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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091 心旌搖搖

    黑暗滋生著人混亂的思維, 正當明阮胡思亂想時,那團磐石一般一動不動的身影晃了一下。

    宿聿云站起身,朝明阮走來。

    更濃重的黑暗帶著熱度, 由遠及近, 直到遮擋住了明阮全部的視線。

    宿聿云依然默不作聲。

    粘稠的空氣再吸不進去半口, 明阮不自覺的止住了呼吸, 等待著——

    ‘啪’

    指揮室的燈忽然被打開。

    整個屋子瞬間明亮到找不出一絲陰影, 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露在了光明之下,無所遁形。

    黑暗帶來的影響被全部驅散。

    包括明阮腦袋里的漿糊。

    明阮:“……”

    明阮睜圓著眼睛跟宿聿云對視了兩秒。

    宿聿云金色的眸子此時顯得黑黑沉沉,里面混著驚訝, 笑意,還有一些看不透的情緒。

    明阮腳趾猛地收緊, 低頭, 手迅速摸上了自己的扣子,試圖將那兩顆被解開的衣扣扣回去。

    救命。

    怎么這么奇怪啊!

    明阮發誓, 在走進這個屋子前, 他是一身正氣, 來真誠道歉的。

    明阮剛和一群正氣凜然的機甲兵一起, 看完讓人熱血沸騰的保家衛國的機甲戰斗, 再聽他們說起什么脫下衣服受軍鞭, 滿腦子都是類似‘肉袒負荊’的赤誠的認錯場面。

    真行動起來怎么不對味呢?

    明阮有苦說不出, 只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一眼看到了盡頭。

    哦, 他忘了,他現在已經是無業游民了。

    明阮越急越扣不好那兩顆扣子,明明解開的時候只需要手指輕輕一挑, 此刻卻怎么也扣不到一起去。

    完了,更像心懷不軌了。

    明阮絕望。

    他正惡狠狠的跟扣子做著斗爭, 卻忽然有一個冰涼有韌性的東西抵在了他的下巴和手之間,止住了他的動作。

    是一捆卷起來的長鞭。

    就是那些機甲兵描述中執行軍刑的那個。

    “怎么,不是來‘受罰’的嗎?”宿聿云微微垂眼,居高臨下,受罰兩個字咬在他的唇齒間,別有一番其他韻味。

    他仿佛真的在公事公辦的責問自己的屬下。

    又好像。

    又好像在跟自己開顏色玩笑。

    明阮悄悄抬眼瞟宿聿云。

    不會吧,不會吧。

    明阮的臉紅了起來。

    這可是宿聿云欸。

    等不到明阮的回答,宿聿云繼續又向他走近了一步。

    兩人本就只有不足半步的距離,這下是真的只有薄薄幾層布料之隔,體溫,氣味,全部混淆在了一起。

    被黑手套包裹著的手指一松,卷成一捆的鞭子散開來,尖尖的末端恰好垂落在明阮的腳面。

    宿聿云問:“說吧。”

    來認什么錯,請什么罪?

    雖然磕磕絆絆,但終于切入正題了。

    明阮站端正,想了一下嗎,乖乖道:“不該突然離開alpha星系。”

    就像明明兩個朋友玩的很好,其中一個卻在某一天忽然消失,無論怎么發消息都不回復一樣。

    無緣無故拋下另一方,該道歉。

    說出來后,明阮心中反而如放下了一塊巨石一般,輕松了很多。

    卻聽宿聿云道:“你有來去任何地方的自由,哪里有錯?”

    咦?

    明阮自己都給自己判了錯,卻被宿聿云駁回。

    他又想想,試探:“……當初走的時候不該騙你們?”

    宿聿云自動忽略掉了那個‘們’字,繼續駁回:“為躲仇家,行事警惕,無錯。”

    還不對?

    明阮從小乖到大,還沒經歷過認個錯被多次駁回這種事,只好繼續冥思苦想,有的沒的都說出來試試。

    連“之前不該用白虎的肚皮暖腳”這種事都抖了出來。

    宿聿云:“……”

    宿聿云:“再想。”

    就這樣一問一答間,宿聿云給明阮說出來的所有事都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宿聿云不像是在聽明阮認錯,反倒像是在開解他。

    明阮在這樣的開解下逐漸理直氣壯了起來。

    終于,他大著膽子試探:“我沒錯?”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一直像復讀機一樣說著“再想”的宿聿云卻忽然“嗯”了一聲。

    快的讓明阮都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那執著鞭子的手就放在明阮的領口處,食指靈活的按動間,就將明阮敞開的衣領扣了回去。

    明阮被迫微微揚起下巴,鞭子的把手和根部隨著宿聿云的動作時不時的蹭在他的下巴上,帶起輕微的癢意。

    但這種癢意卻敵不過心上的癢癢。

    “你沒錯。”宿聿云說著,垂眸,專注的幫明阮扣著扣子,仿佛手下操作的不是尋常襯衫的紐扣,而是什么高精尖作業。

    沒錯嗎?真的沒錯嗎?

    其實明阮在看見小狐貍和宿聿云的那一刻,心里就開始別扭了,但這種情緒卻一一被宿聿云撫平。

    老板這樣哄他,他真的會停止愧疚哦。

    明阮在心里想著,襯衫的最后一顆扣子也被扣好。

    他下意識的去看宿聿云的眼睛。

    兩人毫無意外的對視了。

    就在對視的這一剎那,明阮的腦子里仿佛有一道電流閃過,他不知怎么的,瞬間回憶起那天宿聿云一言不發轉頭離開的場面。

    那天,兩人的所有對話瞬間在明阮腦子里回放了出來:

    【所以,原本你是打算,再也不見他們嗎?】

    【我有打算回去看看的。】

    【看看?看誰?】

    【就,灰狼,狐貍他們啊,管家,卓云琦,什么的。】

    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再回顧那天的這些話,明阮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回答里漏了一個重要的人。

    宿聿云。

    “宿聿云。”明阮蚊子嗡嗡一樣喊了一聲宿聿云的名字。

    “嗯。”宿聿云應聲。

    明阮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之所以沒有特別提宿聿云的名字,當然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多宿聿云只是‘偶爾回去看看’,他從來都沒想……徹底離開宿聿云。

    如果那天宿聿云不來,他也一定會在安頓好后,切換回alpha星系的網絡,給他發消息。

    但話到嘴邊,明阮又不會說了。

    在他的心里宿聿云當然是很重要的人!

    但總覺得說出來會很肉麻。

    像是什么表白一樣。

    等不到明阮的下文,宿聿云也沒在試圖繼續擠阮阮牌牙膏。

    他起初確實是生氣的。

    從失去明阮消息的那一刻,從在星網看見他和波阿狄彌亞擠擠挨挨的額那一刻,從真的劈開海水見到他的那一刻,從他掉眼淚說會回去看看,卻只字不提自己的那一刻。

    宿聿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情緒了。

    當萬千生靈的生命與生活都變成了一串串任他裁決的數據,世人的崇敬,畏懼也好,同行者的敵視,防備也罷,再大的事情都無法驚起一絲情緒的波瀾。

    以至于,當他發現自己在生氣后,甚至有些新奇、珍惜的在品位這種怒意。

    裁決官沒有私事,也沒有私情。

    但他想,這一次,這一份怒意,應當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

    是明阮帶給他的。

    就像之前,明阮帶給他的很多情緒一樣。

    明阮。

    他就像沙漠中的旅人,不分好壞的渴望著每一滴液體,又含在口中,不舍得吞下。

    即便是酸楚的怒意。

    即便是鴆酒。

    也想再品的久一些。

    不過宿聿云承認,在明阮忽然悶頭闖進來就開始解扣子,著實又帶給他了新一輪的情緒沖擊。

    看他迷迷糊糊的解扣子,又大驚失色的想扣回去。

    聽他說是來認錯。

    驚訝,喜悅,連同心口與腹部奇異的灼燒感一同席卷而來。

    每一樣都讓宿聿云仔細分辨了許久。

    宿聿云一看便知明阮是被那群機甲兵攛掇來的。

    但他怎么舍得讓明阮認錯。

    就像他自認為,明阮也不舍得讓自己獨自氣悶一樣。

    阮阮很好,阮阮沒錯。

    是他貪求無厭,還想從明阮身上得到更多。

    黑暗中,心旌搖搖的不止明阮。

    還有宿聿云。

    只是他比明阮更會偽裝而已。

    親手幫明阮系上扣子,讓呼吸落在他的發旋,讓手指有意無意的擦過他的下巴和鎖骨,這已經是最出格的舉動。

    經此一役,宿聿云想,他大概知道自己想要從明阮身上得到什么了。

    他也曾無意識的靠近明阮,向他索取過很多。

    但。

    既然他現在清楚了自己難填的欲壑,那就到這里。

    他不能再問明阮要更多。

    這不是明阮應該承擔的重負。

    兩顆扣子系好,宿聿云克制的退后。

    明阮穿著干凈又乖軟的休閑襯衫,而宿聿云一身板正肅殺的黑軍制制服,就像輕松與沉重,光明與黑暗,所屬兩個世界。

    宿聿云:“好了,去吃飯吧。”

    說罷,他率先錯身離去。

    身后一片安靜,宿聿云沒有刻意去聽,卻也知道,他放在心上的人沒有跟上來。

    宿聿云一路走著,直到站在了星艦的餐廳門口,他才發覺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星艦上從來只提供營養液,從機甲兵到宿聿云,都只喝營養液。

    這餐廳是專門給明阮搭起來的。

    不過建都建了,星艦上值守的機甲兵自然也會來湊個熱鬧,嘗個新鮮。

    所以此時餐廳里的人不算少,在瞟到宿聿云的身影后,已經有好幾個坐著吃飯的機甲兵放下碗站起來行禮了。

    餐廳里熱鬧的氛圍像是結了冰,病毒一般的安靜快速鋪開。

    宿聿云輕微一點頭,就打算離開。

    卻見機甲兵們眼睛睜大,愣愣的看著宿聿云。

    宿聿云不再多做打擾,轉身就要離去。

    卻不想一轉身,忽然和什么軟軟的東西撞了個滿懷。

    熟悉的氣息。

    宿聿云下意識的攬住,讓人不要摔了。

    懷里,軟軟的東西發出阮阮的聲音:“那個,我請你吃飯好不啦?”

    餐廳一掃方才的安靜,夸張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第092章 092 夾槍帶棒

    忍痛推出去的珍寶又自己跑了回來。

    宿聿云訝然。

    他知道明阮并不是什么主動的性格, 所以他每一寸的主動靠近都顯得彌足珍貴。

    該繼續堅決的退開嗎。

    不等宿聿云的腦子猶豫出結果,他的嘴就已經分外坦誠的答應下來:“好。”

    于是兩人一起去窗口領了飯菜,又在一張桌子上坐下來, 明阮甚至在吃飯間還磨磨蹭蹭湊過來問:“說起來, 聽說你們那個軍鞭是很久之前傳下來的習慣了, 那你有沒有被罰過呀。”

    放在平時, 這種略顯親近八卦的話明阮是絕不會主動提的。

    但經過方才那一遭, 明阮不知為何,卻反而覺得自己與宿聿云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就好像在方才, 宿聿云也曾短暫的打破覆蓋住自己的厚障壁,讓明阮得以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情緒。

    明阮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有什么依據, 但這就像他能敏銳的察覺到毛絨絨們的喜惡一樣。

    而明阮就像一只被封在冰層下的游魚, 當冰層出現裂縫時,下意識的就湊了上去。

    被明阮盯著這么問, 宿聿云剛動用理智凝結起來的冰層又無可奈何的化了。

    他下意識順著明阮的話頭回憶起了過去, 答道:“有。”

    明阮驚訝, 蠢蠢欲動想追問。

    宿聿云瞥見他的神情, 眉眼間浮上幾絲淡淡的笑意, 主動解惑:“與你不同, 我從不認錯。”

    年少時不后悔, 不認錯, 不怕受罰,所以沒少挨過鞭子。

    宿聿云說這話時的模樣,與明阮看的那些錄像里的他竟有一瞬重合在了一起。

    明阮嘴上一禿嚕:“老板好帥。”

    宿聿云:“……”

    宿聿云在心中輕嘆一聲。

    心臟的悸動再不受他的控制。

    ……

    明阮成功在星艦回到alpha星系前維護好了宿聿云的心情。

    但隨著星艦越發靠近alpha星系主星, 新的憂慮又浮了上來。

    關于生活,關于原主的‘反派’身份。

    已經有了宿聿云的保證, 又經歷過一次跑路,明阮自認為該掙扎的已經掙扎過了,干脆也不想再過度糾結這件事。

    敵不動我不動,不能再讓這件事影響自己的生活了!

    但話雖如此說,讓明阮就這么回到明家,粉飾太平一樣的繼續跟明霽相處,明阮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明霽對自己態度那么好,但明阮既然知道了那些腌臜事,就過不太去自己心里那一關。

    所以,下了星艦第一步,買房!

    明阮特地數了數自己的存款,在確定自己有直接拿下幾套房的實力后,還悄悄翹了會尾巴。

    時代變了,阮也能說買房就買房了!

    金錢帶來的安逸與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星艦到站。

    明阮下了星艦,在與輕甲兵們揮別之后,他向宿聿云說了自己的打算。

    宿聿云聽后沒有多問,只是指了身邊的一位副手,讓他跟著明阮,幫明阮辦事。

    明阮知道裁決官大人日理萬機,這會肯定是有事要去處理,也并不黏糊這一時,而是道:“老板這兩天有時間嗎,我安頓下來后,可以請你來家里坐坐嗎?”

    明阮從他貧瘠的社交知識里回憶出來,好像有搬了新家要請朋友來做客這么一說。

    不想宿聿云卻沉默了,沒有立刻給出答復。

    幾息之后,宿聿云才坦誠道:“這段日子我大概無法來見你。因私闖蔚藍星系一事,我會有一段時間的……”

    宿聿云組織了一會語言,卻沒找到一個較為緩和的詞向明阮表述。

    他身為alpha星系裁決官直接闖入蔚藍星系一事,雖說就連蔚藍星系也認了這悶虧,不想鬧大,但alpha星系也不能一點面子功夫都不做。

    他會依律監禁受審一段時日,也算是做一個態度。

    這是宿聿云在孤身前往蔚藍星系前就做好的決定。

    星艦到站后,alpha星系執法機構派遣的機甲兵就已經趕到了他身邊,現在只等他與明阮說完話,便會將他送往相關地點接受監禁審問。

    宿聿云最終沒瞞著明阮這件事,信息枷鎖帶來的影響,都能直接導致明阮跑路,宿聿云不想再隱瞞他更多。

    明阮聽后,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

    原本看到有輕甲兵來迎接宿聿云,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側,明阮還在暗暗感嘆裁決官的氣派。此時卻忽然得知,原來那些從頭武裝到腳的機甲兵不是來護衛宿聿云的,而是要將他押解帶走。

    明阮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只下意識的拉住宿聿云的袖口,“等等,你……”

    “裁決官大人。”兩側的輕甲侍衛低聲提醒。

    宿聿云的手輕輕覆在明阮拉著他袖口的手上,安撫道:“沒事。”然后將袖角從明阮的手中抽出來。

    他又簡明扼要的叮囑了幾句,見明阮點頭,才朝身側的輕甲兵示意可以出發了。

    宿聿云就這么跟兩位輕甲兵離開了星艦站點。

    明阮不知道該作何感受,只能問那位宿聿云留下的副手:“事情很嚴重嗎?”宿聿云會

    副手刻意的將聲音放輕放軟,回答:“先生不用擔心,此事全由裁決官大人決意與安排。”

    也就是說,起碼沒別人會借此針對宿聿云。

    大概就是走個過場。

    明阮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您想先休息,還是直接去看合適的房產?”副手將話題轉移到明阮身上,哄著他不要再為裁決官費神擔心。

    明阮在星艦上已經休息的足夠了,他一錘掌心:“直接去看房子吧!”速戰速決。

    “是。”副手干脆應道,立即開始聯系飛輿與相關房產中介人員。

    副手:“請您稍等片刻,飛輿馬上——”

    “不用了。”

    副手話音未落,忽的被突然出現的第三道聲音打斷。

    今日專用星艦入站,本站站口臨時封鎖,現在還未解禁,按理說不應該有無關人員在場。

    副手警覺,與明阮一同看向聲音來源處。

    一架形制獨特而陌生,不似市面上流通型號的飛輿靜靜的停在站臺口。

    在副手警惕的目光下,飛輿門被打開,一人從上面走下。

    “啊——”明阮恍然大悟。

    男人狀似無意的看向明阮,不易察覺的期待著他說出自己的名字。

    結果明阮啊了半天,也沒擠出來下文。

    明阮靦腆低頭。

    眼熟,但具體忘了。

    傅希:“……”

    還是副手先反應過來,禮貌的點頭:“克拉倫斯先生。”

    雖客氣,副手端起來的武器卻沒收回去。

    傅希并不介意,甚至微微舒展雙臂,示意自己并無惡意。

    當然,他不是再向副手證明,而是始終看著明阮。

    明阮這才一拍腦袋,“您是獅子的主人!”

    他緊接著追問:“獅子最近還好嗎?”

    傅希凝視著明阮。

    他最近好嗎?不見得。

    昔日他最能享受安靜。

    但自從明阮離開后,安靜便不再令他舒適。

    當他放下手中要處理的家族事務,就會想起明阮。

    不可排解,不可抑制。

    從慌張,到生氣,到酸澀,到難耐的思念。

    在其他人看來,傅希依舊矜驕自持,即便是明阮的離去,好像也沒給他帶來多大的影響。

    他們背地里感嘆,傅希不愧是傅希。

    只有他自己知道,短短半月之間,他將此前從未嘗過的情感都嘗了個遍。

    他曾端坐閣樓上,眺望遠景,心中所想的,卻是再次見到明阮時要如何做。

    在他憂心明阮的安全時,他想,如果明阮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定要拋去那些禮數,將人抱住,仔細感受他的安然無恙。

    在他氣明阮不告而別時,便想,定要將人帶回克拉倫斯家,好好責問,好好給他上一課,教他知道與人相處的禮數。

    在他見明阮與那人魚大祭司相談甚歡時,傅希又冷硬的想,干脆再也不見,左右明阮身邊的人多,并不會在意他一個。

    但等到得知明阮將要返程時,此前的所有思念都一起涌上,濃厚的情緒推翻了他此前做下的所有決定。

    他任由鋪天蓋地的思念將自己淹沒。

    他去找了獸化者研究院,學習了該怎樣主動進行獸化。

    他只想像從前一樣,被明阮抱進懷里,揉揉腦袋就好。

    可當時間真正來到重逢的這一天,一切預設好的行動都被拋在了腦后。

    此刻,傅希只是站的筆挺。頭部,脊背,手肘,一切都保持著最佳的角度。

    傅希看著明阮,深深的看著明阮。

    萬般情種,滔天思緒,都不被允許端上臺面。

    他輕描淡寫地答道:“還好。”

    明阮不知道傅希這輕飄飄的兩個字背后藏了多少東西,他聽到傅希說獅子還好,就安下了心。

    “克拉倫斯先生是有什么事要處理嗎?”明阮客套。

    傅希恍若未聞,不答,反倒說:“你想找房源?我帶你去。”

    啊?

    明阮沒想到,獅子的主人竟然還是個面冷心熱的。

    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副手一口回絕:“克拉倫斯先生客氣了,明阮先生這邊有下屬陪著就好。”

    “是嗎。”傅希淡淡反問,“你能給他的會比我好?”

    對其他人,他沒有那么多的耐心,說話也毫不顧及情面。

    副手:“克拉倫斯先生,屬下只是代行裁決官大人的意志。”

    傅希哼笑:“裁決官大人。”

    他咬字很慢很輕,雖什么話都沒說,卻憑空多了些嘲弄的味道。像是在笑宿聿云連陪在明阮身邊都做不到。

    副手與傅希夾槍帶棒,各不相讓,明阮被這暗搓搓彌漫出來的火藥味熏的退后了一步。

    他們在爭什么啊?

    明阮不明白,但明阮警覺,明阮舉手喊停:

    “那個,還是不麻煩大家了,我自己去吧!”

    第093章 093 排場

    明阮自認為自己不是笨蛋, 也不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人陪著。他轉向副手問:“可以直接把中介推薦給我嗎?我自己聯系就好啦。”

    不等副手拒絕,他又道:“宿聿云那邊還有事需要你忙吧,不用擔心, 我自己可以的。”

    明阮說的堅定, 副手遲疑:“這……”

    明阮轉向傅希:“克拉倫斯先生快去忙吧, 改日獅子有什么問題, 都可以來找我哦!”

    話畢, 他朝兩人揮揮手,沒再給他們繼續掰扯下去的機會,自己在光腦上呼叫了飛輿, 快步往站臺出口走去。

    身后傳來傅希的聲音,“等等。”

    明阮轉頭。

    傅希:“剛好, 我有事要辦, 你幫我照顧一會獅子吧。”

    獅子!

