著拉撒法一起,來到城郊的聯邦濱海私立學校。
“我們的學堂就在學校對面,隔著一條馬路,我想著孩子們可以偶爾聽聽私立學校的音樂課,看看體操課,總會耳濡目染。”
迦妮塔趴在車窗邊,鼻尖貼在玻璃上,眼睛不眨地向外看著。
她每次來都要盯著聯邦濱海私立學校看很久,因為爸爸曾經帶她來過,她其實很想到這所最好的學校上學。
只是怕爸爸傷心,她一直沒有說過。
拉撒法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里窺視迦妮塔,她此時的情態有點可愛,難得符合這個年紀Omega該有的樣子。
她現在背對著他,和他的距離不足半臂,只要他迅速邀神明附身,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擊穿她的心臟。
他的心剛硬了一分,恰好一縷陽光照到她睫毛上,她映在車窗上的影子笑了。
“你很喜歡這所學校。”拉撒法收回手,時機已過,迦妮塔可以透過玻璃看到他了。
“嗯,當年很想來這里上課。”迦妮塔已經坐直了身子。
“那就在這里上課吧。”拉撒法道。
迦妮塔搖頭:“怎么可能,他們還嫌我們會拉低周邊的檔次,況且我們沒有身份ID。”
拉撒法沒有說話,他十指交疊,搭在前身,整個人向后靠去。
車停好后,迦妮塔去檢查教學場地的裝修,拉撒法留在外面等她。
他沒有本分地待在原地,而是徑直穿過馬路,朝聯邦濱海私立學校走去。
學校的鋼質鐵門攔在他面前,他抬起手指輕輕一敲,雙眼短暫出現一秒純黑,隨后大門在他面前砰然彈開。
不過片刻,拉撒法已經堂而皇之地坐在校長室里,而西裝革履的校長則低頭躬身,戰戰兢兢站在他身邊。
他的信使中除了有憎惡人類的反社會人格,也有貪婪于力量的愚蠢富人。
只要他肯賜予他們一丁點神跡,他們就會頂禮膜拜,俯首稱臣。
拉撒法笑道:“聽說你的學校歧視神祇系覺醒者?”
校長猛然抬眼,冷汗瞬間打透了后背:“如果有,那他絕活不過今天。”
拉撒法闔上眼,不再說話。
他不喜歡聽保證,他只看怎么做。
此時正準備出門的迦妮塔接到了聯邦濱海私立學校的電話,那個曾指責她拉低學校周邊檔次的教導主任聲音帶著哭腔,請她原諒他的歧視和唐突。
事發突然,迦妮塔心中莫名不安起來。
她揣著滿心疑慮走下樓,打算去對面學校問個清楚,誰料卻正撞見拉撒法坐在臺階上,彎折枝莖,用路邊的紫羅蘭編了一頂花冠。
第236章 第236章(一更)失控。……
拉撒法就這樣侵入了迦妮塔的生活,他以窮學生的身份嚴密監視著迦妮塔的一舉一動,對她的計劃和游說工作了如指掌。
迦妮塔的日常工作是奧賽輔導師,被剝奪的上學資格并不能抹除她在數學與物理方面的天賦,網絡的發達也讓她有機會接觸最前沿的科技,但遺憾的是,她仍然沒有資格進入任何研究所。
當初正因為她寫了一封郵件,指出紅娑研究院一位知名學者的論文錯誤,才引起了烏里爾的注意,進而,烏里爾才注意到神祇系覺醒者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拉撒法喜歡聰明人,迦妮塔無疑是聰明人,這讓拉撒法需要耗費更大的精力避免露餡,但同時也獲得了難得的精神享受。
白天,迦妮塔需要輔導準備參加競賽的學生,拉撒法則借口在咖啡店打工。
晚上,他們會在距離迦妮塔工作地點很近的車站見面,然后約會。
拉撒法是個極其善于隱藏的人,他知道多說多措,所以裝出一副性格內斂,善于傾聽的模樣。
迦妮塔沒有絲毫懷疑,在這段關系里她是樂于分享的那個人。
拉撒法之所以沒有立刻殺了迦妮塔,一是他雖然不懂愛情,但仍然喜歡欣賞漂亮的事物,二是他相信人性,聯邦政府永遠不會真心接納神祇系覺醒者,迦妮塔的努力注定會失敗。
這天迦妮塔照例出門教課,拉撒法則回到了自己的私宅。
他換回了原本的衣服,回到背叛者組織首領的身份。
那家咖啡店本來就是他的產業,平常用來掩人耳目,他當然不會在里面打工。
他要趕在迦妮塔下班之前處理完背叛者組織的事物,然后及時切換到另一個身份。
這天解決完全部事宜是在下午三點,拉撒法對了一下表,然后進到衛生間清洗。
他摘掉手腕上昂貴的手表,對著鏡子刮著淡青色的胡須,就在他清洗完,打算更換廉價T恤時,發現一名秀氣白皙的Omega等在門口。
顯而易見,是有人送來取悅他的。
Omega一見他就熱情地擁上來,并熟練地蹲下身,以下位者的姿態仰頭望他,目光含滿欲念:“先生。”
拉撒法沒有主動拒絕,他本就是沒有底線的人,但他也沒有動手將Omega按在腿間,因為他突然覺得有些乏味。
這些千篇一律的美貌Omega,只知道用扭動的身體和拉絲的眼神取悅人,就像高油高鹽的垃圾食品,食之有味但棄之不可惜。
Omega用牙齒咬住他的浴袍帶子,慢動作將袋子扯開,然后用鼻尖去拱浴袍。
拉撒法本應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被撥起興致,只是時間已經三點了。
他毫不猶豫地踹開Omega:“以后不用再來。”
Omega狼狽栽倒,呆呆望著拉撒法褪去浴袍,露出精悍強壯的身材,并將手伸向一件極其廉價的衣服。
她明白,剛剛她沒能勾起拉撒法絲毫興致。
拉撒法從遠在烏薩海灘的私宅趕往迦妮塔上課的地點,按照他精準的預估,他會在四點整抵達車站,而迦妮塔下課是在四點半,他有充足的時間。
誰料今天出了些狀況。
濱海大道出現罕見的連環車禍,車塞了足有三公里,將道路徹底堵死。
而迦妮塔提前結束了輔導任務,在四點整來到車站。
她沒有看到拉撒法,于是準備去咖啡店里找他,所幸咖啡店也不遠。
然而當她進去咖啡店時,卻并沒有在服務生中看見拉撒法,而且以店內訓練有素,亂中有序的樣子來看,他們似乎也不缺人。
迦妮塔雖然坦誠,但并不是對人全無警惕,她站在店門口片刻,才走進去,徑直找到柜臺,詢問:“拉撒法沒來上班嗎?”
這店內的所有人都和背叛者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拉撒法與迦妮塔的關系,卻只有少數人知道。
拉撒法的確和他們交代了,自己名義上會在這里打工,但并未告知為什么。
一位直呼首領名字的Omega出現在店內,讓前臺本能的警惕起來。
“他今天有事外出,你找他做什么?”
這回答本是沒有問題的,是前臺的警惕出了問題。
正常人對這件事的反應可能是意外,淡漠,熱情,八卦,但絕不會是警惕。
拉撒法只是一名普通員工,她又沒有荷槍實彈,來者不善,有什么可警惕的?
迦妮塔倒是沒有懷疑拉撒法和前臺的關系,因為前臺是位Alpha,那么能讓他瞬間變得警惕的,或許是
迦妮塔不動聲色,她準備明日工作時間托個朋友來店內看看,拉撒法是否在打工。
然而這個念頭剛在她腦海中成型,咖啡店大門突然被推開,拉撒法喘著粗氣喊道:“我回來了!”
只見他手中拎著一盒紫羅蘭花束蛋糕,鬢角被汗水打濕,胸膛快速起伏著。
驀然抬眼見到迦妮塔,拉撒法臉上立刻露出意外且驚喜的表情:“你怎么來店里找我了?”
