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確定中也上學事宜后, 南森的心情很不錯。這算是他到橫濱上任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起初南森并不想要和中也有什么牽扯,今天這件事完全就是太宰的主意。太宰的行為完全是出自于好心,南森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 自然會接過棒子把接下來的戲唱完。
中原中也的異能非常強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是‘荒霸吐’的載體。而且重力這個異能, 本身就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
如此強大的王牌, 偏偏就落在了港口黑手黨手里, 而以森鷗外那種人,不可能不把握住。蘭波確實是超越者沒錯,也確實是一個厲害的諜報員,但術有專攻, 森鷗外腦子里那些彎彎繞繞,就算是蘭波也無法搞清。
蘭波將中也散養在港口,不就跟拿一塊肥肉放在森鷗外面前一樣么?
南森對森鷗外非常的忌憚,理由很簡單——這個男人不可小覷。
就連喜歡抹黑森鷗外為樂的太宰,都親口承認過森鷗外的危險性。這個男人擅長將一手爛牌打得風生水起。當初異能戰爭的時候,他被當成戰敗的替死鬼而被拋棄。
頂著這種罪名, 卻能完好無缺的脫身,盡管失去了家族和過去積累的一切資本,但能夠全須全尾的脫身已經很能體現出這個人的能力。
更不用說他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能夠搭上夏目漱石的船, 還成為了橫濱三刻構想重要一環的首領。
如果小看他的話,很容易會被對方帶到溝里去, 甚至是喪命。南森自認為自己只有一條命, 可不敢這么糟蹋。
而太宰的做法, 即便不能將中也拉到自己的陣營, 但也能夠讓森鷗外不能將中也這張好牌完全拿捏在手心。
這對南森是有利的。
他現在已經引起了夏目漱石的注意,債太多了,他不介意冒險一試,試圖去掌控中也這張好牌。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南森的勝負欲已經全然被勾起。
作為一個從東京空降來的警官,南森在橫濱警署里過得還算輕松。簡單來說,就是被以初來乍到不懂局勢的名頭,交給他一堆不痛不癢的任務。
南森適應得很快,他沒有貿然的和其他人接觸,即便是底下的警察對他的評價,也僅僅是一個——沒有架子和臭脾氣的人。
似乎他們對于這種從東京過來鍍金的人,已經有了一套帶著眼鏡視角的標準。但這也是因為在南森之前的前輩們開的壞頭。
如果要扭轉這種局勢,就得有突破口。但現在的南森,并沒有立馬行動起來的心思。
主動和被動是不一樣的,他就算是要出擊,也不能如此貿貿然的上前。畢竟被他視為‘疑似敵人’的武裝偵探社里,有一名據說異能是看穿一切真相的江戶川亂步。
在這種人眼皮子底下行動,必須更為小心。
午休時間,南森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享用綾辻給他做的便當后,就翻開了手機,點開了一個APP進入聊天室。
聊天室里一共有六個人,里面有諸伏景光、松田陣平、伊達航、萩原研二……還有降谷零。
在群人員的信息里,點開降谷零的頭像,進去之后就會發現對方的個人信息列表是全空。就算是給他發信息,也不會收到回復。
不僅如此,降谷的電話也是失聯狀態,這一點是從聊天室里幾人聊天的信息里知曉的。
松田前幾天放假的時候,想要喊降谷出去吃個飯敘敘舊,在發現聯系不上,且對方租住的房子也已經退租之后,將這件事放在了聊天室問了出來。
后來可能是因為景光對他說了些什么,在聊天室里發了許多信息的松田,才安靜下來。
也是因為如此,南森在腦門熱度過去后,才搞懂了之前那次烏龍事件的原因。
——是因為接到了臥底任務,為了不牽連我,才找了大倉副隊長準備演戲么?
——國家和我,你選了國家啊。
——事業與你,我選擇了事業。
南森勾起嘴角,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心口就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樣,沉甸甸的。
——明明都出了社會了,怎么你還是和警校時一樣毛毛躁躁的呢。
——因為臥底所以分手……如果是這種理由的話,我自然會同意的啊。最起碼,面上是會同意的。
——但是你說不出口,我這邊也同樣說不出口真正要分手的原因。
——在這一點就沒必要這么默契了吧。
神奈川,立海大附屬中學。
中也和太宰在體驗完學校統一發放的午餐之后,站在養雞場外面,看著里面正在啄米的雞群。
中也不滿的說:“你干嘛要來這里,雞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雞肉很好吃吧,不管是炸成雞塊,還是做成沙拉,味道都很不錯。而且因為脂肪少的緣故,也不怕吃多了變胖。”太宰如此說道。
中也看著太宰的臉,想了想說道:“太、青花魚,你是不是變胖了。跟我之前看你的時候,臉好像大了一圈。”
聽到太宰說吃雞肉不會變胖,中也才遲鈍的發現了這一點。
太宰,身體僵住,脖子咔噠咔噠的轉過頭,道:“小蛞蝓,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跟我差不多大嗎?為什么身高和之前一樣,一點沒長。我都高了好多了,現在看著你……”
他故意微微彎腰:“啊,腰好累。和你平視是不可能的。”
中也:“……”拳頭硬了。正打算給太宰狠狠一拳,好好教訓一頓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校長之前說的,學校里不許打架斗毆的事情。
他哼了一聲說道:“你沒聽過一個說法么?長得太快的人后勁不足,等我翻了年,一下子就會比你高了!”
太宰,輕蔑的一笑。中也再也忍不住的揪住了他的領口:“你這家伙啊——!”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
一道中氣十足的厲喝打斷了中也接下來的話,他不爽的扭頭瞪向來人,看到對方的臉之后,連忙松開太宰的領口,乖巧的說:“我是跟他鬧著玩的,老師。”
‘老師’原本就黑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黑沉。太宰憋不住的笑了出來,說道:“笨蛋,他不是老師啦,你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而且,今天早上不是見過嗎?是和我們同班的哦。”
中也眨了眨眼,仔細的看了眼面前的人,翻起了今天早上入學時的記憶……好像確實如此。他切了一聲,道:“什么嘛,誰知道你和我們是同齡啊。長得未免太著急了。”
他看了眼對方的身高,撇嘴。
這估計也有一米八了吧。青花魚也就算了,才國三就一米八真的科學么?說好的日本男性平均身高是一米七呢!
“……我叫真田弦一郎,是風紀委員會的會長。”真田目光如炬的盯著他們兩個,“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來看雞哦。我和中也啊,以前上的是那種非常非常偏僻又小的學校呢,還是第一次看到學校里的養雞場呢。之前只在電視上見過,就很好奇呀~”太宰半點不介意他的黑臉,湊過去自來熟的說,“吶吶真田君,他們說這些雞都是學生從還是雞蛋的時候開始照顧養大,是真的嗎?還有還有,還會要求一個班認領一頭小豬仔,親手看護長大,也是真的嗎?”
中也聽了這話,悄悄的豎起耳朵。“自己養?那能養狗嗎?”
真田聽了這話,算是有點相信太宰之前說的話,既然是新來的轉學生,他的態度就緩和了一些,說道:“不會養狗。而且養雞和養豬,是小學時候才會有的,現在這些都是學校工作人員負責。”
“這樣啊……”聽到不能養狗,中也的興致就散了一大半。他道,“但養雞仔和豬仔也挺有趣的,看著它們漸漸長大,也會很有成就感……”
“對啊,等做成菜了吃下肚,會翻倍的美味哦~”太宰笑瞇瞇的道。
中也:“!!!”
他愣了下,才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咦?中也不知道的嗎?這是一種特有的文化啦,悉心照料長大,等到差不多了,就親自送他們去屠宰場,做成豐盛的美食,再吃下去。”太宰用一種稀松平常的語氣道,“這可是安全無公害的食物,自然會更加好吃啦。”
說完他偏過頭對真田說:“我和中也看完啦~現在就回去。再見啦,真田君。”
中也被太宰拉出去走了有一段距離,才像是觸電一般的甩開他的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咦?我什么都沒有做哦。”太宰道。“奇怪的是中也吧,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中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表情,他別開視線,咬著牙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拉我去那里,還故意說這種話。”
“你有看到真田君的反應嗎?”太宰問他。
中也皺著眉,他當時只顧著太宰,哪里會去注意什么真田假田。太宰嘆了口氣,舉起一根手指抵著嘴唇:“他說了,那是小學時的事情。所以親口吃掉自己養大的小雞和豬,這種事情他也做過哦。可是,提到的時候,他的表情,卻是非常的平靜呢。”
他探出前身,一雙鳶色的眼睛平靜無痕,凝視著對方,中也在這股視線下,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
太宰咧開嘴角,道:“自己養,自己殺,自己吃。這種課程叫做生命課程。根據制定這項政策的官員們說,這是為了讓學生們從小就認識到生命的可貴……認識到,生命是多么脆弱,就算是付出了再多的感情,一旦有需要,寵物也好,同類也好,都是可以為了自身的利益殺掉、吃掉的……”
中也:“……沒有人提出異議么?”
太宰:“當然有啊,但是這種人就會被老師和同學們排擠哦,冷暴力懂不懂?不合群的另類之人,會被帶頭欺負,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要么就是同流合污,要么就只能轉學,但是就算轉學了,也會遇到同樣的抉擇。這不就跟中也你,作為羊之王、作為港口黑手黨干部面臨的局勢,是一樣的么?誰付出的感情越深,越純粹,就會最先被拋棄。”
第62章
中也和太宰沒有參加社團, 下午三點南森開車到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在校門口等待。中也低著頭,眉頭緊鎖,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到南森下車,剛要開口問他的摩托車, 南森打斷了他的發言:“我把摩托車停在了橫濱站附近的停車場。你也是知道的, 就算我把車帶來了,你上路也會被抓。”
中也沒有意見。這里是和橫濱市接壤的藤澤市,坐電車也只需要一站就抵達橫濱站。他點了點頭, 準備乘坐公交車去藤澤站, 再搭乘后去領回自己的摩托車。
畢竟是白天,也不在橫濱境內,中也不想過分引人注意。
卻被南森叫住了:“你去哪里,如果是餓的話,我買了點吃的。”
中也轉過身,眨了眨眼睛, 指著自己:“你是讓我坐你的車。”
南森已經打開了后車門, 推著太宰讓他上車, 疑惑的回答:“當然了,有什么問題么?”
……那倒是沒有問題。
中也上了車, 又在南森的提醒下綁上安全帶。他看到駕駛座皮椅的背部掛鉤上, 掛著一個塑料袋, 能夠聞到里面傳來的炸雞的香氣。
中也原本松開的眉毛,又再一次皺了起來。南森從后視鏡看了一眼, 說:“不喜歡炸雞么?我還買了章魚丸。”
“……不是。”中也抿了抿唇, 看著太宰已經毫不客氣的開始吃起了炸雞, 臉色尤為難看。
他看著南森開車的側臉,熾熱的視線讓南森無奈的問他:“有什么事情直接問就好,是課業上的問題么?”
“我知道哦~”太宰舉起手,搶先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說了。“……然后中也就一直散發著好可怕的氣場哦,本來可以交到朋友的,有這樣的同桌,讓我也跟著被孤立了。”
“孤立啊……”南森說,“那也就是說,小治你是利用了中也,故意達成這個目的的吧。因為不想應付轉學后一群人圍著你問東問西,甚至還不惜拉上中也陪你一起上學。”
中也,冒出了一個小問號,緊接著喊道:“什么?!是這個目的嗎?!”
“不然呢。雖然說和小蛞蝓做同桌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繃帶都會黏答答的。但是啊,比起應付那些嘰嘰喳喳的麻雀,還是中也比較安靜。”說著太宰碰了碰自己脖子上連學生制服的領口都遮不住的繃帶,“好討厭啊,一個個問我是不是受了什么重傷。難道就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酷炫的愛好的人嗎?”
“繃帶底下藏著被封印的黑暗之神的中二愛好嗎?”南森低笑著問。
“不是黑暗之神,應該是繃帶之神。”太宰解開了安全帶,從后面按著駕駛座皮椅的邊沿,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南森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說道:“行了,不用把眼睛瞪得那么大,不覺得很累么?”賣萌對我無用哦。
太宰哼了一聲,看向了散發著低氣壓的中也:“你干嘛啊,先說好我不跟你打架。”
中也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停車!我要下車!”他再也不想和太宰這個混蛋待在一個空間里了!
本來以為他硬要讓自己陪他上學,是為了惡作劇。中午那件事便是證據!但是,竟然是拿他當驅趕無聊人士的工具!他是驅蚊劑嗎?!
果然和太宰牽扯上就沒有好事!
南森道:“這是單線的高速公路,沒有可以停車的地方。”
“我自己能回去!”作為重力異能者,中也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南森:“小治,是你把人家惹生氣的,要負責收尾。”太宰明顯就不愿意,抱著書包坐在位置里吃著章魚丸,就是不肯開口。
無奈之下,南森只好自己出馬:“關于那個生命課程的事情,我確實知道一點。不過,因為我是直接跳過小學課程,也只是從新聞上才知道這件事。”
“……新聞上?”
“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還鬧得挺大的……一名14歲的國中生,突然有一天將小學的班主任亂刀捅死,在被抓到之后,還在說自己只是在交作業。他所說的作業,就是關于生命課程的。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是那名班主任帶的班級,一個班的孩子一起養了一籠小兔子,后來這名老師讓他們親手將兔子殺害并吃掉。這名國中生不肯,就偷偷的打開籠子放跑了它們,但最后兔子還是被抓回來烹飪完了,逼著他全部吃了下去。后來,他遭到了那名老師連同其他同學的長期聯合打壓,最后無奈的轉學。轉學之后,顯然他的精神并沒能完全恢復,最終患上了抑郁癥,他當時說,是打算殺死老師后再自殺。”
中也,咬了下唇,惡狠狠地說道:“沒必要因為這種人渣付出自己的性命吧。”
“你覺得那名兇手殺死老師的行為是正當的么?”
中也沒預料南森會用這種刁鉆的角度來詢問他,愣了一下,說道:“……如果是從小養大的,當成親人看待……遭遇這種事情……”
“但那是一條人命,和動物的命是不同的吧。”
“……但我也說了,是當成親人那樣看待啊!”中也猛地吼了出來,重力之下,就連車的輪子都微微的偏離了地面,但又因為太宰的關系,這種影響又消失了。
中也的身上覆蓋著一層紅光,仿佛是要將一下午積攢的負面情緒一起爆發出來一樣,他大聲的喊著,“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認,不管是人類也好,動物也好,生命都是一樣寶貴的啊!你早就知道我是黑手黨了吧!說這種話,是不是又拿我當小孩子!如果我說視為親人的動物比人類的性命寶貴,就會跟我說一堆怎么樣都可以的所謂成人的大道理!如果我說人類的性命比動物要高貴,又會說我是個冷血動物——反正,所有的話都被你們說完了!!!”
他吼完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胸腹劇烈的上下起伏。
這時候,聽到南森說:“現在心情好一點了嗎?”
“……哈?”中也慢了半拍,被這句話搞懵了。
南森噗嗤笑了出來:“我之前就在想,小治為什么偏偏就喜歡逗你,你這么實誠的孩子,這小子性子就是這么壞,不撩一下就跟椅子長了毛刺一樣,坐都坐不住。”
太宰哼哼的說:“才沒有坐不住呢。我是在做好事哦~因為中也太笨了,傻乎乎的被一群人趴在身上吸血,被架在火上烤了都不知道反抗。后面又莫名其妙的成為了黑手黨,還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真是的,如果不滿的話直接說出來就可以了,拒絕就好了,偏偏要憋在心里。既然要做黑手黨,就徹底一點,做個無惡不作的冷血之徒嘛,卻偏偏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還要我費盡心思的開導他。”
“是是是,你已經很努力了。但是,下回別這樣了。也是中也脾氣好,還知道在公路上不能濫用重力,不然就要引發車禍了。”
“才不會。”太宰用手按住中也的肩膀,“有我在,他的異能沒用。”
中也,看了看南森,又看了看太宰。他煩惱的雙手抓著頭發,柔順的頭發被他揉得亂翹。“你們到底在搞什么啊!搞不懂!”
“如果搞不懂的話,就繼續上學吧。等你搞懂了,你就可以畢業了。”南森如此道,“你要的答案,不管是生命課程也好,還是你的那些煩惱也好,在那種普通人聚集的,能夠學到知識的地方,總能找到答案的。結合書本上的知識,結合環境,結合所遇到的人事物……既然你會質疑這個課程存在的必要性,已經說明了你不是那種人云亦云的,會隨便被他人和環境施加的壓力所左右之人吧。”
“可是,學校一點意思都沒有。”
“如果有意思的話,就不是學校了。我知道你是黑手黨,也知道你是異能者,但是,除去了這些標簽,你也僅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之前只生活在單調圈子里的,知識和眼界匱乏的小鬼罷了。想要成長,光是接觸圈子里更多的人是沒用的,每個圈子都有自己固定的思維模式和規則,跳出這個圈子,對你來說也算是多了一個學習和成長的渠道。”
中也覺得自己聽懂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不懂。總感覺南森的話里有話。他從不覺得自己愚笨,但是太宰拿他當擋箭牌的事情,他自己沒看出來,反而南森看到了,這讓他對自己的大腦產生了質疑。
——好累,我想睡覺。或者跟人大打一架也可以。
最后,中也還是問出了自己在意的問題:“你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老師和那個國中生,你覺得誰是對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么?”南森語氣平淡的說,“老師認同生命課程存在的合理性,那名兇手不認同。也就是說,他們的思維模式從一開始就不在一根弦上。他們是不同圈子內的人,說不出是誰對誰錯,因為他們彼此都有自己的道理去解讀這件事。但從法律上來看,他殺了人就要付出代價。中也,如果你覺得生命課程是錯誤的,那就堅定自己這個想法,這就夠了,你現在所有的煩惱,不過是站在反對方的思維上思考,卻無法認同他們的理念,反而將自己搞得如此煩躁。無法認同,那就不去認同,讓自己輕松一點,不好么?”
第63章
送完兩人后, 南森回了警署。在回辦公室的途中,他明顯能感覺到身后投注過來的諸多視線,但他沒有在意。
隨著他辦公室的門關閉,一名警察對旁邊的同事說:“箕浦, 你猜他出去做什么?”
箕浦將手中的文件袋敲在他的頭上:“什么他不他的, 是南森管理官!這種最基本的禮儀還需要我提醒你嗎?高口。”
“我才不要叫他管理官……他比我們都小呢。”高口警官嘀咕著, “才二十歲就當上了警視,還以為有兩把刷子,結果上班時間去做私事,是那種刷資歷的公子哥吧。”
箕浦看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不管南森是刷資歷還是還想有所作為, 他都不關心。他坐在工位上, 看著部下剛才提交上來的報告書,撓了撓頭發嘖了一聲:“又是那幫黑手黨, 他們就不能收斂點。本來我們這就人手不足, 這種內部火拼就給我搞干凈點啊。”
不怪箕浦如此想。死的人是黑手黨,殺死對方的人也是黑手黨,想要在橫濱警察局里混下去,就要學會對這些人的火拼導致的慘案視而不見。
但與此同時, 箕浦又覺得很沒勁。身為警察, 在橫濱辦案卻束手束腳,如果殺人的是一些大的非法組織,往往連兇手都抓不到, 上級也不建議如此。
有個比較特殊的,屬于特有文化的現象。橫濱是位于神奈川縣的一個港口城市, 作為東京都市圈里重要城市, 無論是人口數量還是國民產值, 在國內諸多城市里也排得上號。
曾經橫濱是神奈川縣的行政中樞,他們所在的這個警察局,以前的名字叫做神奈川警署。但在橫濱成為租界城市之后,就像是被獨立出來的一個市中市,不僅神奈川警署搬遷,這個原址改名,就連外地人都會將橫濱和神奈川區分開來。
往往人們提到神奈川,指的便是不包括橫濱在內的其他市區。而自然,橫濱警察局的人盡管警察證的表皮印的是‘神奈川縣署’,卻用顏色被區分開來——橫濱警署和神奈川警署并非同一家。
橫濱警署素來人手不足,而且警察在這里是一份高危職業,稍一不慎就會遭遇到殺身之禍。
“說起黑手黨,有聽說過一件事么?我也是聽說的,只告訴你一個人,不要被別人知道哦。”高口警官的消息很靈通,他看了看周圍,對箕浦小聲說道,“聽說有個異能者死去后,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足足五千億。估計這次的死者,也是他們為了爭奪這筆遺產火拼導致的吧。”
“五千億?”箕浦挑眉,“這個消息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不知道,我聽說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箕浦擰起眉宇,與高口警官事不關己的輕松態度不同,他的心情格外的凝重。他坐了好一會,實在是沒法靜下心工作,便準備去一樓吸煙區抽根煙冷靜一下。
路過大廳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讓他在意的名字——中也。
中也,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盡管對方加入港口的時間不長,作為空降的干部,其異能之強大也算是極為少有。近期可是出了不少風頭。
他有點在意,走近之后,聽到了那名老奶奶在和女警說:“多虧了中也君,當時突然有一塊燈牌從我頭上掉下來,要不是他沖過來就把我拉走了,我恐怕已經沒命。可惜我只知道他叫做中也,如果你們認識的話,能幫我個忙嗎?我想給他送錦旗。”
女警為難的道:“可是這……您不知道他的全名,也不知道他的住址,我們這邊……”
老奶奶又開始重復起了這段話,似乎并沒有聽到女警在說什么。站在她旁邊的年輕女性尷尬的說:“抱歉,我姥姥非常堅持,怎么說都要來一趟,她以前是個裁縫,這是她親手做的錦旗,如果你們找到的話麻煩替我姥姥送給他,并代為道謝。”
女警看到女性給她打的眼色,還有對方悄悄出示的夾在指尖的小紙條上寫的內容,又看向老奶奶胸前掛著的身份銘牌,上面有名字還有一串電話號碼,便從善如流的接過錦旗,再三表示自己會盡快找到人,并送出去。
如此,老奶奶才甘愿離開。
等她們走了,女警松了口氣。見到突然站在旁邊的箕浦,嚇了一大跳。箕浦說:“怎么回事?”