    明阮不在乎這個要求聽上去有多突兀,他只在乎自己是不是即將可以摸到毛絨絨。

    他快樂的拋棄腦子, 興奮:“獅子也跟來了嗎!在飛輿上嗎!”

    傅希頷首, 然后當著明阮的面進了飛輿。

    不過半分鐘, 飛輿的門再次打開, 一團金褐色毛絨絨的大腦袋頂開門縫, 擠了出來。

    還是熟悉的大毛領, 熟悉的厚爪子。

    明阮雙眼亮晶晶, 飛撲過去:“寶寶!”

    獅子爪子剛落地, 正款款抖毛,打理自己,見明阮就這么步子不穩的撲過來, 一時也顧不上形象了,趕忙迎上去。

    真是, 當心摔了。

    還跟小孩子一樣。

    明阮成功抱到了獅子,再次被厚實的,散發著溫暖與淡香的毛腦袋填滿懷抱時,他不受控制的將手插進絨毛根部,臉也埋上去狠狠蹭,嘴里還含含糊糊喊著‘寶寶寶寶’

    “有沒有想我呀!”

    獅子動了動腦袋,將鼻頭埋進明阮的手心。

    熟悉的氣味再次充在鼻腔里充盈,直到將肺,將心都填的滿滿的。

    “吼——”

    當然想你。

    局勢變化的很快,副手和傅希本來誰也沒能成功留在明阮身邊,結果一轉頭,就眼睜睜的看著傅希的用獸型和明阮抱在了一起黏糊。

    副手:“……”

    想起自家裁決官大人,副手有意想要將兩人分開,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跟明阮說。

    信息枷鎖還未解除,肯定是不能拆穿傅希故意用獸型騙貼貼這件事。

    于是看著明阮對獅子那副喜歡又寶貝的樣子,副手不禁升起了濃濃的艷羨。

    他是不是也該去一趟獸化者研究院激發自己的獸型了?

    副手躊躇不定的時間里,明阮暫時抱著獅子紓解完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理智回籠,他才想到,自己要去看房子,不一定能將獅子照顧的好。

    但等明阮抬頭,想跟傅希說明情況的時候,卻發現原先停止飛輿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

    克拉倫斯先生離開了嗎……

    就這么把獅子扔給了他?

    就,這么隨便?

    明阮低頭,和獅子面面相覷。

    也行。

    明阮憐愛的摸摸獅子的腦袋,喜悅:“那你只能跟我走了,大貓貓。”

    被獅子陪著看房,這簡直是明阮夢中的場景。

    明阮興致勃勃的聯系了副手介紹給他的中介,約定好地點,就上了飛輿。

    原本他還在擔心獅子是否可以就這么上街,然飛輿經過市區,明阮才發現自己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因為在Alpha主星的街道上,有不少人都帶著動物出行!

    “哇!”明阮一邊摸著獅子,一邊對街上跑來跑去的動物發出想吸的聲音。

    原來alpha星系現在真的有分配寵物這回事嗎!

    傅希不滿的叼了一口明阮的手腕,將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嗯嗯好乖最愛你了。”明阮熟練的拍拍獅子腦袋安撫。

    傅希:……

    敷衍。

    但尾巴還是輕快的擺了擺。

    ……

    alpha星系主星A區通常被戲稱為高端居民區,因為這一片設施完備,環境修繕極好,各方面都是頂級配置。

    也正因如此,這一片區的房子不是說買就能買的,負責這片區域的房產代理公司平時更是清閑。

    寧和作為公司上年評級最高的員工,今日接到了軍團副團長的來電,說想請他幫忙給朋友介紹房源。軍團副團長的身份在寧和接觸的客人中算不上很突出,但他依然不會怠慢。寧和仔細整端了一番自己,又整了整自己手上的資源,準備出勤。

    然就在他出勤前夕,安靜清閑的公司中,卻忽然蔓延出一陣喧嘩。

    腳步聲,交談聲,光腦提示音,一齊響起,安靜的氛圍瞬時被打破,沉寂的公司罕見的運轉了起來。

    “快點!克拉倫斯致電……”

    “要最高的禮遇,且保證顧客的舒適……”

    平時上班時根本見不到人影的上級們匆匆走進公司,所有人手上的資源都被調集整合。

    聽上去是有什么大顧客。

    但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

    “什么情況?”寧和向自己身邊的同事打探。

    還沒等同事跟他說道,寧和身為上一年評級第一的介紹人,就已經被上司不由分說的拉走,并被塞了一堆平時他根本接觸不到的頂級房產資源,要他立刻熟悉。

    “小寧啊,公司把這個機會留給你,是非常看重你的能力。你可一定要拿出態度來!”上司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反復叮囑他,“我們不方便出面,你記住,一定要把人照顧好,公司的權限都給你開到最高了,吃、住、行,所有待遇全都用頂級規格!”

    這可是克拉倫斯主家親自招呼要他們重視的客人,要不是克拉倫斯加要求選一些幽默風趣的年輕人跑這趟業務,上司絕對是要親自出馬的。

    “是,我知道了。”寧和緊急的熟悉著上司發給他的房源資料,又不得不反饋:“我這里剛接到一份業務,是主星輕甲駐軍副團的朋友……”

    老板揮揮手,“哎那些你別管,我另外找人。你現在給我全心全意的!準備招待這位客人。”

    寧和:“……好的。”

    雖然嘴上如此答應著,但這種興師動眾還附帶插隊的舉動,讓寧和預先就對那位客人產生了一些情緒。

    人都有情緒,但他當然不會對客人表露出來。

    直到寧和熟悉完資料,經過了上司的審核,才被暫時放回工位上待命。

    一旁的同事湊過來八卦:“誰呀?這么大的排場?”

    “不知道,別亂猜。”寧和閉口不提。

    同事們只能看到高管們的嚴正以待,卻看不見寧和手中拿著的這份堪稱離奇的價表,與資源表。

    首先,所有頂級房源全部開放——包括皇家規格。

    其次,所有房源報價全部被下調了50%以上。

    寧和第一次看見時,不可置信的向上級確認過許多次,上級卻只說讓他只管跟客人這么報,之后會有人補全款數。

    好家伙。

    寧和咂舌,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想法。

    沒想到更離譜的是,等他要接待的那位客人的飛輿進入了公司范圍,他準備出去接待時,上司竟然換了身衣服,站在了自己旁邊,表示要假裝他的助理跟他一起去接待。

    員工們又是新一輪的驚愕,他們知道這客人的排場大,但既然大到這種地步?

    不是,來看房的是三皇子嗎?

    在同事們期待又八卦的眼神中,

    寧和定了定神,挺直腰背向外迎去。

    ……

    公司主樓外,明阮乘坐的飛輿在停泊點降落。

    “我們到啦。”明阮推了推獅子的身體,順手捏了把它的軟肉。

    傅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捏住的地方,縱容了。

    眼前的建筑很大,修的很有科技感,看上去不像做房產相關業務的,反而像是什么科研中心。

    明阮正打算再和那位介紹人聯系一下,飛輿的窗戶就被敲響。

    對方禮貌的敲了兩聲,在明阮看過去后,打了個手勢,意思好像是在問他是否現在下飛輿。

    明阮點了點頭。

    飛輿的門就自動被打開,一個小浮階貼心的墊在了明阮腳下。

    一身正裝戴手套的寧和將手墊在飛輿的棱角處護著,同時揚起職業微笑,道:“您好,我是負責您這邊的介紹人,您叫我小寧就行。”

    “謝謝!”明阮踩著小浮階下了飛輿。

    觀察顧客,了解對方,以提供更好的服務,是做這行的基本功。尤其是這種排場大的顧客,更需要謹慎對待。

    寧和將視線放在了這位顧客身上。

    寧和有一瞬間的忘詞,甚至整個人都停住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

    因為眼前這個人非常熟悉。

    是不熟不是alpha星人的那種熟悉。

    是明阮。

    明阮!

    軟軟啊!

    軟軟回alpha星了!什么時候到的!

    寧和不僅是優秀的職業人,也是一位優秀的網民,而明阮的消息可是每一位網民絕不會錯過的事。

    多年從學院就培養起來的職業素養支撐著寧和沒有失態,他定了定神,假裝淡定:“是明先生對嗎?”

    身邊假裝是助理的上級滿意的看了一眼寧和,覺得他溫柔中帶著點夾的聲音很到位。

    “嗯!”明阮不茍言笑,看上去高深莫測,卻會在做回應時鄭重點頭。

    啊。

    好乖!

    被擊中了!

    寧和閉眼,想要狠狠捂心口。

    剛剛什么不好的揣測,什么介懷,情緒,全都被拋在了腦后。

    他只有一個念頭。

    不夠,這排場根本不夠!

    ……

    明阮穿越前根本摸不到買房的邊,但也聽說過買房這種事很容易被人坑,錢少少坑,錢多多坑。

    所以從決定要來看房時,明阮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嚴陣以待。

    即使介紹人再溫柔,態度再好,明阮也時刻告誡自己不要被這種表象迷惑住了。

    ……可是真的很周到欸。

    明阮手上拿著介紹人塞來的零食,介紹人的助理還幫他端著飲料,根本不需要他主動找話題詢問,介紹人自然而然的就周到的向他介紹著當前的購房形式與這片房區的特點,有點缺點全都說了,可謂是沒有一點修飾的意思。

    明阮被寧和領進了公司大門。

    公司里坐著的職員們一個個一副高冷嚴肅人才的模樣埋頭處理工作,實際上早就蠢蠢欲動的想要一探這位顧客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啊,什么來頭啊,急死了!

    有人站起身,借著接水的借口離開了工位,緊接著,同事們一個個心照不宣的走出了辦公區。

    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在走廊轉角,他們成功瞟到了那位顧客。

    只瞟一眼,不能多看,不能拍照。

    好小,看上去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

    等等,這是!

    職員猛地一個剎車,身后心不在焉端著水的同事直接追尾,水灑了一半。

    兩人都沒有顧忌被水沾濕的衣服,而是不可置信又激動的打著暗號。

    看清了嗎?

    是明阮嗎?

    明阮嗎!

    扎著高馬尾的漂亮姐姐捂住嘴,匆匆立場,生怕自己寫下一秒就沖過去叫出來:‘媽媽的寶貝軟軟!’

    每一個回到辦公區的人都是興奮激動又恍惚的神色,坐下來后就開始噼里啪啦的在光腦上編輯消息。

    同事們對于這種喜歡搞排場的顧客們都是看個樂子,他們見慣了權貴,其中低調有內涵的不少,這種人并不會讓他們高看幾分,頂多作為無聊工作中的調劑——沒人會喜歡給自己平白增添工作量的人。

    但當得知顧客的身份后,所有人的態度都是180度大轉彎。

    每個人的心態都詭異的跟寧和重合了。

    不夠,這排場根本不夠!

    為什么不能讓他們所有人都參與介紹呢!

    ……

    寧和在大廳向明阮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公司,然后便繼續帶著人向全息樓盤體驗室走去,全息看房與實地看房的體驗感完全一致,卻能有效節省顧客的額經歷。

    在往里走之前,明阮握著一撮獅子的鬃毛問,“獅子,沒問題嗎?”

    “當然,您不用擔心,公司經常有顧客會帶著動物光顧,這里的員工家里大多數也都有小動物……”寧和微微俯身,耐心細致的回復。

    說話間,寧和與獅子對視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向他微微鞠躬。

    雖然寧和這么說了,但明阮還是有些擔心,走路時一直緊緊的摟著獅子腦袋,和他貼在一起。

    好在一路上他們遇見了很多職員,這些人步履穩健,在看到明阮和獅子后,先是停下客氣的行禮,然后笑著對明阮揮手打招呼,說一些歡迎,祝好的話,有的還問他需不需要吃食與飲品。

    尊重,卻不嚴肅,整體的氛圍輕松愉快又親切,讓明阮很是舒適。

    真的太合他心意了。

    明阮不知道,這家公司此前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刻板服務,能負責這種地段銷售的員工通常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身份,所以即便是接待貴客,也沒什么吹著捧著的習慣,恭維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愛買買,不買有的是人擠破頭了想買。

    今天能有這么圓融的氣氛,全因客人是明阮。

    所有人都知道軟軟喜歡的是怎樣的氛圍,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知道該怎么討明阮歡欣。

    不懂不是alpha星人!

    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氛圍里,明阮進了全息體驗室,隨著他的踏入,身后自然的有人搬來了嶄新的,舒適的搖椅和軟墊,可供明阮歇腳,不用明阮多知會,他們也給獅子搬來了軟塌。

    緊接著一份電子餐食單被送到了明阮面前,平日里需要支付高昂的費用的飲品與餐點此刻全部被抹去了價格。

    只要明阮喜歡,全供他隨意取用。

    明阮也只當這是附加服務,便點了一些墊墊肚子,只是在吃到嘴里后驚訝,感覺味道特別好。

    明阮打算在結束之后問問寧和這是怎么做的。

    緊接著才終于進入了看房的正題,明阮想要那種人不多,房子不大,有小院子,周邊設施也比較完善的地方,寧和全都幫他篩選了出來,一個一個調出模擬出全息圖景。

    星際的房源真的很不錯,明阮一連看了好幾個,每個都讓分外合他的心意。

    再一看價格。

    嚯。

    一句好便宜差點脫口而出。

    明阮還記得自己要裝一點,拿捏主動權,于是只是矜持:“還不錯哈,可挑選余地還挺多的。”

    寧和笑的毫不心虛:“我們公司給顧客提供的價格和資源都是最好的。”

    這話要讓其他來光顧過的顧客聽見,絕對要說一句放屁。

    A區地段的樓盤興建的時候就充滿了‘階級’感,其中哪一部分建好能賣給皇家子弟,哪一部分建好能賣給舊貴族,哪一部分賣給新興財團……全都是暗中標明好了的。

    身份達不到那個級別,更高的資源根本就不會展示給你挑選。

    至于價格,甚至稱得上一句趕客。

    可一切到了明阮面前,就是另一種模樣了。

    看過的房子實在都太合心意,明阮在全息室里糾結了整整一下午都沒有結果,等明阮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耽誤太長時間。

    但這個時候就算是當即敲定,也有些耽誤人了。

    明阮正糾結,寧和卻先他一步提出建議:“這時候也不早了,您今晚可以先想想,我們公司在A區有合作酒店,房間都是常年給我們顧客預留的,您需要的話,稍后我們送您去那里休息,明天再接您來進行后續的商談,剛好也離得近……”

    一串話,解決了明阮的所有問題,明阮除了點頭已經沒什么可補充的了。

    他被寧和帶出全息室,才發現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但公司里的人依然在工位上各忙各的。

    寧和見明阮多看了幾眼,便解釋道:“我們下班時間比較晚。”

    明阮舒了口氣。

    不是自己耽誤了人家下班就好。

    一旁,上司即便早知道寧和的業務能力很強,此時聽了他這番鬼話,也不禁為之側目。

    他們公司地位的特殊決定了員工工時并不長,不要說等天黑才下班了,甚至可以說沒有客人預約,平時這班都是想上上,不想上拉倒。

    上司當然知道寧和這番話意在打消明阮的愧疚,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寧和,公司里的其他人竟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裝的堪稱毫無漏洞。

    上司第一次對自家員工的業務水平感到驕傲。

    公司專用的接送飛輿很快就停在了門口,明阮與寧和揮別,約定好明天再見。

    明阮還特地強調了一下明天自己一定會來,不會占用了別人一天時間結果就這么跑路的。

    最后,他贊美道:“你們公司的服務真的太好啦!”

    寧和愣了一下。

    很少有人對他們公司的服務態度發表感言,就算有,也是那些自認為沒有得到足夠恭維的富家子弟的挑剔與不滿。

    此時被明阮這樣夸,寧和竟然升起了一絲不好意思。

    他第一次被一種為人服務的滿足感填充滿內心。

    他說:“您的滿意是對我們最大的肯定。”

    以往這種話作為客套,寧和對每一位客人都會說。卻從沒有一次,說的像今天這樣真情實意。

    這邊明阮和寧和聊著,旁邊默不作聲陪了明阮一天的傅希微微抬眸,對上同樣在旁邊候了一天的寧和上司的視線。

    明阮的滿意不似作偽,傅希微不可查的點了一下頭。

    就是這樣輕輕的肯首,卻已經讓上司大松一口氣。

    最后,兩人俯身行禮,將明阮與獅子送上了飛輿。

    ……

    明阮一路上輕輕哼著歌,直到到達酒店。

    這家合作酒店的環境很好,外表并沒有多奢華高調,但其中的布置與設施卻讓人很是安逸溫暖。

    見到明阮帶著獅子走進來,前臺主動為其做了登記。

    于是在明阮推開酒店房門后便發現,房間里不僅是給人使用的設施布置的齊全。還劃出來了一半,擺放了動物可以使用的軟墊,毛巾,玩具等。

    從獅子并不介意的就臥在上面也能看出來,酒店給動物準備的東西質量并不差。

    浴室可以水浴,明阮依照習慣洗了個熱水澡,然后在就寢前,迎來了一位裝了一肚子熱牛奶的送餐機器人

    機器人qvq著說:“大人請用牛奶,今夜請做好夢。”

    “謝謝。”明阮端起一杯。熟悉的睡前牛奶下肚,果然是一夜好夢。

    而今夜住在這個酒店里的所有人,都有幸得到了機器人主動詢問提供的熱牛奶。

    有不少顧客都驚訝于這個之前從來沒有過的特殊服務,還有不少人為此特地多訂了兩天酒店。酒店的人情溫暖評價分值也悄悄上升了一些。

    第二天,明阮驚喜的發現酒店不僅提供人的食物,也提供動物的食物。

    他喂飽了自己又喂獅子后,聯系好寧和,便準備去退房。

    臨到這時,明阮才察覺自己好像沒有交費,便多問了前臺一嘴。

    一般這種合作酒店會給合作方的顧客打折,但也不是全免。

    更何況明阮掃了一眼這個酒店的住店標價,只能說和他們的服務很是相配,足以讓穿越前的他狠狠震驚一個月的那種。

    不過好在今時不同往日!

    聽到明阮詢問,前臺思索了一下,調出來一個抽獎頁面展示給明阮。

    前臺笑瞇瞇:“合作公司的顧客有住房幸運抽獎環節,共有五等獎品,可能會抽到免單哦!”

    明阮信了。

    他隨手點了一下抽獎。

    一陣夸張的金橙色光芒閃過,一張金色卡片出現在畫面上。

    前臺小姐看了一眼,用比抽獎特效更夸張的語氣恭喜明阮:“哇!客人抽到了我們酒店的特等獎!不僅這次可以免單,之后隨時來我們酒店,都可以享有一折消費的權益哦!”

    明阮:“……哇,真的嗎。”

    感覺自己好像被當小朋友哄了。

    “真的真的!”前臺當即將卡碼發送給了明阮,讓其與明阮的光腦綁定。

    “嚯,金卡!”旁邊一旁路過的客人朝這邊看了兩眼,驚訝道。

    能來這里消費的顧客雖不差錢,但酒店價格不菲,再者這種靠運氣的東西,才最值得人驚嘆。

    明阮這才有了幾分實感。

    雖然有了自己的房子后,他可能也用不太到這張‘金卡’,但明阮還是很開心。

    “以后常來哦。”前臺跟他道別。

    明阮和獅子坐上了飛輿。

    傅希仗著自己是獸型,毫不掩飾的盯著明阮看。

    “怎么啦寶寶?”明阮狠狠揉了兩把獅子頭。

    傅希捉摸不定,他覺得明阮好像很平淡,又好像很開心。

    難倒是自己做的太明顯了?

    這家合作酒店最頂頭的所有者就是克拉倫斯,金卡這種東西克拉倫斯家并不常送,雖說只是名下酒店的金卡,但克拉倫斯家的任何行為都很容易被放大,對很多人來說,這張卡不僅是優惠,更代表著克拉倫斯家的友好態度。

    雖說這卡確實對明阮沒什么用。

    但……

    如果說在明阮跑路之前,傅希也懷揣著來日方長的想法,想細水長流,一點一點的滲透進明阮的生活。

    那么明阮的跑路,就是一個徹底的催化劑。

    它讓傅希感到了時不我待的緊張與焦灼。

    所以,傅希現在只是想塞多一點給明阮,無論是什么。

    一切好的,世人所追求的東西,他都想讓明阮也得到。

    “吼?”

    “聽不懂,聽不懂。”明阮跟獅子玩鬧了幾句,緊接著捧起它的腦袋搖晃,“星際真的太好啦!”

    無論是alpha星系還是蔚藍星系,無論是熟人還是陌生人。

    明阮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就像這張金卡。

    雖然明阮也將信將疑,不敢相信特等獎真的是自己憑運氣抽出來的。

    但仔細一想,是不是運氣又如何呢!

    如果是有人特地用這種方法,想送給這份禮物,那能夠遇到這樣的人,不也是幸運的一種嗎!

    總之,他好幸運!