迦妮塔的目光落在蛋糕上,怔忪道:“這是”
拉撒法瞥了一眼手中的蛋糕,確認上面用紅色果醬寫的別人的名字已經被徹底顛碎,分辨不出,他才抿唇低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提前被你發現了,今天是我們認識第一百天,我想和你慶祝一下。”
蛋糕是從附近蛋糕店搶來的,當然給了重金封口,一百天也是拉撒法在路上現算的。
由于車禍堵塞了公路,拉撒法不得不棄掉自己的豪車,招來飛禽形態覺醒者,將他送至咖啡店附近。
鬢角的汗也是他特意淋的礦泉水,為了讓跑動的狀態更真實。
“原來是這樣。”
拉撒法走上前來,抱住她,手掌撫摸她紅色的軟發:“抱歉,蛋糕被我顛壞了,我第一次給人買,沒有經驗。”
說著,他朝前臺使了個眼色。
他說這話半真半假,顛壞其實是因為上面有別人的名字,但他確實是第一次給人買蛋糕,他以前根本不會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沒關系,我很喜歡,辛苦了。”迦妮塔緊緊摟住拉撒法的腰,心里那點懷疑已經蕩然無存,不僅如此,她甚至還生出了歉疚,因為她就完全沒有記得一百天。
迦妮塔自認不是個浪漫的人,也不會主動制造驚喜,沒有人在她成長途中給她指引,父母的婚姻是場一死一瘋的悲劇,老瘋子也是個游戲人間的浪客。
所以被如此珍惜的對待讓她很感動,她也真誠的道歉:“對不起,我沒能為你準備驚喜。”
拉撒法的手一頓。
他與迦妮塔的相識和結交充滿了謊言,他們每一日都活在謊言中,這本就是他擅長的事情,對于欺騙,他毫無心理負擔。
他最終一定會殺死迦妮塔的,現在只不過是在真相撕開之前,享受片刻刺激和新奇。
但當迦妮塔把臉頰貼在他的鎖骨,并毫無防備地允許他將手掌扣在腺體的位置,拉撒法有一瞬的遲疑。
他對迦妮塔花的心思,是出于對謀殺對象的關注,還是摻雜了別的什么?
當晚,他們一起吃了這塊蛋糕,拉撒法抬起迦妮塔的下頜,吻上她的唇。
三個月,他才只吻了唇,這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但或許是來之不易,讓他對這個吻印象深刻。迦妮塔在采訪里,在其他神祇系面前總是冷靜的,堅決的,有一種不達目的不回頭的蠻勁,但此刻她卻是柔軟的,唇舌柔軟,腰線柔軟,目光也柔軟。
銀色的月光落在她長長的紅發上,為她鍍上一層圣潔的光暈。
她就像偶然下墜的天使,可她不知道拉撒法是徹頭徹尾的魔鬼。
滋生在謊言里的濃情熱烈了月余,拉撒法就得到一條關鍵訊息。
“首領,丁洛克先生傳來消息,說元老院確實有意為神祇系覺醒者正名,尤其是黑眸元老。”本憂低聲說。
拉撒法原本靠在沙發里,單手拄著耳際,闔目處理組織要務,聽到這句話,他倏地睜開眼,目光凌厲且陰郁。
“你說什么?”
本憂垂下眸:“黑眸元老確實在推進為神祇系覺醒者注冊身份ID,只是有很多細則還要反復商定,一旦提議通過聯邦議會的投票”
事實上,元老的提議必然會通過聯邦議會的投票,那只不過是走個過場。
這意味著這件荒謬的事,真的要被迦妮塔做成了。
偌大的廳堂里,頃刻間寂靜無聲,拉撒法眸中神色變幻,最終只剩寂然的濃黑。
他與迦妮塔維系的假象快要終結,他必須盡快殺了她。
對現在的他來說,殺迦妮塔易如反掌,他已經完全取得了迦妮塔的信任,甚至搬進了她的家里。
拉撒法并不是個會拘泥于情愛的人,為了他籌謀多年的復仇,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他準備好了一切,并在進到家門前喝了一杯紅酒。
他需要濃郁的酒氣掩蓋住紫羅蘭的香氣,因為迦妮塔死時,信息素必然會爆發得滿屋子都是。
然而當他擰動門鎖,踏入屋內,卻發現客廳沒有開燈,反而點著幾根燭臺。
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菜肴,被透明罩子小心遮著,以防變涼。
聽到門有響動,迦妮塔從臥室跑出來:“你回來了?”
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連衣短裙,絲綢面料,緊貼皮膚,露出奶白色的肩頸。
裙擺遮在她大腿一半的位置,其實并不色情,但就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濃密的紅發披散著,顯然精心梳理過,發尾帶著俏皮的卷翹。
拉撒法將握緊的左手背在身后,露出一個訓練多時的完美笑容:“怎么突然準備燭光晚餐?”
平時都是他來準備驚喜的,因為迦妮塔很忙,當然,他也很忙,所以驚喜有真有假,甚至是信使幫他策劃的。
迦妮塔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瞳孔熠熠生光:“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也是第一次給人過生日,沒有經驗。”
拉撒法的心顫了一下,藏在身后的左手緩緩垂了下來。
他從沒有過過生日,那對消失的父母當然不會在他身上傾注半點愛意,所以六歲之前,他對生日沒有概念。
后來長大建立背叛者組織,他也沒有將生日這件無關緊要的事告訴信使。
但迦妮塔不一樣,迦妮塔想知道,所以他告訴了她。
或許是紅酒的干擾,或許是燭火的簇擁,拉撒法望著這樣的迦妮塔,突然憤恨即將撕破的謊言。
他猛地扣住迦妮塔的后頸,將人壓向自己,掠奪潤紅的唇,他的手掌肆無忌憚地游走,讓觸摸點燃細膩的皮膚,也點燃他的血液。
他從未對哪個Omega如此渴望,她像危險的罌粟,在侵蝕他的底色,他提防著被她同化,又難以控制的被她吸引。
兩種信息素在空氣中碰撞,頃刻間蓋過了酒氣菜香,拉撒法在跳動的燭火中踢開臥室門,將迦妮塔抱到床上。
迦妮塔雖然驚訝于他與個性不符的瘋狂,但卻并未拒絕。
其實她應該懷疑的,但她實在不了解信息素對Alpha的影響該有多大,沒有長輩教過她。
她以為,拉撒法只是被信息素支配了。
“拉撒法”
“噓。”
拉撒法的手指沿著迦妮塔的脊背一路向下,將裙擺掀了起來,這種強勢和壓迫只屬于背叛者組織的首領,屬于那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家。
他承認他犯了致命錯誤,但他已經失控了。
那是荒唐又瘋狂的一夜,他沒能殺死迦妮塔,是欲望貫穿了兩個人的心臟。
后黎明日107年8月19日,迦妮塔懷孕了。
第237章
拉撒法頓覺不妙。
他與神明合作的前提,是殺死其他神明的通道,可現在他親手創造出一個通道,還是一個雙神明通道。
這個孩子絕不該生出來,或許它應該與迦妮塔一起死亡,拉撒法理智上這么認為。
然而迦妮塔很期待這個孩子,得知懷孕的那天她很開心,甚至難得跟拉撒法說了心里話。
“我的親人都離開了,我幾乎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這似乎是神祇系覺醒者的宿命。但是我遇見了你,我覺得很幸運,我又擁有家庭了。”迦妮塔微笑著拉過拉撒法的手,撫摸自己仍然扁平的肚子。