女警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無奈的道:“這位奶奶有老年癡呆,她的外孫女請我配合一下,這錦旗就暫時收起來吧,等明天我給她打個電話說已經找到并送出去就好了。”只有一個名字,還不是全名,怎么可能在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人。
箕浦點了點頭,拉開錦旗看了一眼,上面寫著:致敬戴著一頂漂亮帽子的中也君,樂于助人品德高尚。后面是老奶奶的名字和時間年月日。
箕浦歪了歪頭,把錦旗放了回去,把這件事拋諸腦后。
樂于助人品德高尚什么的,和他知道的那位重力使一點關系都沒有。也是他神經太敏感了,這種救了人還不求回報的英勇少年,跟兇殘冷血的黑手黨不可能扯得上關系。
箕浦嘆了口氣,從兜里取出一根煙含著,又掏出打火機。剛踏入吸煙區內,按下打火機,撩起的火光還沒點燃煙,就見到了一個意外性的人物背對著他站在窗臺前。
聽到動靜后,對方回過頭,朝他點了點頭,又對呆立著的人說:“火燒到你頭發了。”
箕浦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他拿著打火機的手抬高,火離他的眼睛位置很近,就差一點要燒上他劉海。他慌忙松手,又取下含著的煙,朝南森敬禮:“南森管理官!日安!”
心里直呼自己倒霉。怎么會在這里碰上。
可都對上視線又打過招呼了,總不好現在離開,箕浦只能硬著頭皮點了煙,想著趕緊抽完就離開,就用力的吸了一口,卻不想引發了一陣咳嗽。
感覺到原本南森移開的視線又落在自己身上,箕浦警官麻爪了。
好在他也不是那種剛出社會的小年輕,在咳嗽完之后尷尬的打著哈哈:“抱歉抱歉,因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走神了。”
他打定主意等手指夾著的煙自己燒完,再也不吸一口了。
南森體貼的順著他的話接上了話題:“是工作的事情么?”
“也算是吧……”箕浦想到了剛才的錦旗,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說了出來。道,“哈哈~中也這個名字其實也挺常見的吧,我也覺得有點敏感。啊,您來橫濱不久,還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重力使這個人。”
“知道,是異能者。”南森道。
“對吧,異能者啊……可真是傷腦筋的存在。”提到這個,箕浦的情緒就有些低迷。
五千億的遺產,來源一個死去的異能者。這么大一筆錢,那名異能者是怎么賺到的?箕浦可不覺得這筆錢會是什么光明手段得來的。畢竟盯上這筆遺產的是黑手黨。
“我剛剛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聽到高口警官跟別人說,現在橫濱流傳著一名異能者留下一筆五千億遺產,很多非法組織對此很感興趣……光是昨天晚上就爆發了三次火拼,死了不少人。還有一個死在巷子里,他們沒有處理干凈,市民看到后報警了對吧?”
箕浦愣了一下,心里暗罵高口大嘴巴——說好的只告訴我一個人,原來你對著誰都可以說啊!而且偏偏還被南森聽到了!
“看你這個樣子,高口也是悄悄的跟你說了對吧?”南森似笑非笑的看著箕浦窘迫的表情。
箕浦抽著嘴角:“有這么明顯么?”
“不用這么緊張,我不吃人。”南森卻是岔開話題,也算是給了箕浦一個小臺階。
果然,箕浦內心松了口氣,他也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慌張格外唾棄。但就是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南森的時候,他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的加快,和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對上時,更是會感到緊張。
——明明沒必要這樣。這小子比我小了近十歲呢!
箕浦覺得自己實在是丟臉極了。
南森,倒是知道一點原因。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箕浦是他第一次上警校時的同期生。當時恰好跟他同個班,自己經常半夜三更的偷溜出去,有一回被他撞見之后,南森為了不讓他說出去,和他‘友好’交流了一番,第二天對方就因為發高燒請假。
既然對方沒有認出自己,南森自然不會多事的提醒。于是他道:“錦旗這件事我知道了,我來處理。”
“啊……是!”箕浦不明白為什么會突然扯到錦旗上面去。
而下一秒,看到南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說道:“五千億遺產那件事,我也知道了。交給我吧。”
箕浦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煙燒到手指了才猛地回神過來。他奇怪的問:“交給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放心。這件事的局勢不會擴大……”南森將煙尾巴掐滅在小桌子上的煙灰缸里,朝著箕浦輕笑,然而他的眼里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是一片讓人觸及發寒的漠然。“黑手黨那點齷齪的小把戲,影響到市民安全就太過了。”
第64章
快遞員看著面前的五棟大樓, 雙目無神。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就是送一趟快遞,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作為橫濱的土著, 這名快遞員自然知道五棟大樓是什么地方, 然而雇主他不做人啊!只畫了一張地圖, 不寫詳細地址,一般情況下快遞員自然是不會接這種單子的,奈何雇主給的錢太多了!
只要你給的錢夠多, 就ojbk~
于是他吭哧吭哧的騎著腳踏車兜兜轉轉,到了五棟大樓的門前。看著大門前的黑衣人,一個個戴著墨鏡,大寫的兇神惡煞。快遞員抱緊了懷里的包裹, 恰好看到一個紅發的男人從里面出來。
對比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黑衣人,自然是這個看起來一臉頹廢活像是個標準的熬夜社畜要好說話得多。快遞員像是看到救星一樣的沖上去, 雙手奉上快遞:“這是給中也先生的快遞麻煩您遞交一下,我謝謝您, 謝謝您列祖列宗!小費也請您收下!”
說著掏出一張千元日幣塞過去,不等對方回答就腳踏車一踢,飛速的離開。
被塞了錢和包裹的織田作之助,眨巴眨巴眼睛, 有點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他看了眼上面包裹的名字, 只寫著中也收三個字。
中也……
如果是指定港口黑手黨內的成員, 也就只有一個人叫中也。于是,織田拿著包裹去了中也所在的大樓。五棟大樓, 作為干部的中也自然可以獨享一棟。他先是說明了原委, 本想讓大廳的人幫忙提交一下, 卻不想那人立馬變了表情, 讓他自己送上去。
雖然是港口的底層人員,只負責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織田也是聽聞過中也的名聲。據說是一個很好相處、人緣很不錯的干部,但從這名同僚的表情中……
織田開始懷疑起傳聞的真實性。
織田一路來到了中也所在辦公室的樓層,見到的黑手黨無不是繃著一張臉,小心謹慎的樣子,而當他到了大門前自報姓名,早就接到消息的中也,爽快的讓他進去。
一進去,他就明白了為什么這里的氣氛那么古怪。
中也坐在辦公椅上,他的前方躺著幾具尸體,屋子里的家具懸浮在半空中,就好像隨時能砸在織田身上一樣。
中也冷著臉,抬眸看了一眼織田,冷聲問:“我的快遞?”
“是!已經粗略檢查過,不是危險物品。”織田如此說道。
中也在意的不是快遞,而是織田的反應。對方也僅在入門的時候看了眼地下死狀凄慘的尸體,表情卻沒有因此產生絲毫的變化,不管是自報姓名還是和他說話的語氣都是不卑不亢。
那幾個人死得很慘,畢竟是按照港口處理叛徒的方式殺死的:破壞下頜,后背開三槍。
面目血肉模糊,近距離開槍打爛了脊椎,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執行地點在大廳里,死者咬住的是大廳的臺階,當著所有人的面死去。
之后,又被中也命令著將尸體帶進他的辦公室,還特地讓人背著尸體在整棟大樓每個樓層走一圈,務必所有人都能看到。
自然,森鷗外也會收到消息——他所收買的,在中也面前喋喋不休的企圖PUA他的人都被發現并殺死了。
沒錯,PUA。這是中也學到的一個新名詞。他覺得森鷗外就是抱著這樣的打算,想要用這種方式潛移默化的引導他,最后控制他,為他所用。
然而,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中也了。就跟南森說的那樣,既然他不喜歡,無法接受,那為什么還要去顧慮別人的感受?
他堂堂重力使,即便才十六歲,已經是港口最強的戰斗力。他憑什么不能肆意妄為?要被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中也收回了目光,讓他把包裹拿過來。他有點好奇是誰會遞這個包裹過來。并沒有自己打開,而是讓織田來。
織田依言的照著做,然后……從里面拿出了一面錦旗,還有一個白色的上面沒有落字的信封。
織田看著錦旗,然后……視線掃到了中也。
中也看著錦旗,手下意識的摸上自己漂亮的帽子,轟的一下整張臉全紅了。
中也干巴巴的說:“這、我就是早上順手救了個……算了。”他不想再說下去了。錦旗上的名字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對方是誰,那位老奶奶的脖子上就掛著一個身份銘牌,還是他親自打電話讓對方的孫女過來接人。
“你出去……不,你回來!”中也搶過了錦旗,兇巴巴的對著織田說,“叫什么名字?”剛才對方在門口說出名字的時候,中也沒有細聽。
“回中原大人,織田作之助。”
“很好。你……你就留在我身邊吧。”中也不想自己收到錦旗的事情被外人知道,如果放織田回去,又擔心對方沒有保守住秘密,那不如放在身邊。
……總不能殺了對方吧!又沒怨沒仇的……
中也兇巴巴的警告他不許說出去,見到織田還是那副撲克臉的應是,微微皺眉。“你,面癱是天生的么?”
這張撲克臉,有那么一點點的親切感,就一點點。
織田撓了撓臉頰,想了想:“……不是。我會笑。”說著他給中也展露了一個非常僵硬的笑容。
中也:“……出去!”哼,太一先生笑起來可好看多了!
等門關上后,中也對著只剩下自己一個活人的辦公室,才吐出了一口長氣。他一手抓著頭發,一手拿起了那張信封。嘴里嘀咕著:“什么啊,明明沒有給全名。”
而且……就那么點小事而已,竟然送錦旗……未免太夸張了吧。
他臉紅紅的拆開信封,本以為這封信是老奶奶寫給他的,卻不想上面是明顯出自于男人之手的,剛硬端正的一行字跡。
寫著:老奶奶特地送到了警察局,讓人轉交,我就多此一舉了。放心,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就是戴著一頂漂亮帽子的中也君。
中也,原本臉上褪去的熱度,又重新的攀升。
——超、超丟臉!
中也心跳加速,另一邊,森鷗外的心跳也在加速。聽到底下人說中也將自己遞交過的重要任務轉給了自己的手下完成,他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就如同今天早上中也說他要上學一樣,不詳的預感疊加。
手下戰戰兢兢的道:“中原大人說了,‘港口是沒人了么?這種小兒科的任務也要我親自出馬?其他人都是吃干飯的?’。”
森鷗外,揮退了這人,長吐了一口濁氣。在旁邊畫畫的愛麗絲頭不抬的說道:“看來林太郎的打算落空了哦。”
竟然會說出‘小兒科的任務他不接’,顯然已經轉變了心態。
中也的異能實在太強了,所以就算是危險的任務到他手里,也沒有多大的難度。如此好用的牌,森鷗外自然不會浪費……不會浪費,就代表著加擔子。
但其實中也的話也沒有錯,活都讓他干完了,其他人豈不是吃干飯?
他開始吝于自己的力量……也就代表著,他拒絕成為森鷗外任意驅使的好牌。以后就算他說再多苦口婆心賣慘裝可憐的話語,對方都不會吃這套。
非常小性子的做法,就好像一個叛逆期的少年,簡單粗暴的拒絕,而不顧后果。可是這種做法放在黑手黨里,又沒有錯。中也有那個資本做出這種事,而不被追究。
畢竟,所謂的‘不許忤逆首領’的港口第一規則,并不適用于身份特殊的中也身上。
森鷗外嘆了口氣,翻起了面前的報告書。“這一件件的,可真是傷腦筋。”他剛翻了兩頁,突然發現一根頭發掉在了白紙上,表情瞬息的凝固住。
他落下了兩行熱淚:“又多了一件傷腦筋的事情。”頭發……珍貴的頭發啊……
好在有一件事沒有脫離掌握。監事人員回饋,已經有多個組織正在密謀著想要染指那五千億,多個組織啊……如果能夠借著著五千億,除掉盡量多的非法組織,港口就能夠蠶食掉這些勢力,到時候港口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但是啊……
森鷗外捏了捏太陽穴。本來想借著這個機會,獲得更多地盤的同時,除掉大佐這個先代留下來的干部,并削弱旗會的實力,如此削減中也的羽翼,好將這張王牌牌更好的掌握在手心。
現在看來,是不行的了。相反的,反而要將旗會和大佐拉攏到他這邊才行。
——可惡,到底是誰影響了中原中也?
是蘭堂?還是大佐?又或者是中也找到了哪個出謀劃策的參謀?
森鷗外的殺心從未如此厚重過。
……
夜晚,綾辻公寓。
因為新的事務所還在裝修,綾辻近期閑著沒事做,就包攬了做晚餐的工作,南森和太宰自然也是在這邊吃。
雖然兄長大人可能有點惡趣味,幾頓飯還是愿意做的。南森吃著他做的法式料理,腌漬過的羊排用小火慢煎,肉嫩多汁。
并沒有食不言的規則,南森就將今天收到的消息說出來。
“五千億?”綾辻想了想,“先不提到底有沒有這筆錢,消息流傳得這么快,背后肯定有推手。而且,傳言里擁有這份巨額遺產的是異能者,可謂是一枚毒計。”
南森沒有看綾辻,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餐盤里,手持刀叉慢吞吞的切割著,說道:“這確實是一筆讓人覬覦的大錢,大組織可能會懷疑有詐,小組織卻無法經受這種誘惑。如此,等那些小組織打起來之后,幕后之人就可以出來收割他們留下來的地盤,坐享漁翁之利。同時,政府里某些敏感自卑的人也會因為這個傳言,恨不得趁著這次危機,死多一點異能者——他們會派出澀澤龍彥。”
南森:“明知道政府有多么忌憚異能者……不得不用卻又要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作為普通人的官員,實在是太‘為難’了。幕后推手顯然非常了解那些上位者的陰暗心思,是曾經在體系里待過的人……森鷗外。”
太宰,含著叉子看著此時的南森。略有些無所適從的看向了綾辻。
綾辻朝他笑了笑,讓太宰有些憋悶。
——炫耀什么啊,他是你弟弟沒錯,可我是他養的崽!
——啊,我還真沒想到那么遠。太一先生的政治敏感度未免太高了吧。
第65章
同一時間, 福澤家。亂步看著新聞上報道的,關于市民在街區小巷發現了一具死尸的案件,盡管報紙上說了案件還在追查中,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案件已經算是結案了。
事關黑手黨之間火拼的案件,往往最后都是視為無頭懸案, 這也算是一種默契。不追究的話, 對死者所在的組織和其敵對組織也好, 對警察也好, 都是一件好事。
“亂步, 吃飯的時候不要看報紙。”福澤將盛好的米飯放在他面前, 如此說道。
亂步應著是, 放下報紙扒拉了兩口之后, 說道:“吶~社長, 下個月美國不是有一個全球偵探比賽嗎?我去參加怎么樣?”
“偵探比賽?”福澤挑眉。
亂步煞有其事的點頭,瞇著眼睛說道:“那個成語怎么說的來著?我不能閉門造車, 就算已經是站在超人類水準上的聰明了, 也要看看其他偵探是什么樣子的嘛~”
“……不知道你想說什么。”福澤對亂步的敘述水平在心里表達著默哀,六年前收留亂步之后,他一直有努力的教導,試圖提升對方的文學水平。
然而,顯然亂步有自己喜歡的表達方式,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亂步已經很久不‘長篇大論’發揮他的話癆水平了。
福澤吃了幾口魚肉,才說:“是因為五千億遺產的事情吧。”
“咦?社長也聽說了啊。”亂步看上去并不意外的樣子, 反而道, “既然這樣就簡單多了, 走吧走吧, 給其他人放假,帶上與謝野醫生,最好是玩上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福澤猛地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說,這次黑手黨們的戰爭,要持續那么長的時間?”
亂步,有一種想要打自己嘴的沖動。“大概……也不需要那么久吧。”說著他大聲的嚷嚷道,“無所謂的吧,反正偵探大賽也要持續一段時間,再在美國玩一下,差不多就是這時候了……反正,夏目老師也不會希望你這時候待在橫濱的!”
福澤心里有著強烈的不安。“亂步……這次戰爭真的不會危及到普通市民么?”
亂步睜開雙眼,翠綠的眼眸如日光下的翡翠一樣燁燁生輝,說:“這是異能特務科要關心的事情吧。為了讓港口黑手黨的勢力增強以壓住其他的大型非法組織,同時通過這次港口的擴張成果協助森鷗外重新建立在組織里的威信……讓目前岌岌可危的三刻構想中,港口這一環能夠穩固的繼續轉動,才默認了五千億遺產的謠言越演越烈。會造成什么后果,該怎么防范處理,都是他們應該去想去做的事情吧。”
亂步始終覺得福澤有點虧。明明兩個都是徒弟,也都承擔著三刻構想中的一環,但福澤開辦武裝偵探社的籌備期間,夏目老師就是出了個場地,也就是一個位于地鐵廢棄岔路的小講堂,其他的一概沒有。
而森鷗外自己砸到腳了,夏目老師還得費心費力的跟他周旋,甚至還配合他現在這個計劃。亂步不懂政治,他也沒興趣去理解這種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只覺得大家都是徒弟,就因為社長沒森鷗外那么會哭慘,反而被忽略掉,做老師的一碗水端不平。
福澤知道亂步在生氣什么,亂步在他面前向來就藏不住話,他也不怪亂步耍小孩子脾氣,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能感情用事的。
他微微皺起雙眉,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味增湯,再放下的時候,又恢復平時雷打不動的穩重模樣。“你說得對。明天下午出發吧。”
武偵社留在橫濱,反而有可能被卷進去,還不如眼不見為凈。
……
第二天一早,南森如往常一樣先開車送太宰去車站,太宰需要乘坐一站的電車再轉公交車,才能抵達學校。卻不想在車站門口時,碰到了中也。
中也換上了立海大的校服,斜倚著一輛黑色的賓利車,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紅發的高個子青年。見到太宰之后,中也無視他,轉而對南森道:“太一先生,日安。好巧,在這里碰面了。”
太宰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謊言:“明明就是故意在這里等我的吧?怎么,要送我去上學嗎?太好了,我也不想擠電車啊。”
中也勾起嘴角,輕哼道:“想得美,我是讓你來看看,在你跟一群人擠車等車的時候,我可是有司機接送的!”說著他抬起下巴,挑釁的瞪著太宰。
南森,南森果斷的轉身上了車,朝著他們兩個揮手道:“想聊的話上車去聊,注意別遲到了。”
也不管身后兩名少年什么反應,啟動油門噴了他們一臉車尾氣,直接離開了。
中也和太宰愣在原地,覺得南森這個反應都出乎他們的預料。太宰還想著靠中也這個操作,拐彎抹角的勾起南森的攀比之心,以后能過上天天被南森接送上下學的幸福日子。
結果,就這?
中也覺得和南森還沒說上幾句話,對方就走了,心里更是不忿。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宰,說:“都怪你!誰要跟你聊天啊!太一先生是被你氣走的吧!”
反正隨便扯個理由吵架就對了,用南森來做引子是最合適的。
果不其然太宰怒了,擼起袖子喊道:“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你這是去上學嗎?竟然還戴著帽子,衣服松松垮垮的,還綁chocker,是想耍帥嗎?!”
“你才是呢!綁了這么多繃帶,是在耍帥嗎?!”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一直站在旁邊紋絲不動的紅發青年:“你說,他是不是很騷包!”
莫名其妙被卷進去的織田,想了想說道:“確實都挺帥的……吧。”
太宰和中也:“……”
這反應比太一先生還要敷衍!可是……這也算是被夸了吧。今天早上在鏡子面前搗鼓了一個小時的心血不算是白費。
兩名少年不屑的刮了對方一眼,坐上了賓利車,織田總算能好好履行他司機的職責,送這兩位大爺去上學。
而南森這邊,就沒有那么清閑。右耳戴著耳麥,是特務科的部下跟他報告這次遺產事件的進展。
五千億的吸引力確實很大,但還沒到所有組織都眼紅的程度,如今也就只有幾個小組織小打小鬧,更多的還在觀望。
南森知道這種尚且還算是平和的局面,很快就會一去不復返——等澀澤龍彥到了,這次的事件很容易就會引發成長時間的戰爭。
澀澤龍彥,代號白麒麟,他的異能可謂是針對異能者的利器。釋放出霧氣,將異能者和普通人隔離開來,而身處霧中的異能者會與自身的異能力分離,被迫與自己的異能戰斗,除非一方死去,不然不會結束。
對于依賴自身能力的絕大多數異能者而言,可謂是一條絕路。
日本至少有一半的異能者都聚集在橫濱,更別提作為租界城市,還有大量的外國通緝犯或者犯罪異能者,也將這里當做自己的棲息地。
這些人大多會選擇加入某個組織,一旦白麒麟加入,通過奪取這些異能者的性命,就足以讓本可以控制的局面被升級到不可控的狀態。
屆時不只是橫濱普通市民會被卷入,說不準政府會選擇直接放棄橫濱連同這里所有的人。
南森從來都不會去高看那些投機政客的下限,因為即便他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也沒有貿然的上報。
理由很簡單,就他和內務省那些官員打交道的經歷,這些人基本是固執己見、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的典型,就算是決策出了大錯,他們第一反應也只是拉個頂鍋的人將自己摘出去。
如果南森這時候跳出來阻止,即便是他給出的理由再充分,非但不能阻止這件事,反而會成為背鍋的冤大頭。
想要從其中破局,最快的方式就是給這份遺產找到一個東家。而這個東家必須是橫濱里有頭有臉,根子不在日本的外國組織。
橫濱,GSS本部·首領辦公室。
首領喬伊·里奧看著面前的兩張支票,數額分別是一億和五億日元。如果是放在幾年前,這筆錢對GSS來說不算太多,但眼下的局勢不一樣。
GSS的全稱是格哈德安保服務,原本是海外資本的正經私營安保服務公司,成員基本是由戰場退役的士兵組成。但在祖國撤資后,派過來的管理人員也都紛紛回國,徒留下一群肌肉發達、腦子長草的純武斗派面面相覷。
腦子長草這個說法出自于他們的首領喬伊,喬伊本來想著撤資就撤資吧,他們賬面上還有點錢,手里要人有人,要槍有槍,日子怎么都能混得下去。
然而,終究還是高看了自己——提槍打戰他們在行,管理發展組織是兩眼一摸瞎。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夠開源,尋找其他的渠道去支撐組織的運營。除了還保留著安保服務外,像是掠奪商船、售賣武器這些生意他們也做,逐漸從合法組織淪落為非法機構。
但這種生意做著做著,就到頭了。原因無他,橫濱就算是租界城市,到底還是有本土勢力扎根,隨著GSS幾次打劫了港口黑手黨的貨物之后,對方就開始攪局GSS的生意。
兩個組織的關系尤為惡劣,已經有了一山不容二虎的趨勢。而這個時候,一個代號為十方的資助人出現了。
半年前,十方大人給他們組織投了一大筆錢,讓他們放棄之前做的非法行當,轉而一步步的蠶食鐳缽街的地下勢力。原本這項任務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畢竟鐳缽街有一個名為羊的組織。
但羊如今已經四分五裂,最讓他們忌憚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加入了港口黑手黨,行動就變得簡單許多。
如今,他們的資助人十方大人送來了兩張支票。一億日元是給他這個首領的辛苦費,算是獎勵他這半年來的辛勞。而另外五億日元……
喬伊拿起這張支票,給底下的情報部門打了個電話:“包一艘豪華游船,通知所有人,十天十夜的盛大慶祝海上派對開始了!”