    明阮打開光腦,給副手發去了感謝,想了想,又找出傅希的通訊,主動給他分享了些獅子的情況。

    做完這些后,明阮捧起獅子的大腦袋,在獅子眉心處狠狠親了兩口:“好運分你!開心也分你一些!”

    傅希被這猝不及防的親吻弄的不知該作何反應,等到明阮推開,獅子下意識抬起一只厚爪子按在了他的腿上。

    之前傅希還擔心過,自己這樣的行為會不會讓明阮誤會擔心,但看他此時眉眼間明媚而舒暢的笑意,傅希也放下心來。

    真好。

    獅子湊上去,拿腦袋頂了頂明阮。

    你分我的好運,我也再分你一點。

    獅子還沒和明阮在飛輿上擠擠挨挨多久,飛輿就已經降落在了公司的停泊點。

    傅希還有些不想結束這樣的‘二人時光’,明阮卻已經快快樂樂沒心沒肺的推開車門跑了下去。

    “寧先生,我想好了!”

    明阮昨夜又思量了一下,最終在幾個都很合他心意的房子里選了一個他最喜歡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房子的位置正好距離明家不近也不遠,不近,不會在出入時碰面,不遠,不至于往來不便。

    這是明阮糾結過得出的最好的結果了。

    寧和見明阮選定,下意識的站在戶主的角度多幫明阮想了些,挑剔了一些缺點告知明阮。

    “……要不要再換個大些的呢,位置差不多,價格也不錯多少。”寧和試探,“而且,您之后是有養動物的計劃的吧?”

    明阮確實有這個計劃,但他見寧和看向獅子,便解釋到:“獅子不是我養的啦。”

    當然,寧和知道,傅希不是明阮養的。

    明阮:“我以后大概率就養個小點的,選定的那套已經足夠了。”

    明阮雖然喜歡威猛帥氣的猛獸,但從地球帶來的觀念還是讓他覺得,猛獸更應該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更大的空間中,而不是被人養在城市里。

    明阮不知道,他這簡單的一句話,宛如在在場人心中扔下了一個信息炸彈。

    寧和驚訝,小點的?難道說明阮更喜歡時懷?

    寧和有些失落,其實他是溫明黨來著。

    既然明阮已經決定,后續的流程就很是簡單,比地球上要省去了很多繁瑣的步驟。

    明阮交完錢不久,就已經在寧和的陪同下來到了實地驗收。

    實地驗收也沒出什么幺蛾子,甚至于屋子已經有了基礎裝修,如果戶主不想再精裝,也可以直接拎包入住,非常方便。

    但對于好不容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屋子的明阮來說,肯定是要仔細按照他的心意重新布置的。

    寧和:“屋子里有全息星網登錄設備,一般來說我們都是在星網上自行選購家居的。”

    說到這,寧和就想起明阮的信息枷鎖,但他作為一個普通公民,其實不太確定明阮現在究竟能不能登錄全息星網。

    他小心翼翼:“如果方便的話,您可以加一下我的通訊,如果出現什么問題,您可以和我聯系,我們這邊會一直有售后服務。”

    這句也是騙人的,售后服務是明阮專屬。

    “好呀!那就麻煩你了!”明阮跟寧和碰了碰光腦,加上了通訊。兩人各自備注,寧和才發現,原來明阮就是那天軍團副官讓他幫忙介紹房子的顧客。

    嶄新嶄新的房子,明阮也找不出來什么東西招呼寧和,只好跟他約了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

    送走寧和后,明阮關上大門,噔噔噔爬上了二層的屋頂花園。

    明阮張開雙臂,仰著下巴,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為他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獅子跟著明阮上了頂層,看看下面,再看看明阮,沒明白他在干什么。

    明阮沉聲:“看,寶寶,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

    傅希:“……”

    可愛。

    好在明阮只中二了這么一會,就樂顛顛的跑到了屋子的其他地方觀摩。

    傅希看著他像是一只小動物一樣在屋子里挨挨蹭蹭,也跟在他后面,狀似無意的蹭過轉角處,留下自己的氣息。

    不過還沒等獅子在屋子的每一處都蹭過,明阮就已經在全息星網登錄設備面前停了下來。

    登錄設備的樣子類似于頭盔,明阮將它抱到了沙發上,掃出操作教學指引認真的看了起來。

    明阮一直都很喜歡體驗星際的高科技。

    但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摸到了全息設備。

    獅子原本只是懶洋洋的趴在一邊,卻在發現明阮不同于以往的認真時,嚴肅的坐端起來。

    傅希開始回憶信息枷鎖相關法規。

    按理說明阮如果沒有忽然離開Alpha星系,此刻星系枷鎖應該已經解除了,但這次不僅是他離開,主事人宿聿云還被關了禁閉,現在明阮能不能登錄上全息星網還真不好說。

    難。

    傅希在心里琢磨這后備方案,如果等一會明阮因為無法登錄全息星網而難過……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明阮驚喜的聲音:

    “亮了亮了!”

    第094章 094 明阮貓貓(五章合一)

    亮了?

    傅希邁著大貓步走到明阮身邊, 腦袋湊近明阮的全息頭盔看了看。

    確實是正常的登入狀態。

    看來明阮的信息枷鎖確實進入了預備解除階段。到這個時候,星系對外來者的封禁力度會削弱一些,比如, 允許外來者接入星網。

    傅希思索的時候, 明阮則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全息世界里, 呈軟軟的一小片攤開在沙發上。

    傅希在明阮身旁趴了下來, 靜靜的守著。

    【光腦登入中…】

    【身份驗證成功!】

    【嗨!歡迎使用者登入星網!我是小A, 檢測到您為初次登入,接下來將由我帶您來到星網世界……】

    明阮閉上眼睛,感受著意識下沉, 再睜開眼時,已經來到了一個充滿科技感的淡藍色房間。

    一只圓滾滾的小球在身邊飛來飛去, 發出指引。

    明阮按照小球的提示設置好了自己的全息星網昵稱——星網建號和穿越前注冊賬號的流程差不多, 明阮不假思索的沿用了自己之前的網名:【喵一聲親一下】,卻在選擇虛擬形象時猶豫了。

    全息星網等同于網絡世界, 很少有人用自己現實中原本的模樣登入。

    明阮并不熱衷于捏臉這種事, 但……

    此時的虛擬形象選擇界面, 卻不止可以捏人類的形象, 在最頂端掛著金色【新】字的那一欄, 顯示的是一個獸型的建模。

    明阮選擇了獸型, 并試著上手捏了捏, 發現不僅可以捏出來小貓咪, 小狗,熊,羊……之類的普通動物, 甚至可以添加一些幻想色彩,比如給馬捏一個獨角, 再捏一雙翅膀……

    這可太為難明阮了。

    捏模型絆住了明阮探索全息世界的腳步。

    半小時之后。

    一只有著橘白相間,背上顛顛的背著一對可愛小翅膀的小貓咪離開了星網個人空間,進入了全息世界。

    明阮走進傳送們,來到了一個熱鬧的街區。

    全息星網的街區與現實中的街區差別不大,但卻熱鬧非凡,一個個店鋪都大敞著門,還有穿著漂亮衣裝的虛擬員工在門口叫賣,各式各樣花里胡哨的人穿梭在街道上,往來不絕。

    明阮一眼望過去,只能看見:鞋子鞋子鞋子……腳,鞋子鞋子鞋子……

    明阮:“……”

    竟然沒看到第二個用動物建模的人。

    小小一團貓咪背著小翅膀站在街上,顯得些許孤獨與可憐。

    明阮仰著腦袋看了一圈,覺得還是自己的建模最可愛,于是晃了晃腦袋,昂首挺胸的邁開步子。

    ‘碰’

    身邊踩下來一只大腳。

    明阮貓貓趕緊避讓了一下,好險沒被踩到。

    以防萬一,他把尾巴翹高了一點。

    卻沒想到,剛剛路過差點踩了貓貓一腳的人又退了回來。

    人彎下腰,巨大的臉盤湊近,發出驚奇的聲音:“咦,這是……”

    “貓??”

    路人驚奇的一嗓子嚎來了更多的路人圍觀。

    人群以明阮為中心圍了上來,擠擠挨挨,探頭探腦,交頭接耳,跟沒見過貓似的。

    明阮動了動自己的圓三角耳,敏銳的捕捉到了一些路過的夸獎。

    “好可愛的配色,奶橘色竟然這么好看,給我弟也染一個……”

    “小翅膀好可愛,在抖動誒,想摸……”

    “好小一只,不小心踩扁會扣我星網信譽嗎……”

    明阮:“?”

    明阮將耳朵扭回了正面。

    夸貓貓可愛就可以了,這種假設不必說。

    套了一層貓貓殼的明阮變得分外社牛又自信。

    他絲毫沒覺得引來這么多人圍觀有什么不對,他們貓貓出門都是這個排場的。

    明阮端坐在原地任人看了一會,便矜持打字。

    圍成一圈的路人看見貓貓的腦袋上亮出一個氣泡。

    明阮貓貓:“請問在哪里可以買到家居用品呢?”

    “噢噢噢!!”路人發出無意義的叫聲。

    叫了一會后,有人給明阮指了路,并告訴他在哪里點開系統自帶的搜索與導航。

    竟是如此。

    明阮尷尬。

    這顯得他有些不聰明。

    但好在貓貓模型看不出來臉紅,明阮禮貌的謝過后,就踩著小貓步找路去了,背上的小翅膀還一顫一顫的。

    路人們看著小貓遠去,還在原地嘖嘖稱奇。

    “獸型模型什么時候上啊,確實挺可愛的,我承認之前說話大聲了點。”

    “等不及可以去沖個星V,馬上就能跟剛剛那個人一樣體驗到。”

    “你給錢我就沖。”

    周圍人嘻嘻哈哈的邊貧嘴邊離開了。

    星V是全息星網賬號的一種特殊賬號認證,認證后,會在全息世界的很多地方享受到福利待遇,例如無需排隊,商品優惠,解鎖專屬裝扮,新功能測試資格等等。

    但星網官方卻一直沒有明確公布過星V賬號的認證條件,只是網友們自己合計合計,推測出,要成為星V賬號,要么有著特殊身份,要么是累計沖銷達到一定金額。

    特殊身份是不用想了,能夠得上星V的累銷也是實打實的天價,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星V都是一個傳說。

    能在大街上逮到一只星V貓貓已經很幸運了!

    一無所知的明阮還顛顛的走在尋找家電鋪的路上。

    他跟著導航的提示,在一棟巨大的獨立商場前站定了腳步。

    就是這里了。

    貓貓從人與人與門的夾縫中流進了家電商場。

    星際家電琳瑯滿目,alpha星系沒有因為科技的發達而邁入拋棄□□,機械飛升的模式,相反,無論是極簡極效還是美貌有儀式感的家居用品,都可以在這里看到。

    明阮從進門開始一件一件的看過去,每一樣都會打開介紹和演示認真看過,不像是在逛家具城,反倒像是進了科技博物館。

    有趣,就是脖子好累,肉墊也好冰。

    明阮逛著逛著,不得不停下來把自己壓成貓條舒展了一下筋骨。

    不然下次再逛吧。

    明阮正意猶未盡的這樣想著,就感到肩胛與胸口處一緊,失重感傳來,眼前晃動的景物再停下,明阮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高出,視野開闊了不少。

    是一個機器人將他頂在了腦袋上。

    爪爪下傳來機器人的聲音:“您好,檢測到您需要幫助,請問是否需要使用購物機械陪同?小優可以幫您記錄訂單信息,取放物品……保證您最佳的購物體驗!”

    機器人指示燈閃爍著橙光,這是檢測到星V用戶進入商場,自動開啟的最優服務。它用頭頂的托盤頂著貓貓,托盤上還鋪了一層厚厚的毛茸茸白毯。

    明阮用爪爪在上面踩了踩,肉墊接觸的不再是冷硬的平面,貓貓滿意,遂窩下。

    好,出發!

    解決了最要緊的身高問題,一貓一機器人在商場里如魚得水。

    最重要的是,商場里的家電不僅漂亮齊全,看上去質量很好,而且還非常便宜!

    雖然他現在暫時不缺錢,但是誰不希望買到性價比高的東西呢!

    明阮指著面前的家居中樞,爪爪拍了拍機器人腦殼,問:“真的只要9999嗎?”

    這種家居中樞就是明阮在療養區用過的那種,安裝后可以像玩模擬經營游戲一樣自己隨意捏房屋內的構造。堪稱游戲走進現實,當時讓明阮大為震撼。

    他還以為這種東西動輒也是要上很多萬的。

    機器人掃描了一遍商品。

    頭頂的小客人指的這款家居中樞是商場會員專供,非會員不予售賣,會員特惠價三十九萬,但因為小客人為星網星V賬戶,全星網1折通惠加上商場對星V的額外優惠,所以折后9999。

    嗯。機器人篤定:“是的,先生。”

    明阮揮爪將商品收入囊中,“下一個!”

    “是,先生!”機器人頂著貓貓大將繼續開疆拓土。

    一圈下來,明阮把必備的大件家具基本準備齊全了,一機器人一貓最后停在裝飾區類,這里放著好幾排玩偶貨架,明阮仔細挑選著,打算給自己和未來要養的寵物挑一些。

    貓貓正盯著貨架上的玩偶仔細思考,耳朵忽然轉了轉。

    身后傳來背地里夸貓的聲音。

    “哎你看那只好可愛!”

    是的明阮也覺得自己很可愛。

    貓貓矜持的將耳朵立好。

    “想要!”

    嘿嘿,那你只能口嗨一下了。

    明阮這么想著,身后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下一秒,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傳來。

    明貓:“咪!”

    天旋地轉,貓貓坐在了別人小推車里。

    小推車被推著前進,明阮瞳孔圓圓的和機器人對視,眼睜睜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

    等等!

    明阮大驚。

    不可以隨地綁架貓貓!

    不是,主要是他不是貓貓!

    明阮蜷蜷爪子,試探的打出一個問號,“?”

    推著推車綁架了貓貓,還在大聲夸貓貓可愛的兩個漂亮姐姐:“?”

    一貓兩人面面相覷。

    人愣住,人大驚。

    “天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見獸型模型沒認出來!!我還以為是擬真玩偶呢!”

    因為商場里的玩偶就是軟乎乎的然后頭頂商品名稱,明阮也是軟乎乎的然后頭頂【喵一聲親一下】

    乍一看確實沒有很大的區別。

    明阮被手忙腳亂的放下了小推車。

    被落在后面的機器人也追了過來。

    明阮安撫:“沒關系沒關系。”

    在這樣一個小插曲里,明阮終于逮住機會問出了心里的疑惑:“很少有人用小動物的模型嗎?”

    “啊。”兩個小姑娘疑惑的對視了一眼,一起破碎的解釋,“嗯是的,因為這個動物模型才上線不久嘛,現在還在測試期間,只有星V賬號可以用的,星V的話……”

    星V在全息世界的特權真的很大,比如逛商場這種事,星V完全可以“包下線路2的整個全息商場”。星網上也時不時的會有熱文,說今天又看見哪個星V在秀自己的特權。

    就算不這樣大秀特秀,星V們也并不吝于表現出自己的特殊身份,比如給id加一些星V專屬邊框,專屬特效之類的。

    畢竟全息星網就是一個娛樂的地方,如果不是來體驗生活追求快樂,那就沒必要上星網了,用光腦購物不是更有效率嗎?

    所以,向明阮這樣過分低調的星V,他們真的是第一次見。

    不過可能有些大人物就是享受低調吧。

    小姑娘們這么想著,就見面前的貓貓腦袋上又浮起一個問號。

    緊接著是一個問句:“星V是什么?”

    小姑娘們:“?”

    兩人一貓加一個機器人,說了好一會才理清楚了來龍去脈。

    明阮向小姑娘們道了謝,又同意了她們提出的合照一張相的請求。

    照完相,正式分開后,明阮才窩回機器人腦袋上。

    機器人檢測到明阮已經逛完了全部區域,問道:“是否進入結算流程?”

    明阮凝重:“先等等。”

    從兩位小姑娘那里,他得知了星V擁有的一系列特權,其中包括全網商品一折。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就要出意外了。

    明阮在全息星網的系統界面扒拉出客服。

    明阮:【您好,我第一次登錄全息星網賬號,但不知道為什么有星V的一系列特權,請排查一下是不是系統出錯了?】

    客服很快予以回復:【尊敬的星網用戶,已收到您的反饋!經查詢,您的賬號為星V賬號,享有全部星V特權,如有其他問題,請提供更詳細的信息以便排查~】

    不是系統出錯?

    明阮仔細閱讀了幾遍,還是不能理解,他明明什么都沒做,怎么莫名就成了星V賬號呢。

    明阮斟酌著追問了一下。

    客服再次給出回復:【全息星網賬號為實名制,與您的個人光腦賬號綁定,是否為星V賬號與您是否為初次登錄全息星網無關哦】

    明阮:【可以查詢到是誰給我開通了星V嗎?】

    客服:【星V權限只能由星網官方授予哦~】

    酣暢淋漓的交流之后。

    明阮更迷茫了。

    他什么也沒做,就變成了星V賬號,按其他人提起星V的態度來看,這件事就跟賬戶上莫名多了一億存款一樣突然。

    明阮第一個想到的是,這是當初被授予首席榮譽執行官的附加產物,或者是皇室授予他那個勛章的附加。可當初并沒有人向他提及星v這回事。

    又或者是老板向星網官方打了招呼,給他開通的?

    明家?

    還是克拉倫斯?

    明阮將身邊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還是難以理清。

    不過既然不是系統bug,明阮就先乘著機器人把賬單結了。

    給一路充當坐騎的機器人打了滿分的服務分后,明阮打算先下線收取一下快遞。

    他心里想著事,走出家居商場垂著腦袋沒看路,不想正正的撞上了什么東西。

    溫暖的,毛絨絨的,有點彈。

    但明貓實在太小,被撞的在地上滾了一圈。

    濕潤的鼻頭湊了過來,止住了明阮翻滾的動作。

    “謝謝謝謝。”明阮暈頭轉向的爬起來,抬頭一看。

    面前站的不是普通過路人,而是一只巨大無比的雪豹——目測一只爪子就能踩扁他的那么大。

    更重要的是,眼前雪豹的花色非常熟悉!

    明阮驚喜:“豹豹?”

    原來動物也能登陸星網嗎!

    想到自己現在不是人形,明阮擔心豹豹認不出來自己,于是開著話筒又喊了幾聲。

    雪豹一直低著頭,很耐心的聽小貓咪叭叭。

    他看著在自己腳邊蹭來蹭去,柔軟的像一團液體一樣的小貓,視線微動間,看見了小貓腦袋上頂著的id。

    【喵一聲親一下】

    雪豹微頓。

    “嗷!”雪豹歪著腦袋蹭了一下小貓,算是打招呼,然后轉過身,勾勾長尾巴,示意小貓跟上。

    得到雪豹的回應,明阮送了一口氣。

    幸好沒認錯豹。

    雖然不知道雪豹想要做什么,但明阮還是很放心的跟上了。

    那根毛絨大尾巴幾乎占據了明貓全部的視野,眼看著那尾巴尖一動一動的,明貓走著走著就撲了上去,一口叼住。

    明貓狩獵尾巴:“嗚啊嗚啊。”

    這一口下去只咬到了長毛,雪豹感覺到輕微的拉扯感,扭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可愛的一幕。

    靳千鈺被可愛的心肝亂顫,雙眸定定的盯了許久,直到看見明阮有些害羞不玩了,雪豹才趕緊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只是那尾巴開始了更刻意的晃動,惹得明阮玩了一路。

    回過神時,明阮已經被雪豹帶到了公園的一角。

    為了保證建設更多收效更大的建筑,公園已經很難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但在專供生活娛樂而搭建的全息星網上就不同了。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雪豹專門將明阮領到了公園的幽靜處。

    他端坐下來,又看了一眼明阮的id,然后清了清嗓子,夾道:“嗷喵~”

    明阮:“?”

    明阮疑惑的湊上去:“寶寶的嗓子怎么啦?不舒服嗎?”

    靳千鈺:“……”

    雪豹翹起來的尾巴耷拉在了地上。

    不是喵一聲親一下嗎,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靳千鈺也是第一批得知明阮回到Alpha星系的人之一。

    事實上,明阮乘坐的星艦落地那天,他本來也是要去接艦的。

    但臨走前他猶豫了。

    明阮突然跑路這件事,讓所有人都有了一定的變化。

    其他人怎么樣靳千鈺不知道,但他確實有想過,明阮的離開是否也有自己唐突的原因在其中?