這個月份的胚胎根本還不能動彈,甚至也沒有成型,但拉撒法將手附上去,仍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
如果他此時召神明上身,可以立刻打碎迦妮塔的肚子,殺死里面的胚胎。
他緩緩瞇起眼睛,但掌心感受著小腹的溫度,呼吸的起伏,他居然生不出一絲戾氣。
他認為他被屬于地球生物的某種特質污染了。
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會本能保護懷孕的雌性,甚至有的雄性還甘愿被吃掉作為雌性的養分。
拉撒法撤回手,好在他擁有壓制本能的能力。
當天回到背叛者組織,拉撒法讓人準備了藥。
對于擁有偉大目標的首領來說,和迦妮塔的這段荒唐是徹頭徹尾的丑聞,現在也該結束了。
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在夜晚殺死迦妮塔時,布里昂·丁洛克再次向他傳信。
“我的人探聽到了元老議事廳的談話,黑眸元老極力主張要改變神祇系覺醒者的生存環境,遵守當年與黎組長定下的協議,然而金眸紅眸這兩位卻不太同意。兩名元老都在阻撓,我看這事還有的磨。”
“那個社會學家呢?”拉撒法問。
“他?他現在人在尤托皮亞,暫時顧不到這邊。”
拉撒法閉上眼,將掌心的藥瓶捏碎。
分明已經下定決心了,但事情卻又可以拖延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繼續謀殺計劃的,但此刻掌心已經空無一物。
就這樣日復一日,時間來到次年五月。
拉撒法樂此不疲的在兩種身份里切換,一年有余,毫無破綻。
在這一年里,背叛者組織迅速擴張,成員由弗比斯灣擴散到整個聯邦,再擴散到極地,加勒比,塔斯曼,太平洋。
其中塔斯曼的滲透工作是最難的,因為那里的人很少有怨氣,在桑德羅的領導下,他們生活富足,衣食無憂,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在哪張椅子上曬太陽。
想要挑撥動蕩,激起憤怒,就要拉下國王桑德羅。
但桑德羅執政塔斯曼海盜國百年,在塔斯曼人心里已經神圣不可侵犯,拉撒法暫時沒有好辦法顛覆他。
不過這個念頭已經滋生在他心里。
聯邦派遣來弗比斯灣的大使是名保守派,他極力反對聯邦政府對神祇系覺醒者仁慈,為人類留下禍患,他甚至在公開場合大談特談邊沁的功利主義,認為神祇系覺醒者的個人權利和自由是不重要的,身為世界的主導者,聯邦政府必須為更多人的快樂和幸福做出貢獻,從而實現效益最大化。
在民族大融化的今天,歧視言論是絕不被允許的,然而歧視神祇系覺醒者卻沒人覺得不對,因為那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因為八百多人的聲量實在太小,無法被看見。
這位大使甚至堂而皇之稱:“如果最初那些科研人員知道自己及后代將會給人類帶來威脅,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自殺,這就是黎明日前科學家的素養,可惜現如今的神祇系覺醒者已經沒有了這種素養。”
弗比公-眾-號高-唥-萄-萄斯灣地區的神祇系覺醒者憤怒不已,他們撥打聯邦舉報電話甚至寫血書以示抗議。
聽說了這件事,拉撒法面露厭惡,懶得評判一個字。
他的這些同胞愚蠢得可笑,竟然靠遵守敵人制定的規則來舉報敵人。
果然有些人一輩子都是沒有腦子的蠢貨,被人欺凌壓迫還要跪下謝恩。
拉撒法這次沒有將命令下達給信使,他準備親自動手。
當天晚上,等迦妮塔睡熟,拉撒法悄然離開貧民區,乘上早已等待在路口的豪車,一路駛向大使的宅邸。
大使家里仍亮著燈,院子里有未來得及收拾的燒烤架,顯然這里今晚才舉行了一場聚會,熱鬧非凡。
拉撒法如入無人之境,沉重堅硬的院門在他面前就如易碎的紙殼,他輕易將大門拉得扭曲變形,然后走了進去。
大使一家人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他有兩名Omega妻子以及三個孩子,這位大使是坦摩納人,他們的習俗是一夫多妻制,所以有兩個妻子也很正常。
當然,在聯邦經濟下行的今天,并不是所有坦摩納人都娶得起多名妻子,大多數人是被迫一夫一妻的,不過身為聯邦的大使,自然沒有這種困擾。
拉撒法堂而皇之地走入,讓一家人愕然呆立。
那名男性Omega妻子反應過來,猛然起身,厲聲質問:“你是什么人,立刻從我家里出去!”
說著,他背后突然甩出一條蝎子尾鉤,直刺拉撒法咽喉。
非法入室,主人有權射殺。
雖然有權,可惜沒有能力。
拉撒法再抬眼,眼球已經變成了完全的濃黑,這樣詭異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不像人類,他只是盯著男性Omega看,那名Omega就突然全身爆炸,將血肉炸得滿地滿墻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他是怪物!”
一對雙胞胎同時尖叫起來,剛剛死的那個就是他們的母親。
拉撒法懶得聽這刺耳的喧鬧聲,于是兩指輕輕一擦,尖叫聲就戛然而止了。
大使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三名家人死在眼前,鮮血險些迸濺進他眼里。
可他生不出憤怒,他看著拉撒法,心底只有恐懼,他的眼珠像不受控制般顫抖,他的膝蓋僵硬地彎曲,隨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從未感到如此恐懼,驚悚,壓迫,汗滴進眼睛里,整個屋子的燈光似乎都變暗了,他在黑暗里無法呼救,逐漸沉沒。
大使絕望道:“別別殺我孩子。”
拉撒法的眼睛有一瞬變回正常,他的皮鞋踏著血漿,褲腿沾染血點,朝大使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你在宣揚犧牲別人的時候,有想過神祇系覺醒者也有孩子嗎?”
大使終于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他們恐懼的,擔憂的事情終于發生,有神祇系覺醒者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并肆無忌憚地對聯邦展開報復。
大使的頭顱從脖子上飛出去,砰然砸碎電視的時刻,拉撒法突然接到了電話。
他皺起眉,發現居然是迦妮塔。
但短暫的幾段鈴聲里,拉撒法已經迅速為自己找了借口,并想好該如何隱瞞迦妮塔。
他用皮鞋底碾著大使的尸身,笑著接起電話:“怎么醒了,我剛剛——”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迦妮塔咬著牙低泣:“我好像,要生了!”