不愧是十方老板,五億日元的旅游資金呢!不就是扛下他們GSS已經拿到五千億遺產的名聲么?!小case,莫得問題!
第66章
五千億遺產的消息確實是森鷗外散播出去的, 為了增加傳聞的真實性,他還特地求助了夏目漱石。還收買了幾個小組織的成員。
黑手黨是什么樣的人,森鷗外再清楚不過了。一聽到這么大的一筆遺產, 內心的貪念和惡念就會驅使他們行動起來。等這些人互相打完了,打散了,他就能出來收拾殘局, 吞并掉這些組織的遺產。
屆時,港口黑手黨將會一躍成為橫濱最大的非法勢力。而且他聽聞內務省有意通過向異能組織頒發開業許可證的新政策, 如果港口能成為橫濱最大的非法勢力, 他才有希望爭取到這張許可證。
自然,作為三刻構想中的一環,走夏目漱石的關系他自然也可以拿到許可證,然而森鷗外有自己的野心,他認為三刻構想確實能夠穩定橫濱混亂的局勢,但一昧的走夏目漱石的路子, 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與對方更緊密的綁定在一起。
他倒不是想著背叛夏目漱石, 只是想著向對方證明自己的能力, 就算不靠這位老師, 也能夠憑自身的影響力獲得這張許可證。如此, 如果哪一天走到與特務科對立的時候,他的立場會更鮮明、有底氣一些。
畢竟……森鷗外比誰都清楚這個國家的官場是什么樣的風氣。現在或許他和特務科還算是相安無事, 但哪天港口坐大了,對方背后的內務省很有可能出來摘桃子。
只有自身的強大, 才能避免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但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GSS高調的舉辦了慶祝宴會, 甚至有GSS的成員在一次醉酒的時候, 不慎透露出他們組織最近得了一大筆錢。
從他們宴會的排場可以看出來, 那筆錢肯定數額非常大。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他們拿到的是那名異能者的遺產。
森鷗外坐在辦公室里,面前的是他所信賴的左臂右膀坂口安吾。他說:“調查出的結果怎么樣?”
坂口安吾雖然進港口的時間不長,但因為他的能力出眾,加上森鷗外急于培養自己的人馬,他現在已經升為情報部門副部長,是森鷗外面前的紅人。
坂口安吾道:“有一些組織不甘心,想去偷襲GSS的本部。但他們的本部已經被搬空了,可能是轉移到了新的基地。目前還查不出GSS新基地的所在。但大部分的小組織已經退出了這場爭奪戰。”
說完,坂口安吾道:“首領,那五千億是真的存在么?”
自然是沒有的。這不過是森鷗外爆出去的煙霧彈,但這件事只有他和夏目漱石清楚,面前的坂口安吾自然不知。
森鷗外嘆了口氣:“我也只是聽聞而已,但既然GSS拿到了,應該是有的吧。行了,你退下吧。”
等坂口安吾離開了,森鷗外在椅子上坐定了許久,掏出外套里藏著的手術刀,在自己的手上比劃著。愛麗絲突然從他旁邊冒出來:“林太郎,你是想割腕自殺嗎?”
森鷗外哭笑不得的道:“我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呢。”他把鋒利的手術刀拍在桌子上,“吶~愛麗絲醬,你不覺得我最近的運氣太壞了么?一件件壞事接踵而來。”
從中也得到高人指點,脫離他的掌握,到這次計劃草草收場,就好像背后有一雙同樣的手在操縱著,將他推往深淵。
“不是派人去查中也了么?查不到么?”
“中也新收了個部下,叫織田作之助對吧?明明是底層員工,竟然本事不小。不管派多少人去,都被他甩掉了。預知異能啊……”
在多次派人跟蹤中也無果后,森鷗外就查了織田作之助的資料。前身是知名的殺手,后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放棄了殺手身份,加入港口成為了一名底層人員。
明明有著不俗的身手和能力,卻甘愿領著微薄的薪水,做著浪費自己才能的工作。而原因竟然是——不想殺人。
一個不想殺人的殺手,又遇上了中也這個大度的上司,就算是飛速的高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因此就連挑撥中也的部下,對織田下手也不可能。
“說起來……鐳缽街那邊,是GSS插手了對吧?”森鷗外自言自語著。他已經查出來了,近半年來GSS私底下一直在鐳缽街搞一些小動作,雖然很隱蔽,還做了偽裝,但有些事情只要做過就會有痕跡,查出底子不過是時間問題。
目前橫濱里能和港口抗衡的只有高瀨會和GSS,GSS并非本地組織,而鐳缽街因為復雜的原因成為了各個黑戶和通緝犯的藏身之地。如今GSS想收復這塊難啃的骨頭,目的又是什么?
明明不過是一群空有力量的莽夫罷了,卻好像得到了智者協助一般,不僅舍棄了非法的生意,還當起了‘義工’……
森鷗外有一種預感,GSS恐怕很快就成為他最大的阻礙。
……
美國洛杉磯。深夜酒吧。
昏暗的燈光,勁爆的搖滾樂,頂上的霓虹燈有秩序的亮閃著。位于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個金發的混血男子嘴角撅著曖昧的笑意,和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碰杯。
玲瓏有致的身材溫順的貼著他的身軀,金發男子不動聲色推開她,用純正的美式英語說道:“不好意思,不行哦。”
“咦,為什么呢?是因為我不夠美么?”女人用修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頜,如此問道。
化名為安室透的降谷零,用一雙像是被霧繚繞的紫灰色眼眸深情的看著她,說道:“因為我知道,一個會在身上藏著刀的女人,是碰不得的。而且,還是一個跟蹤我的女人。”
女人眨了眨眼睛,笑著說:“跟蹤?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是上次不小心被我撞破的生意么?但我也說過了,那是一次意外。我發誓,我什么都沒看到。”安室透低著嗓子,微微喑啞的說著,“就算知道了,像我這種人,嘴巴是最嚴的。畢竟,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
他時常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個酒吧,因為他做的就是某種不能公開的地下情報員的工作。
女人嬌笑一聲:“我想知道,為什么你會認出我。畢竟,我每次的形象都不一樣。”
“確實,是化妝技術么?不,應該是某種易容的方式吧。”安室透低聲湊到她的耳邊,說道,“下次,換香水時請把之前另一種香水的氣味徹底洗凈比較好。很不巧,我對香水還算是有點了解。”
就算是混合在了一起,也能夠輕易的嗅出來。
女人抿了抿唇,不再刻意的貼著他,說道:“確實是很好的建議,我接受了。不過,希望下次再會的時候,你能夠識趣點。像你這種渾身謎團的男人,可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如果將你的偽裝一件件的剝掉,會露出什么顏色呢?”
“或許是,彩虹色?”安室透眨了眨單眼,如此說道。
女人:“……”
她的手正放在對方的胸口上,在她試探的時候,對方的心跳和呼吸卻沒有丁點變化,就算是說出這番話,也是如此。
安室透:“或許您下次可以換一種偽裝,如果是個男人的話,我上鉤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女人微笑:“……滾。”淦!死基佬!
頓時覺得自己這幾天的努力,就像是在猩猩面前搔首弄姿的花孔雀!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女人強忍著怒意的離開,安室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將手里喝了一般的啤酒放在了桌子上。不能確定這個女人會不會往開了封的啤酒里加料,他可賭不起。
就如他剛才和這個黑衣組織的女人周旋時說的一樣,他只有一條命,賭不起。
計劃比想象中的順利,主要是因為有宮野明美,不,應該是世良明美的幫助。雖說明美還不是黑衣組織的正式成員,但她帶著志保離開的時候,已經作為實習成員參與了幾次收尾的工作。
因為志保的關系,那名之前控制著她們姐妹的黑衣組織干部——順風威士忌,為了以后更好的控制志保,有意將明美拉入渾水之中。是打著將這對姐妹互相牽制的算盤。
也因此,明美知道一條能最快搭上黑衣組織的線——這個酒吧。
似乎是某個干部的產業,酒吧里也存在著一些對方的交易人員。但明美并不清楚那名干部的身份。
安室透花費了許多心思,才用一種在外人看來并無端倪的方式,將這里作為自己幾次情報交易的場所。而之前也是冒著風險,故意偷聽到一場疑似黑衣組織內部的交易。但因為當時已經是交易尾聲,所以被發現之后,又因為安室透表現得足夠識趣,確認對方什么交易內容都沒有聽見的他,被警告一番就放走了。
而之后,逃過一劫的他又繼續來到這個酒吧,對于那名女人,或者是那名女人背后的主子而言,應該會認為自己是想要搭著這條線,加入那個組織吧。
而果然,獵物上鉤了。
安室透又待了一會,才離開了這家酒吧。開車的時候,他才能卸去自己的偽裝,從肺部里吐出一口濁氣,就像是要吐出自己在那個酒吧吸入的所有氣體一般。
可在這個時候,他卻接到了一條短信。
明美發來的短信,志保不見了。
第67章
降谷零率先打電話給明美了解情況。
“你的意思是, 你是剛剛從老師口中知道這件事的?”
【是的。】明美的聲音聽上去還算是鎮定,但從她不穩的聲線和急促的呼吸, 幾乎能夠想象到她如今內心的煎熬。【她忘記帶午飯的便當, 我在做家務時發現這一點,送去她學校后,老師跟我說她今天沒有去上學, 而且已經打電話跟我確認過這件事……】
“也就是說, 有一個人冒充是你,接了這個電話并給志保請假?那你報警了么?”
【還沒有。我先打給秀一哥, 他沒有接電話。就打給你。】明美打這種電話也是猶豫過的,她不安的道:【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明知道降谷零現在正在進行著多么危險和重要的事情, 但明美實在是沒辦法,她能夠信任的也就只有赤井秀一和降谷零而已。
但比起赤井秀一還有一層血緣關系,她和降谷零也僅僅是小時候有過短暫的玩伴生涯, 對于自己麻煩到對方的行為, 明美心里很是愧疚。
“沒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還是說你忘記了我的工作。”意識到明美情緒的不對勁, 降谷零如此寬慰著。
他看了眼手表, 現在是美國的夜晚九點三十分鐘, 日本的時間則是白天的十點三十分。明美送志保進校門的時候,是日本的上午八點, 也就是說, 志保已經失蹤了兩個半小時。
兩個半小時甚至夠不到報警的條件。世良志保失蹤并不是一件小事, 這個瞬間降谷零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個念頭。而最讓他擔心的是, 志保被黑衣組織的人發現并帶走。
志保雖然聰明, 但她們姐妹的感情很深, 如果黑衣組織用明美的安危來威脅志保, 志保跟他們離開的可能性很大。但同時也表達出了一個訊號——明美已經不安全了。
從明美口中得知更多詳細的信息之后,降谷零掛斷電話,用另一個假的身份給自己訂了一張最快回日本的機票。之后又嘗試著給赤井秀一打電話,對方沒有接,而是自動轉為了留言方式。
降谷零有點泄氣的把電話摔在副駕駛座上。他知道自己現在能夠求助的,幫助他尋找志保的人并不多。
坐飛機回日本,光是航飛時間就需要十來個小時,這還不包括路上的通勤時間。
景光和他接到了一樣的任務,現在也不在日本,而知曉黑衣組織是一個多么危險的存在后,他也不能貿然將其他朋友們也牽扯進去。想來想去,他倒是想到了一個可以求助的對象——太宰。
主要求助的并不是太宰本人,而是太宰所工作的偵探事務所。據說那個事務所的偵探老板非常神秘,而且名聲不菲,至今接手的案件從未失手過。
而且,他隱約聽過一個傳聞……對方是一名非常強大的異能者。
異能者的存在,是他在培訓期間教官跟他提及,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群少數群體,擁有著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是猶如傳說一般的超能力。他在日本的時候沒有遇見過異能者,但來到美國之后,倒是見過一兩個。
降谷零想到自己這段日子里攢到的一筆錢,雖說來源不太正道,但支付起委托金應該是足夠的。只能夠寄托于太宰給力點,能夠請動那名偵探幫忙。
如果事成的話,他回去鐵定請太宰吃一頓豪華豐盛的全蟹宴!
至于太宰會否因為他和南森分手,就拒絕幫助他?不存在的,他們是分手了沒錯,又沒有分崽!認真算起來,監護權還有自己一份呢!
……
太宰自然不會拒絕降谷零的求助,不過降谷零只是讓他幫忙,看能不能幫忙走個后門,請自家老師幫忙找個人,其余的事情卻是一概不說。
太宰是在洗手間里接聽的這個電話,畢
竟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上課。聽完之后,他說道:“嘛~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可以哦,反正老師最近閑著也是閑著,能給他找點事情做也不錯。但是啊,老師要的委托金有點高。”
電話對面的降谷零松了口氣,說道:【錢沒問題……但如果超出我的預算,我能申請分期付款么?】
聽到太宰那邊傳來的偷笑聲,降谷零很無奈:【笑夠的話就轉接給你的老師。你現在是在事務所里對吧?】
“不是哦,我在上學。”
太宰這話一出,降谷零那邊傳來了緊急剎車的聲音。太宰被這個刺耳的聲音震得耳膜有些生疼,就聽到降谷零用拔高的音量說:【那你早點說啊!我竟然在這時候給你打電話!】
“停停停,零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聰明,考試對我來說輕輕松松~~我可是優等生哦~學校里的老師對我可寬容啦~行啦,找的人……我猜猜,是夏威夷遇到的那對姐妹里,那個年紀小的對吧?我記得是叫做宮野志保,哦,改姓世良。”
原本已經重新啟動的車子,又是一陣緊急剎車。太宰聽到降谷零那邊傳來了他人的謾罵聲和鳴笛聲,心里已經有了個推斷。
——原來是在美國啊。
明明沒有提過找的人是誰,但被太宰一下子的挑明,顯然降谷零的心臟并沒有好到那種程度。只能悶悶的說:【行吧,你真的很聰明。錢等我到了日本后再給你,我現在不太方便。先說好,帶走志保的人很危險,我委托的也只是你的老師而已,你可千萬別扯進去。】
“哎?可以扯進老師,不可以扯到我嗎?”太宰想到降谷零和南森的關系,又想到南森和綾辻的關系……頓時覺得綾辻老師有點可憐。
倒了幾輩子的霉攤上南森那樣的弟弟,還多了一個這樣的弟弟前男友。哦,降谷還不知道南森和綾辻是表兄弟,那就是外人和內人的雙標待遇對吧。
太宰美滋滋的掛斷了電話,心里已經有個好主意。通知老師是不可能的,這可是自己賺外快的機會啊!
零先生在自己說了委托金很貴的情況下,還能表現出自己承當得起的態度,顯然這陣子也很努力賺錢了。那這筆錢,當然是他不客氣的笑納了啊!
南森為了GSS的事情,可是向綾辻借了一大筆錢,所以太宰現在很有存錢的意識——如果哪天太一先生還不起錢無奈破產,他可是得承擔得起養太一先生的責任!用零先生的錢來養太一先生,更是名正言順。
打定主意的太宰,快快樂樂的等到了下課鈴聲響,跑去找中原·免費勞動力·打手·中也。
太宰心里已經有了計劃。等找到志保之后,利用志保給降谷和南森提供偶遇的機會,既然相愛的話就別顧慮來顧慮去的,他在旁邊看得干著急。
不是還欠著一堆yes day沒還呢?都多久沒見面了,至少也要把利息先補上啊。成年人可是野獸哦,空窗期太長對身體健康不好的!
至于是怎么知道他們之間有yes day這回事?哼哼哼~他可是和太一先生住一起的,什么都瞞不過他這雙眼睛!
太宰覺得自己為了這個家,可謂是操碎了心。就是不知道太一先生知道零先生要回國了,是不是很高興?
……
南森并不十分高興,他現在很忙。膠底鞋踩在木制走廊,越過地上的玻璃碎屑,無聲無息的步伐穿過長廊,所望之處,盡是一片狼藉。
毀壞的并非只是屋子的內設,噴濺的大片血跡,越往深處就越多。深處的空氣中還盤旋著一層薄薄即將消散的霧氣。
南森走走停停,等眼前的霧氣消散,才會邁動雙腿。
這里是橫濱東區的一棟日式宅邸,已經很有些年頭。屋子的主人是高瀨會的一名干部,一路走來,他已
經發現了十來具尸體,估計是這名干部的部下。從發現死者的現場看,那些人應該是死于互相槍擊。
就好像突然發瘋一樣,攻擊著自己人。
而那名異能者的干部,還不見蹤影。南森猜測應該是在里面——和襲擊者一起。
現在還是白天,偷襲這名干部的人顯然并不在意自己的行徑是否會暴露,張狂至極。
他停在了通往中庭花園的拉門前,從里面聽到了往他這個方向走來的腳步聲。南森握著消音槍的右手緊了緊,微微的動了下兩根手指,奇異的是,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會感到害怕,畢竟對方可是白麒麟,政府的秘密武器。
然而,他現在卻出奇的冷靜,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顯得輕不可聞。他有意識的靠著這種控制自身身體物理性變化的方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慢吞吞的抬起槍,對準了拉門后面那個高挑纖細的身影。
他查過白麒麟的資料,包括對方的身體數據,從身高到肌肉輪廓的線條,和倒映在拉門上的身影可以重疊在一起。就連對方習慣性的衣著,連衣服的擺尾和菱角,也都能夠對上號。
他現在處在的地方,恰好是對方看不見影子的背陰處,而相反的,自己卻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的影子。
門拉開的一瞬間,子彈出膛,直接命中對方左腳的膝蓋。隨著一道悶哼聲,南森迅雷上前閃到對方的視野死角,從背后擒拿住他的雙臂,用力的一扭,是骨頭錯位的聲響。
然后,一把抓起他白色的長發,往庭院的池子拖去。對方的體重比他預想中的輕,這給南森省了不少力氣。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從開槍到將他拖到池子邊,只花費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緊接著,按著他的后腦勺浸入池水中。
“現在,是獵人時間。”南森更為用力的將他的腦袋按進水里,一腳踩著對方的腰部脊椎讓他動彈不得,壓低著嗓音說道,“你可以用你的異能,但請放心,我做了兩手準備。我在這棟房子里放了數量足以將這里痍平的炸/彈,只要你發動能力,炸/彈就會引爆,像我這種小人物,能夠和尊貴的白麒麟先生一起共赴黃泉,我很榮幸。”
第68章
澀澤龍彥從未如此無助過, 腿上的劇痛,被壓著脊椎無法反抗的絕望,被微生物、魚類排泄物等充斥的骯臟池水, 從他鼻子、嘴巴里灌入。大腦的意識被窒息的瘋狂所淹沒, 他不停的掙扎著,左右肩膀劇烈的晃動, 骨折的雙臂也隨著這個動作左右搖擺拍打著水面, 卻無濟于事。
無望的深淵中,感覺到身體越發的笨重, 反抗的力氣也越來越微弱。
他很想用自己的異能, 無論對方是異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罷,只要發動他的異能, 霧氣就能夠隔絕這種傷害。如果是異能者, 會死于自己的異能體手中。如果是普通人, 會被隔絕到黑暗空洞的亞空間直到霧氣消散。
然而他不能這么做。那只緊緊抓著他的頭發,像是要將他的頭皮連同頭發一塊兒扯掉的手掌,手的主人告訴他——他在屋子里放置了炸彈!
如果他發動異能,對方就會引爆炸彈!
他才二十三歲, 誰要死在爆炸之下啊!想動用異能的時候, 就聯想到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 被炸飛的內臟隨意的散落在四周,血肉模糊, 誰也辨認不出來。和他所不屑的其他人的尸體混合在一起, 說不準還會一塊兒火化,骨灰摻雜在一起, 就連下地獄也要跟那些骯臟愚蠢的人類糾纏……
雙重的窒息讓澀澤龍彥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恍神中, 覺得自己頭部和腰部的壓力一卸。他本能一般猛地仰著頭,身體無力的軟倒在池邊,捂著喉嚨劇烈的咳嗽起來。
被吸入的水被他咳出體外,朦朧的雙眼沒有焦距的打量四周,想要找到那個讓他如此狼狽、憤怒的兇手,然而卻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遲鈍的看向了自己左邊的膝蓋,中彈的膝蓋,似乎是被人用刀粗暴的挖出一個大洞,而里面的子彈已經不翼而飛。
是為了防止被鑒定出子彈的型號而故意的將傷口挖開,血源源不斷的從洞里淌出,沾血的森然白骨觸目驚心,澀澤龍彥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膝蓋,他甚至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挖走了子彈,因為窒息的痛苦已經蓋過了身體的疼痛。
后知后覺的,這股鉆心挖骨的痛楚卷土重來,他張開嘴,凄厲的慘叫聲。刺耳的尖叫,讓他覺得自己耳膜也受到了震動,只能聽到一陣盲音,連自己發出的聲音都察覺不到。
而最恐怖的還不止如此,他仰頭慘叫的時候,看到了樹上一個閃爍著的紅點——是炸彈!