    畢竟從人類的身份來說,兩人實在算不上熟,甚至算不上認識,頂多是一面之緣。

    在離開明阮的日子里,靳千鈺也做了很多事:重新掌握靳家、推動明阮信息枷鎖的解除、在星網上添加獸型元素……至于給明阮的賬號加個星V,都是再基礎不過的操作。

    也只有用這些事將每一天的每一分鐘填滿,才能讓靳千鈺不去止不住的回憶那些待在療養區的日子。

    踩在地上的厚爪忽然一沉,一只明貓踩住了雪豹的腳。

    不僅要踩,還要四只爪爪都站上來。

    明阮舒服的在雪豹的爪子上窩下,甚至揣起了手手。

    清風吹過,郁結在靳千鈺心頭的情緒忽然就散了些。

    回來了就好。

    在得知明阮回來后,他本想找個機會讓兩人合理的再相見,卻還是沒安耐住,動用了一些小特權,來全息星網上蹲人。

    誰知意外蹲到了一只明貓。

    果然,明阮還是喜歡貓科。

    雪豹自信的抖了抖胡子。

    明阮見到雪豹的胡子亂纏,揚起爪子就要去爪,雪豹將自己的胡須當做掉魚繩一般,吊著小貓撲來撲去的玩。

    明阮只作為人形擼過動物,還從沒體驗過自己變成毛絨絨,眼見四周沒人,又和雪豹久別重逢,干脆放飛自我玩了起來。

    一大貓一小貓很快就玩做了一團,明貓在豹爬架上飛檐走壁,從前肢爬到肩膀上,再跑過背部,坐著尾巴滑下來。

    也有一定概率被尾巴纏住放回原位。

    就這么玩了不知多久,直到全息星網界面跳出【您已經在全息世界游玩6小時啦】的提示時,才恍然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

    明阮從雪豹背上跳了下來,坐端。

    見明阮不再繼續玩,雪豹也坐端正。

    “我搬新家啦!”明阮說,“離之前我們生活過得地方有些遠,屋子不是很大,不過是我親自挑的,也很好看,這兩天我擺一擺里面的家具……”

    明阮:“過兩天可以邀請你來我家做客嗎!”

    明阮都想好了,搬新家要和朋友一起吃飯,雪豹他們當然也不能缺席!

    靳千鈺雖然不知道這種習俗,卻能從明阮的態度中感受到鄭重。

    他既欣喜于在明阮心中自己的重要,又難以抑制的惋惜,被明阮這樣重視的不是自己的人形。

    明阮發出邀請后,思索:“但是我好像不認識你的主人誒,該怎么跟他聯系呢。”

    好機會!

    雪豹圓圓的耳朵一立,歪頭蹭了一下明貓,深深看過一眼小貓后,整只豹逐漸變得透明,最后消失在原地。

    靳千鈺登出了全息星網。

    雖然突然,但明阮聯系了一下上下文,便猜測雪豹是去找自己主人了,于是干脆也原地下線。

    明阮閉上雙眼,回到了現實世界。

    身體的感知一瞬間產生了變化,就像從一場無比真實的夢中醒來,明阮感受到自己整靠在不太軟的沙發上。

    身邊還有一個暖暖的熱源。

    是獅子。

    明阮摘下頭盔,揉了揉獅子腦袋,“嗨寶寶,你一直陪著我呀。”

    手下略微有些干燥發硬的,獨屬于獅子的手感讓明阮一瞬恍惚,他回憶起自己剛剛摸雪豹的手感,也很特別,很軟乎。

    全息星網對感官的模擬十分到位。

    傅希全然不知,明阮人就躺在自己旁邊,卻已經在星網上和另一只毛絨絨‘鬼混’了好幾個小時。

    傅希只是跳下沙發,走到傳送機旁,示意明阮該吃寫飯,收拾收拾東西了。

    明阮暫時將雪豹放在了一邊,跑到傳送機去看。

    傳送機里不僅躺著剛剛在星網上買的空間鈕,甚至還有兩份餐食。

    餐食不僅用專用的盒子裝著,不會因著時間改變風味,甚至還寫有一條留言。

    明阮拿出來讀了一下,高興地招呼獅子:“是你主人送來的吃的耶!”

    至于獅子的主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新房子的地址,想來是因為給獅子裝了什么防走丟的定位吧。明阮沒有多糾結。

    傅希觀察了一下明阮,見他沒懷疑什么才松了口氣。

    食盒打開,一份是精致的肉食,是給獅子的。

    另一份……

    流淌著濃汁,泛著晶亮光澤的肉食,配上青翠欲滴,看上去就很鮮甜好吃的蔬菜,金黃的菠蘿粒,削成花的胡蘿卜,做成小章魚模樣的肉腸,還有捏成貓貓樣子的飯團。

    飯團上甚至用醬油刷出來了貓貓的花紋。

    “好漂亮。”明阮啪啪用光腦拍了兩張,找出獅子主人的賬號將照片發了過去,并配上感謝的話。

    然后自然而然的把里面的青菜挑進了獅子的碗里。

    明阮:“葷素搭配,寶寶記得吃菜。”

    傅希:“……”

    傅希看了明阮一眼,起身進了廚房。

    不過一會,明阮的光腦上收到了信息。

    【獅子主人】:客氣,有勞你照顧獅子

    【獅子主人】:飯菜都合口嗎?

    明阮嚼著香香的肉腸,回復:超好吃的!

    絕口不提自己把青菜挑個了獅子的事。

    用厚爪子輸入著信息的傅希幽幽的盯了會屏幕。

    【獅子主人】:那就好,記得吃菜。

    明阮一噎,像個小動物一樣警覺地左右轉頭看了看。

    好像有內鬼!

    兩人短暫的聊了兩句,正在傅希打算回到客廳時,忽然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明阮】:請問最近獅子有什么安排嗎?最近搬了新家,家里可能會亂一些日子,害怕照顧不好獅子。

    【明阮】:然后!過兩天等我收拾好了,想正式請您和獅子過來家里做客可以嗎!

    明阮正襟危坐著打字。

    在發第二條消息的時候,明阮刪了又輸入,輸入了又刪除,在“您和獅子”四個字上糾結了半天。

    其實他和獅子的主人不是很熟悉,但他之前也受過克拉倫斯家很多照顧,想來其中有不少事情都是這位克拉倫斯家的獨子關照過的。

    而且,如果說要請獅子,卻不請人家主人,總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再一想,做貴族家的大少爺應該很忙吧,大概率根本不會理會自己呢!

    這樣想著,明阮就勉強在獅子前面加上了個“您”。

    卻不知道,在看到明阮的邀請之后,向來對什么都很平淡的傅希久違的感受到了心跳加速與喜悅。

    宴請意味著很多東西。

    明阮是在主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嗎?

    而且這次,明阮不僅邀請了獅子,甚至提了自己的人形。

    獅子的視線久久停留在這一行消息上,不自覺地蘊出喜悅之意。

    傅希本就不準備失禮的賴在明阮家里,這下有了明阮的邀請,他正好回去換成人形來見明阮。

    獅子和他當然不能同時到場。

    但傅希準備以人形為主。

    至于獅子,之后便先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獅彎著尾巴走出了廚房。

    傅希很少想到自己那些名義上的競爭者,到了他這個位置,也早就不需要再從別人身上獲得優越感。

    但此時,手里握著明阮對自己的邀請,坐在明阮身邊用餐……

    傅希竟然升起了久違的想要炫耀的心思。

    思來想去,他沒有急于這一時,到時候他備禮來明阮家,其他人自然會知道這一切。

    獅子咀嚼著一塊肉,心想,果然,人無我有,就是會令人愉悅。

    只是不知那一天明阮會以何種形式宴請自己?

    傅希的腦海中一時間略過很多兩個人能做的事:明阮來自過去,或許他可以帶他去品茶,騎射……

    身側,明阮還在玩光腦。

    年輕人都喜歡玩光腦的,傅希沒有多想。

    而此時的明阮在和獅子主人溝通完后,點進自己的備忘錄,給【邀請聚餐】列表里的“獅子”后面打了個對鉤。

    明阮重新點進通訊錄。

    那里還有未處理的紅點,是一個躺列了挺久的通訊人發來的。

    一般明阮不會回復不太熟的人的寒暄,但這次不一樣。

    因為信息的內容是:“你好,我是雪豹的飼養者,靳千鈺。”

    是雪豹主人!

    明阮立馬給這位聯系人認真改了備注。

    隨手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他竟然就是之前那個很熱情的星網負責人。

    明阮趕緊給靳千鈺解釋了一邊來龍去脈,然后發出邀請。

    明阮:到時候可以邀請雪豹來家里做客嗎?

    這次明阮想了一下,還是沒邀請靳千鈺本人,畢竟實在太陌生。

    【靳千鈺(雪豹主人)】:當然,到時候還要麻煩你了,我會讓雪豹帶上禮物。

    兩人又是一串禮貌而友好的交談。

    明阮發現雪豹的主人也和自己想的不一樣,本以為雪豹之前有那樣嚴重的心理問題,很大程度上是主人的原因,但此時看來,這位靳先生不僅很了解雪豹的事,甚至在和自己聊天的時候還經常會發雪豹照片做成的表情包。

    明阮毫不客氣的全部保存了下來,對靳千鈺的好感上升不少。

    等最終敲定下來后,明阮同樣切到了備忘錄,在雪豹的名字后面也畫上了一個勾。

    另一邊,靳千鈺為自己倒了一杯復原酒,搖晃著靠坐在寬大的沙發上,心情頗好的注視著光腦上的聊天記錄,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格外的甜。

    身旁,靳家旁支的小朋友被接來主宅玩,此刻看著靳千鈺嘴角的笑意,不禁看呆了。

    小朋友只知道這個哥哥很厲害,是家里最厲害的人,但是好像和家里關系不好,很少在家,也很少笑。

    靳千鈺一抬眼皮:“怎么?”

    小朋友猶猶豫豫的貼上來:“哥哥心情好好,發生什么好事了嗎?”

    好事。

    “是啊。”靳千鈺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炫耀:“哥哥喜歡的人邀請哥哥去他家做客哦。”

    雖然明阮邀請的是雪豹而不是‘靳千鈺’,但靳千鈺直接忽視了這點。

    小朋友不懂,但發出欣喜的聲音:“哇!”

    在小朋友的歡呼中,靳千鈺閉上眼,同樣思考起了二人世界該怎么度過。

    ……

    成功邀請到了兩位朋友,明阮終于放下光腦,一口一只貓貓飯團,直到將食盒里的飯菜全部吃完。

    天色不早,明阮看了看,打算明天再收拾那些家具。

    飯后,獅子主人也很快發來了消息,說今晚就將獅子接走,不給明阮多添麻煩。

    想著再過兩天就還能與獅子再見,明阮也沒有非常不舍,干脆的將獅送上了飛輿。

    屋子安靜下來。

    明阮從空間鈕中扒拉出一個躺椅,指揮著躺椅自己飄去了屋頂的小花園。

    緊接著他又翻出來一個長得很像小爐子的加熱器,在上面放上了茶和零食,就這么坐在天臺吹夜風。

    把自己哄舒服了之后,明阮再次拿出了光腦,看著【邀請聚餐】里長長一串名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把邀請都給大家發出去吧。

    這還是明阮長這么大第一次組局,之前他只有被人拉著參加各種聚會的份。

    如果都是動物還好,但明阮的名單上還寫了‘謝先生’‘時先生’‘卓云琦’……

    明阮還是有些緊張的。

    雖然被拒絕也不會怎么樣,但是會尷尬。

    而且!自己臨走前還晃了所有人一道。

    雖然覺得他們不會記得這種小事,但明阮還是緊張兮兮的。

    他給【謝先生】【時先生】【卓云琦】都發去了消息,消息內容幾乎一模一樣,手打三遍而不是復制粘貼是明阮最后的態度。

    發出最后一條,明阮想直接摁滅光腦,等明天再看回復。

    然而有人比他熄滅光腦的速度更快。

    【謝先生】:歡迎回來

    【謝先生】:剛旅游完回來,不多休息嗎?

    看見謝先生溫和的回復,明阮逐漸放松了下來。

    明阮:沒事!因為不是很累啦!

    對面立刻發來新消息。

    【謝先生】:聽說你去蔚藍星系玩了,怎么樣,那里好玩嗎?

    聊這個明阮可就不困了!

    因為跑路的特殊性質,這一程拍的照片和新鮮事,明阮還沒跟人分享過呢!

    此時謝先生主動問起,明阮滔滔不絕就是一頓分享。

    大段大段的話中沒有一句不是贊美,照片中也全是明阮笑意盈盈的模樣。

    明阮每說一句,對面都會認真回復。

    明阮甚至還收到了一兩句玩笑。

    【謝先生】:你好像很喜歡人魚,如果灰狼和人魚一起掉進水里……

    明阮笑到地震:謝先生不要,我笑的隔壁鄰居過來捂我嘴。

    【謝先生】:是嗎,阮開心,阮好,鄰居捂嘴,鄰居壞。

    明阮又一次笑成了震動模式。

    奇怪,他記得謝先生之前是一位很高冷的議員啊!

    兩人暢聊到半夜,直到對面表示該結束話題睡覺了,明阮才想起來最開始來找謝先生的目的。

    明阮:對啦,那可以請你和灰狼來做客嗎!

    【謝先生】:不可以,灰狼和我需要留一個鎮守議事會哦。

    明阮今晚自從開始跟謝先生聊天,嘴角就沒放下來過,就在明阮懷疑對面究竟是不是自己之前見過的那個謝先生時,對面卻忽然話鋒一轉。

    【謝先生】:明日你要做輕裝修對面?我有一些經驗,我來幫你吧。

    不等明阮拒絕,他又說

    【謝先生】:這樣,我們明天就算見過,過兩日就輪到灰狼見你。

    【謝先生】:他很想你。

    明阮看著謝先生的消息,鄭重打下三個字:我也是。

    光腦另一端,謝格溫著一身單薄襯衫,蓋著被子靠坐在床上,片刻后,他熄了燈,眼睛卻沒從光腦上移開。

    他與明阮的對話框停留在了兩人互道晚安,其他應用卻依然在日夜不分的彈出新消息。

    0點過,謝格溫熟練的點進星網,在明阮相關的熱圈打卡簽到,瀏覽了一遍星網民眾的發言。

    他又切回與明阮額聊天框,實現停留在明阮說自己笑的超大聲的對話上。

    謝格溫松了口氣。

    從前有人說謝格溫性子無趣,謝格溫從來不以為意。

    但直到明阮離開,他若非天天泡在議事會處理公務,便是回家處理公務,要么就是公務出訪。

    除此之外,竟再找不出其他事情干。

    謝格溫這才驚覺。

    他和明阮一點也不一樣。

    那時,他后知后覺的蹙眉,開始緊張,此前明阮與他相處,是否也會嫌棄他的無趣。

    他開始學著常看星網的娛樂版塊,開始學著關注明阮相關的熱圈,開始學做飯。

    他從第三視角回顧了一遍他們的過去。

    理解著網友們打趣逗樂的話,并記錄下來。

    還好,終于等到了能用到的時候。

    良久之后,光腦的光也熄滅。

    黑暗中,只留下一個靠坐在床上的清淺輪廓。

    他仰頭靠著,喉結輕微滾動。

    ……

    明阮跟謝先生說好后,興奮的神經放松下來,幾乎是腦袋挨到枕頭就陷入了夢中。

    一夜無夢,明阮醒得早,睜眼時,正是晨露還未散的時間。

    他還記掛著今天與謝格溫的約定,趕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大門很快被敲響。

    這么早嗎?

    明阮只依稀覺得還沒到自己和謝格溫約定的時間,但他也沒多想,上前便把門打開了。

    “謝先生?”明阮探出一個腦袋。

    但門口站卻不是那熟悉的人。

    甚至不是人。

    “咦?”明阮睜大眼睛,他看著眼前的生物,甚至放輕了呼吸,生怕驚擾到。

    眼前站著的是一只鹿。

    鹿身呈如玉質一般的青白色,領口處是V字形的毛領,腦袋上一對鹿角更是大的出奇,明阮用眼睛量了一下,感覺那個鹿角上起碼能坐得下兩個自己。

    明阮不知道是自己見識淺薄還是怎么樣,反正他一眼沒認出來眼前這是什么品種的鹿。

    說起來,更像是神話志異中走出來的仙鹿。

    它輕輕一轉頭之間,那股子青崖白鹿的味躍然而出,就連明阮這種‘管他呢先摸摸’的人都拘束著沒有動手。

    明阮將鹿仔細看了一遍,最后才將視線落在他的眼睛上。

    與鹿對視那一刻,明阮更是一愣。

    眼前的鹿鹿眸通明濕潤,像是蘊著晨露,朝他看過來時溫溫柔柔,卻又好像含著點更復雜的感情。

    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感情,但明阮一瞬間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子心虛。

    他應該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鹿的事情吧。明阮快速在腦中搜刮了一圈,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只陌生鹿。

    那么問題來了,搬家第一天,大早上的被一只鹿敲門,是怎么回事呢。

    明阮將門全部打開,沉吟了一會,試探:“寶寶是迷路了嗎?還是想找點吃的?”

    鹿不言不語,只是看著明阮,看著看著,就小小的向前一步,低頭,往明阮這邊蹭。

    明阮不躲不閃,屏住呼吸等待著‘仙鹿’的‘垂愛’。

    ‘咔’

    鹿角在門框上卡住了。

    明阮:“……”

    白鹿:“……”

    白鹿退后,看著門框。

    明阮莫名不舍得看白鹿失落,拍了一下門框:“怎么這么小,壞!”

    白鹿的目光從門框上移開,寵溺的看了明阮一眼。

    不管是不是其他人養的白鹿走丟了,這樣一直站著也不是事。

    明阮噔噔跑回屋里,拿出家居中樞,掃描鏈接好屋子,直接將門框從豎著的長方形改成了橫著的長方形。

    一時間竟顯得屋子都寬敞氣派了很多。

    他將白鹿迎進了屋里。

    進了屋后,明阮又犯難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他不太了解食草動物啊。

    明阮站著不知道該怎么辦,鹿卻一個勁的想往明阮身邊靠。

    它小心翼翼的將明阮對準鹿角間的縫隙,將腦袋靠過去,在明阮的臉上貼了貼。

    “啊。”涼涼的。

    明阮被貼的一僵住,卻扭捏著沒有伸手摸鹿。

    主要是,太漂亮了。

    總感覺摸一把就會摸臟。

    但明阮的扭捏看在鹿眼中,卻成了另一種不愿親近。

    鹿貼了一會,見明阮沒反應,垂下眼瞼退開了。

    怎么會這樣呢。

    明霽思索。

    自皇宮之后,明霽便應邀去往獸化者研究院參與了獸化研究,結果非常成功,也如研究院所說,獸化對于alpha星系人來說并非‘詛咒’,反而是一個機遇。

    很快,主動獸化方法得到了推廣,明霽作為學院里唯一參與了這項重要研究的人,在這條路上可謂是一片坦途。

    但明霽在意的不是這些,他是在想,以后明阮想摸動物,就不用去找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了。

    此后,明阮忽然離開……這些事都不必再說。

    可當他得知明阮回來,已做好萬全的準備接他回家,轉頭卻聽說明阮自己在外買了房子。

    明霽沒有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他只是失落于明阮沒有找自己幫忙,而是選擇一個人奔波。

    可直到他安頓下來,都未曾給自己發過消息。

    白鹿垂著腦袋。

    阮阮不喜歡哥哥了嗎。

    如今明阮不摸明霽的獸型,更是成為了壓倒弟控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當初也沒想變成這個物種,但獸化很難由人的意愿控制……

    明阮在旁邊看著,感覺下一秒眼前的白鹿就要掉小珍珠了。

    怎,怎么回事!

    好爪麻。

    就在明阮手足無措的時候,大門再次被敲響。

    明阮迎了白鹿進來后并沒關門,此刻一個身影逆光站在門口,只能看到他屈指在敞著的大門上扣了扣。

    明阮如蒙大赦,發出求救的聲音:“謝先生——”

    白鹿惆悵的神情一收,抬眼看去,眼中只剩平靜的估量。

    謝格溫打過招呼后走了進來。

    明阮:“今天早上家門口忽然來了一只白鹿,不知道是誰家走丟,有沒有什么找寵物的通訊群呀?”

    謝格溫順著明阮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站在客廳的鹿。

    這是。

    明霽。

    明霽作為獸化實驗的志愿者,這些基礎信息都是回公布的。

    謝格溫不動聲色,安撫明阮:“我來聯系人,不一定有飼主,也可能是研究院方的。”

    這樣啊。

    明阮抬手,隔空摸了摸白鹿的腦袋,“那等找到你的家人之前,就先待在我這里吧?”

    白鹿溫溫柔柔的看著明阮。

    因為要調整屋子的布局,明阮將家具全部導入家居中樞后,就和謝格溫,白鹿,一起走進了院子里。

    謝格溫確實有些收拾屋子的經驗,在明阮捏布局的時候會偶爾提醒一兩點注意事項,更多的時候則是守在旁邊,靜靜地看明阮操作。

    開春的陽光已經夠暖和,明阮在院子里曬了一會就已經出了汗,但他本人卻全然不自知,全神貫注的擺弄著家居中樞。

    謝格溫拿了張手巾,沖著明阮額角的汗珠輕輕蹭過去。

    但他還沒來得及靠近,就感覺手腕被一旁伸來的堅硬的東西架住了。

    一只安靜站在旁邊的白鹿,用那雙如骨如玉的角擋開了謝格溫的動作。

    謝格溫放下手,冰藍色的眸中沒有什么波動,只是說:“早春風不小,出了汗再吹風會不舒服。”

    兩人這小小的爭執引起了明阮的注意。

    明阮扭頭:“怎么啦?”