拉撒法的笑容消失在唇邊。
迦妮塔沒時間懷疑他,他也沒時間說出自己編織的謊話,他在那瞬間想,如果救護車延遲抵達,或許迦妮塔腹中的孩子就會死了。
迦妮塔強忍難受,將唇貼近手機收音口,緊張又興奮:“拉撒法,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媽媽了,我很開心。”
拉撒法闔上眼,最終撥打了芒星國際醫院急救中心的電話,同時支付了五萬的費用。
路上,拉撒法一邊走一邊清理著身上的血跡。
他將黑色衣袍扔入貧民區的垃圾桶,在積水坑洗掉鞋底花紋里的碎肉,然后坐上車,換上廉價的外套,趕往芒星國際醫院。
迦妮塔自己也叫了救護車,不過叫的是普通醫院,她的寶寶預估只有五斤多,母體的負擔并不重,她評估過后,不認為自己處于緊急時刻。
然而不過十分鐘,救護車就趕到了,居然是那家費用最昂貴的。
不消多說,一定是拉撒法叫的。
她不懂拉撒法為什么又叫了最貴的這家,這幾乎要花光拉撒法打工一年的工資。
“我我得取錢。”迦妮塔就要從擔架上起身。
“您已經支付過了。”醫務人員耐心又熱情地解釋道。
迦妮塔微怔,拉撒法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支付數萬塊,畢竟他們又沒有卡,而且拉撒法賺的錢都放在家里。
她正思考著,肚子突然抽痛,瞬間讓她無暇亂想。
整個生產過程很順利,迦妮塔看到自己靈境系統中的外神也睜著眼,觀察這個孩子從體內到體外。
“Malbe.”(丑)
外神評價。
迦妮塔憤然閉上了眼睛,不讓祂看。
所以當她被從生產室推出來時,拉撒法還以為她睡著了。
孩子被包巾裹著,放在迦妮塔身邊。
拉撒法掃了一眼那團粉紅色的,仿佛只有巴掌大的生命。
它閉著眼,微微張嘴,皮膚嫩得好像一戳就破。
然而拉撒法很快就將目光移開,看向安靜美麗的迦妮塔。
他對那個孩子沒有感情,也生不出任何情緒,但一會兒,他要在迦妮塔面前表演喜悅,表演歡迎那孩子的到來。
迦妮塔被推入病房,固定床位,拉撒法就靠在窗臺邊,任由夜光照在他的后背,這是他第一次用黑暗的那面面對迦妮塔。
迦妮塔其實醒著,但沒有睜開眼睛。
她知道拉撒法就在身旁,而且他對孩子沒有任何反應。
迦妮塔心底發涼,這是她第一次對拉撒法產生懷疑。
第二天,她睜開眼睛,拉撒法突然變得很正常,簡直像個教科書一樣的好爸爸,清理,拍嗝,哄睡,哼搖籃曲,迦妮塔甚至以為他去哪里進修過了。
他甚至知道不可以摸孩子的臉頰和腦袋,以及每隔三四小時要喂一次奶。
那段時間,只要迦妮塔醒著,拉撒法就會醒著,他仿佛不知道疲倦,任何時候都能以最溫和的姿態對待迦妮塔。
如果是以前,迦妮塔會淪陷在他的細心和情意里,但有了那晚的疑慮,她突然發覺拉撒法的體力好得驚人,同時也完美得不真實。
迦妮塔不想懷疑枕邊人,如果只是誤會,那會讓拉撒法非常心寒,但如果不是,她貿然問出口只會打草驚蛇。
所以她沒提自己醒著,只是問拉撒法錢是從哪兒來的。
拉撒法回答得滴水不漏:“我當晚和咖啡店老板在一起,有一批咖啡豆凌晨到港口,他讓我幫忙看看成色,錢是他幫我墊付的。”
毫無破綻。
看拉撒法笑著攥住小寶寶的拳頭,迦妮塔甚至覺得自己是受孕激素影響,疑神疑鬼。
轉眼,小寶寶滿月了,皮膚也張開了。
它和迦妮塔一樣皮膚白皙,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胎毛也是細軟的紅色。
“怎么不像我?”拉撒法淡笑,小寶寶簡直和迦妮塔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才難得不厭惡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了。
“或許性格像你,耐心,細心,脾氣好。”迦妮塔捏孩子的腳心,看它疑惑地睜著大眼睛,五顆小腳趾用力張開。
拉撒法眼神閃動,勾起小被子,蓋在了寶寶身上。
好事仿佛接踵而至,烏里爾從尤托皮亞回來后,事情進展得飛速,元老院罕見達成一致,同意給予神祇系覺醒者平等的權利,緊接著,聯邦議會投票通過,媒體也大肆報道起來。
輿論場有人支持有人抗議,但在黑眸元老的強權壓制下,反對者的聲音被消除,只留下贊成的聲音。
元老院鮮少如此強硬地干涉聯邦的決策,就連聯邦議員們都不清楚,烏里爾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一直在高壓線上蹦迪還安然無恙。
時間最終敲定,聯邦將在十一月為所有神祇系覺醒者注冊身份ID,神祇系覺醒者首次被允許走出弗比斯灣,來到更廣闊的世界。
那天拉撒法印象最深刻的是兩句話——
迦妮塔說:“拉撒法,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為寶寶爭取到了公平的未來。”
布里昂·丁洛克說:“我們的契機來了。”
最終,拉撒法決定遺忘第一句。
第238章
拉撒法猜,當烏里爾成為階下囚時,迦妮塔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所以平叛之戰爆發后,她一次都沒有聯系自己,反而將孩子的位置告訴了烏里爾。
他曾與迦妮塔探討過神明的力量,知道迦妮塔的實力,所以布里昂·丁洛克做好了拿近十萬的生命去消耗迦妮塔的準備。
不過最后,如拉撒法所料,迦妮塔沒有反抗。
因為她的人生已經沒有意義,她想要拯救的,盡數湮滅在了戰爭里。
成為黑眸元老后,拉撒法將所有尸體就地處理,唯獨將迦妮塔的尸體偷偷運進了禁區。
他以紀念平叛之戰英雄的名義,在后山建立墳冢,實則是為了隱藏迦妮塔的存在。
他遵循了自己的意志,實現了自己的目標,他從不后悔,可他也忘不了迦妮塔。
他這一生都不懂愛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他是否愛過迦妮塔,但他確實為迦妮塔做了許多不會為別人做的事。
他偶爾會坐在地下冰窖里,拄著腦袋望著迦妮塔,就像他們曾經住在貧民區的破屋里一樣。
他有時會說:“如果你不是神明通道”
然而這種說法并不成立,因為那樣根本就不會有一個聰慧,堅韌,與眾不同的迦妮塔引起他的注意。
海底燈光忽明忽滅,熒光石盡數暗淡下去,與之一同消亡的還有警衛們的生命。
黑暗如同那群瘋狂撕咬的異獸,即將吞噬這個輝煌燦爛的塔斯曼帝國。
拉撒法沒有回答蘭斯關于輸贏的問題,而是漫不經心道:“在尤托皮亞,你的Alpha中了羅布亞的異能,我沒讓他們直接殺了他,是為了讓你親自感受與最親近的人反目成仇的痛苦。”
“那就是我得知你母親要帶領神祇系覺醒者與聯邦和解的感受。是憤怒,是背刺,是悲哀,她可以不與我同路,但絕不能與聯邦和解,因為她沒資格。”
蘭斯冷聲道:“瘋子。”
撒拉法并不介意他的冒犯:“從你有意識開始,你的神明一定會想盡辦法恐嚇,蠱惑你,讓你成為祂虔誠的信徒,為祂贏得這場游戲的勝利。”
蘭斯不語,他知道拉撒法還沒說完。
拉撒法將手背到了身后,幽幽道:“祂對迦妮塔也是一樣,沒有半點長進。”
“Li parolnas pri mal boj afero?”(他說我的壞話嗎?)
“Morti lin”(殺了他)
蘭斯嗤笑:“你倒是有長進,甘愿淪為高維生命游戲的工具,殺妻殺子,摧毀地球。”
拉撒法不在意蘭斯的諷刺,只是云淡風輕道:“你知道我的神明是怎么做的嗎?祂將祂所選擇的歷代通道的一生灌輸到我腦中,祂什么都沒說,只是讓我看到了我的結局。”
“祂的第一任通道,是世界科考隊的隊長,十二歲上大學,十六歲獲得博士學位,二十歲發現地球現存最大的金剛石礦山,為聯邦帶來千億收益。二十四歲,發現釷鉬硅礦藏,學界以他的名字為其命名,叫葉列德礦。三十二歲,他已取得所有學術類最高獎項,成為世界當之無愧的瑰寶。五十歲,他帶隊赴撒哈拉沙漠鐵門內考察,瑪雅預言出現,將其稱為世界的毀滅者。六十歲,黎岑二人逝世,聯邦政府將其驅趕至弗比斯灣,剝奪一切公民權利,同年,他自縊身亡。”
“祂的第二任通道,是葉列德的女兒,她從小將黎容視為偶像,十歲閱讀醫學文獻,十六歲報考醫學院,博士畢業后師從黎容,加入紅娑研究院從事生物醫學研究,三十歲研發出醫治必死癌癥胰腺癌的藥物,拯救全球百萬生命。四十歲,聯邦發現神祇系覺醒能夠通過血脈繼承,在驅逐了幾乎所有神祇系覺醒者的親人后,對她法外施恩,要求她摘除子宮,繼續為人類做貢獻。百萬受益者,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當晚,她在紅娑研究院頂樓跳樓自殺。”
說這些話時,拉撒法語氣始終很平淡,他已經過了最憤怒的時刻。
他之所以說給蘭斯聽,因為這些人也是蘭斯的祖輩,蘭斯身上流淌的,也是這樣悲慘的血脈。
蘭斯果然收縮了瞳孔。
或許是拉撒法本身就極具煽動力,他聽了這些話,也難以避免的胸腔悶澀,仿佛有一團火燒干了全部氧氣。
“Um”(嗯?)