那個兇手,竟然將炸彈放下了庭院的樹枝上,恰好是他仰頭才能夠看清的角度。
澀澤龍彥嘴里發出干啞的叫聲,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狽,方寸大亂。大腦已經是一片混沌,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雙手自由的隨著地心引力垂直,而左腿更是動一下就痛得他死去活來。
他趴伏在地上,只能用完好的右腿,像是斷腿的野狗一般,只能用唯一的右腿用力,一下下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求生的本能讓他發揮了體能的極限,有炸彈在后面威脅,他每一次蠕動都有著度日如年的煎熬。
不知道花費多久,他以為非常的久,可能是好幾個小時。而希望非常的快,就只有幾秒。等他終于爬到了長廊處,身后傳來了一陣爆炸的巨響。
沖擊波將他卷起,身體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墻壁上。木制的墻壁被他砸穿,他又落在了榻榻米上,身體滑行了一段距離,最終撞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才停止,仰面朝天。
火浪烤焦了澀澤龍彥的頭發,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被那股爆炸的巨浪給烤焦成黑炭,如果不是這樣,為什么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身上滿是各種擦傷和血跡,濃煙熏黑了他的臉,唯有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還能夠視物。
他砸到的是一具無頭尸體。死者的頭被掛在天花板上,像是蜘蛛網一樣的細線,穿過了人頭的大腦,從眼睛、皮膚、嘴巴、鼻子、耳朵等延伸而出,就像是一只刺猬。他無力的仰著頭,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血淋淋的,面容猙獰的人頭。
是之前被他的異能殺死的高瀨會的干部。
澀澤龍彥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尸體,他見過各種各樣死狀悲涼的尸體,他早就習慣了與尸體為伍。殘缺的、完整的、腐爛的……
然而沒有一個死者,給予他現在這種感受。
——還有炸彈。
——那個人說了,他在屋子里放了足以將整棟房子都炸平的炸彈。
——我不能躺在這里,我得離開這里!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可是,他卻只能夠癱軟在榻榻米上,面對著天花板上那個丑陋的人頭,他再次感覺到窒息。但現在的窒息,不是被冰冷的水所充斥給他的無力感,而是對現實的無奈。
對,即將死亡的恐慌。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被困在了牢籠之中,冰涼的狹窄的牢籠,他無力掙脫。他的耳邊似乎聽到諸多被他殺死之人的詛咒、謾罵……那些人的靈魂覆在他的身上,掐著他的脖子,按住他的手腳,用沒有溫度的手撕開他的胸腔,將他的內臟全都撕扯出來。
把他的皮膚活生生的剝開,露出里面鮮血淋漓的血肉……
他被自己的幻想嚇壞了。
——滾開,不要碰我。
他再努力的想要開口,被濃煙嗆壞的喉嚨也只能發出難聽的嗬嗬聲。他無法開口,無法發聲,只能夠在腦海里像是瘋子一樣的大叫著。
在精疲力竭中,在無限的恐懼之中,精神和軀體的折磨之中,他在心里不停的呼救著。
——誰來救救我!
——誰都可以!我不想死啊!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活著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我錯了!先生!我知道錯了!
——我不會報復您的!您一定在這里對吧!
——救救我!不要讓炸彈爆炸!不要殺我!您讓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放過我吧!
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卑微的祈求著施害者能夠放過他一馬。就如以往那些被他殺死的受害者那般,跪在施害者的腳邊磕頭,哭嚎著求饒。
……
南森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躲開路上所有的攝像頭,悄無聲息的從后門到了某家餐廳的包廂中。他打開了拉門,看到的就是綾辻一個人坐在桌邊,正在喝茶。
綾辻看他出現后,摘下了頭上的黑色假發,又摘下了黑色隱形眼鏡,露出原本的金發紅眸。又抽出用于增加自己坐高的坐墊,戴上了深棕色的墨鏡。
他一邊脫掉身上的衣服,一邊問南森:“解決了?”
“嗯,之前的衣服鞋子也都被我銷毀了。你沒有被發現吧?”
綾辻用一種‘你在開玩笑么’的眼神看著南森,用冰冷的腔調說:“為了給你做不在場證明,我可是吃了一頓服務員全程服務的壽喜燒。所以呢,你殺了他?”
南森無奈的咧開嘴角,道:“那我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他雙手合十,感激的道,“非常感謝兄長大人的協助。”
綾辻覺得他煩:“借錢和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是兄長大人,平時反倒是綾辻先生、綾辻先生的叫。利用的傾向太明顯了。”
南森朝他眨了眨單眼:“尼尼?”
回答他的是綾辻摔窗離去的背影。
南森莞爾一笑,坐在綾辻之前坐過的位置,想要喊服務員結賬的時候,就收到了特務科的下屬打來的電話。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橫濱醫院,等候在門口的竹中藤看到他出現后,連忙走過來。“南森先生,沒有打擾到您吧?”
“沒有。現在的事情比較要緊。為什么明天才會抵達橫濱的白麒麟,會突然進醫院?還是被警察送進去的?”南森蹙眉,語氣嚴厲的詢問。
竹中藤沒因為他的質問感到不適,他也是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具體情況還不知曉,應該是他偷偷入境,而且潛入了本地組織高瀨會的干部江野慶次的宅邸……包括江野慶次在內,他的保鏢、家人全都死了。驚動警察是因為那里發生了爆炸,有附近的人報警。”
“高瀨會沒有人收尾么?”
“他們比警察慢了一步,但恐怕這件事他們不會輕易放手。”
這也是自然的,死的可是他們組織里的干部。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高瀨會的名譽也會受損。
見竹中藤支支吾吾的,南森問:“他的情況很危險?”
“……醫生說他的傷非常嚴重,尤其是左腳,如果不妥善休養配合治療的話,很可能會瘸。”但無論是竹中藤還是南森,都沒有把這個傷情鑒定當回事。這種傷勢對普通醫生來說確實很嚴重,但有異能技師在,只是小事一樁。
竹中藤支支吾吾的說:“被發現的時候,他和江野慶次的尸體待在一個房間。似乎……精神狀態不對勁。”
南森點煙的動作一頓:“他瘋了?”
竹中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能是一時受到的刺激太大,您也知道的,白麒麟一直是上頭捧在手心里的珍貴異能者,他在那個宅子里具體發生了什么還未可知。但他被救出來后,嘴里一直在喊著‘先生求求您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迷糊話語。”
他艱難的道:“他口中的先生,很有可能是將他害成這樣的兇手。不過提起這位‘先生’時,他的反應……有點像斯德哥爾摩癥候群。”
南森,深吸了一口香煙。竹中藤看到他夾著煙的手在顫抖,內心里非常能理解自己這位年輕有為的上司的感受。
老實說……他第一次聽醫生這么判斷的時候,反應比南森還要激烈。
第69章
南森對這個結果非常意外。他沒有料到澀澤龍彥的心理竟然那么脆弱。原本以為做出這種事, 對方會恨死幕后兇手,畢竟做為一個出身豪門、順風順水的大少爺,又得到政府的特別待遇, 加上以往更是時不時的鬧出殺死異能者的事件,這樣的人性子肯定是十分高傲, 甚至是目空一切。
異能特務科已經給澀澤龍彥擦了不少次屁股, 甚至動用了七號機關,為他掩蓋罪證。就南森用收集到的資料給澀澤龍彥做了側寫,對方明顯就是一個反社會人格。
除去性格這一點, 他是個智商高, 且武力值不低的人, 南森對他做的這一切,不過是討巧罷了。事先也沒有想過自己的計劃能夠百分百的成功。
——如果不成功的話, 他會給綾辻發送訊號,讓對方直接用異能殺死澀澤龍彥。
現在計劃明顯成功了,卻多出了一個不必要的麻煩……斯德哥爾摩么?南森不是很相信。
他更傾向于對方是想要利用這種方式, 引出兇手, 然后殺死。
畢竟他一開始就跟對方挑明了, 自己只是一個區區的普通人, 這位高傲的異能者大人不會放在眼里的, 螻蟻般的弱小存在。
如果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作為一個普通人,竟然能夠成為白麒麟這等人物斯德哥爾摩的對象, 很大可能會得意自滿,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妄想著能夠掌握一張好用的牌吧。
掌握了澀澤龍彥, 也就變相掌握了對方背后的澀澤家族, 還有一系列龐大的人脈。心性稍微不定的人都會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竹中藤利用自己軍警的身份,將澀澤龍彥的案件從警察局手里過渡到手。恰好,橫濱的警察也不想牽扯進這種涉及到黑手黨的危險事件中,軍警能夠接手反而讓他們松了口氣。
對比起本土,橫濱的警察與軍警的關系要密切得多。畢竟很多時候也需要和軍警合作。
支走了警察后,澀澤龍彥待著的高級病房外,門口的守衛就換成了特務科的特工。南森和竹中藤進入的時候,就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床上,雙目空洞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骨折是小傷,起碼對澀澤龍彥是如此,他的雙手已經能夠活動自如,但他的左腿還打著石膏。被爆炸波及后,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左腳斷了骨頭。
他對來者沒有反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低著頭喃喃自語:“先生……先生請放過我吧……先生,我錯了……不管讓我做什么都可以……請放過我吧……”
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像極了損壞的人偶。
澀澤龍彥長得非常美麗,白色的發絲還有如今這副病弱的模樣,看起來猶如翅膀斷裂的雨蝶一般,讓人垂憐。
然而南森很清楚對方是一個多么危險的人。這種人不管是裝的也好,真的也好,也不會惹起他分毫的憐憫。
他不僅是對異能者下手,對普通人的性命也毫不在意。若是自己不用這種方式打斷對方的計劃,不僅是高瀨會的干部,橫濱大大小小組織里的異能者,都會受害。
倒不是南森憐憫那群異能者,畢竟會跑去混非法組織的異能者,無論是不是出于自身意愿,手里也沾染著不少人命,黑手黨的世界里只有生死,踏入那個世界之后,就要做好與死亡同床共枕的準備。這種人也不需要他人自以為是的同情。
今天殺了人,明天也會死在別人的手里,周而復始,直到力竭的那一天。這么算起來,港口的先代盡管被森鷗外背刺,但也算是一個很好的下場了。
基本上走這條路的人,想要安安穩穩的活那么久,還能夠保留全尸死在病床上,有一個體面的盛大葬禮,幾乎算得上是奇跡。
澀澤龍彥原本的計劃非常歹毒,如果他接二連三的得逞,各大小組織之間就會互相猜忌。這些組織都不缺敵對方,雙方開戰,拉入其他方混戰,再到最后一發不可收拾。
黑手黨會堂而皇之的在白天殺人,甚至會肆無忌憚的對普通人下手,如此就會演變成戰爭。整個橫濱都會被拖下水。而這背后,又會是多少無辜的生命喪生,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在嘗試著呼喚澀澤龍彥,對方都沒有給予任何反應之后,南森果斷的放棄。想必竹中藤也覺得現在不是一個適合與對方聊天的時機。
二人離開了病房,南森道:“看好他,我去打個電話。”
但其實不用他打,對面已經打過來。聯絡他的是內務省的上司,于泉次官。對方只是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南森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回應,就切斷了聯系。
竹中藤反倒是憂心忡忡的站在一邊:“南森先生,現在怎么辦?”
白麒麟才到橫濱第一天,就發生了這種事,雖說對方是不打招呼提前入境,還自己跑去攻擊異能者,可就算如此,該擦屁股還是得擦。
但南森給出的答案卻讓他意外:“次官大人說,上面已經派人過來,接走白麒麟。”
“咦?沒有其他的話嗎?”竹中藤覺得不可思議。“沒有追責我們?還是說成立了調查組……”
“他們顧不上這些,只想著以最快的最低調的方式將這件事處理掉。”南森頓了一下,說道,“法國特務科聯系了當局,讓特務科協助排查近期入境橫濱的人員,他們得到消息,有個大人物很有可能潛伏在橫濱。”
“誰?”
“暗殺王,魏爾倫。”
魏爾倫的名聲之響亮,可謂是里世界圈子里聞風喪膽的人物。他是最頂尖那一批的超越者,如果這種人在橫濱的話,白麒麟受挫事件反倒成為了不重要的芝麻小事。
畢竟白麒麟這張牌,是官方的秘密底牌,這等直接針對異能者的特殊異能,與太宰的反異能、綾辻的因果律異能同理,是世界上最稀少的那一類。
現在上頭估計還會責怪白麒麟多事,在這種關頭搞這種小動作,還會慶幸他在鬧出大事態之前翻車了吧。
變臉的速度快到,仿佛他們以前對白麒麟的百依百順、極盡尊榮是不存在的一樣。
南森離開了醫院,他的車停在停車場里,他坐在車上,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停車場,這個封閉的空間里,他才松了口氣。
難怪綾辻之前說,不到必要他不會對澀澤龍彥施展異能,讓他最好果決點,確保阻攔白麒麟的任務能夠一次成功。也正是聽了這個警告,南森才會使用那么極端的方式,甚至在現場留了炸彈。
老實說,他當時那么做的時候,心里還有點虛。他并不是那種喜歡暴力的人,尤其是用這種方式去虐待一個人。從軀體到精神上極致的打壓。
恐怕綾辻已經提前收到了一些風聲。怪不得太宰之前會將中也拉著一塊兒去上學,恐怕也是受到綾辻的指示。但太宰應該不知道具體原因,只是覺得把中也拉著一起去上學,能夠通過這層關系幫助到自己。
即便是太宰再聰明,有信息差且隱瞞他的人是綾辻行人這種等級的偵探,也只能被瞞在骨子里。
南森點燃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呼出一道長霧,心里想著:哥哥是好哥哥,就是……這種事情提早說啊!
南森有一種迫切感,鐳缽街的重建計劃不能失敗,等到投入的資金回籠之后就盡快把欠綾辻的錢給還了……沒有這樣嚇弟弟的!我失憶的童年里,你是不是也沒少干過這類事情來嚇我?
“Marlboro Menthol Lights。”
一個聲音從南森的后方傳出來,嗓音的語調很是特別,讓人聯想到歌劇臺上的高音歌手的歌聲,宛轉悠揚。“薄荷味,確實能夠提神醒腦。”
南森的動作猛地僵了一瞬,夾在指間的香煙顫抖了一下,煙灰落在了他的西褲上。
一輛車恰好從旁邊經過,車前燈閃耀照亮了車內的場景,也照出了車后人的身姿。
南森通過后視鏡,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場景。
車后座的中央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一身不管出入哪個高級場合都非常體面的名貴西裝。陽光一般絢爛的淺金色長發,前發綁著一條精致的小辮子,歪斜束成一縷垂在肩頭。那張即便是北歐神明降世都會驚嘆的俊美容顏,就像是點亮黑暗的叢火一般醒目耀眼。
不速之客的坐姿優美,讓人聯想起搭箭后拉滿的弓弦,一舉一動蘊含著獨特的勾人心魄的魅力,即便是膚色蒼白猶如久未見天日,也無損他的風采。
而這樣一個完美得不像是人類的青年,就坐在他的車后座。
偏偏,南森一點都沒有察覺。
他上車的時候已經檢查過車子,當時車上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可就是如此,這個人無聲無息的,像是鬼魅一般的出現在了這里。
與他待在同一輛車里,如此近的距離。而南森肯定,如果對方想要對自己做什么的話,他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
他足足愣住了兩秒,才像是回神過來一般,神態自若的將煙頭含在嘴唇,再吸了一口吐出,叼著煙大膽的扭過身,右手搭著副駕駛座的椅邊。
他嘴角勾著清淺得,如果不仔細看都不會發覺的弧度,嗓音微揚的說:“不經過車主允許就上車,可是違法的。我可不是什么免費司機啊,魏爾倫先生。”
第70章
魏爾倫面帶微笑的看著南森。他的笑容如同一個頑固的面具, 是一種掩蓋內心真實想法的手段。溫柔的笑容底下,眼底是荒蕪大地般的森茫。
“你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找你么?”
南森想了想,問道:“因為中也?”
“你讓他去上學。”
“畢竟他是需要上學的年齡。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性未定, 很容易就會被他人的價值理念牽著跑,處身在一群頑固的成年人之間對他并沒有什么好處。涉世未深的小笨蛋就應該和小笨蛋待在一起,哭過笑過,享受一下青春, 等過個幾十年再翻出來, 還能當成黑歷史嘲笑他。”南森知道魏爾倫想表達的是什么意思。
但他故意曲解對方的深意。并用一副交流教育孩子理念的表情和語氣,面帶淺笑的說著,就好像他們只是兩個家里都有一個讓人頭疼的青春期孩子的家長一樣。
南森說:“你知道么?他們學校的網球部邀請他們加入, 一起打網球。但那孩子說, 作為異能者去打網球參加各種比賽, 對其他人不公平。所以也就隨便打打, 鬧著玩的……一開始打的時候就是追著球跑,或者因為對力度掌握不均弄壞了好幾個網球拍,不知道現在打得怎么樣。”
魏爾倫沒有被他的話題牽著跑:“你知道我和中也的關系。”
“你們很像。”南森道。
“像?”魏爾倫覺得南森是在騙他, “我們長得一點都不一樣。”他是純粹的歐洲人的面孔,而中也是亞洲人。這也是因為他們作為容器的克隆身體, 來自于不同的人類本體。
“跟長相身高沒關系。是一種感覺。不過比起你, 中也要更稚嫩一些, 也對,算起來他‘出生’到現在, 也才九歲。九歲的孩子啊……”南森微微皺起眉頭, 傷腦筋的道, “讓他讀國三還是太勉強了一點, 也許我得給他找一個靠譜點的補習老師, 他挺聰明的,考試可不能輸給別人。”
魏爾倫覺得南森很煩。他想要知道的并不是這些。他潛伏在橫濱已經一個月了,這段時間里也在調查著南森。
對方是警察,同時也是異能特務科的人,他想知道的是——特務科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和中也的關系。
但不是在這里跟對方像個普通家長一樣討論著育兒經。
“你不怕我殺了你么?”魏爾倫將心里那點子別扭抹去,如此冷酷的說著。
南森面容平靜的道:“是人都怕死。”
“能夠承認自己怕死,也算是一種勇氣。”魏爾倫夸贊著,但這句話說起來就像是鸚鵡學語一樣,是一種照搬全抄的話術。也不知道是從誰那里學來的,虛假的套話。
南森猜是蘭波。
蘭波也喜歡說這種虛偽的客套話。也可能是來自別人,學會客套也是融入人類社交的一種大眾方式。
“我自然怕死。但怕的不是死亡本身。死亡不過是瞬間的時間,我這人不信神佛妖鬼,無法理解所謂的死后下地獄上天堂的想法。我擔心的是死亡之后,家里的孩子怎么辦?接手我工作的人能不能擔當得起這份責任?以后再也吃不到喜歡的辣味咖喱,喝不到咖啡,買的新衣服沒人穿……”
南森憂愁的嘆了口氣:“我欠下的債務還沒有償還,對于債主而言應該算是災難,畢竟是真的借了很多錢。”
魏爾倫:“……伶牙利嘴。”
南森轉過身,背對著魏爾倫,旋轉鑰匙發動引擎,啟動了汽車,緩緩的開出地下室。“聽起來你是真的想殺我的樣子,那作為一個無法反抗的弱者,尊貴的強者大人能不能滿足我臨死前繞上橫濱一圈的遺愿?我來這個城市之后,還沒近距離欣賞過橫濱的海景,至少滿足一個心愿,讓我的靈魂能夠安息。”
“……你不是不信神魔么?也會相信靈魂?”就像是摳字眼找到了一個能夠攻擊的方向,魏爾倫的語氣聽起來清亮了一些。“你還可以開到特務科的本部,找上所有你認為可以救下你的人。”
“我不。”南森語氣堅決的拒絕了。
魏爾倫反倒是因為他這份堅決愣了一下。“是因為不想拖累別人么?”
“和這個沒關系。照這樣說的話也有,但是我都是必死之人的,就算是真的把別人拖累了,難不成還能再把我殺一次。我拒絕的原因是……”南森開出了地下室,開向了公路。明亮的陽光照射進車內,他看向了后視鏡里的魏爾倫。
透過后視鏡,二人對上了視線。
南森的眼眸里含著譏諷的嘲弄:“我討厭別人自以為是的替我做選擇!”
后視鏡里,倒影出來的魏爾倫的眼睛,那雙碧藍色的眼眸第一次浮現出了意外之色。
南森踩下了油門,在車流中急速的穿梭,魏爾倫身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紅光,沒有綁安全帶的他,身姿還能夠穩穩的坐定著,不因為這突然的加速而傾斜。
南森一路強行闖了好幾個紅燈,就像是臨死前瘋狂一把般,身后也跟著一輛勒令他停車的交警汽車。然而他置若罔聞,就像是惡作劇一般的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他真的繞著橫濱開了一圈,最終停在了一個無人的海岸邊,一個漂亮的擺尾剎車停下。他解開了安全帶,偏頭看向了后方。卻發現后座已經空無一人。
不怕是不可能的,他的雙手和小腿肚,其實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著。飆車的過程中,腎上激素的驟增也讓他的大腦充血,就算是差點和迎面的車輛對撞,他也沒有放慢車速。
這段過程中,他的眼睛注視著路況,大腦可謂是一片空白,逼迫自己遺忘后座上坐著一個危險的超越者。
可是現在,人已經走了。
離開時和來時一樣,對方悄無聲息的猶如鬼魅一般。
南森從肺部深處呼出一口氣,盡管他現在一頭霧水,但似乎……逃過了一劫?
手機鈴聲突然的響起,嚇了南森一跳,他的身體在椅子上彈跳了兩下,才抖著手指拿出了手機。來電人是太宰。
他接通電話后,傳出了太宰拖著長腔帶著鼻音的聲音:“吶~太一先生,我現在被關在了一個地下室里,你能來救我嗎?中也這個笨蛋,竟然被人用一根麻醉針給藥倒了。他是笨蛋對吧,是笨蛋小矮子啊~~”
南森眨了眨眼,抽出一張紙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說道:“手機定位開了沒?我現在過來。”
太宰疑惑的道:“太一先生,你的聲音怎么有點啞,還在抖?”
“啊,可能是感冒了。誰讓你昨晚把家里的冷氣開那么大。”說完南森掛斷了電話。
太宰的手機卡是他申請的,因為是未成年,作為監護人的他能夠通過手機定位來查對方的位置。看到位置的時候,他有點納悶——長野縣?
這兩個小子不好好上課,跑到長野縣做什么?
……
是一處外表看上去很普通的住宅,這條街道所有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造型,庭院里枝繁茂密不加修剪的樹木,成為了一道天然的隔離他人視野的屏障。
聽到庭院玻璃門開啟的聲音,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蘭波,無奈的轉頭看著踏步進來的魏爾倫。“我說過要走大門的,而且,別把皮鞋踩在地板上,弄臟的話就自己擦干凈。”
魏爾倫的身影一頓,看向了自己腳上干凈得一塵不染的皮鞋。最終還是選擇了脫掉鞋子進入了客廳。
蘭波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手里的書,書名為《幸福的婚姻與性》,一本獲得諾貝爾獎的巨作。
魏爾倫顯然也看清了書名,臉上那慣性的笑容,微微的凝固。他說:“親友,我見過他了。”
“身上沒有血腥味。你沒有動手。”蘭波的視線頑固的黏在書本上,看得非常專注。
似乎是從蘭波看的書里聯想到了一些什么,魏爾倫感覺自己的耳根在微微發熱。他努力的讓自己的聲線聽上去和平時無異:“你是對的,在見過他之后,我猶豫了,放棄取走他的性命。”
魏爾倫頓了一下,揚起聲量說道:“他有一句話,我覺得很有意思。”
“哦,我沒興趣。”蘭波擺了擺手,“去給我倒杯新的咖啡。加幾顆糖不用我說吧?”