    還對視著的謝格溫和白鹿各自收回目光,謝格溫將手巾遞給了明阮,示意他擦擦汗。

    明阮抹了把,忽然感嘆:“謝先生你真的和灰狼很像。”

    謝格溫怔了一下,繼而眉眼一展。

    明阮仿佛看見謝格溫身后有尾巴晃了晃。

    他趕緊搖搖頭,將這失禮的畫面搖出腦海。

    兩人一鹿就這么捏了一天,中間點了一桌飯菜,鋪了個小墊子在花園里坐著吃,權當是野餐。

    白鹿也在謝格溫的幫助下得到了適合它吃的東西。

    明阮在白鹿進食時,一直很失禮的目不轉睛的看,看的白鹿都微赧,輕輕用角將明阮頂到了一邊。

    吃完飯后繼續干活,一直到月上梢頭,明阮一個響指,屋里屋外,連帶著花園里的燈光都亮了起來。

    瑩瑩燈光,照亮了夜色里精致又溫馨的二層小屋。

    “大功告成!”

    明阮興奮的抱了一下謝格溫。

    小小軟軟一片忽然撲上來,謝格溫剛來得及回抱回去,懷中的那一抹溫度就已經抽身而去。

    謝格溫無奈的看著明阮又沖過去抱了一下白鹿。

    然后在退開時被白鹿的角掛住衣服,這個人離開地面,迷茫的在空中飄搖。

    明阮很快被謝格溫解救了下來。

    人一落地,他立刻舉起光腦,招呼:“謝先生,我們來拍照呀!”

    和新房子合照一張!

    謝格溫任由自己的心跳加速,說:“好。”

    明阮拉著謝格溫站在了大門口,剛擺了一下姿勢,又跑過去,將遠遠站著的白鹿也拉了過來,“一起一起!”

    兩人一鹿在新屋子前留下了一張合照。

    明阮操作了一下,將這張照片上傳到了通訊空間——就是星際版朋友圈。

    上傳好之后,明阮就沒繼續玩光腦了,而是招呼著謝格溫和白鹿再一起用一頓晚餐。

    他們這次爬上了頂層花園,看著星空,圍著小爐子吃。

    邊吃邊聊之間,又聊起蔚藍星系,聊起了療養區,在某個時機,謝格溫自然而然問出一個問題,“之前怎么突然想到去蔚藍星系旅游?”

    他并不擔心這個問題會導致明阮再跑一次路,畢竟人肯回來,就一定是做好了選擇。

    一旁細嚼慢咽著的白鹿也抬起腦袋,湊近了一些。

    明霽化作獸型來見明阮,其實是想看看他,其二就是想直到,到底是什么原因,讓明阮好好的忽然拋下所有人離開alpha星系,并且在回來后,再沒主動與明家聯系?

    “嗯。”明阮沉吟。

    明阮沉吟了半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評價道:“很難說。”

    他不答反問:“說起來,謝先生在議事會工作的時候,見過議事長嗎?”

    忽然被點名的議事長謝格溫:“……”

    這次輪到謝格溫沉吟了。

    他分辨著明阮的神情,“有時候會接觸到。”

    明阮小聲:“你覺得他人怎么樣?”

    謝格溫坐得筆挺的像是在接受檢閱,斟酌著給自己下判詞,“算是正人君子。”

    說起這四個字,謝格溫不禁想起之前因明阮出格的幾次。

    再聯想到現在自己正在騙人。

    謝格溫加了兩個字:“勉強。”

    明阮被謝格溫逗笑。

    這件事就這樣揭了過去。

    謝格溫不解其意,但在一旁聽著的白鹿卻忽的腦海中閃過了什么。

    明霽一直陷在自己的思路里,開始回憶明阮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等他被摸著腦袋喚回神的時候,就見明阮站在他面前擔憂:“怎么啦?是想回家了嗎?”

    明霽抬眼掃了一圈,夜色已濃,謝格溫已經離開了,小屋子里只剩他和明阮的身影。

    明阮繼續說:“剛剛那個哥哥已經在幫忙找你的家人啦,今晚先在這里住一晚可以嗎?”

    明阮不清楚鹿喜歡什么樣的窩,只能拿出自己準備的大型貓狗窩,“這個可以嗎!”

    白鹿欣然,吻部湊近明阮的法頂,輕輕蹭了蹭。

    黑暗中,明阮將手伸向白鹿的角,試探的問,“可以嗎?”

    白鹿輕輕點頭,縱容而鼓勵的注視著明阮。

    明阮終于將手放在了垂涎已久的鹿角上。

    原來是這樣的觸感。

    明阮:“哇。”

    今夜明阮忙著和白鹿培養感情,卻沒注意到自己的通訊空間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暴。

    明阮和謝格溫,白鹿在新房子前的合照上傳了上去,明阮本意只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新屋,告訴朋友們自己回來了,再表達一下對謝先生的感謝,和偶遇一只漂亮鹿的驚喜。

    但刷到這張照片的人糾結的點都只有一個。

    為什么謝格溫可以陪著明阮整理屋子!

    昨天剛剛離開明阮身邊的傅希:“……”

    為在星網上和明阮見面樂了三天的靳千鈺:“……”

    棋差一招!

    被人趁虛而入!

    他們怎么看謝格溫照片上那張臉,怎么覺得這人臉上寫滿了老謀深算。

    而且明阮很少發朋友圈,更是少發自己的照片,這唯一一張,竟然就是跟謝格溫的合照。

    無論是靳千鈺還是傅希,都覺得自己才是被明阮偏愛的那個,勝券在握。

    此時謝格溫就像被扔進了盆里的鯰魚,讓兩人再次提高了警惕。

    而更慘的還有一位。

    時懷迷迷糊糊醒來,強撐著看一眼光腦,晴天霹靂。

    他窒息又痛苦的打過一個電話質問葉撫:“不是說了,明阮給我發消息一定要叫醒我嗎!!”

    葉撫在通訊對面嘆氣:“好弟弟,好哥哥,活著才能擁有美人。”

    時懷作為火出星系的藝人,身上的通告可謂是排的滿滿當當,再加上之前獸化耽誤了很長一段時間,變回人形后,更是一天天連喘氣都要讀秒。

    之前去蔚藍星系,說是那段時間沒有日程安排,實際上都是強行擠出來的。

    當時時懷一下星艦,甚至沒來的及跟明阮道別,也沒來的及用人形與他面前刷個臉,就被拉去了訓練室。

    因為就在后兩天,就安排了時懷的兩個助唱舞臺,而更是在不遠的幾天后,就是時懷時隔這么久的第一次個人演唱會。

    其他事是其他事,工作是工作,時懷不會讓自己的私情影響到工作,這兩天昏天黑地不分晝夜的訓練,登臺……好險圓滿完成了兩個助唱。

    昨天實在撐不住好好休息了一天,臨睡前時懷就把自己的光腦信息共享了個葉撫,讓他盯著,有明阮的消息一定要喊醒他。

    誰知道被背刺了!

    時懷悲痛欲絕,嚶嚶嗚嗚的回復。

    時懷:抱歉,這兩天工作太忙沒有看見。

    時懷:當然好!!我一定會按時去的!不過狐貍被送回我父母家了,就我去可以嗎?

    時懷:/小心/可憐兮兮

    發完消息,時懷在焦灼的等待明阮回復的時候,又不小心刷到了他和謝格溫一起裝修房子的照片。

    時懷再受暴擊,當場變成了紅色狐狐,在自己床上亂蹦亂跳呈拋物線。

    明阮是一大早上起來才看見消息的。

    明阮:沒事沒事!最近這么多活動嗎!辛苦啦!當你的粉絲肯定很幸福哈哈哈,不過也別讓喜歡你的人擔心哦!要好好休息!

    明阮:沒關系!時先生有空就好,也不用太勉強的!

    兩人的對話框里感嘆號亂飛,情緒非常飽滿。

    收到明阮回復時,時懷剛從練功房出來。汗水沾濕了他的領口和背心處,碎發也沾在額角,讓那張精致的臉憑添積分旖旎。

    同公司的藝人在過道里見到時懷,一個個都點頭打招呼,一口一個‘時哥’的喊。有人上來聊天,想套個近乎,有人卻覺得雙方差距太大,不敢靠近,打完招呼就乖乖離開了。

    時懷漫不經心的回應,等人都離開后,迫不及待的在一個角落處打開光腦。

    差點累成狐貍的時懷在看到明阮消息的一瞬間,感覺自己被徹底治愈了。

    他將和明阮的對話框截了個屏,設置成了光腦啟動界面,并盤算著搞成電子畫掛在練功室里。

    但他讀著讀著,品著品著,腦海路忽然冒出來一個小主意。

    時懷一把拉住假裝路過,實則來看他情況的葉撫,“你說,我能不能請明阮來看我那場演唱會啊。”

    葉撫倒退回來幾步,無語,“當然了我的哥,你歌都給人家寫了幾首了,不是還自己策劃了一個舞臺嗎?那就喊人去看唄。”

    時懷這個時候又不是剛剛那副頂流樣子了,目移來目移去不知道在扭捏什么。

    葉撫若無其事:“你最近沒刷星網不知道吧,不僅是昨天謝格溫和明阮一起裝修房子,前幾天還聽說傅希一直和明阮待在一起,買房都是他陪著的呢。”

    時懷頓時默不作聲的開始敲字。

    時懷:說起來,大后天我又一場演唱會,你要不要來玩。

    時懷嘴上問著要不要,卻直接將電子票發給了明阮。

    時懷:不方便的話也可以送人。

    時懷:/狐狐哭哭

    明阮看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無聊了半天了。

    之前想著房子可能要多折騰幾天,算上自己休息的時間,明阮將聚餐的日子定在了一周后。

    哪想有了謝格溫的幫忙,一天就收拾好了。

    明阮現在算得上手握巨款的無業游民,半天過去,要不是家里有白鹿,明阮已經要長蘑菇了。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身邊熱熱鬧鬧,有很多朋友的日子。

    這時候收到時懷的消息,明阮精神一振,從沙發上支棱起來。

    他猶豫的看看白鹿。

    白鹿拱了拱他的手,示意他去玩,不用擔心。

    明阮這才發去感謝,應下。

    ……

    同一時刻,星網,隨著時懷演唱會時間越發臨近,網上又傳起了各種各樣的消息。

    其中一條就是:時懷的演唱會,明阮也會到場。

    明阮耶!

    第095章 095 團寵阮阮

    網上的消息從來真真假假讓人看不清, 但明阮回去看時懷演唱會的消息一出來,大多數買到票的人選擇拋棄腦子直接相信,并開始狂歡。

    明阮到場, 他們也到場,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們或許有機會近距離吸到軟軟!

    天知道自從療養區解散, 吃飯睡覺都要蹲在明阮直播間的那群人像是被抄了家一樣在星網上到處流浪, 過去的錄屏都要盤包漿了。

    后來得知明阮被拐去了蔚藍星系任人魚收捏, 眾人更是痛心疾首——真是便宜那群人魚了!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機會,誰都不想錯過。

    這下,黃牛手中本就高價的演唱會門票, 其價格更是水漲船高,看得人咂舌不已。

    但即便價提的再高, 票數也是有限的。

    最終, 沒能在演唱會開始前買到票的人像是大醋壇子成精,以“時懷不一定邀請得到明阮”為論調在星網上陰暗的爬行。

    時間一晃而過, 很快就到了演唱會這天。

    時懷自那天跟明阮聊了兩句后, 就再一次投入到無休無止的準備中, 星際醫療條件之好, 能讓他前一晚上練啞了嗓子, 第二天也聽不出來任何端倪。所以時懷這兩天練的沒日沒夜, 一眼光腦都沒看。

    再加上, 他也有些自己的小別扭。

    雖然時懷恨不得每天都問一遍明阮, 問他是不是真的準備來自己的演唱會,但他又擔心明阮中途改變主意,自己問多了會給他帶去負擔, 于是就一直忍著。

    一直到上臺前。

    時懷留明阮留了最好的位置,也是他無論站在臺上臺后, 都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后臺,葉撫帶著一串機器人與助理忙前忙后的檢查設備,統籌整個會場的情況,所有人都快速運轉著,忙的熱火朝天。

    而此時,萬眾矚目的時懷卻逮住一個空當,悄悄溜到后臺邊緣,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此時入場的觀眾已經坐得滿滿當當,談笑聲震天響。

    葉撫像上了發條一樣忙完一整圈,轉頭突然發現找不見時懷了。

    葉撫:“……”

    為了這場演唱會能開下去,葉撫勤勤懇懇仔仔細細的轉完了每一個角落,終于在一個靠近前臺會場的角落發現了時懷。

    時懷一動不動。

    “干什么呢?”葉撫過去,舉起手又放下,生怕拍壞了時懷剛做好的造型。

    時懷過了半天才動彈了一下,吱了一聲:“沒。”

    說完,他就轉過身,繼續在后臺等著了。

    葉撫腦袋上彈出一個問號,也湊過去看了一眼。

    就一眼,就發現了人群中那個空下的座位。

    是留給明阮的那個位置。

    啊。

    人沒來啊?

    過了會,在時懷上臺前,葉撫專門又去看了一眼,發現座位還是空的。

    葉撫憐愛的看了時懷一眼,有心想叮囑兩句,最后卻也沒多說。

    ……

    明阮不在場這事,隨著演唱會的開始,也被越來越多觀眾和網民知道了。

    這次時懷演唱會的舉辦場地在空島——整個空島。

    時懷會站在空島最中央的大舞臺上,舞臺四周設一圈特等坐席,而空島的其余地方會鋪設成一個完整的,巨大的開放式場地,各區域都會投射下全息影像,島上將會承包飯食,游樂,購物……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會與時懷和今夜的演唱會相關。

    雖然場地大,但只要想想就知道,時懷邀請明阮,給的肯定是特等坐席的票。此時眾人到場,再打眼一看,沒見到那熟悉的人影,心直接就是一涼。

    但畢竟是時懷的演唱會,等時懷登臺,演唱會正式開始后,眾人也就只好先將注意力收了回來。

    “想點好的!阮阮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誤了!”

    眾人互相安撫。

    與此同時。

    “外套,外套!”明阮慌張的在屋里亂竄,剛套進了一只袖子,突然又想起來什么,一手打開光腦,“對了要先叫車!”

    白鹿好大一只跟在明阮身后,在屋子里進進出出,此時見明阮忙著叫車,甚至連穿了一半的外套都顧不上,于是湊上前,輕輕叼住衣服的一角,幫明阮把胳膊套進袖子里。

    白鹿走到外面感受了一下溫度,回來,又用角勾出來一只帽子,搭在了明阮腦袋上。

    明阮眼前忽然一黑,兩手茫然的摸了摸,將帽子扶好,還不忘摸摸鹿角,“謝謝寶寶!”

    白鹿貼了貼明阮。

    沒大沒小,寶寶。

    明阮好險收拾完了自己,恰好飛輿也停在了門外,于是一把將起桌子上打包精致的三層盒子扔進空間鈕中,就匆匆跑出了門。

    白鹿站在后面呦呦的叫了兩聲,提醒明阮小心別摔著。

    今日實在是個意外。

    明阮在收到時先生的邀請時,就開始想,作為贈票的回禮,自己該帶點什么過去。

    思來想去,覺得時先生那樣的人大概已經很少有什么得不到的稀奇東西,于是明阮就自己烤了寫小餅干。

    考慮到時先生是藝人,明阮專門烤了粗糧餅干給時先生,另外還烤了寫普通的香香甜甜酥酥脆脆的曲奇,打算分給葉撫和時先生身邊的人。

    又想到,之前時先生和自己聊天時,都特別喜歡發小狐貍的表情包。

    于是明阮特地畫了可愛的小狐貍,又去定制了模具,最終緊趕慢趕,將所有餅干都做成了Q版小狐貍的樣子。

    有小狐貍呼呼大睡,有小狐貍臉埋進飯盆干飯,還有小狐貍窩成一團,飛奔到模糊……

    明阮沒認出,偷偷一種塞了一個進嘴里。

    因為家里沒人,他做完了就直接放在外面晾著。

    演唱會舉辦當天,明阮特異起了個大早,準備把餅干打包起來。

    誰知明阮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只有一些餅干渣渣和一只無辜的白鹿。

    是他的錯,他單知道這是只鹿,卻忘了任何動物都會對人類的任何食物起興趣。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康橋。

    明阮茫然的盯著‘狐貍渣渣’,在空著手去和生死時速之間,選擇了再努力一把。

    白鹿看見明阮忽然緊趕慢趕的又把那些材料擺出來,就明白自己吃錯東西了。

    明霽有些抱歉,因為星際沒有用食物作為禮物這種習慣,所以明霽只以為這是弟弟烤來給他們倆吃的。

    白鹿愧疚的叼來糖,模具,面粉……

    在明阮和白鹿的配合之下,竟然真的勉強趕上了。

    明阮坐在飛輿里,一邊希望飛輿能再快一點,一邊又有些擔心,不知道星際的演唱會遲到之后還能不能入場?

    時先生現在肯定已經在臺上了,葉先生估計也很忙,明阮沒有發消息給他們添麻煩,他想,要是自己努力交涉不成,那就站在會場外面等散場后,再想時先生道歉吧。

    飛輿開始攀升,飛上了一條眼熟的軌道。

    明阮這才發現,時先生的演唱會地點竟然就是空島。

    一看到這個地方,明阮就想起自己曾在這里和小狐貍一起拍戲,那是他第一次拍戲,成片是什么樣子他還沒見過呢,會上星網嗎?

    明阮胡思亂想著從飛輿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那巨大的演唱會檢票口。

    檢票口處還圍著不少人,他們身邊都上上下下的飛著攝影球,三兩聚在一起聊著什么。

    糟糕,怎么有種遲到被來參觀的校領導抓個正著的感覺。

    明阮輕吸了一口氣,眼神堅定的走了過去。

    但還沒等明阮走近問問他們能不能進,就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明阮……”

    “聽里面的人說沒來,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蹲到。”

    “……蹲到了軟軟……大熱文預定,我一定要狠狠地……”

    明阮忍不住歪腦袋以示迷惑。

    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應該不是聽錯吧。

    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是很敏感的。

    明阮的腦袋里一瞬間閃過了很多個可能。

    難道是之前自己拍的廣告播出了,自己也算是小紅一把?

    還是說星際時代的檢票特別嚴格,誰遲到了,或者買了票但沒來都會被全網通報?

    不是吧阿sir!

    你要狠狠地干什么!

    明阮的腳步在原地頓了一瞬,在先發制人,狠狠地扭頭就走,和沖上去狠狠地詢問之間,選擇了不要那么像一團棉花。

    他挪過去訊問,“您好,這邊還能進嗎?”

    那邊三四個人顯然聊的非常起勁,其中一人還在發表著自己的豪言壯志,說要是能在外面蹲到明阮,一定狠狠的要求他跟自己合照,再拍拍拍,再狠狠采訪,問清楚他到底最喜歡哪位大佬,才會把人放走。

    幾人說到興頭處,卻被過來問路的路人打斷。

    是遲到的觀眾吧,想進當然就能進啊。

    這幾人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處于職業只覺,他們轉頭看了一眼。

    “我——明阮!!”其中一個人大叫一聲,條件反射的后撤步,一把抓住攝影球對著明阮來了一張。

    其余人嘴里驚叫:“真的嗎?明阮?我靠真的啊!”

    反而是剛剛豪言壯語說要抓住明阮這樣那樣的記者,僵的跟塊木頭一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眾人:“……”

    明阮:“……”

    記者紛紛在攝影球上操作了一番,然后遞給明阮看,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啊哈哈,條件反射,不好意思。”

    他們小心翼翼,“你不喜歡我們就刪掉。”

    明阮擺手,表示沒大事,進而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你們認識我嗎?”

    “嗐那當然!”

    “誰不認識軟軟啊!”

    幾人一拍大腿,嗨呀聲一片,等對上明阮更加迷惑的表情,方才動作一僵。

    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雞。

    完了,忘記明阮還有那個什么,什么信息枷鎖了。

    他現在應該不知道自己很出名。

    完了完了。

    向有信息枷鎖的外來者保守星系重大機密是每一個alpha星系人的義務,雖然說只要外來者不犯事,無意間泄露一點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但畢竟是寫在律法里的,要是被抓住了那沒得洗。

    而且明阮跟那些大佬走的很近,更危險了。

    記者們直冒汗。

    明阮:“可以問問你們是怎么知道我的嗎?”

    幾個人深刻的對視一眼,點點頭。

    “是獸,那個動物直播!”

    “執行官督查!”

    “公益廣告!”