“Citio origine povas esti”(原來這樣就可以)
外神陷入沉思。
拉撒法將蘭斯的反應盡數看在眼里。
“自那以后,祂的通道就只是庸碌之輩了。他們在弗比斯灣長大,沒有接受過教育,沒有從高處跌落的體會,沒有見識過世界的遼闊,他們吃猴面包樹,喝骯臟的雨水也能活下去,愚蠢且卑微地活下去。”
“聯邦的清除計劃就快要成功了,四十名神祇系覺醒血脈,十余個成了傻子,被自然淘汰,剩下的,也與豬狗無異。可惜造化弄人,全球氣候大變,弗比斯灣突然成了旅游勝地,極地和太平洋孤島國的投資讓它迅速繁榮,神祇系覺醒者再次有了受教育和窺探世界一角的機會。”
“可一旦神祇系覺醒者想要成長起來,就會和你母親一樣,被剝奪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所謂公平,正義,都是統治者誆騙普通人的,聯邦總有理由自圓其說,并通過輿論控制,讓所有人相信它的說辭。”
“神祇系覺醒者擁有了身份ID,可以正常參與生產工作,歧視就會消失嗎?人性是不會改變的,葉列德和他女兒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他們仍是威脅,哪怕為人類付出再多,最后也逃不過絕望自殺的命運,所以我說她沒有資格代替這些人和解,她很可笑。”
“至于神明將我視為工具?我一點也不恨,相反,我要感謝祂賜予我力量,讓人類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說我渴望認同,我不否認,可身為神祇系覺醒者的你,身為葉列德后代的你,不該認同我嗎?”
拉撒法句句逼問蘭斯,眼中滲出怨毒的黑霧,那目光仿佛繩索,將空氣勒緊,讓呼吸艱澀。
蘭斯沒有說話,因為他發現他性格中有和拉撒法很像的東西,如果是他從小被灌輸無數先輩凄慘的人生,他不確定是否會和拉撒法做出同樣的選擇。
相比于古神的手段,外神的做法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了。
蘭斯還沒有說話,湛平川已經忍不住鼓起掌來:“說的對啊這位生理學岳父,我要是你我都忍不住鏟了聯邦,我還得把歷代統治者的祖墳刨了,但我不明白,你非要殺我寶貝兒和岳母干嘛呢?”
蘭斯和拉撒法同時看向湛平川。
拉撒法眼中的黑霧散去,眉毛不悅地擰起來,他仿佛平白吞了只蒼蠅,惡心又吐不出去:“誰是你岳父?”
他看這個Alpha極其不順眼,但顯然他現在無論做出任何攻擊都會被蘭斯攔下來。
湛平川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也不接拉撒法的話茬,他懶散一笑:“咱們捋一捋邏輯啊,你都已經控制元老院,顛覆聯邦了,干嘛不直接鴿了大蛾子,然后把他們娘倆接去首都城過好日子?”
蘭斯一愣,拉撒法也是一愣。
湛平川繼續說:“甚至你都該直接登基啊岳父,以后我寶貝兒就是聯邦小王子了,到時候跟沙漠城一聯姻,把我爸這個藩王也一鍋端了,你的權力還不鞏固得死死的?我戀愛腦你不用管我。”
即便蘭斯已經對湛平川的抽象免疫了,但聽完這番言論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聽起來怪惡心的,但邏輯上居然沒漏洞。
拉撒法就更難受了,這個Alpha不僅否定了他的宏大計劃,最后還要夾帶私貨。
湛平川插科打諢一通,卻突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冷厲質問拉撒法:“整整十八年,你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暴露,只能活在黑眸的皮囊下,居然還好意思說我岳母可笑,你殺同胞殺親族殺妻殺子,這跟你的復仇又有什么關系?”
“且不說全人類中有多少是沒害過神祇系覺醒者的無辜者,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更遑論他人的命運嗎?”
“就算沉默也是罪,那和你一樣飽受摧殘的同胞就不無辜?你的復仇,憑什么要他們也跟著殉葬?說到底,這究竟是對命運的反抗還是你一個人的野心?”
“你要我岳母看著發生的一切,要她認同你,簡直是天方夜譚。她是為了所有人的未來,她當然有資格選擇合作共贏,而你,你才不配,你拿他人的悲慘為自己背書,最后滿足的不過是私欲罷了。”
蘭斯看向湛平川的眼神有些意外,但他很快笑了出來,果然小傻逼永遠不會陷入任何人的邏輯里。
“謝謝老公,我差點以為自己和他是一類人了。”
湛平川語氣立刻放軟:“怎么會啊寶貝兒,你可是救了鄧枝,Oliver,桑德羅的小神仙啊。”
蘭斯用手堵住湛平川熱情的情話,重新看向拉撒法:“你又在期待我認同你,但我和你不是一類人,我永遠不會為了復仇殺老蘭,殺我姐,殺湛平川,殺我所有的朋友,你是天生的壞種,無論找多少理由背書,都無法洗清你的罪惡。”
拉撒法背在身后的手指越收越緊,骨節攥得悶響:“我的目標是復仇,誰說復仇就要拯救那些庸碌愚蠢的同胞?”
湛平川一攤手:“所以咱在這兒裝什么大義凜然呢?還有,那些不是庸碌愚蠢的同胞,至少有一個,是國際建模大賽一等獎的Omega領袖。”
蘭斯走上前去,脖頸再次浮起殷紅的圖騰,他的頭發隨著腳步逐漸褪色,無風飄動。
“我一定會殺了你,為所有慘死在你陰謀下的人報仇。”
蘭斯話音剛落,雙眸剎那暴起光芒,瑩白的手指纏繞著紅霧朝拉撒法的心口索去,與此同時,他突然喊道:“湛平川!”
不過零點幾秒的時間,蘭斯的手指就狠狠貫穿了拉撒法的心臟,紅霧如同瘋長的藤蔓,迅速爬滿了拉撒法的身體,那詭異的霧氣最后結成圖騰的形狀,徹底引爆這具身體!
與此同時,湛平川發動三階能力,他們三人腳下突然撕開時空裂縫,蘭斯抓著拉撒法墜了進去。
裂縫砰然閉合,再一張開,已然是荒無人煙的極地冰原,隨著一聲震懾天地的巨響,冰層仿佛地震了一般,開裂出數百道溝壑,強力的能量波擊碎雪山,大雪咆哮,雪崩滾滾而來!
然而拉撒法卻在這致命一擊中笑了出來,他沒有用黑霧躲避,沒有召喚古神附體,只見他的身體如投影一般逐漸透明起來。
“無論你怎么努力,都救不了任何人,我的兒子。”
在這詭異的笑容之后,拉撒法的身影徹底消失,風雪刮過,連一個腳印都不曾留下。
“他這是?”湛平川莫名其妙。
蘭斯變回原貌,望著近在咫尺的雪崩,神色凝重:“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本體,他一定喝了某種信息素,能夠造出類似投影一樣的分身,他在這里拖延我們的時間,不過是讓各個分身去找信使們的尸體,恐怕現在他已經將那些被殺死的神跡收回了。”
第239章
湛平川再次取出一顆大力丸,牙齒狠狠將大力丸咬碎:“他不會那么快,我們現在再回去把那幫信使挪位置!”
蘭斯的瞳孔被大雪染白,發絲結了冰霜:“恐怕來不及了。”
湛平川鬢角的汗都凝了起來:“不是說逆天的異能都有致命缺陷嗎?他這玩意兒總該有距離和分身數量的限制吧?而且一管信息素最多使用五到十分鐘,他趕到沙漠城坐飛機至少也要十個小時!”
蘭斯看向湛平川,眼神微顫:“如果他不是坐飛機呢?”