魏爾倫有點憋悶,但他還是乖巧的去倒了咖啡,咖啡液里加了三顆糖和三勺牛奶。將咖啡放在了蘭波面前的桌子上,道:“他跟我說的那句話是……”
“我說了,我沒興趣聽。”蘭波合上書本,皺眉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這種野心勃勃的政客,嘴里沒一句話是可信的!”
“……你說的不可信,是因為他說我們是相愛的親友么?”魏爾倫問。“但我們確實是相愛的。”
“親友和戀人是不一樣的。”
“……但在普世意義上,我們也算是戀人了。”魏爾倫不明白蘭波的關注點。“畢竟我們已經肌膚相親……不止一次。”
蘭波輕哼:“所以我才沒有殺了他,我甚至不希望他出現在我的面前。但你可以。”他覺得魏爾倫選擇放過南森這一點,很是過分。
但魏爾倫有自己的理由:“他說,他討厭別人替他做選擇。”
“……所以呢?你是為了奪走他的性命才去的,因為他不想你殺了他,你就放棄了?”蘭波瞪大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魏爾倫。好像認為他是個假的。
魏爾倫道:“我覺得這句話很正確。所以今晚的點心我要吃洋梨派!”
“不做飯的人沒資格挑剔。還有呢?你想做出什么選擇?”在不客氣的拒絕魏爾倫的要求后,蘭波緊接著問。
魏爾倫抿了抿唇,用受傷的表情看著蘭波:“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都是我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想要什么你就給什么的!
現在竟然對他進行飲食控制!魏爾倫選擇無視掉是因為連續吃了一個月的洋梨派,才會讓蘭波忍無可忍的拒絕他這次請求。
蘭波呵呵冷笑:“我覺得多讀點情感類的書籍是正確的事情。我就是以前對你太縱容了,我們的相處方式必須改變!我體諒你,你也要體諒我!現在,去把碗洗了!”
魏爾倫皺著眉看著蘭波,蘭波無懼他的怒氣,對上了他的視線。過了足足一分鐘,魏爾倫轉身拖著笨重的身體和靈魂走向了廚房,認命的開始洗碗。
這時候他心里想的是——買個洗碗機吧。我討厭洗碗!
還有……當初在親友哭著對他說子彈留下來的傷口很疼時,就不該心虛的答應對方‘從親友轉而戀人相處模式’的要求。
第71章
太宰坐在木箱上, 覺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會吸進這里的陳年粉塵。他摸著自己的肺,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吸取粉塵過多而生病, 這樣太一先生絕對不允許他吃螃蟹。以前的他是不會想這種問題的,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太閑!
人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也會操著平時不會操的心。比如……
太宰看著躺在地上睡得鼻子冒泡發出鼾聲的中也,明明是中了麻醉針, 臉蛋卻紅彤彤的, 睡得很舒服的樣子。他就有點心里不平衡。
地下室的上方被倒塌的重物堵住,沒有其他出口,這里也就中也這個四肢發達的笨蛋才有那個能力帶他們離開這里。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還是把中也叫醒, 但太宰還是第一反應聯系了南森。理由很簡單——他才不要靠中也這個笨蛋!
前一秒信誓旦旦的說自己連子彈都不怕, 下一秒就被麻醉針命中,這是何等的靠不住!
太宰直接無視了是因為他當時故意觸碰中也,才會讓對方的重力失效。而用麻醉針襲擊他們的人, 不過是個需要他們解救的小女孩, 才會放下警惕心。真是個不合格的黑手黨!
蹲在角落里的志保一臉復雜的看著太宰。她就只有一根麻醉針, 沖動之下使用了, 還剩下一個。本以為對方會因此而暴怒, 甚至傷害自己,又或者擺出年長者的樣子跟她說一堆大道理自以為是的要幫助她。
然而沒有, 太宰當她不存在, 不是擺弄著手機,就是戳那個倒下的褚紅發少年的額頭,又或者用對方的頭發綁啾啾。用不知道哪里找來的透明橡膠圈, 給對方綁了十幾個沖天的小啾啾, 還拍下了很多照片。
她看了眼封閉的出口, 確定自己是無法出去的。等到南森先生來了, 她會被送回姐姐的身邊吧。對于南森,志保還有印象,是降谷先生的男朋友,一個外冷心熱的警察,和降谷先生一樣很有正義心。
但是……她并不想回去。
是的。志保是自己選擇了逃跑,沒有人逼迫她也沒有被綁架。她用自己的零花錢買通了一個缺錢的風塵女,讓她假扮自己的姐姐給老師打電話,還穿上她姐姐的衣服站在校門口假裝是來接她。
因為電話是用志保的手機打的,而那名女子和明美的背影很像,加上隔的距離又遠,志保又表現出和對方的親密,所以老師沒有疑心。
她一個人搭乘電車,漫無目的的隨意在一個車站下車,又躲在了這個本應該不會有人能找到的地下室里。原以為不會有人找到自己,但偏偏太宰和中也找到了。太犯規了,難不成她身上被裝了雷達嗎?!
在兩人說出來意是想要帶自己回去后,太宰輕易的戳破了自己做過的事情之后,志保在慌張之余用麻醉針將想要將自己強制帶走的中也撂倒。
志保咬了咬唇,忍不住的打破沉默:“就算送我回去也沒有用,我能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你們這樣做非但不能幫助我們,反而會害了姐姐。夠了吧,這種過剩的正義心,好心辦壞事的道理沒有聽說過么?”
太宰反而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志保:“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和中也可是接受了委托才來找你的。只要將你帶回去就行,其他的事不歸我們操心。”
志保愣了下:“委托?是姐姐的委托么?”
“不是哦。是零先生。降谷零。”太宰輕笑道,“零先生好大方呢,花了一大筆錢做委托費,這個錢都夠雇個殺手了。警察應該賺不到那么多錢吧,是找別人借的?還是高利貸?”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志保過了幾秒,才如此詢問著。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樣,音量猛地拔高,“就算是以前接受過媽媽的幫助好了!就算和姐姐當過玩伴好了!大家都這么久沒見面了!爸爸媽媽也不在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啊!爛好心也要有個限度!我既不是媽媽,也不是姐姐啊!”
“原來如此,你是那種不敢接受他人好意的人啊。”太宰點了點頭,捏著下巴如此說道,“覺得不管是赤井先生也好,零先生也罷,他們更重視的還是童年有過情誼的明美小姐,而與他們沒有過交集的自己,就像是一個拖累瓶。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在獲取關注度嗎?”
“你、你胡說八道!”志保被氣得臉色漲紅,“什么關注度!我不需要這種東西!你這個意思,難道是認為我在嫉妒姐姐嗎?!”
“那就是另外一種。”太宰笑瞇瞇的看著這樣的志保,說道,“覺得姐姐還有他們兩個人護著,而只會招惹麻煩的自己,也可以放心的離開,反正那個組織要的是你,明美小姐不過是用來牽制你的工具,一個人承擔下這個責任,只要不與她相見,組織就算找到你了,也不會選擇去傷害她。畢竟……你都自己拋棄她了,沒有價值的工具就不需要多費心思、冒著驚動警察的風險去在意,對么?”
志保,只覺得冷氣源源不斷的從腳心一路升到了大腦皮層。她抖著嘴唇道:“你是在詐我。”
“你的表情更像是在問‘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些’。傷腦筋呢,所以說天才這種存在就是麻煩。自以為很聰明,能夠掌握一切,做出來的事情不過是幼稚的小鬼行徑罷了。”太宰攤手,搖著頭無奈的道,“理論考試能得一百分,不代表實踐能得一百分。你啊,還沒有到能夠小看大人的程度哦。”
“……你什么都不知道。”志保當然知道自己這么做很不理智,但是被一個不是成年人的,只比她大四歲的少年說出來,心里就很有一種逆反心理。
“我當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啊。我是個偵探,偵探是沒有情報、沒有線索、沒有頭緒,就破不了案的人哦。但如果有了以上這些,說不定我會給你一個很好的建議。”太宰如此道。
“建議?”志保鄙視的看著太宰,“這句話是跟南森先生學的吧。”
“咦?你也知道啊,看來零先生也跟你們說了好多太一先生的事情。”太宰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的向前挪動了幾步,“還說了什么?帥氣?英勇?文武雙全?什么都會!”
志保半月眼的看著化身迷弟的太宰,光從對方的話語就知道這濾鏡打得有多厚:“……是一個游戲發燒友,不務正業的死宅,最大的優點大概是不抽煙不喝酒。”
“我不信。”太宰覺得志保是胡說,還是故意挑著在別人眼里是缺點的地方說。“太一先生已經很久不玩游戲了,不過他確實不怎么喝酒,但是個煙不離手的大煙槍。自從那件事……啊,因為工作了嘛,那么忙也沒時間玩游戲。”
志保不關心‘那件事’是什么事,但太宰故意岔開話題,估計也不是什么小事。她道:“既然你也有重視的人,就應該明白我的感受……我不能待在姐姐身邊。”
“看來你比明美小姐更了解組織里的事情。”太宰挑眉,“是自己觀察出來的么?”
“……我見過贊助我和姐姐的那名干部,順風威士忌。不僅如此,還有他的幾名手下。”志保知道如果自己不透露一些什么,對方絕對不會罷休,“基本都是日本人。我曾經故意偷聽過他們的話,作為一個干部和干部的親信,就算對方是外國人的情況下,也是用日語交流。你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嗎?”
太宰臉上的笑容不變:“那個組織的大本營是日本。也就是說,將你們接回日本反而是一步壞棋。既然是能量那么大的國際組織,民間也說不定會有很多眼線。雖然贊助你們的干部死了,可是作為被重點關注的天才,你的資料說不準還在組織里面,遲早會被找到。”
志保吐出一口長氣。可能是憋得太久了,終于有機會訴說,也就不再假裝出一副刺猬般的樣子:“不一定是壞事。也有燈下黑的說法吧。他們頂多就只能靠照片找我,只要我瞞得夠緊,假裝成普通的小孩,基本上不會被發覺。”
“我和你的老師談過。”太宰走到了志保面前,蹲下身說道,“昨天下午,你們班級在做化學實驗,有一個學生因為操作失誤,器皿起火,你比老師更快的將火熄滅,并精準的指出他實驗的錯誤之處,起火的原因。然后被老師夸獎,這件事也通過同學的嘴巴傳遍了整個學校和家長圈。”
志保,遲疑的點了點頭:“我今天早上進了校門,很多人跟我打招呼,就像是動物園里的猴子一樣,誰都認識我,誰都在看我。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但也有壞處。做為外來人的我和姐姐,一舉一動本就受到關注,他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一點小秘密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就算志保再怎么努力的假裝自己是個智商普通的孩子,可是有了這次失誤之后,她就算后續補救也沒有用。表現得越聰明,關注度就越大。在這件事之后,她如果還表現得平庸,受到的關注度也同樣不小。
這就是個死局。
越是高調,就越容易被發現。就算是搬家了,不管搬到哪里,也會留下痕跡。
如此,還不如離姐姐遠遠的。就當她已經死了。
志保想到這里,強撐著的勇氣頓時消散,眼里一片水霧,下唇被她咬得發白:“比起連累姐姐,甚至害死她,還不如離她遠一點,時間是最好的安慰劑,等時間長了,她就會慢慢的忘記我。因為我的緣故,她已經擔驚受怕這么多年了,她本來就是個爛好人,看到有陌生人在路上摔倒也會毫不猶豫的上前去扶……就因為我,卻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愿,去為組織工作,去做壞事……如果沒有我的話,她會更——”
【才不是這樣!】
一道聲音突然冒出來,是明美的聲音。聲音來自太宰的手機。
“……姐姐?”
【我啊……認為志保能夠活在世界上,是最幸福的事情了!】明美的聲音帶著激動的哭腔,泣不成聲的說道,【志保出生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爸爸媽媽出事之后,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但因為想到有志保需要我照顧,需要我保護,才有了努力生活的勇氣!只要是為了志保,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啊……但是如果沒有志保的話,我就連面對人生的勇氣都沒有,就是這樣沒用的姐姐啊!我不像爸爸媽媽,也不像志保那么聰明,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你長大之前,在你忙著學業和理想的時候,照顧你而已啊!看到志保喜歡吃我做的飯,聽到志保說以后想要成為一個世界著名的科學家,真的、真的很高興。負擔什么的,我才是你人生最大的負擔啊!所以請不要、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啊——!】
上方傳來了巨大的震響,嚇了所有人一跳。木板門被打開,南森用手機照明,看清了里面的人。他剛才也聽到了明美的聲音,歉意的笑了笑:“啊,好像來的不是時候。這樣吧,你們換一個空氣清新點的,光線和風景好一點的地方,再繼續可以么?”
第72章
似乎是被南森的聲音嚇到, 明美掛斷了電話。手機發出一陣盲音。
南森下了樓梯,看到里面的場景之后,先是朝著志保點了點頭, 將中也抱了起來。朝著一臉乖巧的太宰說:“欺負自己的朋友可不行哦, 小治。”
“哈~才沒有這么笨蛋的朋友呢。”
“我在上面看到了,那個機關是你設的吧, 等你和中也進來之后, 就啟動機關,讓柜子倒下來壓住門。又故意讓中也被麻醉針藥倒,方便你和世良君的對話不會被打擾。”
太宰歪了歪頭, 雙手合十的對南森說:“果然都瞞不過太一先生呢!是的哦, 如果是中也的話, 一定會很激動的說什么‘你在搞什么啊’‘像個傻子一樣’的話, 這樣就不能和世良君好好聊天了~”
志保:“……”每一句都聽懂了,但她是真的沒想到他們踏入地下室后, 一切的發展都是太宰的手法。
故意讓中原中也昏迷, 又故意無視自己,等著自己忍不住的發聲, 對方就可以順勢的用語言攻擊她的心靈死角, 還讓姐姐聽到了自己的真心話。
她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就像是放棄一樣的說:“算了, 就這樣吧。”
雖然姐姐的話讓她很感動,但是……
志保停止了思緒。她偷聽到了秀一表哥,還有降谷先生跟明美確認黑衣組織的對話, 在知曉他們二人都準備臥底黑衣組織之后, 原本以為自己這次行動是不會驚動那兩名警察的。
就算明美求助了, 大概率也只是讓這二人的熟人來幫忙找人。但卻沒想到……降谷先生寧愿出錢委托太宰來找她,同時南森先生也親自來了。
這下子……就變成了她麻煩到了許多好心人。
南森看了眼志保,沒有吭聲。而是帶著他們離開了地下室。志保低著頭跟在最后面,跟著他們走出了這間獵人小屋。
地下室的空氣不好聞,在走出那里之后,也確實覺得呼吸要順暢一些。志保問太宰:“你為什么會知道我在這里?”她始終想不明白。
“為什么啊……”太宰歪著頭說道,“你應該是隨便找一條電車的路線搭車的吧。”見到志保點頭后,他繼續說道,“但你回到日本的時間不長,如果想找一個安全的不會被找到的地方,一定會下意識的尋找自己認識的。我在你們家里,看到了你書桌上有一本風景雜志。如果你是搭乘這條路線來到長崎,出現在雜志上面的這個地方,會是你下意識到來的地方吧。”
志保:“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會搭乘電車?公交車或者計程車不可以么?又為什么知道是搭乘這條路線?我是用硬幣購買的車票。”
“想跑得遠遠的話,電車是最快的。只要去調出離你學校最近的電車站的大門監控,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找到你,處于這種精神狀態的你,應該無心去更換不同的路線,而你進入電車站的那段時間中,終點站是長崎的電車是最快抵達的那一班,抓緊時間的你一定會買這一班車的車票。”
“……原來如此。”志保這下子是完全的服氣,苦笑著說,“不愧是偵探。”
就連心理和思維模式都被拿捏得清清楚楚。不愧是能刊登到報紙上的名偵探津島修治。
“看來你們是聊完了。我們走吧。”南森對志保道,“你姐姐估計已經快等不及了。”
但志保還是不想離開,問南森:“您認為我回去是一件好事嗎?如果真的被黑衣組織的人抓到,會發生比今天更麻煩的事情,甚至是有生命危險。”
“我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是……你用這種‘我不想離開姐姐’的痛苦表情看著我,我還有‘是’以外的答案嗎?”
聽到南森將問題拋回來,志保被這段刁鉆的話給愣住了。南森的話語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不是勸她不要多想,也不是猶豫著模棱兩可的說著好聽的話。
而是,用這種方式,將她內心真正的選擇和愿望給說出來。確實,這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但是志保,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一個個的……都跟笨蛋一樣。”她如此說著。
“吶,世良君。”南森道,“你是不是太過小看大人了?”
志保道:“黑衣組織不是一般的非法組織,他們……”
“那就是你,太過高看大人了。”
“咦?”
志保驚訝的看著南森。南森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就像是無風夏夜下的湖水,南森說:“你知道為什么大家都來找你么?因為你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盡管你很聰明,但你從出生到現在,都活在黑衣組織的陰影之下。在你眼里,他們是猶如死神、惡魔般不可戰勝的存在。”
他看著志保的眼睛,說道:“你認為他們是壓在你身上、所有人身上的高塔。這就是我說你太高看大人的原因。因為這樣,所以你覺得沒有人能夠保護你,你遲早會被抓回去,遲早會拖累其他人,包括我們和你姐姐在內,幫你們的所有人都會死。所以我才說,你太小看大人了。就算是再強大的組織,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靠著利益才能驅使的一群沒有紀律、道德感、榮譽感而言的人群,想要摧毀他們的辦法多種多樣,而且,世良君也擁有著摧毀他們的力量。”
“……真的嗎?”志保無法理解。“我、我不可能的吧……”
“他們需要你,是因為你很聰明,是個天才。但是像你這樣的天才,他們不會掌握一個。世界上有那么多少年天才,就能夠確定一定能夠長大成材么?多的是中途夭折或者平庸之輩。他們對你做的,不過是一項投資罷了,你有用他們就投資受益,你要是沒用,就是失敗。就跟炒股一樣,都是伴隨著風險的。因此,你大可以不用想著要掩飾自己的才能,苦苦壓抑自己,讓自己泯然眾人。”
南森朝她笑了笑:“想要擺脫他們很簡單,努力將其他人踩下去,成為最天才的那一個,讓人看到你的價值。你可以選擇成為國家的國寶級科學家,既然是這么重要的人才,你覺得他們就算找到你了,敢帶走你么?敢與一個國家為敵么?”
……
中也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對面坐著太宰和南森。他疑惑的左右觀望,搞明白了這里是一處民宅的客廳。
停擺的大腦終于開始轉動,也顧不上南森還在這里,一把撲過去抓住了太宰的領子:“你這家伙啊!我明明能夠躲開,你故意讓我不能用異能,還把我往麻醉針的方向推!”
太宰手里的杯子差點摔了,受不了的道:“你干嘛啊!說了多少次不要隨便撲上來!就算是狗狗也是要講禮貌才行!”
“你才是狗狗!”
“中也本來就是小狗狗,既然承認的話就叫我一聲主人聽聽。”
“……太、津島修治!!!”中也忍無可忍的怒吼出聲。
“行了,你們都停一下。”南森放下了茶杯,朝著從廚房探出頭的世良姐妹歉意的點了下頭,對中也說,“我已經罵過小治了,他說下次不敢了。”
太宰舉手:“嗯吶,不敢了。被狠狠罵了哦!”才怪!太一先生才不會罵我!我下次還敢!
中也對南森有著一種別樣的信任感,再加上他發現了還有兩個女生在廚房,只能夠不甘的放開太宰:“哼,沒有下次了!”
南森敲了下正在偷笑的太宰的腦袋,給中也倒了一杯茶:“事情已經解決了,世良小姐說想要做一頓美味的晚餐感謝我們。”
“解決了?”中也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已經晚上九點多。
從長崎一路載著志保回到這里,花費了不少時間。等姐妹倆抱頭痛哭一會后,大家才能靜下心去關心晚餐的事情。
中也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嘀咕說:“哼,我還有事,可不能留……”
肚子發出來的咕嚕嚕的聲響,讓中也的臉蛋爆紅。因為南森已經制止過了,太宰強忍著取笑中也的沖動,把臉埋進了南森的后背,肩膀抖動得十分厲害。
中也臉色更加難看,他覺得非常丟臉,不想繼續待下去,還不如直接飛回橫濱。走到門口,打開大門時,卻發現門口站在一個墊著腳尖,正準備按門鈴的粉發少年。
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見到中也后,他警惕的道:“你是誰?你不是這個家里的人吧!你對世良姐姐她們做了什么?!”
中也,臉色兇惡,正要懟回去的時候,志保從里面跑出來。“虎杖君,這是我家的客人。”
見志保這么說,虎杖悠仁的面色才緩和,朝著中也鞠躬:“抱歉。因為聽到這邊不是哭聲就是怒吼聲,我以為是世良姐姐她們出事了,就過來看看。我是住在隔壁虎杖家的悠仁。”說完,他還抬起頭一臉好奇的打量著中也。
他說:“小哥哥,你的帽子好好看。品味好酷,就像電視上的賽車手。”
中也:“……啊,哦。”他擦了擦鼻子,瞬間忘記了之前的糟糕心情,紅著臉說,“你的品味也不錯。”
被這么一打岔,等送走虎杖之后,中也都忘記自己想要離開的目的。恰好晚餐也做好了,他別別扭扭的坐定,看著面前的米飯和菜,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這時候門鈴響了。中也嘀咕著這家的客人真多啊,卻有一種被解救尷尬的輕松感。
這次是明美去開門,她打開門看到來人之后,高興的說:“降谷君!你是剛下飛機么?”
降谷:“嗯,我下機后看到小治發來的信息,說志保找到了,就直接過來。”
明美一聽就知道降谷還沒吃飯:“剛好我做了晚飯,快進來一起吃吧。”說著,她讓開位置,好讓降谷能夠看清客廳餐桌坐著的人,她笑著說:“南森先生也在哦。”
南森/降谷:“……”
——還真的是剛剛好的巧啊。
——小治,你這個叛徒!為什么不說太一在這里/零會過來啊!