    “別人告訴我的。”

    “……”

    毫無默契。

    幾人硬著頭皮勉強打補丁,“是的,呃,我們就是關心一下執行官問題,然后無意間看見了你的督查直播,覺得很不錯,進而追了娛樂直播,然后發現你還拍了公益廣告,覺得你很有,呃,潛力,我們這行會比較關注……”

    幾人七嘴八舌,好賴是圓上了。

    明阮在眾人的敘述中逐漸放下了疑心,再想到面前的這些人是記者,會關注到身為執行官的他也確實有可能。

    但總感覺還是有點不對勁。

    沒等明阮徹底想明白,其中一個記者就靈光一閃,對他說:“軟軟是不是要進去看演唱會,從這邊刷光腦入場就可以!”

    明阮也恍然,跟著急切起來:“對對對,這邊嗎,謝謝!”

    明阮急匆匆的刷了光腦就進去了,沒有再想記者怎么會在演唱會門口聊其他,也沒有過于在乎那脫口而出的‘軟軟’這一稱呼。

    “沒問題吧!找不著路記得問路邊的執勤機器人啊!能拍兩張照嗎!”記者在明阮身后喊。

    直到明阮的身影消失在屏障里,記者方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攝像球。

    他們默不作聲,迅速編輯好了自己的星文發出去,然后不約而同憂心忡忡,“軟軟是不是也太好忽悠了。”

    ……

    明阮不知道alpha星系又多了幾位為自己擔心的老父親粉,他一進入空島,就因眼前的畫面怔了一下。

    懸浮在半空的,葉先生的實時全息影像,高樓上,碩大的平面屏幕播放著葉先生的演唱會海報與宣發視頻,只能路標可以通往小吃街,休息區,周邊售賣處,主舞臺……統一色系與搭配的霓虹燈光將一切組合在了一起。

    有站在街邊對著超大全息影像應援的粉絲,有圍在小吃車邊吃還要邊唱的小姐妹……

    更讓明阮眼前一亮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跟時先生的演唱會主題有關,這里的很多東西都有著動物元素。

    來往的機器人都被做成了獸型,粉絲腦袋上也帶著會發光的各種獸耳。

    正逢一首歌開始,無處有裸露的音響,清晰的音樂卻就這樣響起在耳邊。

    這似乎不是一首新歌,因為當時先生的聲音響起時,周圍的人都在跟著唱。

    歌很可愛,聽上去,就像是置身于春天。有花香,有清泉聲,有溫柔又清冽的風,自由自在的山林,原野,和開著暖黃燈光的家。

    路邊有的人唱的很好聽,像是在跟時懷比唱功,有的人扯著大白嗓,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他們齊齊合唱著。

    那一瞬間,無數感情匯成巨大的一團,撞向明阮心間,他幾乎瞬間就想起了執行官駐地——那個他在星際生活了最久的地方。

    明明沒有什么特別有指向性的歌詞,但明阮就是覺得,時先生這首歌,是在唱那一段時光。

    即便已經穿來星際很久,這一刻,明阮還是有一種第一次真正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他渾身顫栗,激動,又有些格格不入。

    時懷策劃的這一場演唱會時間很長,形式也不是一首接一首的唱歌。

    于是明阮認真聽完一首歌后,在休息的間隙里,他調出電子票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坐席。

    主舞臺內圍19號……

    明阮拿著電子票走向在路邊站崗的德牧機器人。

    被做成德牧外形的機器人嗅了嗅他的電子票,咬過一根牽引繩遞進明阮手里,然后帶著他向主舞臺走去。

    明阮牽著一根牽引繩,被狗狗領著,穿過熙熙攘攘,嬉笑打鬧的人群,在熱鬧之處,又有一兩分寂寞。

    去往主舞臺的路要先穿過小吃街,香氣在空中充盈碰撞,引的明阮獨自咕嚕咕嚕的響個不停。

    明阮這才發現,自己一整天從起床開始,就只顧著重新做餅干,沒忘記給白鹿準備好糧,自己到底忘記吃飯了。

    記得自己剛來星際的時,星際好像很少有飯菜這種東西,都是喝營養液。沒想到現在,也有能引得自己肚子咕嚕的小吃了。

    雖然挺饞,但明阮始終沒有停下。

    “嗨,路過的朋友!”

    直到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喊聲。

    他喊了好幾聲,明阮才停下,退回來,左右看看,不確定的指著自己問:“是在叫我嗎?”

    “是啊是啊。”攤主是個年輕小姑娘,此刻看著明阮笑的眼睛都彎成月牙,她輕咳兩聲,故作正經,“這位朋友,你是第62個路過本攤位的觀眾,因為0602是懷崽的生日,所以免費贈送你一份小吃哦!”

    明阮受寵若驚:“啊?真的嗎?”

    什么路過的第62位,攤主真的會數這個嗎……

    念頭一閃而過,不知誰先開的頭,小吃攤旁邊圍著等飯的眾人開始歡呼起來。

    “哇!”

    “好幸運!!”

    “吃飽飽聽演唱會啦!”

    德牧機器人分析出外界環境,也不走了,在原地坐下,吐著舌頭看明阮。

    明阮被眾人簇擁著,暈暈乎乎的站在了小吃攤面前。

    這家攤位賣的是糖醋鍋巴土豆,明阮看著對方將炸的金黃金黃的土豆撈出來,碰撞間,土豆的脆殼發出誘人的響聲。

    攤主當著眾人的面向旁邊的攤位借了一大少料理好的肉末蓋在了土豆上,又淋了滿滿三勺醬汁,將一盒普通的小吃堆的冒出尖尖,看上去吃一份就能飽的樣子。

    明阮小心翼翼的接過來。

    攤主也小心翼翼問:“可以合照嗎,不可以也沒關系的!”

    大概是那種幸運顧客宣傳合照,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啦。

    明阮欣然答應,超級配合的端著很大一碗糖醋肉沫鍋巴土豆跟攤主照了一張相,還做了一個展示小吃的動作。

    當然,他們的身后還站了滿滿好幾排湊熱鬧的群眾。

    攝像球當場出片,明阮看了一眼,覺得照的挺好,很適合做店鋪宣傳。

    攤主顯然也很開心,她原地蹦了兩下,又提醒道:“這個大休息有十分鐘,端著不方便的話可以在邊上吃完再走哦。”

    路邊設置有很可愛卡座。

    雖然其實已經被坐的滿滿當當,但聽到攤主這么說,離明阮近的這一桌上的人,端著吃的就倒進了自己嘴里,一邊嚼一邊做出了自己吃好了要走的樣子。

    但明阮一聽只有十分鐘,又緊張起來。

    空島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十分鐘他不一定走的到主舞臺。

    明阮趕緊揮揮手,向過于熱情的路人示意自己不坐,并向攤主道過謝后,端著金字塔一樣的小吃繼續往主舞臺趕去。

    小吃街上的人們都憋著一口氣,等到明阮的背影已經看不到了,才爆發出來。

    “嗚啊嗚啊阮阮啊啊啊!”

    “對不起但是你看到他剛剛照相那個動作了嗎!被可愛的心肝亂顫我啊啊啊。”

    “好可愛好可愛,我都聽到他肚子響了哈哈哈!”

    “我會在網上不知死活的記錄一些令軟軟尷尬的事,我這就去發星博。”

    而那個主動出擊的小吃攤主更是遭到了同行的圍攻。

    “姐妹你真的A上去了可惡!”

    “該死,重來一遍讓我喊!!”

    “讓我看看相片——”

    小吃攤攤主嬌憨的笑著,任人起哄,但無論別人怎么說,她都將相片藏的好好的。

    等到圍在攤子前的客人少了點,攤主悄悄打開自己的光腦相冊,將和明阮的那張合照設為了一個相冊的封面。

    她順手點開那個相冊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小白兔子的照片,小白兔子的眼睛旁有一塊小黑斑,與攤主眼旁一顆黑痣的位置一模一樣。

    ……

    另一邊,明阮還在趕路。

    他現在獲得了一碗小吃,只能將牽引繩套在自己手腕上,然后一邊走,一邊不太方便的吃吃吃這樣。

    但肉末糖醋鍋巴土豆真的很香,且很頂餓。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時間太趕。

    明阮還沒去時先生眼皮子底下報道呢,還是‘遲到’狀態,當然不能太瀟灑。

    要是能坐飛輿就好了。

    他一路上看見,有人騎著飛馬樣子的飛行器,也有人坐著大象樣子的飛輿,明阮問了機器人,發現這個都是在路邊借取就可以。

    不巧的是,這一路上明阮都沒看見有空閑的。

    明阮只好一邊吃一邊趕路一邊左顧右盼。

    就在他忙的捉襟見肘的時候,肩頭忽然被人拍了拍。

    “誒,兄弟。”

    明阮轉頭,發現是個看起來干凈帥氣的男生。

    男生指了指自己身后跟著的大象飛輿,不好意思的問:“你知道這邊哪有停飛輿的地方嗎?我忽然想中途下車,結果找不到地方停了。”

    明阮和男生對視了一眼,驚喜,“剛好我想借這個,可以直接給我嗎,我用完了會停好的!”

    男生看起來很急,他看著明阮點頭點頭,“好好好!謝謝你!那我走了!玩得開心!”

    男生很快跑走了,就像他出現時一樣突兀又突然。

    但是明阮成功解決了眼前的困難,他獲得了代步工具。

    好耶。

    好幸運!

    明阮不舍得擼了擼仿生德牧的仿生耳朵,坐上了仿生大象。

    飛輿就算變成了大象的樣子,還是很有星際代步工具的素質,一路上又快又穩,明阮吃完一盒小吃,打了個飽嗝后,剛好就到了主舞臺附近。

    直到接近這里,才有些像現代演唱會的樣子。

    明阮一眼就看見主舞臺上空空的,時懷并不在舞臺上。

    他也趕緊依照自己的座位號找位置。

    雖然其他區域有很多人在走動,但主舞臺周圍的座位都坐的滿滿的,明阮打眼一掃,就發現中間一個很突兀的空出來的位置。

    那就是他的座位。

    離舞臺很近,非常中間,這也意味著要進入到那里,就需要有身邊的人給他讓路。

    明阮沒去過演唱會,他只能照著進電影院的經驗,盡量放低自己的身體,然后悄悄跟旁邊的人說:“請讓一下。”

    “好的。”坐在他旁邊的女生脾氣很好的側過身給他讓了路。

    明阮坐進去,側頭跟女生說謝謝時,女孩子也正朝他看去。

    明阮清楚的看見女孩子雙眼一點一點的亮起。

    女生:“你……”

    女生:“你來啦!”

    她略帶驚喜的說完這句,就很開心的一笑,然后大大方方的盯著明阮,解釋:“不好意思,因為懷崽的演唱會人氣很高,我還在想是誰買了票沒來呢。”

    她的笑有種發自內心的開心,那種滿溢出來的好心情很有感染力,讓明阮也不自覺地跟著彎起眼睛。

    “是啊是啊。”另一側坐著的小姑娘也湊過來搭話,“我們還在猜,是不是懷崽給喜歡的人遞了票,結果沒被人家看上呢。”

    明阮不接話只笑,但聽見粉絲們口中的‘懷崽’,明阮有些好奇,便主動了解到,“懷崽是?”

    兩個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一齊解釋:“哎呀這個,就是我們對時懷的稱呼啦,大家都喜歡這么叫。”

    “時懷?”明阮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一時間有些沒弄明白。

    沒記錯的話,這不是時先生家那只小狐貍的名字嗎?

    第096章 096 我有一個朋友

    明阮疑惑的聲音讓小姑娘們心中咯噔一下, 再轉頭,果然見他滿面迷茫與不解。

    這兩個小姑娘當初是追過明阮督查直播的,她們的腦子只略微轉了一下, 就想起當初明阮遇見小狐貍時, 大家還不知道他是外來者。所以小狐貍自然用的是本名。

    雖然不知道懷崽給自己的人形取了個什么假名忽悠軟軟, 但很顯然, 看明阮的反應——她們露餡了!

    兩個小姑娘對視著, 僵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圓回來。

    “所以,是時先生把自己的名字共享給了小狐貍嗎?”溫和輕松的聲音傳來。

    兩個小姑娘如蒙大赦, 連忙順著明阮的思路解釋起來:

    “是的是的!起名字嘛,當時……嗯反正就變成這樣了。”

    “而且懷崽本來也很像小狐貍, 所以大家都覺得挺合適的, 也有點宣傳的意思,嗯!”

    “這樣啊。”明阮笑著點頭, 他又想起之前和時先生的幾次見面, 感嘆:“確實和小狐貍挺像的。”

    兩個小姑娘全身緊繃, 生怕明阮繼續深入問點什么。

    但好在明阮沒有再追問, 輕輕將這件事揭過了。

    明阮會想到主寵共享一個名字的這種可能, 還是因為曾經在寵物店打工時見過。那是一對情侶帶著一只德牧, 德牧的名字和那位男朋友的名字一模一樣……

    雖然不知道時先生具體是因為什么原因, 才會給小狐貍也起名時懷, 但想來也只有這種解釋能說通了。

    明阮雖然這么對自己說著,但疑惑卻沒有完全打消,而是埋入了心底。

    恰逢一段休息時間的結束, 全場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明阮坐在他的座位上, 不用仰起脖子站起身,只是抬起頭,就能看見時懷重新站上了舞臺。

    黑暗的觀眾席,與所有燈光聚焦的舞臺,一暗一明間,明阮卻覺得那站在臺上光芒四射的,被所有人期待,喜歡著的青年和他對視了一眼。

    只一眼,青年微垂的眼瞼上揚,一雙狐眸睜的圓溜,其中驟然炸開驚喜之色。

    他一點沒有表情管理,再通過放大的3D虛擬投影,在場所有粉絲都能看見時懷毫不掩飾的欣喜。

    “噢噢噢噢——”

    “人來了——”

    人群發出意義不明的起哄。

    “咳,行了行了,這么驚訝做什么。”時懷壓壓手掌,讓粉絲們別大驚小怪,自己卻開心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他向后臺比劃了一下,示意,“換歌。”

    毫不掩飾的打亂規則的操作,讓粉絲們又是一陣起哄,卻沒人不愿意,而是都靜靜地等著。

    舞臺和觀眾席重新安靜了下來,一陣旋律響起。

    人群再次炸開!

    “啊啊啊啊啊啊——”

    “這首!!”

    明阮不知道時懷怎么忽然切歌,粉絲們又怎么突然這么激動。但這個前奏,他竟然也覺得很熟悉。

    他甚至忍不住跟著就哼哼了起來。一邊哼,明阮還在一邊想,他來到星際之后都沒怎么聽過歌,怎么會熟悉呢。

    前奏結束,時懷和全場觀眾們默契的一起開口。

    “我站在世界的屋頂”

    “用放大鏡看天地”

    明阮停下哼唱,側耳仔細聽了兩句。

    然后震驚。

    這好像!是他小時候看的動畫片主題曲!!

    明阮愣住,他從沒想到竟然還能在星際聽到這些熟悉的旋律!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激動,甚至整個身體都不自覺的戰栗起來。

    星際嘛,這么高水平的科技,可能有什么復原手段吧。

    “……”

    “發現太多的神奇”

    “一起去尋覓未知的命運”

    重要的是!他再一次聽到了啊!甚至是在朋友的演唱會!

    心底一股熱意涌起,明阮忽然就懂了為什么‘他鄉遇故知’算人生四大喜事。

    歌曲還在繼續。

    觀眾們整齊劃一的搖擺著打節拍。明阮的手中忽的被塞了兩個光棒,他轉頭,見身側的小姑娘看著他,一邊唱著,一邊舉著胳膊搖擺,像是在對他唱,又像是邀請他加入。

    旋律的情緒層層攀升,不知從哪句開始,明阮也加入了進去,與光海融為一體。

    “寧愿相信愛永不會絕跡”

    身側的小姑娘在光腦上按了按,頭上便冒出來了一對虛擬獸耳。

    “誰能抹去那些古老傳奇”

    觀眾席,虛擬獸耳大片出現,擠擠挨挨在一起。

    “我們手握緊勇氣和信心就能夠無敵”

    ……

    “我預言下一秒危機”

    臺上,時懷只看著一個人,掛著笑意唱著,

    “有你就不怕荊棘”

    “并肩創造的奇跡都記在心里”

    ……

    “不管經過多少難題”

    “不管穿越多少距離”

    明阮唱到這里,忽然覺得這首他上了大學還天天聽的歌,竟然格外符合他的經歷

    “心和你”

    “越靠近”

    “夢想就會更清晰”

    ……

    音浪起伏,情緒海也隨之洶涌,負責轉播的攝影球在空島上空巡游。

    鏡頭中,一首歌進行到了最后。

    “我始終都相信”

    “愛不會絕跡”

    ……

    出乎明阮意料的是,星際復原的不止有這一首歌,隨著演唱會時間的推進,明阮甚至聽到了星際版的《愛的供養》

    明阮:“……”

    雖然有點詭異的羞恥,但明阮還是大聲跟著唱完了。

    很久之后,等唱的聲音啞,腦袋嗡嗡,明阮上頭的情緒才下來。

    趁著休息時間,他靠在椅子上,一抬頭,卻發現有巡游的攝像球飛過。

    明阮只看了一眼,沒有太放在心上。

    雖然冷靜下來后有些尷尬自己剛剛的激動,但想來全場這么多人,應該也沒人會特意注意他。

    而且明阮發現,這次來演唱會,好像也沒幾個人認識自己,這充分說明當初首席榮譽執行官帶來的名氣已經快消失啦!

    明阮對此非常滿意。想來他很快就可以徹底的融入星際社會,成為一個普通、平凡的alpha星人,過平常又愉快的生活。

    明阮頭頂,巡游攝像頭像掠過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掠過他,只是,機體飛離,鏡頭卻沒有轉移。

    仍然鎖定在明阮的身上。

    明阮不知道,他剛剛的跟唱,手中光棒的揮舞,甚至每一次開心,滿足,紅眼眶,都被星網上看演唱會轉播的人們收入眼底。

    時懷演唱會轉播頻道已經登上了星網實時收看人數榜榜一。

    與此同時,星際研究院復原歌曲《愛不會絕跡》等數十首歌的收聽量同步飆升。

    星網上打眼一掃,全是相關詞條。

    星文討論區:

    【軟軟邊臉紅邊唱的好大聲真是可愛死了嗚嗚嗚】

    【手手好會打節拍哦,不要打節拍了打我打我啊!】

    【樓上,不是哥們……】

    【姐妹們我出一版軟軟聲道剝離純享版,有無蹲蹲!】

    【啊啊啊啊時懷唱復原歌的時候視線都沒離開過軟軟!要在星球的最高處送你最盛大的禮物,對不起但是我磕磕磕磕!】

    就在眾人津津有味的看轉播的同時,一首用復原曲剪輯出來的二創視頻被悄悄發布到了星網。

    今晚正是眾人對復原曲火熱上頭的時候,見有新視頻被發布到星網廣場,不少人都沖進去看了一眼。

    視頻的素材來自于療養區的執行官督查直播,還有一些獸人時代的官方星文視頻,昔日耳熟能詳的畫面在剪輯之下,幾乎能與每一句歌詞相呼應。

    從懦弱與回避,到勇氣與面對。

    從一盤散沙,到萬眾一心。

    一切美好的像是一個童話故事,卻又是徹頭徹尾的真實的歷史。

    【天啊……】

    片尾,黑幕致敬時,被騙進來刀的路人已經哭出了鼻涕泡。

    等到眾人恨恨的抹著眼睛,點進制作人的空間,想看看他還有沒有相關者作品時,卻被一眾耳熟能詳,花里胡哨的成就閃瞎了眼睛。

    【我靠??是任導!!!??】

    眾人這才注意到,發布視頻的賬號,是次次星盟級藝術獎項不缺席,下至三歲小孩、上到五百老人、外至宇宙大章魚都能喊得出來名字的名導。

    而他發布視頻是沒有配文,也只帶了一個話題:#禮物#

    就像導火索引燃,就像洪水開閘。

    眾人心照不宣,開始帶著#禮物#這個話題,發布星文。

    無論地位、年齡、知名,還是最平常的普通人。

    或許是幾張用復原菜譜做出的飯菜。

    或許是一個穿著橘白衣服的小人和一群小動物的涂鴉。

    一份前后對比的照片

    捐款,抽獎,宣布投資成立獸化基金會……

    時懷的粉絲也將時懷的演唱會圖片發了上去,還哭唧唧的配文:懷崽才是第一個送軟軟禮物的!

    這些星文還有一個共同點是,大家的文末都有一句:“歡迎來到宙歷alpha星系,歡迎回家!”

    眾人心照不宣。

    有不常上網的人誤入話題,翻了翻,恍然:“是那位外來者的信息枷鎖解除時間要到了嗎?不是好久前倒計時就歸零了嗎?對哦是不是被蔚藍星系那個事絆住了,那現在人回來之后確實該立刻辦起來。”

    他也興致勃□□來,繼續在話題里問:“具體時間敲定了嗎?”