荒無人煙的極地沒有網絡,但與此同時,數枚由首都城遠郊發射的彈道導彈正以每秒八公里的速度精準打擊向目的地,其到距離最遠的沙漠城也不過三十分鐘。
并不是所有聯邦公會都有攔截導彈的能力,就在蘭斯認出NO.749使用的是分身時,高塔公會與鬼眼公會的防空系統一前一后檢測到導彈來襲,迅速做出反擊,于150公里的高空堪堪將導彈擊落,爆裂的碎片從空中墜落在地,砸在空無一人的街區。
而NO.749的分身則在碎片中安然無恙,徑直趕往信使們最后失聯的地方。
高塔和鬼眼這兩家公會擁有的戰斗能力已經超出NO.749的想象,顯然他們百年來一直在為抵抗聯邦做準備。
NO.749的衣袍被熱浪卷起,雙眸死寂般漆黑。
不知道智多近妖的黎組長,當年想要提防的敵人,是聯邦政府,還是他這樣的神祇系覺醒者。
不過無所謂了,已經沒人可以抵擋他,他相信他是仇恨的化身,是百年來作惡多端的人類的報應。
他要讓他們恐懼的,全部成真。
和鬼眼高塔相比,其他公會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導彈定點爆破,爆炸波頃刻間掀飛了周遭的所有建筑,不知所措的人類和異獸血肉橫飛,爆炸上空卷起百米高的滾滾濃煙。
NO.749在濃煙中感知神跡的方位,并從被塵土掩埋的血漿中將神跡提取出來,融進身體。
隨后,他的身影緩緩消失,隱入風煙。
在大雪傾蓋的最后一刻,蘭斯與湛平川開啟時空裂隙回到塔斯曼海底宮殿。
小水母被陳順安護著,滄龍已然帶著尚有戰斗能力的警衛去驅逐異獸。
海底恢復系覺醒者正在加緊搶救傷員,多虧了柳羅縈設計的海底公交系統,能夠及時轉運大批傷員,讓更多塔斯曼人得到救治。
在國王退化成幼態的當下,她已經臨時成為塔斯曼海盜國的總指揮。
隨著越來越多的警衛恢復健康投入戰斗,塔斯曼的作戰能力也在呈指數攀升,有滄龍威懾,不少低等級的異獸已經停止了攻擊,向海溝之外逃去。
看起來,塔斯曼的情況暫時得到了控制。
但柳羅縈神色依舊凝重,她說:“在你們到來之前,塔斯曼就接到消息,太平洋孤島國已經徹底淪陷,他們的地下城剛被破,貴族和軍隊就拋下百姓,逃到了弗比斯灣,為了避免被全世界指責,他們甚至封鎖消息,任由家鄉成為異獸的巢穴。”
“國王剛想通知你們,那個人就來了,如果再不遏制太平洋孤島國,恐怕你們現在在各地取得的所有優勢,都會白費。”
湛平川舔著后槽牙冷笑:“說實在的,我要是孤島國老百姓,我都想擁有NO.749的能力,把這幫貴族全突突了。”
蘭斯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壓下了憤怒,他問:“孤島國的異獸潮會很快沖擊塔斯曼嗎?”
柳羅縈道:“國王出事前的最后一個命令,就是讓外海的三艘航母立刻回防,守住塔斯曼。我們塔斯曼人在這里生活了百年,是最熟悉這里海流地勢的,我會盡最大努力,不讓國王孤單地活下來。”
蘭斯點頭:“請盡快修復海底的通信系統,立刻和我們建立聯系,如果需要幫助,告訴我,高塔和鬼眼會全力以赴。”
柳羅縈頷首:“多謝。”
蘭斯看向湛平川,湛平川拉起他的手,再次打開【虛空之境】,兩人踏入裂隙,回到高塔公會。
重新擁有網絡,消息如雪片般紛至沓來。
就在他們去往塔斯曼海盜國的短暫時間里,聯邦議會將所有加入楚浮分享平臺的公會定為叛國罪,元老院下達最高級的清除令。
清除令下達后,聯邦衛隊向十二座城市發射了彈道導彈,其中共有三座城市將導彈成功攔截,而其余九座城市則在突如其來的爆炸下死傷慘重。
如今異獸入侵已經殃及聯邦一百六十七座城市,二百余家公會,但他們向聯邦政府求救的消息全部被七大頂級公會造反的新聞壓了下來。
另一百余個城市的百姓不明所以,以為七大頂級公會是想趁亂分裂聯邦,于是群情激奮,游行示威,呼吁藍樞稽查隊和聯邦衛隊早日平叛,維護世界和平。
直到他們的城市也被異獸入侵。
加勒比海,尤托皮亞。
塔那托剛剛安頓好失去家園的尤托皮亞人,紅隼突然帶來消息——
“阿姐!罕烏比七個地下城被破,瓦塔勿三個地下城被破,啞鈴渡四個地下城被破,當地人沒有足夠的稀鉛礦武器,只能靠人力硬抗,已經死傷大半了,他們他們試圖聯系傭兵軍團,但是”
羅布城主死亡,傭兵軍團土崩瓦解,坦布人已經自顧不暇,不可能再向加勒比其他部族提供救援。
塔那托坐鎮臨時城主府,手執長劍,認真聽著。
反坦布組織的骨干成員此刻都坐在席前,有人急問:“紅隼,根基山上的地下城都沒事吧?”
紅隼搖搖頭:“恐怕再多些日子,加勒比就只有尤托皮亞一塊凈土了。”
有人長出一口氣:“幸好我們贏下這場戰役,護住了尤托皮亞的平安。”
“可是其他部落的求救怎么辦?”
“哼,他們可是向坦布的傭兵軍團求救的,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但如果異獸攻陷了加勒比其他地區,我們真的能不受影響嗎?”
“相信自己,尤托皮亞人一定會守住自己的家園。”
紅隼再次看向塔那托:“阿姐,要我去駁回他們的求救嗎?”
塔那托站起身,劍眉英挺,眸光如炬:“不,我們去救。”
“阿姐”
“但他們請求的是坦布人的幫助,我們去拼命,他們會領情嗎?”
塔那托抬起眼,握緊劍柄,望向灼灼烈日,冥冥中,她仿佛看到烏里爾靠在垃圾山上,笑著對她說,塔那托,你的心不只要裝著尤托皮亞,想要維系長久的和平,你得裝得下天下。
“長久以來,坦布人壓迫所有種族供養上帝城,致使各部落貌合神離,互相提防,甚至忘記了我們都來自一個國家。”
“我不會成為第二個坦布,讓這片土地輪回在種族的紛爭中,所以,我懇請諸位暫時放下成見,隨我出征,為加勒比酋長國而戰!”
紅隼第一個站起身來:“我誓死追隨阿姐!”
緊接著,反坦布組織的成員紛紛站了起來:“我們聽阿姐的!”
“阿姐的決定一定是對的,我希望我的國家越來越好!”
“為加勒比酋長國而戰!”
當日下午,塔那托收編坦布傭兵軍團,與尤托皮亞覺醒者匯在一處,整合成三千人的精兵突擊隊,從加勒比港出發,閃電救援罕烏比,瓦塔勿,啞鈴渡地區。
此時,加勒比酋長國首都罕烏比已經遍地狼藉,哭喊四野。
他們簡陋的房屋和老舊的武器根本不足以抵擋洶涌的異獸,人們四散奔逃,守衛潰不成軍,普通百姓在異獸的撕咬中陷入絕望。
他們很清楚,不會有人來救他們,坦布政府已經覆滅,其他部落只會各掃門前雪。
“救命啊”
“快跑!快跑!那是S級異獸啊!”
“別拋下我,求求你帶我一起走!”
“孩子,我的孩子!”