第73章
南森并不想在這里見到降谷, 降谷也同理。先不說事先沒有這個準備,他們腦海里同時浮現出了一段恨不得即刻失憶的回憶。
當初分手的時候,南森指責對方是喜歡世良明美, 而降谷因為過于生氣,并沒有當場嚴厲的否定回去。而這里……是明美的家。
盡管已經知道移情別戀都是一場誤會, 但是……說出的話并不能收回。
降谷不好拒絕明美的好意, 這個時候離開不是明智之舉, 只能夠硬著頭皮的坐定用餐。好在降谷的演技是練過的,而南森一般情況下都是一副不知喜怒的半面癱臉,氣氛勉強也維持得下去。
中也打量著降谷, 他曾經聽太宰提到過南森有個交往的對象,是個金發黑皮膚的男人。第一次見到本人, 難免會有些好奇。而太宰……顯然很清楚自己兩頭瞞的行為會有什么后果,竭力的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吃完飯后,南森就提出要帶著中也和太宰離開。降谷心里狂松了一口氣,等這三人走了之后, 才能安下心來詢問起志保失蹤的具體經過。
太宰在信息里并沒有說得很清楚,而降谷還以為接受委托的是太宰工作事務所的偵探, 只打算等問完志保之后再聯系對方。
在志保說完前因后果之后,降谷頗有些哭笑不得。志保抬起大眼睛, 看著降谷:“降谷先生, 太一先生說我也有著打敗組織的力量,是真的嗎?”
“……他的方向是對的。”降谷如此道, “就算是黑衣組織,他們也只是非法組織罷了, 他們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 不敢暴露在陽光下。如果你如他所說的, 成為了國家級的科學家,受到大眾和國家的焦點,他們非但不會接近你,還會竭力的抹消掉你曾經在組織里留下來的痕跡。況且,你接觸到的干部已經死了,甚至連他們組織真正的名字,還有情報都一無所知,他們更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聽到降谷也肯定了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志保低垂著眼眸,眼神晦暗:“真可笑。我以為自己很聰明,還笑話別人是笨蛋,其實真正笨蛋的是我自己。”
“你只是太過重視你的姐姐,而不想被破壞現在的平靜幸福的生活。”降谷如此道。他并非不能理解志保的心情,就如南森之前說的,志保的生活環境太過單純,大部分時間是在拼命的學習,所能接觸的外界知識面很窄。
“……果然,大家都認為我是小孩子。”志保泄氣的說,“我有好好的想過太一先生說的每句話。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他說的是對的。黑衣組織就算再厲害,也不敢真的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無堅不摧。如果真的是厲害到那種程度的話,我和姐姐早就被抓走了,不會這么久都相安無事。如果我早點意識到這一點就好了,就不用麻煩到大家……”
志保抬起頭看著降谷:“您說的話是對的,太一先生真的很聰明。不愧是天才。”
降谷現在對南森的名字有點敏感。并后悔自己嘴巴大,和她們說了太多關于南森的事情,可降谷又覺得不能怪自己,畢竟……對象那么優秀不拿來炫耀一下未免太浪費了!
不過……南森能夠說服志保這一點,還是讓降谷有些意外。
——印象里的志保是個心思很重,不容易被說服的小孩子,早熟得過分。
——現在這么欣賞太一,也是因為太一的話真正幫助她了吧。
“那個……畢竟他和你一樣,是個天才啊。”降谷干巴巴的回了這一句。
志保眨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降谷,降谷不由得身體后傾:“怎么了?”
“我聽津島君說了,您委托他找我,付了一大筆錢。這筆錢就當做是我欠你的,會付利息。”志保雙手別在腰后,前傾上身笑著說,“像我這么厲害的天才,只要隨便發明一樣東西就可以變得很富有,所以要等我還錢哦,降谷先生。”
她這番話,不說降谷,就連明美都很是意外。
降谷想了想,笑道:“挺有志氣的,我能當做是約定么?”
“是約定沒錯。在我還錢,能夠成為幫助降谷先生的力量之前,請好好保重自己。”志保對兩人道:“雖然是被狠狠小看了,不管是津島君也好太一先生也好,都把我當做小鬼看待。但是……其實偶爾接受他人的好意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吧。我有能力回饋報答他人的善意,那么這份幫助就不會是負擔。”
志保自信十足的說著,并堅信著自己又這份能力。從今天的事情里她學到了一點,就算是學到了比同齡人多了許多的知識,也不代表她的心智也跟著成熟。享受一下小孩子被呵護照顧的特權,也是件不錯的體驗。
說完之后,志保道:“要去找太一先生對吧?要盡快哦。”志保說著,朝降谷招了招手。
降谷愣了下,湊了過去。志保在他耳邊小聲說:“就算是為了工作,也不能忽略戀人啊。是打小報告哦,太一先生不僅不玩游戲,還喜歡抽煙。我坐在他車上的時候,車載煙灰缸里的煙蒂都是滿的。津島君說,是因為‘那件事’才讓他變化這么大的。”
降谷:“……”
見到降谷的表情,志保就知道對方已經想到了‘那件事’指的是什么。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不好打聽,但如果兩人感情出現問題的話,也不太好吧。畢竟,不管是南森還是降谷,都是正義心十足的好人,她并不討厭。
志保推著他往玄關走去:“我這邊已經不用擔心了,快點去找他吧。”
在餐桌上的時候,這兩人就默契的避免視線接觸,又避開聊天,別扭得志保都看不下去了。
降谷走出了世良家,并不需要他去找,門口的對面停著一輛轎車,南森倚著車身,舉著的手機面朝著臉,屏幕的藍光照亮了他的面龐,在聽到大門關閉的聲響后,他收起了手機,取下嘴里叼著的香煙,掐滅在便攜煙灰缸里。
“要去買東西嗎?”隔著一段距離,南森率先開口。
降谷知道買東西不過是個借口,他們確實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他抿了抿唇,走過去說道:“買什么?”
“小治說還沒去山上露營過,恰好后天是周末,我想帶他去體驗一下。”但南森沒有提降谷去不去。
答案自然是不去。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降谷本打算坐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回美國。可現在的狀況,也只能推遲了。
降谷本打算坐在后座,但南森已經先一步打開了副駕駛位的門。降谷挑了下眉,順勢打開駕駛位,坐了上去。南森聳了聳肩膀,任由他去。
是降谷開的車,等他上車了才想起來他對這塊不熟。南森打開了導航儀,找到了最近的商場。降谷沒有說話,沉默的啟動車子。
車子前進后,南森道:“中也的司機過來接,我拜托他順便把小治送回去。明天要上學,可不能像今天一樣逃課。”
降谷本以為南森是想說他們分手的事情,話題轉到了太宰身上,他就無法保持烏龜心態了。“我委托的是綾辻先生,為什么找志保的變成了小治?”
“我哥想讓他鍛煉一下。”南森非常果斷的把太宰的謊言給圓了過去。
對于降谷來說,讓太宰調查這件事很可能會有危險,如果被知道太宰是私下接的委托,顯而易見太宰的一頓罵是逃不過去的。
不能跟降谷解釋他們兩個是異能者,就算是真的遇到了黑衣組織,也只有對方倒霉的份,就只能把鍋甩給綾辻了。“而且我也有在旁邊看著,是確定沒有危險性了才讓他們去磨煉的。”
聽到這番話,降谷先是怔住:“你哥?”
“沒跟你說么?小治就職的事務所,老板是我的表哥。”
“親的?”
“親的。”
“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我不知道!”降谷的音量一下子拔高。
南森,看向了窗外。但降谷的態度空前的暴躁,他一把扯開了滿是煙蒂的車載煙灰缸,又打開了南森面前的儲物格,里面是一條已經開封的香煙。“你什么時候沾染的這種習慣!我已經聽小治說過了,分手之前的那段時間你經常跑出去喝酒到天亮!”
“……沒有到天亮。”南森輕聲的嘀咕著,被降谷狠狠的瞪了一眼,就識趣的閉上嘴巴。
“酗酒之后又變成酗煙嗎?!先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相認的表哥!又是調往橫濱的事情!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件事!”
“……零,我沒想過復合。”
南森的話,讓降谷接下來的話都憋回了嘴里。南森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他:“所以,沒必要故意挑起矛盾。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你吵架。”
降谷,嘴巴張張合合,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就像是發泄一樣,雙手用力的砸了一下方向盤。他抱著腦袋,臉埋在方向盤前,過了許久才道:“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太一。”
他說:“感情和國家,我們都做出了選擇。就不要給彼此任何可能復合的猜想。不要讓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
所以,不要再通過這種方式,傷害自己的身體。
第74章
商場里, 降谷默不作聲的跟在南森身后,看著他專心挑選著露營用的帳篷。南森選擇的是一個家用兩室帳篷,還有一些戶外燒烤用的器具。
買單的時候, 南森退開一步,讓降谷走在最前面。南森:“最起碼也要有點參與感吧。小治知道是你買的話,會很高興。”
降谷看了眼南森一眼, 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做什么。他覺得自己在車上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南森還是堅持要一起來買帳篷。
……莫名有種離婚后共同承擔孩子撫養權的感覺。
但降谷買單的時候, 卻見到多出了幾個不必要的東西。他目光凝滯的看著那幾個不該出現的小盒子,還有一瓶顏色透明的液體。南森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反正沒多少錢, 你不會這么小氣吧?”
降谷咬牙切齒的說:“這個你不會自己買單嗎?”就算是分手了沒錯, 拿這種東西是故意在氣我吧!
雖然是知道南森有多么受歡迎……撩人的手段騷到沒邊了, 降谷也不指望兩人分手后對方會守身如玉,畢竟這小子是泰迪轉世,那方面的需求旺盛。可是……
他一心窩火的付完了賬, 黑著臉看著南森把帳篷放在后車廂,放著那些物品的東西則是被他隨手扔進了后座。降谷雙手插兜,原本就壓低的鴨舌帽,被他壓到只能看到他的鼻尖。
“這樣就夠了吧。”降谷說完, 準備叫出租車去機場。
但南森又叫住了他:“我送你。這個點不好攔車。”
“我可以打電話叫出租車公司派車來。”降谷不想和南森繼續攀扯下去,還真的拿出了手機。
他低著頭輸入了出租車公司的客服電話, 卻有一道黑影擋在了他的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無可奈何的說:“你明天不用上班的么?”
“請假了。”南森道。
降谷動了動嘴唇,還是決定把話憋回去。不管南森是怎么對待他在橫濱警署的工作, 都與他這個前男友無關。
但顯然對方并不準備放過他。“是害怕我對你做什么, 所以不敢上車么?”
“哈?”降谷抬起頭, 眼神犀利的瞪著他, “你是在激將法嗎?”
“看來是這樣沒錯。”南森一副‘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小’的表情。
但在降谷的眼中,卻解讀成‘你可真會自作多情’。
五分鐘后,降谷單手撐著下巴,面朝著車窗的方向,沒好氣的坐在了副駕駛位上。南森哼著小調,看起來心情很好。
“記憶沒有恢復,是他先找到了我。也是他先找上了小治,讓對方入職事務所。”
降谷慢半拍的才明白南森是在解釋著之前他問的,關于表哥的事情。
“不告訴你的理由,我也不用多說,你猜得到。調職橫濱是上頭的決定,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我們都有著自己的堅持,會分手是必然的。畢竟,比起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對方陷入危險之中,才是最不負責任的。”
見降谷不回應,南森也不著急。他知道自己現在這種心情非常矛盾,可感情這種事,和理智與否素來是扯不上什么關系。
他繼續說著:“零,要做我的情人么?”
聽到了撞擊聲。降谷一時沒反應過來,額頭撞到了玻璃窗。他顧不上額頭上的淤青,瞪著雙眼不敢相信的看著南森。
南森的視線對準著前方的路況,語氣平靜的道:“戀人的話,對彼此都懷揣著一份責任。但純粹的身體關系不一樣。如果你覺得不能理解的話,我換種方式。”
南森將車停在了樹蔭下,這是一個位處偏僻,基本無行人經過的空地。車身是黑色,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如果不走近都不會發現這里有一輛車。
南森伸手放倒了降谷的座椅,雙手撐在他的臉頰兩側,擰著雙眉俯身看著他。車里沒有開燈,車前燈也已經關閉,唯有車載空調吹出來的冷氣,讓人感覺到涼意。
室內空間太過昏暗,降谷不能看清南森此時的表情,和他此刻的眼神。只感覺到一股懾人的視線,就像是狙/擊槍發出的瞄準光線,紅點對焦著他的眼睛。
降谷聽到自己冰冷得就像是冬天結冰的湖面一般的聲音:“就算是戀人,也沒有義務負擔起別人的人生。太一,你做不到。”
——你做不到完全忽視我的存在,就算是從戀人這個身份,轉成情人這個身份,你那天生的責任感也不會對我的困境視而不見。一旦真的發生什么事情,又會陷入對自己理想和感情的掙扎之中。
南森聽懂了降谷話語里的深意,他們正式交往的時間其實并不長,甚至不到一年。但是,南森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對方,就像對方也認為自己足夠了解南森一樣。
“那只是你以為罷了。”南森如此道,“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面對選擇題,你會退居二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樣的心情,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但他知道,如果不用這樣卑劣的語言,是留不住降谷的。
明明知道這是錯誤的,不應該的。可是……
南森把頭埋在了降谷的胸口,聽著對方與冷酷的聲音不符的,急促的心跳聲。他說:“明明是我自己做出來的選擇,自以為是的想要把你摘出去,甚至做好了會被怨恨一輩子的準備。可是,在知道零也做出和我一樣的事情之后,才發現被拋棄的那個是什么樣的心情。”
南森:“所以我們來約定。不互相干涉對方做的事情,不談私事,也不談公事,只保留著身體的關系。”
“……這是錯誤的。”
“但對眼下的我來說,是唯一能夠讓我心情轉好的方式。因為……真的很痛苦。”南森輕笑起來,“利用零作為年長者,不能看著年下者受苦的性格,所以擅自做的決定。所以呢,你要推開我么?”
降谷沒有發聲。南森也沒有催促。他們維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許久,久到南森覺得自己的半邊身體要麻痹了,聽到了降谷用著近乎氣音的語氣道:“你知道我無法拒絕你。”
說完這句話,降谷猛地推開了南森,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反客為主的將南森壓在了座椅上。他們在看不清對方面容的黑色車廂里擁吻。
就像是在冬夜里,躲藏在洞穴里在互相汲取著稀少的暖意一般,啃噬著對方的嘴唇,身體,連同靈魂。擯棄了一切的雜念,不去思考這份對錯,化身為沒有理智的野獸。
讓汗液像是血液一般的,沾染了對方的身體,又沿著皮膚滴落在車內地板上,被墊子吸收。猶如割裂出兩道靈魂的屏障,將對方排除出自己世界之外。
月亮傾斜,月光似乎終于注意到了這個地方。南森眼不眨的盯著上方的人,靠著稀疏投入的月光,想去看清這個隱忍的男人此時的面容。
然而,就像是有所預料一樣,一只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壓抑著的聲音如此沙啞的說著。
南森依言的閉上眼睛,拉住他覆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放在唇邊輕輕的一吻,轉而抽離,換了個位置將他放倒在車后座上。
“我不看。”南森重新附上,閉著眼睛說道。“你也別看。”
睫羽凝聚出的水珠,也不過是在狹窄的空間里,在熱氣蒸騰下形成的水滴罷了。
……
上午十點。箕浦看到南森的身影還有點驚訝。南森路過他的工位時站停:“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看得出南森的心情不錯,箕浦也算是度過了一開始一見到南森就心悸的奇怪毛病,說道:“沒有……但是您不是今天請假了么?”
提到這個,南森有點郁悶。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就干脆銷假了。”
天一亮就催促著開車送他去機場,某位公安的職業素養就連他這么大的一個活人都留不住,還能怎么樣?
一想到降谷登機前那陰沉得就像是要下雨的表情,南森很懷疑對方下一次回國時,會不會如約定的那般來找自己解決需求。
他覺得也許可以考慮自己去美國送一波。雖然是情人,也講究周到服務的。
箕浦似懂非懂的點頭,正以為南森說完就會離開時,沒想到對方站在他的工位前不動。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請問還有什么事么?”
“事情都解決了。”
“咦?”
南森用一種不贊同的目光看著箕浦。“你真的是一名警察么?”
提到這個,箕浦就不愣神了。猶如被激怒一般,也不顧南森是自己的上司,瞪著他說:“就算您是上官,也請允許我不能茍同這句話。”
卻沒想到南森非但沒有呵斥他,反而是挑眉,帶著一點賞識的意味道:“那我收回這句話。”
箕浦一頭霧水的目送著南森回辦公室的背影,一邊的安井警官湊了過來道:“怎么回事,你們吵架了?”
“……我看起來像是有那個膽量的人么?”箕浦打哈哈的想要岔開話題。
安井也沒有揪著這點不放:“昨天高瀨會干部之死的案件有結果了。”
“這么快?”箕浦很關注這次案件,應該說全警署上下都在盯著。高瀨會死了個干部,作為本地三大非法組織之一,他擔心的是高瀨會是不是會做出什么危及到市民安全的事情。
曾經經歷過港口先代因為車子被一名紅發少年刮花,就大肆殘殺所有橫濱紅發少年的惡劣事件,箕浦從來不會高看黑手黨的作風。
然而他擔心的事情還沒發生,卻說……破案了?
“高瀨會的首領說,那是一次意外。煤氣引發的爆炸意外。”安井撓了撓頭,說道,“要是亂步先生在橫濱就好了,就可以知道為什么高瀨會選擇咽下這口氣。”
箕浦對‘亂步先生’這個人不置可否,他知道對方是武裝偵探社的偵探,確實破案很有一手。但他并不贊同安井喜歡把案件委托給武偵社的行為。
作為警察,這種事情本該是他們來處理,不應該將民間偵探牽扯進來。
安井轉而又道:“不止高瀨會忍下了這口氣,就連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五千億遺產也有了后聞。拿到這筆遺產的是GSS。之前那些鬧事的黑手黨也總算是冷靜下來,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真是太好了。不過,聽說GSS有意吞下鐳缽街那塊地,有這么一大筆錢,政府說不準真的愿意賣。”
第75章
箕浦愣愣的看著南森辦公室的方向, 遲鈍的大腦這時候才開始轉動。
之前在抽煙區的時候,對方說過這件事交給他,剛才跟他說事情已經解決。如今,安井帶來的新消息里, 五千億遺產的風波悄無聲息的結束。
如果遺產是被GSS拿到手, 作為本地三個非法組織之一……不, GSS并不算是非法組織,半年前就已經洗白上岸了, 但無論如何,遺產落在GSS手上,就注定了橫濱那些小組織不敢有所動作。
這筆錢聽起來很多,但也就只有小組織才會看得上眼。而高瀨會干部被殺的事件, 箕浦也擔心過會引發其他的爭端。
“喂, 安井。”箕浦說道, “我記得南森管理官, 是職業組吧。”
“是啊, 他剛調職過來的時候, 局長不是說過了么?”
“二十歲的警視, 真是可怕啊。”箕浦如此低喃著。
雖然警署內不少人臆測南森是有后臺, 來這里鍍金的公子哥,但其實心里也隱隱的在關注著對方。職業組出身的警察,無一不是前途無量,更何況對方還是刷新了歷史最低年齡的警視, 如箕浦這般的人, 也不認為南森是單純靠著靠山就能夠升職。
但如果這兩件事如此輕易的翻篇, 是南森在背后使力……那就太可怕了。
橫濱近期出了不少傳聞, 其中最受人矚目的便是GSS打算拿下鐳缽街這塊地。鐳缽街前身是戰爭前的軍事基地, 爆炸過后成為了一片荒土,恰好位置又與法律上的緊張租界相接,讓官員們對此頭疼不已。
大量無身份人士的入住,又給收回這塊土地無形增加了諸多的成本,于是便慢慢淪為‘法律看不見的土地’。
GSS往后散播消息,讓官員們在其中看到了利益。有人愿意接收這塊土地自然是好事,既不用他們出錢出力,還能夠因此獲得一筆入賬,這么大的一片土地,想要買下自然不可能便宜。
然而官員們左等右等,心理價位從一開始的高點,慢慢的放低,等到的卻是GSS直接找了人將鐳缽街圍了起來,將里面的原住民往外面趕。同時,還貼出了告示。
大概意思就是,GSS占領了這片土地,會在這里建立一個安全地帶,商業街、居民樓等都將會陸續建立。如果有意向想要在這里購買房子的人,可以先來登記,提前買房的話可以有適當的優惠。
并在同時,允許這些先給錢的未來住民們搬進鐳缽街免費居住,GSS會保障他們的安全。但如果想要租房的話,也可以獲得同等的庇護權。
非常亂來的計劃,然而卻在告示貼出來的一個月里,就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橫濱里真正能成為安全區的并不多,安全區內的房子別說是購買,就連租金都比其他地方要高好幾倍。而就算如此,鑒于本地警力的不足,在安全地帶里也不能永保太平。
傳出GSS要購買鐳缽街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本地居民在觀望,在知曉他們是準備將這里建立成安全區,很多人從中看到了希望。
橫濱一個非常古怪的現象,是和平的本土所不能理解的——本地居民比起警察,更相信非法組織。
理由很簡單,不管是企業還是店鋪,都需要給他們地區內的組織繳納保護費。只要繳納了這筆錢,那些組織就可以提供一定的庇護,不必被小混混們勒索。
可今天交了這一家,可能明天這個組織就沒了,就又得給新的老大交錢。GSS并不是非法組織,但他們的實力在橫濱里也是排進前三,如果是掏錢買房子會讓他們猶豫,只是租房的話就容易接受多了。
而且這租金和市價一樣,住在這里最起碼不用擔心晚上被卷入了非法組織火拼之中。
很多苦不堪言的人選擇了租房,而他們居住的房子,GSS還不用自己動手建。他們已經占領了這片土地,自然土地里原本有的房子也被他們收走,堪稱是無本的買賣。
收到的第一筆租金,投入了轟轟烈烈的商業街工程當中。而鐳缽街居民的增加,讓不少人聞到了商機。但這些店鋪并不對外銷售,只租不賣,如此也有人愿意提前交予定金。
盡管拉來了專業的建筑隊和機器,但為了節省成本,很多不需要技術含量的苦力活,是分給其他人做的。
在建筑的場景中,就有這么一群小孩子在其中穿梭,他們或是推著裝滿沙土或者磚塊的斗車,或是扛著木材,一個個精神抖擻。
這些孩子是鐳缽街的原住民,一群孤兒。而他們之中有一個黑色的身影,頗受矚目。
太宰戴著帽子,手放在眉下,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個操縱著黑布,給建筑工人送材料的黑發少年。他旁邊的中也道:“那個是異能者吧。”
“嗯,名字叫芥川龍之介,今年14歲。聽說他的異能殺傷力很強,沒想到還能用來做這種工作。”太宰拿起腰間的水壺喝了口水,說道,“太一先生說,當初GSS占領這里的時候,他出了很大的力氣。要求只是讓他獲得這里的永久居住權,還給他一份能養活自己和妹妹的工作。”
“咦?那他倒是聰明。”竟然會和GSS談條件,中也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是我出的主意啊~”太宰白了中也一眼,“一個從小就在鐳缽街討生活的孤兒,他哪里能想到這些。”
中也瞪了他一眼,本想懟回去,又岔開了話題:“這個計劃真的可行么?之前居住的是一群沒有身份的灰色人員,現在侵占這里的卻是合法組織GSS,現在建立得越好,難保不會有官員跑出來摘桃子。”
“看來讀書真的很有用耶,你竟然會想到這一層。”太宰在中也惱怒前說道,“太一先生說了沒關系,他已經解決了。”
“解決?”