    熱情網友回答他:“還沒呢!”

    然而下一秒,熱情網友又帶著一個官方鏈接‘啊啊啊’的沖了回來,“出了!出了!”

    alpha信息外來者相關機構發布官方通告,標明關于外來者明阮的信息枷鎖將在三天后正式解除,屆時外來者將不再接受監督監管,光腦重點標記,星網信息屏蔽……并享有與alpha星系公民同等待遇。

    太久了。

    從督查直播開始喜歡上軟軟的粉絲盯著這幾行字,一遍一遍,翻來覆去的看。

    真的太久了。

    三天。

    還有三天,軟軟就會知道他們的存在,知道他們的喜歡了!!

    ……

    不會嚇到他吧?

    ——

    趁著休息時間在演唱會現場刷光腦的小姑娘放下光腦,悄悄瞟了一眼旁邊累成扁扁一片癱在座位上的明阮。

    頭頂上,攝像機飛來飛去,看似不為任何人停留,實際上明阮的演唱會照片都出到第十二個合集了。

    看著網上吸吸吸舔舔舔的癡漢評論,再想想連舉起手打節拍都不太好意思的明阮,小姑娘深深的擔心。

    真的不會被嚇到嗎?

    小姑娘也加了幾個聚眾吸軟的群,想起姐妹們不僅要在網上送賽博禮物,還打算在軟軟信息枷鎖解除后,組織一些線下的歡迎儀式。她覺得自己既然有幸坐在了軟軟身邊,合該替姐妹們探探路。

    恰好是休息時間。

    小姑娘探身過來,問:“哎,我有一個朋友。”

    明阮頓時坐直,掛上笑容,雙眼看過去,給足了人傾訴的欲望:“嗯!你有一個朋友,發生什么事啦?”

    小姑娘頓了一下,在心里用十八種方式將明阮搓搓揉揉了一番后,繼續開口:“其實也不算朋友,我算他的粉絲吧,他之前一直在外星,但是最近就要移民alpha星系,而且再也不走啦!你說,我們該怎么歡迎他回來比較好呢?”

    她補充道:“他跟你差不多,所以想問問,如果是你的話,你喜歡什么樣的方式?”

    明阮在心里即答:達咩。

    但他明面上還是淡定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雖然女孩子讓他代入自己,但自己本來就和大部分同齡人不太一樣。

    再聯系到剛剛女孩子說道‘粉絲’,明阮想,那應該是一位明星吧。

    他換位思考了一會,開口:“如果要接艦的話,可以在不干擾秩序的情況下,舉牌,拉橫幅……”

    小姑娘瞪大眼睛。

    沒想到軟軟竟然喜歡這個嗎!

    她惋惜的表示:“我們接不了艦,大概率見不到他本人,只能辦一些小活動這樣。”

    明阮再次思考,明星喜歡什么,需要什么呢?

    熱度。

    明阮:“或者可以在預算的情況下,買一些那種廣告位,播放他的視頻和你們的祝福,表示歡迎?當然!一定要量力而為,不能因為追星委屈了自己噢。”

    小姑娘大喜,如獲珍寶,當著明阮的面打開光腦開始記錄,并用期待的眼神鼓勵他繼續說。

    明阮收到鼓勵,努力回憶在現代見過的粉絲應援。

    他想起在星際,飛輿上也會播放合作明星的歌曲,“或許如果他出過歌的話,也可以投在飛輿歌單上……”

    小姑娘興奮接話:“所有坐飛輿的人都會聽到,他也是!我們還可以投放一些寫給他的話!”

    明阮:“嗯!”

    小姑娘:“還有嗎還有嗎!”

    明阮冥思苦想,“如果有他的形象授權的話,可以制作一些相關的……”他比劃,“就那種,小卡片,棉花娃娃什么的。”

    不知道星際還流不流行這個,之前舍友的女朋友很喜歡,連舍友的包上都別了一個娃娃。

    小姑娘:!

    小姑娘:“好好好好!”

    她對著光腦一通輸入,酣暢淋漓的寫了一大份活動策劃,一氣呵成,直接轉發到了好幾個聚眾吸軟群里。

    小姑娘又擠了擠明阮,發現實在擠不出來了,才鄭重道:“謝謝!”

    雖然很出乎意料,但不管是喜歡什么的軟軟,都好惹人喜歡。

    兩人聊的過火,停下來時才發現,休息時間早已結束,時懷正站在舞臺上演唱。

    看見明阮終于發現自己,時懷在唱歌的空隙里還委委屈屈的瞥來一眼。

    演唱會到了尾聲,最后一首歌的最后一句唱詞結束后,全場燈光關閉,陷入黑暗,旋律卻久久不停息。

    小姑娘提醒明阮:“快許愿!”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星際的演唱會會在最后一首歌徹底結束之前,留有一個許愿環節。

    或許就跟對著蠟燭和流星許愿一樣。

    明阮不解其意,但還是乖乖閉上眼睛。

    許什么愿呢。

    他想。

    希望原主的舊仇人不會找上門,希望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不要被發現,一直平安,平淡,不被人關注的生活。

    而就在他的身邊,小姑娘也許愿:希望家人平安健康,希望軟軟喜歡他們,喜歡他們的歡迎儀式,喜歡alpha星系。

    ……

    不知是不是觀眾們的錯覺,今天演唱會的熄燈許愿環節格外漫長。

    在旋律的尾音中,明阮好像身前傳來什么動靜。

    還沒等他想清楚,就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那人輕輕喚了一聲:“明阮。”

    聲音很熟悉,一整個下午都環繞在耳邊。

    明阮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什么都看不見的黑暗,他正要喊出那個名字,面前的人就輕輕噓了一下。

    明阮甚至能腦補出時懷梳起食指貼在唇邊的樣子。

    時懷發出的動靜很小,但還是被明阮兩側的小姑娘發現了。

    她們也唰的睜開眼睛,下意識就興奮的想要跳起來。

    時懷不得不再次噓了一下,然后帶著些莫名其妙的小得意道:“別出聲,我悄悄帶他去后臺。”

    明阮感覺到身側兩個人捂住了嘴,在狠狠點頭。

    下一秒,自己的手上也傳來熱燙的溫度。

    時懷在舞臺上又唱又跳一下午,現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荷爾蒙與熱度,像個太陽。

    他接著黑夜的掩飾,裝作正經的牽住明阮的手,附耳過去輕聲說:“太黑了,我帶著你走。”

    明阮點頭,沒有異議,同樣小聲:“麻煩啦。”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時懷要是不拉住他,他根本走不了。

    明阮在后面坦坦蕩蕩,殊不知走在前面的時懷已經心如擂鼓,正常演唱會中,他的心率在此時達到了最大。

    連帶著相貼的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明阮看到了前面有些亮光。

    下一刻,眼睛卻被一只手輕輕擋住。

    時懷帶明阮走進了后臺,怕他突然被燈光照射眼睛會不舒服,就掩著他的眼睛,想讓他適應一會。

    同時不忘把那些工作人員揶揄的視線趕走。

    不,許,看。

    時懷用口型說。

    噢噢噢噢,狐貍伸爪子護食——

    熟稔的后勤組同事無聲哄笑。

    等到時懷將手拿開,明阮睜開眼睛看向四周時。時懷站在旁邊,緊張的看他,隨時做好給他介紹的準備。

    眾人更是低頭控制自己胡亂上揚的嘴角。

    這架勢,跟取媳婦似的。

    明阮先跟時懷道了謝,然后有些猶豫,要不要大聲打招呼呢。

    不打招呼好像沒有禮貌,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突然打招呼好像也有些突兀。

    社恐人如是糾結。

    好在時懷看了出來,“不用管他們。”

    人群中,一個熟悉的人影也擠了過來:“讓讓讓讓,去去,干活去。”

    葉撫霸道的發出驅趕的聲音。

    這讓本來還想裝一下不認識明阮的同事們升起了逆反之心,“干嘛,干嘛!好大的官威,人都站在這兒了我們不能看嗎!”

    后臺哄笑,幾個同事裝模作樣的朝明阮擠眼睛,夸張的鞠躬,摘帽子行禮,“嗨!是明阮明先生嗎!久聞大名!”

    葉撫趕過來擋住他們,跟明阮解釋:“他們都是公司里專門負責時懷的團隊成員,自己人,之前你把小狐貍照顧的很好,大家都很感激你。”

    時懷在旁邊發出煤氣漏氣的‘嗤’聲。

    明明就是他們自己喜歡阮阮,別以為他不知道,在場有一個是一個,都打著關心他的旗號看阮直播,悄悄吸阮。

    甚至有幾個人不站時阮cp!

    令人犬牙癢癢。

    明阮還是不太習慣萬眾矚目的感覺,他朝眾人打了個招呼,然后趕緊舉起手里的東西,“我給大家帶了一些小點心。”

    明阮把準備好的多層超大食盒從空間鈕中取了出來,粉綠色、系著精致蝴蝶結的碎花布包食盒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圍了上來,看著明阮將食盒打開,香甜的氣味飄散在空氣里,引得人忍不住‘哇’的驚嘆一聲。

    時懷漫不經心的站在旁邊喝水,視線卻在瞟到那食盒里的餅干的時候瞪圓了。

    他張口就要說話,卻忘記了嘴里還含著一口水,一下子嗆的驚天動地。

    眾人一下子也不看餅干了,都看過來,給時懷拍背的拍背,遞紙的遞紙。

    時懷嗆的上氣不接下氣,卻不妨礙他長腿一伸,橫插在眾人和食盒中間,將餅干擋的嚴嚴實實。

    明阮也在旁邊擔心的瞅著,等時懷緩過氣來,卻見他第一時間看向自己,臉紅紅的,連像小狼狗一般桀驁的裝造都顯得有些扭捏。

    他細若蚊吟:“你……嗎?”

    明阮:“什么?”

    時懷紅著臉撇開視線,大聲了一點:“這個餅干你嘗了嗎?”他捏起了一個,展示,“就是這種,狐貍樣子的。”

    被時懷捏住的那塊餅干是個狐貍屁屁的造型,毛絨的尾巴高高翹起,下面是一個神秘的“x”

    第097章 097 勝利日

    明阮:“……”

    “當, 當然嘗過了。”明阮莫名其妙打了個磕絆。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但因為時懷奇怪的態度,連帶著周圍的氛圍都變得奇怪起來。

    “哦。”時懷不很自在的將餅干扔進嘴里, 視線還是落在其他地方。

    他嚼完, 咽下, 自然而然的將拆開的食盒疊好, 拎在手里, “謝謝你專門給我帶小點心,我很喜歡。”

    眾人:“……?”

    忙活了一下午,突然就失去了加餐的眾人不可置信。

    時懷年齡雖然小, 人情世故上卻大方又成熟,從不斤斤計較。眾人跟時懷共事了這么久, 從他獸化前到獸化后, 還是第一次見他護食。

    “看什么看什么。”時懷驅趕他們,并發出關心的聲音, “快去喝營養液, 營養液需要定時補充, 別累壞了。”

    眾人向明阮投去希冀的眼神。

    明阮猶豫了一下, 到底還是向著朋友, 狠狠心假裝看不懂。

    眾人泫泫欲泣的回到各自的工位上, 開始收拾東西, 準備后續工作。

    見大家各自干事去了, 時懷才得了空,轉身面對著明阮。

    他的臉頰到整個耳朵都還是紅的,修長有型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食盒, 故作隨意的問:“怎么把餅干作成了狐貍樣子的啊?”

    明阮誠實:“狐貍很可愛啊。”

    時懷倏地對上明阮的眼睛,這時候的他又不像小狐貍了, 像披著狐貍皮的狼。他緊抓著明阮的視線,“你喜歡狐貍?”

    明阮:“喜歡呀。”

    不過不是因為他喜歡狐貍,才做狐貍樣子的餅干,而是因為時懷也喜歡狐貍,養了狐貍,他才做成了這樣。

    同理,如果是送謝先生,他就會做狼餅干,送老板,就會做老虎的……

    但明阮沒給時懷解釋這一大串。

    時懷沒想到自己就在這樣一個不經意的時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剛剛平復下來的心率再次加快,他不禁開始思考,這是明阮第一次承認自己喜歡狐貍嗎?之前說過嗎?像這么正式的應該沒有吧。

    遠處,觀眾席的喧鬧都如潮水般退去,后臺也好像安靜的落針可聞,只剩下時懷自己的心跳聲。

    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想要跟明阮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手也癢癢的。時懷的目光落在明阮垂在身側的手上,竟然有一股想要拉上去的沖動。

    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不太自在的將手背在了身后,欲蓋彌彰。

    等等,時懷,你平常可不是這樣的,能不能看起來大方一點,不要這么小家子氣!

    兩人都不說話,就在明阮馬上要開始感到尷尬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吆喝。

    后勤組員,“時哥,差不多收拾好了,剩下的讓公司跟空島交接就行,我們隨時可以走。”

    明阮和時懷都如蒙大赦,而時懷在放松下來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惋惜。

    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緒,走進那群組員中。

    明阮看見時懷拍了拍他們的肩,又說了些什么,人群一陣歡呼。

    明阮隱約從中聽見了“好耶加餐!”“祖宗我愛!”“聚餐好文明!”一類的零星詞匯。

    聯想到原先在現代,一般這種忙碌了很長時間的大活圓滿干完,同事們都回去大吃一頓。

    是要一起聚餐嗎。

    明阮看了看時間。

    雖然今晚有很多新鮮體驗,直到現在他也很興奮,但如果要跟這么多不太熟的人出去吃飯……

    明阮不太喜歡陌生飯局上的推杯換盞與吵鬧,他想,如果等下時先生邀請自己,就找個理由拒絕了吧,這樣他也可以不用在飯桌上還要分心顧及自己。

    果不其然,時懷跟眾人聊了一會,揮了揮手,就向明阮走了過來。

    眾星拱月,光彩照人的青年離開熱鬧的人群,越向明阮走近,身上那股神飛氣揚的勁就越柔和,越沉靜。

    “我們也走吧?”時懷走到明阮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明阮問:“是要一起去吃飯嗎?”

    時懷微愣,而后笑著搖頭,“他們自己去吃,我們就不一起了吧?吵死了。”

    時懷沒問明阮想不想去,他不用猜就知道明阮肯定不喜歡。他也不想讓明阮為難,所以干脆問都不問。

    而且好不容易能跟明阮獨處,誰要跟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吃飯啊。

    不用撒謊找借口,明阮輕松了不少,腳步輕快的跟在時懷身邊,“那我們去哪呀?”

    當然是送明阮回家。

    這都幾點了。

    時懷剛想這么回答,心念一轉,跟明阮對視,欲言又止。

    既然明阮都這么問了,那……

    明阮這時候意識到了自己說話沒過腦子,趕忙改口,“時先生要回家嗎?如果我們順路的話可以一起打車。”

    時懷嘴邊那些出格的提議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聽到明阮這么說了,也只能作罷。

    他有些不滿自己。明明獸型時挺會撒嬌,怎么變成人了之后反而跟沒長嘴似的。

    時懷懊惱的在心里給自己記了一筆,并督促自己下次一定要抓住機會。

    時懷按下明阮打車的手:“我有車,我送你。”

    那也好。

    星際的飛輿不需要自己駕駛,否則明阮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讓時懷這么個在舞臺上忙了一下午一晚上的大明星,半夜還要開車送自己回家的。

    時懷對自己使用了易容器,并向明阮開放了權限,這樣就只有明阮能看見他本來的樣子,在其他人眼里,則是徹徹底底的另一個人。

    他還給明阮也戴上了一個,然后兩人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出會場,上了飛輿。

    時懷拿到明阮的地址,不動聲色的給自己光腦里備份了一份,然后才給飛輿設置目的地。

    不僅如此,他設置的飛行速度也很慢,飛的是最低的軌道。飛輿窗戶打開,迎面吹來的風都是柔柔的,兩人不像是在半夜趕著回家,反而像是在深夜出來透風一樣。

    時懷這么做全是處于私心,他偷看了一眼明阮,發現對方趴在窗戶上往外面看,很安逸很享受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同時心中也有一些甜滋滋的味道涌上。

    明阮這樣的態度,是也想跟自己待就一些嗎?

    明明已經連軸轉了半個多月的時懷,卻在演唱會圓滿結束后越來越振奮。

    “誒,那個是氣球嗎!”明阮忽然發現了什么,伸手往飛輿下方一指。

    時懷顧不上其他,下意識起身把人的胳膊撈回來,教育,“很危險,不能伸出去。”

    被年紀相仿的人這樣抓著手臂撈回來,還像小朋友一樣教育。明阮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堅持的指了指,“下面那個是什么呀?”

    今夜的alpha主星熱鬧的不同尋常,平日里這個點,主星的建筑連燈光都不會打開,街上更是見不到一個人走動。

    大家都在星網上享受自己的電子夜生活。

    但今天竟然有不少人還在逛街,街道上更是燈火通明,路邊甚至有拉著一大捧氣球的路邊攤!

    多稀奇啊!

    時懷這次進步了,他握著明阮小臂,像是忘記了一樣,就這么抓著,向明阮指的方向看。

    “是浮燈。”他說。

    時懷讓飛輿下了航道,停在了那個賣浮燈的小攤販旁邊。

    他下了飛輿,幫明阮拉開門,然后仔細的端詳著浮燈,看了一會,轉頭問明阮,“怎么樣,有能入眼的嗎?”

    只是指了一下,就被帶過來買浮燈的明阮:“……”

    來都來了。

    明阮靦腆一指:“那個。”

    被他選中的是一個小狐貍的燈。

    反正時先生喜歡狐貍,那就把狐貍貫徹到底好了。

    看見明阮的選擇,時懷雙眼一亮,頗為孩子氣的翹起嘴角,渾身上下是毫不掩飾愉悅與臭屁。

    時懷直接趕在明阮前面將浮燈買了下來。

    明阮:“謝謝。”

    時懷挑眉,也道:“謝謝。”

    兩人相識,各自都笑了。

    因為買了浮燈,所以兩人沒急著回飛輿,而是在路邊打轉,讓明阮玩一會。

    明阮仰頭研究浮燈。

    星際的浮燈和氣球很像,但也很不一樣,它沒有那根牽引繩,想來材質也都是不同的。

    不過總之都是浮在人腦袋上方,跟著人飄來飄去。

    狐貍樣子的就顯得更可愛了。

    明阮:“今天為什么半夜還這么熱鬧呢?因為是你的演唱會嗎?”

    時懷失笑:“因為后天就是勝利日了。”他又調笑,“原來在你心里我這么厲害?”

    明阮剛因為出現了嘗試性錯誤而后知后覺背后出汗,就聽見了時懷的玩笑,趕緊嗯嗯唔唔的打趣過去了。

    他們曾經在療養區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吃住都在一起,就像小狐貍一轉眼睛,明阮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樣,看明阮脊背打直,言語含糊,時懷也立刻想到明阮的心思。

    估計是發現自己露餡了,好奇‘勝利日’是什么,又不敢問。

    貼心的小狐貍當然要主動幫阮阮解決這個難題啦。時懷起了個頭,“說起來,勝利日的主角還跟你有些交情呢。”

    明阮歪頭扣了個問號。

    時懷:“裁決官啊。”

    明阮這下是真的驚訝到了。

    宿聿云。

    提起這個名字的一瞬,許多記憶就自然而然的涌了上來。

    明阮往時懷身邊走進了一點,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變得積極了一些,“為什么說他是勝利日的主角呀?我……之前不太關注這些。”

    時懷:“勝利日,顧名思義,是勝利的這一天,這不是個很久遠的節日,就是在獸化時代前那次異族入侵中設立的。

    “當時alpha星系的情況非常危險,異族的特殊能力阻斷了星盟的援助,我們整個星系完全被切斷聯系。人民齊心協力,維持整個星系的基礎供給、研究人員鎖定了異族最近的巢穴,逼出了他們的最上位統御者。

    “后來,最后一天,也就是最后一戰。那是最危險的一天,異族的最上位統御者參戰,要么主星被攻破,alpha星系中樞系統崩潰,要么上位統御者死亡,擊退異族。

    “但是Alpha星系從一開始,就在太空戰場極少占優勢,何況是殺死上位統御者。

    時懷的敘述不算高明,但明阮卻深深的沉浸在其中,聽到此處,緊張的呼吸都放輕了。

    那怎么辦呢,他想。

    時懷接著講:“很多人都提出過很多決策,但當時的戰時最高統帥,裁決官,宿聿云,都沒有采納。他最終力排眾議,下令關閉主星防御系統,放異族上位統御者入主星。”

    “關門打狗。”

    時懷說到這里,忽然沉默了很久,然后在明阮忍不住就快催促出聲時,忽然輕松道:“異族進入星球后戰斗能力大大降低,裁決官這招雖然險但很有用的,然后我們把異族上位統御者殺了,就贏了。”

    “哇!”明阮驚呼。

    雖然時懷講的一點都不生動,但明阮還是感受到了那種兵行險招,絕地翻盤的喜悅。

    “那為什么會在今天賣氣球……浮燈呢?”明阮又問。

    時懷:“這個啊,因為當時很多人主動響應征兵,都在太空站駐扎,巡邏,作戰……異族將星球內外的通訊完全切斷,所以那些想念自己家人的人,就用戰爭廢料,做出來了浮燈,他們在浮燈上記錄下自己想說的話,放飛,希望遠在云端的親人能看到。”

    明阮:“那他們有人看到了嗎?”