嘶喊聲亂作一團,異獸肉瘤般的獨眼滴溜溜亂轉,捕捉著渺小的人類,它高高抬起三米寬的厚掌,猛然向一輛載滿難民的大巴車踩去。
“不——”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強勁的風墻悍然攔在異獸與大巴之間,塔那托松開雙手,猛踏摩托,乘風而起,只見她從腰間抽出軟劍,身體化作一道旋轉的颶風,劍芒穿透風墻,直刺異獸的獨眼——
噗呲!
稀鉛礦軟劍狠狠貫穿異獸的眼睛,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嘶鳴,龐大的異獸身軀被颶風掀翻在地,震起數丈塵煙。
塔那托拔出軟劍,揮劍橫掃,生生割下了異獸的頭顱。
狼狽的罕烏比難民呆呆仰望著,那個如戰神般的女人化風成形,眉鬢染血,高居于異獸之上,轉回身對他們說:“加勒比酋長國的百姓不要怕,我們來救你們了!”
她話音一畢,三千精銳殺入異獸群,異能齊發,所向披靡,將罕烏比人護在身后。
有他們的沖鋒和鼓舞,罕烏比人也清醒過來,不再逃跑,他們根據覺醒等級迅速組隊,如曾經進入地下城那般相互協作,為守護家園而戰。
不過兩小時,異獸潮便被成功壓制,塔那托并不停歇,翻身上摩托,復又帶人趕往瓦塔勿。
罕烏比人望著她的背影,紛紛抬手,朝她行了當地最莊重的膜拜禮。
他們明白,加勒比酋長國已經換了領袖,日后一定會是一片新的天地。
與此同時,極地冰川組織發現,聯邦突然向洛拉西提冰原發射了一枚導彈。
導彈炸碎了冰層,露出AGW特危死刑監獄幽深的輪廓,緊接著,熊熊大火躍出雪原,濃煙與大雪混在一處,烏黑的冰晶飄向近在咫尺的桑普小鎮。
小鎮居民站在斷崖對面,看到大火中踏出一個一襲黑袍的身影,他靜靜望著驚恐的人們,身影逐漸飄散在風雪里。
通過衛星觀測,極地方確認在夜晚,洛拉西提冰原北側曾停靠了一艘聯邦的輪船,隨后下來一串模糊的人影。
一個小時后,輪船離開,偷偷停靠在極地邊境。
至此,極地冰川組織已經無比確認,信使便來自那艘輪船。
只是他們記得,AGW特危死刑監獄里困著十三名信使,既然輪船是來接應信使的,那黑袍人又來做什么?
極地立刻將相關情況同步到了共享平臺,高塔大廈指揮中心里,片刻寂寥。
蘭斯與湛平川已經知道,NO.749的分身就是搭載著導彈去各地回收神跡的,那么他去了洛拉西提冰原,就意味著
Oliver眼睫輕顫,再次想起意識回到靈境系統時,年少的司泓掣對他說的那句“再見”。
一個S級隕落,就會有另一個S級誕生,或許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再出現一個龍舌蘭信息素的覺醒者,但那就是和他無關的別人的一生了。
夢境女巫輕輕將一頂鵝黃色的帽子罩在了Oliver頭頂,蓋住他的眼睛。
“已經好好說過再見了,對吧?”
“嗯。”
首都城禁區,司泓掣的住所里,鄧枝站在窗邊,手掌探出去,操控著潛入鉛云的飛蟲。
正當她努力探聽關于‘綠洲計劃’的秘密時,大門外突然傳來響動。
蟲子探聽的聲音干擾了鄧枝的判斷,讓她反應遲緩一瞬,當大門打開,她再想躲,已然來不及了。
二區副官李辰風的身影出現在門前,細密冷雨澆灑在他身上,雨水順著他的側臉蜿蜒流下,忽然而至的閃電劈下天空,將明滅的紫光映在他眼里。
事情到了這一步,鄧枝反而平靜,她望著李辰風,手指摸向腰間的稀鉛礦手槍。
“你是來抓我的。”
李辰風上下打量她,他認得這個女人,在窮谷村,他曾將匕首狠狠刺入這個女人的后背,將她逮捕歸案。
然后,他們通過她引出了黑燈會的瘋小丑,進而有了AGW特危死刑監獄的釣魚計劃。
但現在李辰風明白,這一切都是司區長的計謀。
他對鄧枝道:“走吧,我送你離開禁區。”
鄧枝微怔,握槍的手一時沒動。
李辰風看了一眼表,深皺起眉:“盡快,元老院已經下令徹查司區長相關了。”
鄧枝沒有把時間浪費在和李辰風的相互試探上,她已無退路。
于是她一邊聽取小蟲所獲的秘密,一邊迅速沖進臥室,取出那個裝有龍舌蘭信息素的盒子,揣在身上。
李辰風將一件藍樞稽查隊的制服風衣甩給她,又將一管克洛娃的變色龍信息素遞到她面前。
“出去隨便選一個稽查隊員,變成他的樣子,我開車帶你出禁區。”
坐上車,穿好衣服,改換容貌,鄧枝望著窗外濺起的積水,才問道:“為什么?”
李辰風面色冷肅,神情專注地駕駛著車輛。
鄧枝又問了一遍:“為什么救我?”
她是真的疑惑,有很多次,她都以為自己要死了,但總有力量在關鍵時刻拉她一把,她的生命就好像蟲子一樣,生生不息。
“司區長的名聲一向不好,以前你們黑燈會說他是聯邦走狗,作惡多端,現在聯邦又說他通敵賣國,包藏禍心。我不管別人如何評判他,我只知道他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是不是好人,做沒做好事,我李辰風都永遠效忠司區長。”
話畢,李辰風用力踩下油門,公務車掠過層層巡邏隊,筆直駛向禁區大門。
五分鐘后,經過七區人臉識別,李辰風將鄧枝帶出了禁區,一路送至首都城郊外。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李辰風拉開車門,讓已經恢復面目的鄧枝下車。
鄧枝跳下車,就在李辰風要離開時,她突然道:“我希望你能盡快帶著家人離開禁區,因為綠洲計劃就要開始了。”
第240章
在頻繁的奔波和戰斗后,湛平川與蘭斯的體力終于到了極限,二人在高塔大廈的休息室短暫補眠。
他們都知道,這場大戰如今只是序幕,接下來,才是生死未知的拼殺。
無人打擾的房間里,湛平川睡得很熟,他什么都沒想,靈境系統也難得安靜,那五枚胞體靜靜隱身在血海中,沒有再引誘他靠近。
蘭斯卻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場噩夢。
那是一場黑白色的夢,夢中遍地都是尸體,人類倒在地球的各個角落,昔日繁華喧鬧的街巷此刻鴉雀無聲,尸體散發的血腥味充斥著天空,連太陽都變得蒼白無味。
他在滿目焦土中穿行,身體十分虛弱,有血液接連不斷從傷口中涌出來,一滴滴濺在土里。
他執拗地向前,不肯倒下,一路上,他看見老蘭還未來得及閉上的眼睛,看見最愛漂亮的姐姐卷發沾滿塵土,看見Oliver化作晶瑩的雪花融入大地,看見盧卡斯渾身是血,阿德里安在生命最后展開羽翅將其護在身下。
他看見法塔變作毒蟲的培養皿,看見阿巴頓跪坐在地,腦袋無力地垂下,看見莉莉藍色的辮子蓋在臉上,看見度瑪抱著樂高沉睡在殘垣中
遙遙的,他看到NO.749居高臨下的身影,NO.749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模樣,黑色浸透了他全部靈魂和身軀。
蘭斯努力掀起眼皮,牢牢盯著NO.749,他抬起手,想向他發出最后一擊。
然而外神只是遺憾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出他的靈境系統,消失不見。
他終于失去了最后的力量,無力地栽倒在地。
他的血好像快要流干了,身體變得冰涼,眼前也開始模糊。
最后一幕,他看見湛平川抱起他,將他帶入了時空裂縫。
奄奄一息間,他恍惚來到了湛平川的靈境系統,那里像被血洗了一樣紅,層層疊疊的山壁上,出現猙獰的傷口。
他的名字刻在上面,血從石縫里淌下來,礁石在顫動,海浪在翻滾,這片空間痛得搖搖欲墜。
湛平川手里握著鮮血淋漓的匕首,在觸碰五階能力前最后一次吻他的眼睛:“別怕,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他的淚水從眼角滑了下去,他想撫摸湛平川的側臉,但只來得及動了動唇,瞳孔就徹底暗淡下去。
然后,湛平川就抱著他的尸體,在時空裂隙中經歷不知多少個歲月,直至突破【萬物歸寂】,再被刻骨銘心的執念牽引,湮滅時間線。
蘭斯從夢中驚醒,直直望著天花板,他沒有半點迷離和困倦,像是從來沒有睡過。
他不知道那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他潛意識里的恐懼。
如果每次他都知道了湛平川千千萬萬次相見的秘密,每次他都企圖改變什么,卻仍然走向既定的結局,那么這次,他又該如何跳出樊籠?