“拉到了大靠山,這樣就算是政府的人想分一杯羹,有些人也不會答應。”太宰笑瞇瞇的說著,卻不肯繼續給中也解惑。
太宰所說的大靠山,是‘狐假虎威’的條野采菊。時間回到一個月前,南森答應了太宰要帶他去山上露營,恰好條野那時候有空,也一塊兒過去。
然后,太宰就看著南森在拉贊助。贊助商就是條野。條野非常有錢。他之前是非法組織的干部,但他自己也經營了一些產業,投資的眼光也非常獨到。條野對南森提出來的計劃非常有興趣。
如果真的傻乎乎的向政府買下這塊地,是最蠢的。因為官員并不能真的做主,尤其鐳缽街和租界地區靠得很近。前一秒交了錢,守不住的話錢就打了水漂。
但如果這塊土地背后站著的是軍警,還是著名的遠東英雄福地櫻癡的影子,那意味就不一樣了。福地在國內的影響力非常大,官員也樂意給他賣個面子。
盡管真正的贊助商是條野,但在官員看來,條野是獵犬的人,那就跟福地劃上了等號。而這片土地原身就是軍事基地,GSS和軍警合作的話,最起碼有個名頭。
只要給足了面子,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官員們即便是沒拿到錢,也樂意做個順水人情。畢竟,地他們并沒有賣給外國組織GSS,而鐳缽街名義上,屬于他們拿回來的正規國土。
等到時候這里建設起來了,交了稅,再運作一番,能夠以最少的成本拿到無期限的使用權。
無期限的意思就是,GSS存在的年限。官員們賭的就是等GSS解散或者被滅了之后,他們能夠毫無成本的接收這塊已經被建設好的土地。
如此,多方受益。就連之前計劃被打亂的森鷗外,也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鐳缽街的方向。高樓大廈的遮掩,并不能讓他真的看到鐳缽街如今的盛況,卻仿佛真的看到一般。
“雖然結果與我預料的不一樣,但也不失一個好的方向。”森鷗外如此道。他拿起桌子上放著的紅酒杯,輕抿一口。“GSS如果愿意真正的金盆洗手,不牽扯進黑手黨的是非之中,對我們組織也是一件好事。”
作為聽眾的尾崎紅葉有點意外:“我以為鷗外大人會很生氣。我們組織在這里并沒有獲得任何利益。”
“有的哦。”森鷗外道,“五千億遺產只是一個引子,我真正的目的是想靠著這筆遺產的傳聞,拉高瀨會和GSS下水。像那些爭奪來爭奪去的小組織,不過是魚塘里的小蝦米罷了。就算沒有遺產這個引子,讓他們互相殘殺,只要我們港口能成為橫濱最大的黑手黨組織,處理掉也不過是多費點時間。”
森鷗外繼續道:“根本沒有這筆遺產,但GSS利用這筆遺產的借口,又宣言了自己要買下鐳缽街,還態度強硬的趕走了鐳缽街原來的居民,而不是將他們都吞下,這就表明了他們不愿意再涉足黑手黨圈子。變相來說,GSS這個對手已經不存在了。”
如此,他們最大的對手就只剩下高瀨會。
森鷗外想起了高瀨會干部之死。從夏目老師口中,這件事是白麒麟做的。但比起白麒麟,暗殺王魏爾倫的事件更加要緊,所以白麒麟緊急撤離了橫濱。
說實話,在聽說白麒麟殺死了高瀨會的干部時,森鷗外捏了一把冷汗。對方的這種行為無疑是拉長了戰線,甚至會將橫濱拖入深淵。
好在現在的結果,是風平浪靜。高瀨會因為處理這次干部的死亡不當,在本地的聲望大跌。港口黑手黨吞下高瀨會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能見一眼GSS的參謀就好了。”森鷗外感慨,“我還得感謝他幫了我一個大忙。”
幫他,守住了橫濱這份美麗。
第76章
內務省, 次官辦公室。
于泉次官滿意的放下手里的報告書,贊賞的看著面前的南森:“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橫濱這次的危機能平穩度過,你功不可沒。”
南森道:“事先并沒有預料到暗殺王竟然潛伏在橫濱, 也算是陰差陽錯。”
于泉次官搖頭:“運氣也是你能力的一部分。幸虧你提前說服了GSS的首領, 讓他們擔下拿到遺產這個名聲, 否則這份遺產演化下去,難免會讓那些非法組織將橫濱搞得烏煙瘴氣。這也就罷了, 偏偏白麒麟……”
于泉次官嘆了口氣, 傷腦筋的道:“如果事態升級, 橫濱的混亂反而不利于我們。說不準法國特務科會派駐代表入駐,搜查暗殺王。”
如果事態升級的話, 法國特務科可不會體諒橫濱處于艱難時刻, 只會覺得日本連自己領土內的事情都處理不好, 想必也沒有精力去搜查魏爾倫,這樣就有理由直接派人過來。
進來容易, 送走就難了。內務省可不愿意這么一尊大佛待在橫濱里, 會成為當局掌控橫濱的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甚至還可能影響到本土。
南森面上肯定對方的話, 心里卻是不以為然。
他對這些政客了解甚深, 各個都是精明的馬后炮。做事從來是顧頭不顧尾,如果因為遺產和白麒麟的事情演變成難以收場的局面, 這些政客會干脆立斷的舍棄掉橫濱這個城市。就算是橫濱所有人死了, 他們的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頂多就是在事后找個人背鍋罷了。
但既然事件沒發生, 南森交上去的報告, 和他做的各種工作, 對這些政客而言, 就像是因為他們的英明果斷、識人之明, 才避免了橫濱的一場人禍。
“沒想到他們盯上了鐳缽街。既然這筆遺產并不存在,想來也不會買下那塊土地。”但就算是要買,利益也落不到內務省,所以于泉次官也就是感慨一下罷了。他勾起嘴角,道,“沒想到GSS竟然和獵犬的人牽上了線,這倒是意外之事。”
因為南森將先后順序調轉了一下,于泉次官僅以為GSS是提前和條野采菊搭上線,條野采菊本來就是半路招安進去的,和GSS的合作也不算是跟非法組織勾結,并沒有什么值得攻訐的地方。
在報告書里寫明的,是南森在說服GSS之后,意外的牽扯出對方后面站著條野采菊這個合作者。但既然GSS沒有買下鐳缽街,而站在背后的資助人是條野采菊,也就變相等于GSS是條野的勢力。
這么一個強大的國外安保公司,卻為日本人所用,極大的愉悅到了于泉次官。
于泉次官對GSS在鐳缽街的行動,抱著一種看戲的狀態。即便是GSS和條野采菊有合作也無所謂,在他看來,GSS建設了鐳缽街是一件對當局有利的事情,最起碼不用擔心那塊土地變成滋生罪惡、給非法組織提供新血脈的溫床。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上報的。”于泉次官看著南森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件寶物。
自然是寶物,南森是他手底下的人,對方做出了政績,他這個長官也面上有光,是給自己的政途添金。
況且還有一點,所謂五千億遺產,不過是夏目漱石聯合森鷗外做的一個局,目的就是消減橫濱境內的非法組織勢力。南森的這個做法,無疑是破壞了對方的計劃。
然而,夏目漱石在政府里也是有政敵的。對方的計劃被破壞,叫好的人不少。
比如于泉次官,他從頭到尾就對三刻構想抱著不贊同的心思,于泉次官對于將橫濱的安危分散出去,是極為不滿的。可惜異能特務科還沒有強大到能獨當一面,攬下橫濱這個異能者匯聚之地。
有些人心很大,辦事能力不足。沒有能力改變現狀,或者是提出有效的舉措并施行,卻慣常對他人的行為指手畫腳。于泉次官就是這種人。
——自己分不到的蛋糕,看到分到蛋糕的人吃癟,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南森謙虛的應下對方的夸贊,轉而道:“請問暗殺王的下落有消息了么?”
提到這個,于泉次官就很傷腦筋:“估計已經離開了吧。對超越者而言,日本不過是鄉下小地方,現在連他當初是怎么入境的都沒查出來,更別說他是否出境。”
但于泉次官認為暗殺王沒有理由在橫濱久待,應該是隨便找一個地點休息一下,之后就像是候鳥一樣飛到其他處。
南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他自然是知曉魏爾倫是怎么入境的——走蘭波的路子。
正確來說,是走港口黑手黨的路子。港口掌握著幾條秘密的路線,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魏爾倫入境,不是件難事。但魏爾倫入境這件事又是如何被人知曉并由誰傳開的,他目前還沒找到線索。
……不,也不能說全無線索。
南森覺得于泉次官要失望了,魏爾倫這次可能是真的準備在橫濱長待。
……
綾辻事務所。
太宰一邊含著糖果,一邊收拾著手里的資料,分門別類的放進書架里。他做這種工作也算是駕輕就熟,手腳麻利。
“吶~老師,您為什么不告訴太一先生,是你將魏爾倫先生入境的事情傳出去的?”
“告訴他又怎么樣?他應該猜到了。”綾辻看著手里的書本,隨口說道。
“嗯……會得到親愛的弟弟一個大大的擁抱,和吧唧一聲的香吻?”太宰想象了那個畫面,噗嗤笑了出來。
綾辻的臉上閃現出瞬間的嫌棄。“聽起來就惡心。”
“老師的愛意表現得太隱晦了。也就是太一先生不會跟您計較。不然,會很生氣的吧。”太宰看向了綾辻,笑吟吟的說道,“早就發現了魏爾倫先生在橫濱,在白麒麟入境的最恰當時機才傳出去,這樣就算太一先生的計劃沒有成功,光是這條消息也足夠讓那些官員對特務科施壓,將白麒麟撤走。”
卻又偏偏要逗弄一下弟弟,讓對方產生信息差,誤以為綾辻是因為傳聞才知曉魏爾倫在橫濱。
一邊跟弟弟說‘一擊斃命,我這邊不一定能幫到你’,一邊又利用魏爾倫的消息給撤走白麒麟加一道保險。可謂是一邊磨礪一邊給人家鋪路,就連怎么收拾爛攤子都策劃好了。
就算是寵弟弟,也要寵得這么隱晦。
太宰晃了晃腦袋,拖著長腔說:“老師是——傲嬌弟控——嗚哇!”
一本書砸在了太宰的頭上,站在梯子上的他險些一個不穩掉下去,不滿的大聲喊道:“這樣很危險耶!要是摔下去了怎么辦!”可痛啦!
……
美國。
降谷零跟在一名金發女性的身后,越過昏暗的長廊,他打量著四周說:“品味倒是不錯。掛著的這些畫像,價值不菲吧,貝爾摩得小姐。”
貝爾摩得并非是前方這名女子的真名,這個稱呼一聽就知道是個酒名。擁有一頭金色的漂亮長卷發,涂著紅唇膏的女子面容美艷,但降谷零并不能肯定這張臉是不是對方真實的面貌。
就跟當初在酒吧里,對方用著不同的臉接近自己,不停試探一般。是個非常厲害的易容師。
“你滿意的話自然是好事。”貝爾摩得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動作優雅。“既然首領讓我帶你,你可別給我丟臉。要是連代號都拿不到就死掉的話,我會把你的小情人揪出來,讓他給你陪葬。”
降谷零笑著,用揶揄的語氣說:“我當初的話并非是用來搪塞您的。是性別不合適。”
貝爾摩得的額角冒出一個小小的青筋。“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降谷零道,“如果你能找到我那位小情人的話,我會很高興哦。畢竟,我對他還是挺滿意的。可惜他顯然不想要和我長期發展,甚至連個電話和名字都沒給我留,我可是傷心了好久。”
貝爾摩得偏頭看了他一眼,實在無法從對方那張吊兒郎當的臉上看出什么可以深度解讀的意味,她嘆了口氣,說道:“性格低劣的臭男人。我祝你早日得病。”一夜情就是一夜情,說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實在煩人。
降谷零聳了聳肩,說道:“有定期做檢查的,這一點請放心。”
貝爾摩得口中的‘小情人’,也是降谷零靈機一動的產物。一個月前他為了志保的事情回國,再度回到美國的時候,在那個酒吧又一次遇到了這名女子。
沒想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得到對方的關注,在對方詢問著為什么自己昨夜沒有來酒吧時,降谷零就知道對方隸屬的這個組織——十足有病。
要不是有病,怎么會在自己還未加入之時,就像是查戶口一樣的查他的蹤跡。
恰好南森那個混蛋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記,臉皮已經厚了不少的降谷零干脆放飛自我,向對方展示了一下脖子上的戰績。
效果非常好,直接把對方氣得臉色都青了,很是莫名其妙。
時間回到現在,貝爾摩得帶著他走進了一扇開著門的房間里。里面站著兩名青年。
貝爾摩得:“這兩人和你一樣是組織里的新人。相互認識一下,說不準里面會有你的搭檔。”
降谷零,僵著笑臉和那兩個人打了個照面。
回應他的是兩張面沉如水的臭臉。光是看到二人這副表情……降谷就知道自己和貝爾摩得的話應該是被聽到了。他非常肯定……這一定是貝爾摩得的報復!太小氣了點!
赤井秀一危險的瞇起眼睛:“……”小情人是誰?你竟然背叛太一?
諸伏景光像看著蟲子一樣蔑視的看著降谷:“……”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種人。
第77章
景光覺得自己有點難。雖然成功的進入黑衣組織, 但對于未來的生活還是處于一種迷茫的狀態。這個組織無疑是龍潭虎穴,他很擔心自己會不小心露餡,萬一被揭穿了自己是臥底, 是否會連累到其他人。
可在看到赤井秀一之后, 他的心就安定了不少。最起碼自己不是一個人,多一個熟人也多了條路。
兩人待在一個室內, 默契的沒有交流。在不知道室內有沒有監控器和竊聽器的前提下,彼此保持一段距離,制造出一種互相警惕的敵對假象是最好的選擇。
門沒有關,走廊外面的聲音傳了進來,他聽到了降谷和一個陌生的女音在交談的聲音。談話的內容……怎么說呢, 讓景光對自己接下來的表演更加有自信了!
他雖然不知道降谷口中的‘小情人’是指誰, 但只要代入降谷自甘墮落的人設之后,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什么樣。
于是就出現了赤井和景光合力用眼神批判降谷的場面。貝爾摩得對此很滿意。她自然是故意的,作為一個對自身相貌身材非常自信的女人, 三番兩次在降谷這里吃癟,讓她格外的不爽。
像降谷這種神秘主義的男人, 用性向來干脆利落的拒絕她的親近,就跟說她自作多情沒有兩樣。
她將面前這兩人的不悅理解為‘恐同’, 亞裔的環境對這方面向來有些偏見,只要確認對方近期沒有好日子過,她就開心了。
等貝爾摩得走了,門一關上,三人就開始搜查這間房間。在確定安全之后,才各自松了口氣。
降谷這口氣剛松下,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嚇了一大跳, 出口就是:“我可以解釋——”
但扭過頭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赤井秀一,而是景光。景光疑惑的說:“你干嘛這么大的反應。”揶揄的問道,“不會真的做了什么虧心事吧?”
赤井的耳朵動了動,用一種不贊同的目光盯著降谷。降谷沒好氣的一手按住景光的臉,將他推開:“別鬧。”
稍微對自己腹黑的性格有點自知之明,每次這樣笑就知道沒有好事。“這是權宜之計,我可什么都沒干。”大概?
景光眨了眨眼睛:“干了也沒什么吧,你和太一已經分手了。”
降谷:“……”老實交代,這段時間的臥底生活到底對你做了什么?為什么你能夠用這么認真的語氣,說著這種讓人心跳失律的話。他咬牙切齒的說,“你覺得我會是那種人嗎?”
景光見把人逗炸毛了,連忙松開手,討好的說:“我道歉。”
“分手?”赤井顯然誤會了什么,看著降谷的眼神帶著一點同病相憐的意味。“這是個正確的決定。”雖然對南森不太友好。
赤井也有一名女友,但在自己決定臥底黑衣組織后,他在兩心掙扎之下還是放棄了這段感情。在無法確定自己能夠成功剿滅黑衣組織、查明父親死因的前提下,與過去之人斷絕關系是對雙方都好的選擇。
降谷零:“……”他下意識的避開赤井的視線,狀似沉重的點了下頭。
就跟南森無法靜下心去面對世良明美一樣,降谷零……對于自己之前私自揣測赤井喜歡南森的事情,也懷著一份心虛感。
眼下是對他們三人最好的局面,三名臥底都成功打入了黑衣組織,接下來便是取得代號,深入調查該組織。
但在明面上,他們三人還是要裝作互不相識,等出了這扇門,他們的身份便是組織眼中的競爭對手。
在離開那個房間之后,降谷回到了自己下榻的租房里。他將自己沉入蓄滿水的浴缸之中,透過水霧看著自己的雙手。
仿佛能夠預見到手染鮮血的未來。但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必須闖過去!
不管是為了國家,還是為了那份始終理不亂的感情,他都沒有退路!
遠在橫濱的南森,也有著同樣的心情。
他看著站在面前,一臉倔強的少年,說道:“我不知道小治跟你說過什么,但是你確定么?”
“在下和妹妹想讀書。”名為芥川龍之介的少年無畏的對上南森的眼神,他的眼里閃耀出的一簇光,就像是在黑夜中找到了螢火一般的,將這束光牢牢的困在他的心中。
南森對他給出的理由不是很理解:“如果只是讀書的話,我可以資助你。畢竟你是第一個跑到我面前,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而且還是特地跑到綾辻事務所,請求要見他。
“在下要的并非是金錢上的資助。”芥川道,“在下知道改變鐳缽街的人是您。”
“小治說的?”
“聽到了津島先生和重力使的對話……在下認識中原先生,他曾經是羊組織的老大,現在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芥川提到這一點的時候,語氣有些發虛。“鐳缽街現在很好,比以前好,在下擔心重力使會破壞這里,所以才……”
在芥川看來,鐳缽街現在欣欣向榮的面貌,是他以往不敢想象的。
曾經的鐳缽街是個不適合居住的地方,這里危機四伏,稍一不慎都可能喪命。特別是小孩子,很容易就會被擄走拐賣。
可就是這種地方,是唯一接納他和妹妹的棲息之地。他不是沒想過帶著妹妹離開這里,但離開了又能去哪里呢?
他習慣了利用自己的異能武裝自己,與那些大人戰斗,因此樹敵不少。那些大人也只能通過各種骯臟的手段,讓自己無法踏入大眾社會,就連嘗試去店鋪打工,也因為這些人從中作梗鬧出不少事端而被店家開除。
但在GSS占領這片土地后,他得到了一份工作,不用擔心會被挑釁、被欺負,而鐳缽街里新搬進來的那些人……與他以往認識的人截然不同。
他羨慕著那些普通人,他們衣著華麗,談吐氣質都跟他們這群人猶如兩個世界,甚至還給予他這種孤兒善意的笑容和幫助。
……就連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一位好心的老奶奶送給他的。
所以才會在看到重力使的時候,為了保住這份彌足珍貴的和平,而跟上去,無意間聽到了GSS背后真正的資助人是南森太一,一名警察。
南森端詳著芥川的表情,心里劃過一絲了然。‘無意’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這種‘無意’間被人聽見,很符合太宰的作風。
“我記得,你是一名異能者。”
“沒錯!”芥川見南森的態度有些軟化,攥緊了汗濕的手掌說道,“在下的異能‘羅生門’,能夠撕裂所有阻礙的敵人。”
“那你現在的敵人,是指阻礙鐳缽街的人么?”
“沒錯!”
“但是鐳缽街現在歸屬于GSS。”
“不!在下知道歸屬者是您!”芥川用熾熱的目光盯著南森,“在下從小到大,生于黑暗長于黑暗,只懂得用暴力去鎮壓暴力,但是南森先生不一樣!您讓這塊腐爛的土地,重新煥發了生機!像在下這樣走投無路的人數不勝數,只要保證不生事,GSS就會雇傭我們,甚至同意在建設之后,讓我們繼續在這里生活!這里建起了商業街,以后會有高樓大廈、公園、游樂場,會成為橫濱最安全的地方!從最危險的地方,變成最安全的地方!這些都是因為南森先生在!也唯有您,才是在下發自內心愿意追隨的主人!請您接受,讓在下成為您的力量吧!”
南森:“……”他頭疼的扶額。“如果是想跟隨我的話,為什么會提到讀書?”
芥川用一種認真的表情說:“津島先生說您喜歡會讀書的人。沒有大學學歷,沒有資格入您的眼。”
南森:“……我懂了,你確實需要上學。”
看到芥川眼里的光芒越盛,南森頗有一種無語凝噎之感。
——我說你需要讀書,不是指認同你說的話。
——但凡你多讀點書,也不會被小治忽悠到這種程度。
——什么高樓大廈公園的……這不過是對外畫的大餅而已,就跟策劃案一樣,自然是怎么好聽怎么說,實際上成果能不能和效果圖一樣還未可知。
南森看著面前這個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虧,輕易就相信了那張大餅的芥川。心情無比復雜。
芥川的異能確實很好用,鐳缽街里有兩個非常知名的異能者,一個是重力使中原中也,一個是禍犬芥川龍之介。
但似乎是風水不太好,這兩個人……不僅有點死腦筋,還很容易被騙。
南森一時之間不知道太宰到底是什么打算。條野是他拉來的,中也、芥川也是他拉來的,他是不是打算把橫濱僅有的好苗子全給自己擄來?