湛平川似乎意識到他醒了,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湛平川習慣性的一偏身,將手臂摟在蘭斯腰上,在瑩白的耳垂親了一口,目光暖融融的:“怎么醒這么快。”
蘭斯往湛平川懷里蹭了蹭,闔著眼問:“你說在以前那么多次失敗里,我們都做過什么努力呢?”
湛平川低頭,掐了掐蘭斯的耳垂:“嘖,提失敗多不吉利,我看NO.749氣數已盡,這次我們肯定能打敗他。”
蘭斯忍不住笑道:“這種時候你還插科打諢,正經商量對策呢。”
湛平川道:“寶貝兒,我覺得吧,我們之前的嘗試肯定有特別接近勝利的,只不過在某個小細節上出現了偏差,戰爭瞬息萬變,這也是無法避免的,并不代表我們之前的選擇都是錯的,需要規避。”
“有道理,繼續說。”
“所以你也別有太大壓力,大不了咱們從頭再來,這世上沒有哪件事是百分之百的概率,總有一次,NO.749會輸。”
蘭斯再次睜開眼,偏頭看著湛平川:“你的靈境系統還能堅持多久?”
外神可說,那是毀滅性的創傷。
“堅挺得很。”湛平川睜眼說瞎話,“再來個七八十次絕對沒問題。”
“七八十次?”蘭斯語調稍稍揚起來。
湛平川俯身堵住蘭斯的唇,含吮了一會兒,將后面的話化在細密的柔情里。
“聽這語氣,我就知道白法老又想教訓我了。”
“耍小聰明。”蘭斯嘟囔了一句,心里卻沒那么焦慮了。
他們又靠著睡了一會兒,這次蘭斯休息得不錯,精神恢復了許多,再一睜眼,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高塔的眾人采取輪班制,他們醒來時,剛好是盧卡斯和夢境女巫值班,其他人都暫時去休息了。
夢境女巫撐著下巴,眼皮打架,卻還在確認稀鉛礦彈藥的儲備。
再這么打下去,高塔的稀鉛礦遲早打空,因為制造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消耗的。
她和各戰斗小隊確認:“有沒有可能造一扇稀鉛礦大門,把地下城給堵上?”
“不行啊大小姐,奇怪的是,除了那扇鐵門,沒有東西可以嵌合到地下城門口,到時異獸們一擠就開了。”
“嘶,那么大塊稀鉛礦,還不能讓異獸們遠離嗎?”夢境女巫抓著頭發。
“理論上異獸不會主動靠近稀鉛礦,但如果數量太多,獸擠獸,那也由不得它們了。”
夢境女巫唉聲嘆氣:“貌似唯一成功的案例就是找一個S+級別的異獸震懾著。”
但那異獸還要像滄龍一樣,有智慧,懂人類的情感,并主動站在人類陣營,這太可遇不可求了。
而且他們需要的不止是一個S+異獸,而是無數個,估計就是把外神的腦細胞干滅了也造不出那么多。
盧卡斯一看蘭斯和湛平川過來了,忙一伸懶腰,站起身:“哎喲,可算換班了,坐一天腰都要斷了。”
夢境女巫掛斷通訊,輕飄飄道:“二十六腰就不行了,還沒嫁人呢,這可怎么辦?”
盧卡斯立刻反駁道:“夸張罷了,我腰好得很,一口氣八百個仰臥起坐。”
夢境女巫上下打量他:“哦。”
盧卡斯敏感道:“哦是什么意思?”
夢境女巫意味深長道:“誰讓我們邪惡瘋小丑恨嫁了?”
盧卡斯汗毛豎起,一撇嘴:“逗,不跟你說了,我睡覺去。”
他剛打算心虛地溜走,那臺私人電話卻再次響了起來。
盧卡斯低頭一看,臉色微變。
蘭斯和湛平川對電話十分敏感,忙湊過去,夢境女巫的困意也蕩然無存。
“是鄧枝上次打來的那個電話。”盧卡斯瞥向蘭斯。
“接。”蘭斯道。
盧卡斯立刻將電話接了起來。
對面傳來細細密密的雨聲,雨水連綿,敲打鐵棚,塑料,鋼筋,泥地,奏出一曲低沉的交響樂。
鄧枝的聲音就從這雜亂又不擾人的背景音中傳來,她的聲音離話筒很近,輕微發著抖。
她說:“我終于有資格再見你們了。”
蘭斯將通訊切過來,立刻問道:“鄧枝,你在哪兒?”
鄧枝說:“首都城,郊區,青干路23號。”
蘭斯看向湛平川,湛平川道:“我們現在就去接你。”
說罷,湛平川立刻發動【虛空之境】,蘭斯和他一起踏了進去。
不一會兒,他們接著鄧枝回到了高塔大廈。
鄧枝已然被淋成落湯雞,雨水沿著她尖瘦的下巴滴下去,沒入一身純黑的運動裝里。
她手中緊緊抱著一個盒子,眼神平靜且堅毅,帶著歷盡千帆的沉穩。
夢境女巫輕聲問:“首都城下雨了?”
鄧枝擦去臉上的雨水,垂下眸:“大雨,不見停。”
她知道氣氛很尷尬,詢問天氣是最好的話題,黑燈會對她沒有敵意,但這更讓她慚愧。
盧卡斯受不了這個,身上像長了虱子,到處癢:“哎我沒怪你啊,那不是司泓掣的苦肉計嗎,更何況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
不知道阿德里安居然那么偏愛他。
鄧枝疑惑地偏了偏頭。
盧卡斯繃著臉:“總之,你別覺得自己害了我,我早就不當回事了。”
蘭斯道:“其實得知你死亡的消息,我們甚至很遺憾。”
鄧枝是個很可憐的人,她不在正常的家庭里長大,那些該學習的道理,該懂得的情感,都需要靠她自己摸索。
她已經很努力了,卻總是慢了一步,于是處處都成遺憾。
夢境女巫:“走,我帶你去換套衣服。”
鄧枝立刻搖頭,喉嚨發出艱澀的聲音:“我來找你們,是有要緊事。”
眾人面面相覷。
鄧枝:“元老院正在實施一項‘綠洲計劃’,最遲三天后,全世界的信使都會在首都城郊外一座廢棄的度假村齊聚,那會是神明指定的綠洲,唯一不被異獸潮侵擾的地方。而在這個時候,首都城周邊的地下城將會被全部開啟,聯邦議會也會被屠戮殆盡,到時城區,禁區都會變成人間煉獄。那個人說,這次要以神祇系覺醒者的身份,改寫十八年前的結局。”
蘭斯瞬間瞇起眼,臉色冷了下來。
廢棄度假村,多么熟悉的地方。
那正是十八年前平叛之戰的開端,是迦妮塔希望破滅的墳墓。
NO.749選擇在這將一切終結,更像是他的宣誓,他的證道。
只是可笑這十八年包囊的所有痛苦與犧牲,到最后,不過是回到原點。
不過,蘭斯突然意識到,NO.749是個極端的完美主義者,他對儀式感的要求,到了偏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