雖然是很感動沒錯……但太宰做這種事情的動機,難不成是因為自己不肯借用對方的智慧么?
因為不肯借用,就干脆自己主動開干了?
等送走了一腔熱血的芥川,南森打通了太宰的電話。開頭第一句就是:“小治,要不你大學的專業,就學人力資源吧。我覺得HR很適合你。”
太宰:???
——我還在上國中,你就考慮到大學那么遠的事情了么?!難不成是催我趕緊跳級,趕緊畢業?
第78章
六年后, 東京米花町。
餐館里,靠邊的座位是五名青年。桌子上擺著喝光的酒瓶,一群人喝得正盡興。這是屬于他們雷打不動的, 半年一次的聚會。
六年的時光,這群人早已褪去了當初剛離開警校時的稚嫩。今天的主角是伊達航。
“恭喜, 我總算是等待這一天了。”南森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明顯的笑意, 給喝得有些微醺的伊達航敬酒, “還以為你要耗上幾年才下定決心呢。”
伊達航嘴里還咬著牙簽,眉飛色舞的道:“你就別取笑我了,哪里是下定不了決心, 我可是求婚了十二次, 娜塔莉才終于被我打動。”
想到自己的未婚妻, 伊達航笑得眼角都浮出了幾道皺紋, 他看向了太宰:“到時候修治要給我做伴郎哦。”
太宰晃動著手里的酒杯,說道:“我倒是無所謂啦,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么?風頭會全部被我搶走的哦~”他對自己的相貌向來很有自信。
伊達航早就想過這一層, 用力的拍了拍其他三名同期的肩膀:“不管找哪個都一樣會被搶風頭, 還不如讓你去搶。”
萩原齜牙咧嘴的捂著肩膀道:“別這么大力,我明天還有約會的。”
“你也是時候找個人固定下來了。學學松田, 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性格怎么就差這么多。”即將結婚的伊達航拿出了老大哥的氣派,試圖拉松田一起批判萩原。
萩原聳了聳肩,他每段戀情都是全心投入, 最后也是和平分手, 并不覺得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他喝了口酒說道:“你還是別說小陣平了, 他前幾天就被甩了。”
“哈?真的假的!”伊達航剛知道這個消息, 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臉郁悶的松田,“和你交往的可是警花佐藤啊,你做了什么惡劣之事,讓她忍無可忍?”
松田臉色很臭:“你好煩啊,萩。”都說好了暫時別說出去的。
“是因為性格不合吧。”南森道,“雖然松田長得不錯,但交往后更重要的還是看性格,像松田這種被寵壞的小子,可不會輕易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的行為模式。久了自然就會分開。”
松田鼓著腮幫子,讓他看上去實際年齡比真正的小許多:“太一你裝什么戀愛達人啊。就好像你在旁邊看著一樣。”
“畢竟太一現在可是橫濱警察局的長官,才二十六歲就晉升為一局之長,是歷史上最年輕的本部長了吧。”伊達航往嘴里塞了一塊醬菜,“那看來我這個好消息來得不是時候,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說?我在局里碰到佐藤警官的時候,對方也沒有什么異樣。”
“能有什么異樣。能擺脫我,她心里可高興了。”松田憤憤然的道,“一天到晚嫌棄我幼稚。女人啊,就是麻煩!我已經決定了,短時間內不談戀愛,要專心工作!可不能輸給太一這個家伙!”
“‘這個家伙’正坐在你面前哦。”太宰興致勃勃的探出上身,對松田說,“我教你的辦法一個都沒用上嗎?”
“沒用。”松田翻了個白眼。轉而托著腮幫子,別開臉說,“她太重感情了,我們之間早就出現了問題,一直拖著對她也不好。還不如早點分手,對彼此都好。”
“你如果能這么想就好。”南森放下了筷子,給他的酒杯重新蓄滿。“就當做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沒有結局彼此放手,也算得上happy
第79章
如果南森是警視廳的警察, 降谷是萬萬不敢與他有任何聯系。他們之所以能持續不間斷的來往,是因為南森已經被調到了橫濱。
降谷曾經利用公安職務之便,去抽出南森的檔案, 意外發現了一件事——南森的保密等級非常高。早在他第一天被調到橫濱警察局的時候,他的檔案就已經進行加封加密處理。
其保密等級甚至超過了降谷。但這在降谷看來,并非是件好事。保密等級越高, 證明他從事的工作越加危險, 但考慮到他工作所在地是在橫濱, 更是不負眾望的在短短幾年時間就升任為局長,足以展現他的能力。
他們約定了見面不談私事與公事, 如今回想起來,降谷竟不知道自己與南森的工作到底哪邊的危險性更高。
除去這些考量, 他之所以大膽的將南森約出來,也是做過一番思量。
擔心自己的手機被竊聽, 降谷并沒有在那封短信里透露信息, 只是發了一封在外人看來明顯是邀請的大膽信息。
他覺得南森應該看得懂自己需要幫助。
而南森, 也沒有讓他失望。
南森開著自己的車抵達了酒吧的停車場, 入門后輕而易舉的搜尋到了降谷所在的身影。盡管這里燈光昏暗、音樂吵雜,找到降谷的身影仿佛已經成為了南森的本能。
他神色漠然的先去了吧臺,要了一杯瑪格麗特。多虧了降谷潛伏的是一個以酒名為干部代號的組織, 南森對各種酒類的名字也算是如數家珍。
降谷在看著酒保遞給他的酒后, 就知道這次穩了, 這讓他提起的心頃刻落定。他舉著酒,對著緩緩向他走來的高挑男子。
南森很高,即便是在美國見慣身材高大的男人, 二人之間十八厘米的體型差依舊會給降谷一種壓迫感。
他熟悉入骨的男人, 在降谷喝酒之前, 將酒杯取過,一滴不剩的倒在了玻璃茶幾上。他身體前傾,雙手按在降谷所坐椅子的扶手上,將他禁錮在單人椅中間,背對著燈光,黑色的陰影將降谷籠罩住。
他居高臨下的低笑著說:“這可不是你能喝的酒。”
“但這是你點的不是么?每次相見時,你都會給我點這杯酒。”降谷似笑非笑的說著。
“是的。但我也說過,這不是你能喝的酒。”南森眼眸深邃的看著面前的降谷,“這可是寓意失戀的酒,你若是喝了,我就沒有來這里的意義。”
“你應該是記錯了。我記得它的寓意是別離的愛情。”降谷挑釁的挑眉,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南森的側臉,對方的視線如焦點一般緊隨著他手掌撫摸之處。“不用這么緊張,你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擔心我會在你背后開槍。”
“因為神秘的安室先生一直都給我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南森伸手按住他的手,舉到唇邊輕吻,目光深情的道,“或許我們應該換個地方,我可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情的愛好。”
降谷:“……”
他的瞳孔控制不住的收縮震顫著。南森的意思非常明確——他的附近有監聽器。
這一點他并沒有發覺。然而,細想之下也可以理解。在知道琴酒懷疑自己之后,他就安分了許多,就連來到這個酒吧,也不敢搜尋他的周邊是否被安了一些竊聽的物件。
——或許是在椅背。這是個很受歡迎的酒吧,過道狹窄,隨便一個人從身后經過,就算椅背被安了竊聽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顯然,這并不是一個好的訊號。
“不要緊張,我的美人。”南森如此道,“我不會在這里對你做任何事。”
“向你的櫻花徽章發誓?”降谷故意點破他是警察的身份。
“可以。”南森從善如流的應了下來。
離開酒吧后,降谷坐在南森的車上,車子開出一段距離之后,他才將憋了許久的一口氣吐出來,后腦勺靠著椅背說道:“幸虧你夠機靈,差點以為完蛋了。”
“別說笑了,你覺得很刺激吧。”南森看了眼后視鏡,看著墜在兩輛車之后的保時捷356A。“知道開那輛保時捷的人是誰么?”
“自然。跟我猜的一樣,他懷疑我了。可是為什么?因為查到了你的身份?”
“不難理解。雖然我的檔案保密等級高,但橫濱那種地方,想我死的人多不勝數。既然是在國內有大能量的組織,想要知曉我的身份并不難。”南森說,“能夠瞞六年不被發現,已經超出我的預計。”
降谷也是這么想的,但不妨礙他在知曉南森身份暴露之后那刻的心悸和慌亂。他皺著眉,看了眼緊跟不舍的保時捷。“接下來你有什么計劃?”
“你自己想。”
降谷思索著,“他不敢對你動手。你的身份不一般,敵人多也就代表著關注你的人更多。無論是誰殺了你,代價都是被橫濱的黑手黨查個底朝天。”
對于黑衣組織這種隱匿大眾的組織,萬萬不敢冒這個險。黑衣組織雖然是國際性的非法組織,但對比橫濱的異能非法組織,還不夠看。
他們更清楚避免踩到普通人和異能者的邊線。更何況,他們如果調查了南森,肯定能調查到對方的表哥綾辻行人,這是一個在國內外都很有名的異能偵探,尤其是上流圈子,更是流傳著對方的名聲。
“今天的約會作廢。”
“決定了?”
“決定了。”降谷如此道。
南森遺憾的道:“那為了彌補一下我,請容許我任性一下。教訓一下這個不識趣的跟屁蟲吧。”
說完,南森在前頭調轉了方向,踩下油門:“我在米花町有一個安全屋,恰好那邊要修建一條地鐵,已經不安全,正好趁這個舍棄掉。”安全屋的意義就在于足夠隱蔽,多了地鐵,人流量增加,就失去了其最重要的作用。
降谷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遵守他們的約定,沒有問出口。
這是南森第一次跟自己透露安全屋的事情。所謂的安全屋,就如狡兔三窟一般,對于地下工作者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態。
然而,這個安全屋卻是在東京米花町,而且聽這個意思,并不只有一個。降谷都不敢深思這些年南森到底過著什么日子。
“如果心疼的話……”南森的眼睛盯著前方,余光則是看著后視鏡的那輛車。他舔了舔嘴角,道,“記得待會主動點。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夠辣的話,你就得陪我演一場有聽眾的現行版。”
降谷:“……”他不敢深思這頭泰迪這一個月里過著什么煎熬的日子。
不應該存在的愧疚突然涌上腦海。那個……雖然時間不固定,但隔兩三月總會見一次面的,應該、也許……沒那么久吧?
“我覺得你思考的方向錯了。或許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南森寬慰著降谷,“如果他們真的懷疑你,在景光暴露的時候就會把你揪出來。畢竟你在組織里的時候,并沒有掩飾自己和景光的交好。”
降谷也知道自己這種反應有些過度。但他覺得這是正常范圍內。也就南森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才會如此說他——黑衣組織里病的人不少,病得最厲害的就是見誰都像臥底的琴酒。這人是真的能夠做到不管對哪個干部都用一副看叛徒的態度對待,每天都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試探所有人,抗壓力稍微低一點都要PTSD了。
降谷:“只是相比于其他成員,接觸會多一點。我并沒有私底下找過他。”
“足夠了,對于這么一個組織,彼此的成員之間是戒備和競爭關系。你和景光的關系放在普通社會里是點頭之交,在他們眼里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你選的路線很好,將自己包裝成一切成謎之人,正因為足夠神秘,如果將你視為嫌疑人,會花費更多的心思去解讀你。但在這時候,一切成謎的某位成員,其實與橫濱的警察局長保持著長期的情人關系……你覺得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利用價值。”
“沒錯。橫濱的警察跟東京的警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尤其是像我這種年輕有為的警察……你覺得他們不會懷疑我背后和一些非法組織有勾結么?畢竟,如果不是有這層關系,怎么可能這么年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南森輕笑道,“心理陰暗的人,想什么東西都是臟的。相信我,我的判斷不會錯。交給我吧,等今天過后,他們會主動催促你與我更深入的保持這段關系。”
他將車停進了附近的停車場里,關閉了車前燈。頂上的路燈照耀著的光,恰好讓后方看到的是一片白茫的光影。
南森一把揪住降谷的領子,粗暴的啃著他的嘴唇,就像是要將他吞下腹一般的熱情而兇狠。在分開之際,他舔去了勾結的銀絲,黑色的瞳孔里是一片讓人觸目驚心的黑影,猶如黑夜下的深谷,對著微喘的降谷說道:“我現在的樣子,不就像是被一個神秘主義的小子勾得神魂顛倒,流連忘返么?”
“……所以你才準備了瑪格麗特酒?”營造出一種自己在吊著南森,勾起對方強烈征服欲的假象。但也正因為如此,會讓黑衣組織更加器重降谷零。
畢竟,他勾引到了橫濱的警察局長。會猜測自己利用這層情人關系,從南森這里挖到了多少有用的情報。
南森輕笑出聲:“你會有個新的稱號了——戀愛教主。”
第80章
琴酒將車靠著路邊停放, 冷眼看著前方兩人并肩進入了一間獨棟民宅。民宅夾在一個倉庫和花園后山之間,非常隱蔽,顯然不是日常居所。
波本有個固定的地下情人并非是秘密,只是此前從未有人見過, 就連琴酒得知對方的情人是南森太一時, 也驚訝了一瞬。
對于南森太一, 黑衣組織調查過對方的資料。去年對方升任為橫濱警察局的局長, 也不過才二十五歲。
橫濱是放在日本, 也算是非常特殊的城市, 異能者扎堆,非法異能組織林立,前些年還好, 黑衣組織通過這些本地的非法組織運貨,但在港口黑手黨換了首領并開始大力打壓其他非法勢力,并收攏地盤之后, 不得已之下放棄了這條線。
那是一個被日本當局重點關注之地,外來勢力輕易不敢涉足, 尤其是像黑衣組織這種以地下中的地下勢力,若是牽扯上并不是好事。
但這不代表組織就會忽視這個地方, 如果能夠打通這條線的話,利遠大于弊,畢竟橫濱不只是地理位置絕佳, 那里還有諸多的異能者。如果能夠拉攏異能者為己用,自然是大好事。
世界各地的異能者皆是一樣的, 他們有著自己的圈子, 輕易不會去加入普通人云集的組織。
而他們的名單上, 最想要拉攏的對象便是南森太一。
然而這是一個非常狡猾的人, 但凡想要接近他的線人,還未開始行動就被發現,在失去了三個優秀的線人之后,他們只能等待時機。
就如南森所預判的一樣,黑衣組織的高層都懷疑南森背后有著合作者,可能是官員,也可能是其他的勢力,又或者是國外勢力。日本政壇向來就污濁不堪,吃著幾家飯的叛徒比比皆是。
首領在得知這件事之后,就將任務指派給琴酒,讓他去預估可行性。
波本自然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但在他們看來,脆弱的情人關系可遠比不上利益能打動人心。
這樣一個藏頭藏尾的人,如果不知道對方是屬于哪個陣營,以此作為把柄要挾,貿然的通過波本這條路去搭上線,恐怕結果只會是被一鍋端。
琴酒悄無聲息的爬上屋頂,撬開二樓一扇窗戶,爬進里面,這是一間客房,除了最基本的床和柜子之外,其余一概沒有,干凈得連床墊都沒有。
琴酒背靠著墻細聽,聽到了他們似乎是在一樓餐廳里談話的聲音,聲音太小,有些含糊。他用戴著手套的左手按下了門的扶手,輕輕的打開。
既然是南森作為安全屋使用的房子,所有的門都做過特殊處理,在打開之后并沒有發出聲響,這讓琴酒心里松了口氣。
他的右手伸進兜里,里面藏著竊聽器,他是打算裝完竊聽器就離開,不用去正面對上波本和南森。
然而在他即將靠近樓梯口的時候,卻聽到了上樓的聲音,當機立斷的打開最近的一扇門踏入。
他進去的是主臥,他暗罵一聲倒霉,轉而進入了里間的更衣室,剛關上門,后腳就聽到了主臥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更衣室的門縫,投入了暈黃的光線,顯然是外面的人打開了燈。琴酒掃了眼四周,更衣室沒有第二扇門,就連窗戶都沒有。他心里嘖了一聲,將微/型/竊聽器貼在了門下的小縫隙,閃身打開了一個可以藏人的柜子。
室內非常黑暗,僅靠著門縫投入的細微光線用來勉強視物,若不是琴酒的夜視能力很好,都無法發現這個衣柜。
他進入了衣柜之后,關上了柜門,柜子里空無一物,這一點倒是沒有讓琴酒懷疑,此時他卻聽到了更衣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明明更衣室里什么都沒有,為什么要進來?
琴酒心里的疑惑很快就解開。
他聽到了波本的聲音:“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只有光禿禿的架子,什么都沒有。還不如外面,最起碼還有張床墊可以躺。”
琴酒:“……”很好,他知道原因了。
柜門的外面傳來人體撞擊到門板的聲音,就像是有人被壓在了門板上。琴酒皺著眉,就聽到了布料摩擦和唇齒相交的聲音。
南森的聲音透過結實的門板傳進來。
“不覺得什么都沒有,才更刺激么?”
琴酒:不覺得。
波本一把推開了南森:“我覺得你不懷好意。會選在這里,是因為這里剛好有一面占了半面墻的落地鏡子吧。”
南森聲音低啞的說:“更衣室不開燈,光線恰好照耀在鏡子上,反射的光鮮能夠視物,會看得很清楚。而且,把你壓在鏡子上,正對著鏡面,這種沒有其他出口的房間,我背靠著門的方向……不管我做得多過分,你都無路可逃。”
波本:“你花樣怎么還是這么多。”
有這么一瞬間,琴酒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波本挺合得來。因為他也是這么想的。
但是波本拒絕歸拒絕,再出口的聲音卻含著像藏著小鉤子一般誘惑的意味。親在南森的鎖骨上,微微用力的咬了一下,聽著南森吃痛的聲音說道:“把你的領帶和襯衫的扣子脫掉。”
“哦?真是難得,你也覺得上次那個游戲很不錯吧。”
淅淅索索的聲音過后,又聽到了皮帶被解開褲子落地的聲響,緊接著琴酒聽到了外面波本抗議的聲音:“別綁得這么緊,會出不來。”
南森低喘著:“失策了,早知道你今天會約我,我會記得把上次的小玩具帶上。忍耐一下。”
琴酒:“……”你們的花樣不是一般的多,我一點都不想知道那條領帶是綁在波本的什么地方。
作為一個直男,琴酒覺得自己待在這里聽現場版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但撇去了這些無所謂的內容,琴酒被南森口中‘早知道你今天會約我’的話語抓住了心神。作為一個生性多疑的人,他敏銳的覺得南森的話中有話。
伴隨著熱吻的聲音,還有琴酒更不想知道誰的屁股被拍得啪啪響的聲響,聽到了南森的聲音:“我說過,進入日本就應該事先通知我。你是在昨天下午三點乘坐飛機入境的吧。”
波本的聲音瞬間發冷:“你調查我。”
“如果安室先生能夠坦誠一點的話,我不會這么做。”南森用著溫和的聲線說出了誰都不會當真的鬼話。“你從我身上要了那么多東西,我只是提這么一個小要求,你沒有做到,我很難過……親愛的透君。”
不知為何,在聽到‘親愛的透君’這個稱呼時,琴酒感覺到一股惡寒。他并不是覺得肉麻而惡寒,而是從這個稱呼里,聽到了一種壓抑著的讓人覺得窒息的控制欲。
用低聲喑啞的聲線說出來的這句話,語氣里透著一股濃濃的病態的占有欲。
在此前調查出來的情報中,對南森太一的性格側寫里,可沒有點名他如此瘋狂的一面,那是只有常年身處在黑暗世界的人,才能敏銳感覺到的危機感。
琴酒不禁覺得波本的膽量太大,竟然敢找這種人做情人。他現在覺得南森刻意選擇了在更衣室里,并非只是為了某種情趣……更像是為了逼供。
回憶起剛才看到的更衣室的布置,細想起來,在天花板看到了隱蔽的鐵鉤,而且抽屜和密封柜子的數量,似乎多得不同尋常。
他懷疑著那些柜子里放置著的,是不是某種刑訊工具。此時的琴酒,反而開始懷疑波本在與南森的交往之中,是不是透露出了組織的情報。
如果是這樣的話,任務反而是從調查和拉攏南森,改為除掉波本這個叛徒。
波本說:“你不覺得我是故意的么?我知道你會調查我的入境信息,對你來說并不難。”他低聲笑著,惡作劇一般的說著,“我很想知道你查出我入境卻沒有第一時間聯系你,苦苦忍耐到現在的煎熬心情。”
似乎在說話的時候還做了一些什么,南森發出了急促的極度壓抑的低鳴。
南森顯然已經管不上其他,嗓音都轉了兩度:“……你可真是個調皮鬼。”
琴酒雙眼滿是一片冷漠:“……”波本,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的。
腦子里的思緒,被接下來軀體緊貼的聲音打斷,從撞擊聲發出的方位可以判斷,兩人估計是真的滾到鏡子前去浪了。
琴酒已經做好準備聽完全場,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波本充滿怒意的聲音:“你在做什么?”
南森:“別慌,我會負責清理。”
“出門都不帶的么?別跟我說你忘記了,路上有便利店,你都沒有停下去買,你就是故意的。”
南森的聲音弱了幾分,帶著一點心虛:“那我們的‘故意’扯平了。”
“我給的是驚喜,和你給的不一樣。”波本一把推開了南森,開始淅淅索索的穿衣服,“我說過,不戴那個你就別想碰我。滾,臟死了。”
緊接著就傳起了外面摔門和下樓的聲音。
南森懊惱的追了下去,沒有看到更衣室的衣柜之門被緩緩打開的聲音。琴酒一臉木然的從衣柜里爬出來,懶得去思考這對沒下限的情人在搞什么情趣把戲,他只想繼續裝完竊聽器就離開。
然而他卻聽到了下方車子引擎啟動遠去的車輪摩擦的聲響。琴酒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聽到的是兩道車門甩上的聲音,如果僅是去買盒子的話,一個人就夠了。
一道細微的滴答聲響起。
琴酒怔愣的看著自己之前藏身的衣柜,他幾步打開了更衣室的燈,發現了衣柜的底板下有微弱的紅光。
秉著不可思議的念頭,他摸索著地板,并不困難的打開了木板,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底板下方的隱藏空間里,放著一個炸彈。他剛才是躲在一個藏了炸彈的衣柜里面,而他卻沒有發現異常。對了……是那時候剛好二人進入了更衣室,讓他來不及有時間去檢查這個衣柜里是不是另有玄機。
炸彈的倒計時已經到了兩秒。兩秒鐘,甚至不夠琴酒逃離這個更衣室!
——我被耍了!
琴酒的腦海里充斥著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