    時懷笑:“怎么可能,那么多浮燈,要是真進了機甲航道了,就出大事故了。”

    明阮:“噢——”

    好有意思!

    明阮忽然想起什么,往回跑了兩步,招呼時懷:“那我再去買一些浮燈,到時候送給你們呀!”

    時懷開心,正要答應,就又聽明阮說:“還有宿聿云!”

    時懷要說的話一下子僵在了嘴邊,人也站在原地不動了。

    明阮又小跑了兩步,見時懷還是站在原地,于是又慢慢走回來,抬頭:“怎么啦?”

    時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裁決官的話……他可能,他不太過這個節。”

    “嗯?為什么?”明阮不解。

    宿聿云作為當時的戰時獨裁官,生死存亡之際,做出了正確決策,迎來勝利,每年的這一天,最榮耀,最該過節的就是他吧?

    時懷為難的看著明阮。

    但他越是這樣,明阮越是堅定。

    時懷終于低聲含混道:“因為當時,裁決官的父親,母親,兄長和姐姐,在這一天……殉國了。”

    明阮:“什么?”

    所有的興奮與快樂在一瞬間抽離而去,明阮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其實再往下解釋,就是不是那么大眾的知識了。

    時懷雖然身在娛樂圈,幸而文化修養從沒落下,便繼續給明阮講:

    “當時軍隊擴充到了十八支,其中一小部分攔截在太空,避免異族援軍進入,另一部分在主星內魚異族上位統御者作戰。

    “再說到裁決官他們家,可以說是世代從軍的,不提晉升最快的裁決官,他的哥哥,姐姐,分別都有帶領一支軍隊,而且是十八只隊伍里名列前茅的精銳,這種戰力,肯定是要參與最困難的任務。

    “可以說,其實從獨裁官下令,要將異族上位統御者放進主星的時候……”

    時懷停住,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異族能將Alpha星系整個星系圍殺數年,甚至到了最后拼死一搏的地步。

    那他們中最厲害的那個王,實力恐怕要比他想象的還厲害無數倍。

    離開宇宙環境可能是會削弱一些,但大概也只有一點而已。

    明阮在心里幫他補全了后半句話。所以,那個時候,宿聿云就應該知道,他的哥哥姐姐,恐怕。

    再也回不來了。

    明阮從喉嚨中擠出一點聲音:“然后呢?”

    “最后一戰前,主星的民眾已經被幾乎全部偷偷轉移疏散,留下來的部分,也進入了低下避難所。民眾傷亡很小,但是,星系第三,四,六,七,八,九軍,第十軍,十二軍,全部……”

    “從將軍到士兵,全部,戰死主星。”

    全部?

    明阮的眼睛緩緩睜大,說不出話來。

    十八支軍隊,不知道對那時,被圍殺了數年的Alpha星系來說是算多還是算少。

    只是竟然就這樣,其中近一半都無一生還。

    明阮沒有再細問宿聿云的兄長和姐姐是那支軍團的將領,而是有些發顫的問:“那他的父母,也是嗎?”

    這個問題,讓時懷再一次沉默了。

    他甚至撇開頭去,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吐出來,才再次開口:“沒有,當時宿家姐弟領兵后,裁決官的父母就退役了。

    明阮強迫自己不去想其中的門道,緊緊的追問道:“然后呢?”

    時懷:“異族的智商不低,也知道專挑領頭的殺。當時那場戰役打到一半,戰場上什么都缺,但最缺的其實是有能力的將領。

    “然后,兩位功勛將軍就請命,擔任戰時臨時將領。”

    明阮:“宿聿云同意了。”

    時懷:“嗯,獨裁官同意了。

    “他命兩位功勛將軍整合第十一,十三,十四軍的士兵,隨后四支軍隊一同守住星球防線,以免異族里應外合。

    “那個時候八支軍隊赴死,異族其實只剩下一口氣,說它智商不低,打不過,它也會跑。當時它只想逃走,沒有再攻擊防線……

    “但是,裁決官下令,命防線守衛軍追擊異族上位統御者,殲滅。

    “兩位將軍就是在那時候犧牲的。

    “然后,我們就勝利了。”

    時懷說完,空氣重回沉寂,只有夜風呼嘯的聲音。

    很久之后,才聽到明阮輕聲:“原來是這樣。”

    “哎。”時懷懊惱,“不該說這些的。”

    攬了攬明阮的肩,“走吧,我們回飛輿,降溫了。”

    明阮乖乖的被攬走,沒有任何表示。

    直到回到飛輿上,見明阮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時懷放松口吻,活躍氣氛:“想點好的,裁決官現在可是全星系獨一個,大權在握,翻手云覆手雨,舒服著呢。”

    真的嗎?

    明阮第一時間在心里反問。

    想起每次裁決官出現時,眾人的沉默與懼怕,想起議事會無聲的敵視,想起他站在議事會門口,不踏入一步的樣子,想起皇宮他衣衫輕薄,他的沉默,疏離,仿佛游走于整個世界之外……

    他真的過得很好嗎。

    “阮阮——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身側忽然傳來拉長尾音的撒嬌聲。

    比明阮還要高出一個腦袋的時懷,此刻水汪汪著眼睛,像委屈狐貍一樣拍著爪子撒嬌。

    明阮這才從哪些情緒中驚醒,意識到自己這樣也會讓時懷很難做,于是趕忙調整了一下心情,“沒事,就是之前沒了解過,第一次聽,感覺太壯烈了。”

    “是啊,他們都是英雄……”

    兩個人輕輕翻過了這個話題。

    這一鬧,時懷給飛輿提了速,希望明阮回去好好睡一覺,別再被這些情緒困擾。

    飛輿很快在明阮的小房子前停了下來。

    明阮身子一矮,就鉆出了飛輿。

    時懷正要跟他道別,就見他又沖自己招了招手,“來坐坐嗎?”

    啊!

    半夜!

    被邀請!

    去家里坐坐!

    時懷又驚又喜又心動,但他平時不正經,每到這種真正要緊的時候,卻又知禮數,懂進退的不行。

    他抿唇,克制住不讓自己流露出遺憾,“太晚了,你回去就快休息吧。”

    但明阮堅持:“那你在小花園或者飛輿上等一下,我給你做點東西你帶回去吃!”

    不等時懷拒絕,明阮就跑進了屋里。

    黑漆漆的屋子中亮起暖黃的燈光,將小屋子的花園連帶著周圍,都照的溫馨又漂亮。

    難以言喻的吸引力讓時懷無法克制住自己。

    只是在小花園等著而已,沒有近大門,不是很冒犯。

    那就,過去吧。

    時懷直勾勾的盯著那沒關上的大門,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明阮的小花園。

    花園看起來很新,一看就是主人才搬來沒多久,但其中的花草能看出都是花了大價錢購置的,也侍弄很漂亮。

    不過這些時懷只是掃了一眼,然后又望眼欲穿的看著大門內的世界。

    他這樣看著看著,還真看出了一些端倪。

    屋子里好幾次都有一個白色的東西晃過去。

    那不是明阮。

    是誰?

    深更半夜,明阮的屋子里有其他人?

    時懷一下子因為這個發現焦慮了起來。

    他忍不住在花園里踱步,在問和不問之間抉擇。

    但還沒等他自己想出個所以然,卻見屋子里那抹白色的身影直直的沖著外面走來。

    時懷這才看清,是一只鹿。

    鹿?

    獸化者!

    時懷忽然想起,這只白鹿,他在謝格溫發的那張合照中見過,但他當時還以為是謝格溫帶去的幫手,沒想到竟然是能深夜留在明阮屋里的人!

    狐貍的警戒值拉到了最高!

    第098章 098 禁閉室

    眼看著白鹿越走越近, 它跨出了大門,站在了小花園里,時懷的對面。

    一人一鹿相互打量了一會。

    時懷直言:“你是什么人?這么晚在軟軟的家里做什么?”

    明霽對時懷毫不客氣的態度不氣不惱, 而是將掛在鹿角上的東西放在了小花園的桌子上。

    時懷這才看清那是一件厚外套。

    這。

    他拎起外套看了看。很正常, 沒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又轉頭去看鹿, 這次更是盯的仔細了些。

    眼前的鹿越看越眼熟, 直到某個瞬間, 腦內的神經對接上,時懷倏地突兀喊到:“大哥!”

    明霽:“?”

    剛才還溫和如水的白鹿頓時豎起了刺。

    喊誰大哥呢?

    時懷也發現了自己言辭不當,不小心把偷偷在心里喊過的稱呼給喊出來了, 連忙改口:“明先生。”

    時懷一邊慶幸于自己剛才的態度沒那么放肆,一邊乖乖解除了偽裝, 像是被檢閱一樣站在明霽面前, “我是時懷,明阮的朋友。”

    白鹿神色無異, 依舊淡淡的。

    從時懷開口的時候他就聽出來了。

    而這一切落在時懷眼里, 那就是明霽的哥哥知道自己, 不排斥自己, 還主動給自己拿衣服。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哥看好他啊!

    “您是明阮的哥哥, 之后我也就喊您明大哥吧。謝謝明大哥給我送衣服。”時懷喜滋滋的披上外套。

    鹿沒有再理時懷的意思, 看他披上, 就轉頭往屋里走。

    恰逢此時, 在廚房忙活到一半的明阮風風火火的沖了出來。

    他見站在小花園里的時懷已經披上了衣服,急匆匆的步子松懈下來,又看看旁邊立著的白鹿, 過去親昵的揉了揉鹿腦袋,“是不是寶寶給客人拿的衣服呀, 寶寶太棒啦!”

    明阮和鹿左邊貼了貼,右邊貼了貼,在鹿的催促下重新跑回廚房。

    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跟明阮說,也沒能得到明阮關心,沒被明阮親自送衣服的時懷:“……”

    狂甩的狐貍尾巴耷拉了下來。

    沒讓狐貍失落多久,明阮就拿著一份保溫盒走了出來,保溫盒外面被包上了漂亮的碎花布,里面是透明盒身。

    明阮打開布包給時懷看了一眼。

    透明的盒身里,清涼金黃的湯汁中浸著細細白白的面條,面條上蓋著一疊肉絲,一個黃澄澄的煎蛋,最頂上還撒了一些翠綠的蔥花。時懷只是看了一眼,這碗面帶來的溫度就好像已經從喉嚨傳到了心里,四肢百骸都蔚貼起來。

    明阮叮囑:“有這個保溫盒面條不會黏糊,車上不用太趕,但是還是要早點吃早點睡。”

    時懷雙手接過食盒,沒有放進空間鈕,就這么捧在手里:“謝謝。”

    明阮笑著揮揮手:“不客氣,也謝謝你邀請我去演唱會,還送我回家。演唱會特別棒!”

    時懷本就舍不得走,這下更邁不開步子了。

    他還沒來得及跟明阮聊他的演唱會,也沒來得及問明阮之后的打算,更沒能聊聊小狐貍,上面這些話題,他們兩肯定都會聊的很開心。

    但現在就要這么分別了。

    他憂愁又嫉妒的看看白鹿,看看花園里的小花。

    好想也變成花賴在這里啊。

    深夜,洶涌而來的不舍一起涌入,時懷想,

    以后他一定要跟明阮一直在一起。

    明阮目送時懷離開后,白鹿過來勾住明阮的一角,往屋里拉了拉。

    明阮隨著它的力道走進屋,摸摸他的腦袋,想起今天和時懷的互動,還是有些感嘆。

    如果說之前和時先生僅僅是點頭之交的朋友,那今天之后,應該算得上好友了吧。

    時間不早,明阮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又跟鹿親近了一會,邊回到自己屋子,關燈,躺在床上。

    他像每個平常的夜晚一樣,一動不動的放空腦袋,等待意識沉入夢境。

    但今天不知為什么,很久很久過去,明阮依然沒能如愿進入夢鄉。

    深夜,漆黑的屋里,明阮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盯了很久。

    終于,臥室里傳來一陣布料摩挲的聲音。

    明阮在床上坐了起來,拿出光腦,兩三下就點進了一個聯系人的對話框。

    他的手指在光腦屏幕上懸浮著,猶豫的點了幾下,又全部刪除,又點了幾下……

    明阮想找那位副官問問宿聿云的情況。

    今天晚上時懷告訴他的那些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里,好像在催促著他必須做點什么。

    但是這深更半夜……

    最終,明阮反復措辭,發過去了一長段話,其中九句在用堆疊的敬辭表示抱歉,剩下的一句才重點:“宿聿云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明阮發完就卸了勁,重重的癱回床上,拉過被子,強迫自己披上眼睛。

    蒙在被子里的光腦響起了新消息提示。

    明阮立刻一個仰臥起坐又坐起來,打開光腦,盯。

    副官:沒有大人的指令,我們不會前往打擾。

    意思就是他們也不知道了。

    副官:您想去看看他嗎?

    副官的這條消息讓明阮本就坐直的身體挺的更直了,他渾身繃著,緊張打字。

    明阮:是可以去看看的嗎?

    副官:這件事由裁決官大人全權負責,只要他同意。

    明阮記得這話一開始副官就說過。

    明阮其實不太擅長應對這種不常見的事,

    但他這次只猶豫了一小會,就迅速做了決定。

    明阮:我想去看看他

    明阮:明天可以嗎?

    明阮:需要什么流程嗎?還有地址在哪里呢?

    副官:您不用擔心,決定了的話,我明天安排飛輿去接你。

    按理說這事得先經過宿聿云批準,但副官也怕裁決官大人只委屈自己,不讓明阮去,于是干脆先斬后奏。

    到時候人都到了,裁決官大人還能拿明阮先生怎么辦不成?

    裁決官素來不在身邊留親信,就連副官這個職位都是好幾個人輪值。他們在給裁決官做一段時間副手后,就會被調去其他地方。

    但即便是這么短的時間,副官也從心里敬佩這位裁決官。

    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副官:后天是勝利日,你知道嗎?

    明阮:嗯嗯,知道的。

    副官:那就好。

    兩人沒再多聊,簡單的約定了一下時間。

    明阮再次關掉光腦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他多做了一份的早餐,自己吃了一份,把另一份裝好,出門時剛好被飛輿接到。

    副官派來的飛輿是全封閉式的,明阮坐在里面,絲毫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不知自己被帶去了哪。

    挺長一段時間后,他感覺到飛輿的速度緩緩下降,直到在某個地方挺穩。

    車門自動開啟。

    門外,那個熟悉的副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明阮先生,就是這邊。”

    兩人沒走幾步,就到了一個緊閉的大門門口,副官給明阮展示了一下傳訊鈴的位置,就自己退開了。

    副官走后,明阮環顧了一下四周。

    自己站在一個純白色的長廊中,這里沒有任何多余的顏色與裝飾,神圣肅穆,卻又一片死寂。

    他的手指懸在傳訊鈴上,停了一會,按了下去。

    明阮聽不到里面的動靜,只能靜靜地站著。

    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情感涌了上來。

    一會進去該先說什么?

    首先,跟他說自己找到房子了,想邀請他也來吃飯

    然后,如果他同意的話,就……

    還沒等明阮想完,眼前巨大厚重的門忽然咔咔動了一下。

    大門中央的圓形鎖盤轉動,孔位對準,伴隨著機械聲,大門從中間打開,上下各自縮回。

    明阮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屋里的全貌。

    與外面一模一樣的純白房間,白到有些讓人不適的瑩瑩反光。屋子正中間擺著一個椅子,椅子正面上方的天花板上垂下來一個攝像頭一樣的東西。

    屋子靠墻的一側擺著一個睡眠艙。

    就這樣,其余什么都沒有,甚至連桌子也沒有。

    而那個他許久未見的身影,從頭到腳仍舊是整齊端正的一套。

    宿聿云坐在休眠倉的頂蓋上,正往這邊看來。

    明阮正在想這種情況應該怎么打招呼,嗨?是不是太不嚴肅了?你好?這過于客氣了。你還好嗎?明知故問……

    明阮還沒想好,卻見宿聿云的神情發生了一些肉眼可見的轉變。

    先是輕微的一愣,渾身那股沉寂冷淡的感覺散去,平靜無波的眼神中也泛起了幾絲驚訝。

    再然后,明阮就看見宿聿云站起身,黑色軍靴一步步踏在地上,朝自己走來。

    宿聿云:“你怎么來了?”

    他沒有收到探視申請,還以為是有緊急政務要通傳,或者是三皇子來找他議事。

    卻沒想到看見了一個。

    時常令他想起的人。

    明阮:“就……我想來看看你,副官說只要你同意就行。”

    明阮仰著頭看宿聿云:“你同意嗎?”

    宿聿云眼瞼微垂,看著明阮。

    這一整棟建筑都慘白冰冷,沒有任何生機與感情,明阮是不適合待在這里面的。

    就像白色的巨獸,一口吞掉了一團又暖又軟的彩色團子。

    還挺乖的。

    ……

    宿聿云收起胡亂發散的思緒,側身讓開一條道,“進來吧。”

    明阮走進屋里。

    中間的凳子和攝像頭形成了一個很刁鉆的角度,人只要坐進去就必須挺直脊背被攝像頭懟臉。看上去就沒法坐。

    而墻側的睡眠艙頂蓋圓圓滾滾,也不是什么適合休息的地方。

    所以明阮進了屋后,也只能提著東西站在屋子中間。

    宿聿云見明阮環顧屋內,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怔然與難過,以為他覺得不便,便從睡眠艙中拿出來一個塑性軟墊,放在睡眠艙頂,“坐。”

    明阮走了過去,卻默默將軟墊推開,直接坐在圓滑冷硬的睡眠艙頂。

    這上面很難坐住人,腿和腰腹要一直使勁,才不會整個人往下溜。

    宿聿云本來就話不多,明阮再不說話,整個屋子就是安靜一片。

    明阮想問,宿聿云這么多天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的嗎?

    寂寞嗎,舒適嗎?

    但這又是些沒營養的話題,因為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在面對毛絨絨時嘴甜又機敏的明阮此刻卻啞口無言。

    好像說什么都不對。

    想要關心他,安慰他,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明阮急的腳趾在鞋子里蜷來蜷去。

    片刻后,明阮忽然屁股順著睡眠艙頂滑了下來,一個深蹲后站直,撓撓腦殼,說:“這個坐起來還挺累腰的哈。”他裝模作樣的揉揉屁股轉轉腰,磕絆,“你身體素質挺厲,厲害的。每天能坐多久呀,我堅持一會就不行了。”

    宿聿云看著明阮在面前動來動去,再聽他那斟詞酌句的問題,笑意猝不及防的從眼底漫了上來。

    宿聿云看到明阮時,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

    原來真的是來看看他。

    宿聿云好像看見了一只小兔子,使勁踮起腳給老虎舔毛,還要擔心自己的小舌頭把老虎舔疼了。

    這么多十日的平靜無波的情緒再一次掀起了輕快的波瀾。

    慘白冷淡的禁閉室里竟一下子充滿了活力與趣味。

    “多久都行。”宿聿云忽然回答。

    明阮拿著這四個字好一通聯系上下文,才得出,宿聿云的意思是,他身體好,坐多久都行。

    什么嘛。

    雖然表面上不顯山不露水。

    但是內里還是那個視頻里的小將軍嘛,這都要秀他一下。

    見明阮不說話,宿聿云以為他又找不到話題了,便問,“提的是什么?”

    “這個啊。”明阮拎起保溫盒看了看,“是給你帶的早餐。”

    但沒想到,這禁閉室別說桌子了,連個像樣的椅子都沒有。

    這件事可是宿聿云自己全權負責。

    竟然就這么苛待自己嗎。

    明阮忽然有點不舒服,但他很快把這種奇怪的感情壓了下去。他一手捧起食盒,一手打開,香味順著熱騰騰的白霧逸散在空中。

    “只能我這么拿著,你吃點了。”明阮湊到他面前。

    宿聿云在這里不用吃飯,這里神志不供給口服營養液,身體供能都是由睡眠艙里的營養液維持的。

    按理說他也不需要吃飯。

    但看著眼前的人雙手捧著食盒,期待的看著他,宿聿云就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他拿過餐具,夾了一筷子。

    筷子劃破煎的外圈酥里圈嫩的煎蛋,金黃的蛋液將流未流,明阮見宿聿云夾起來就往嘴里送,不由得提醒:“小心燙!”

    宿聿云的動作成功停住。

    筷子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明阮又笑:“吹吹呀。”

    宿聿云看了食物一會,快速而微不可查的吹了一下。

    這次明阮變成憋笑了。

    宿聿云將那口涼到合適溫度的煎蛋送進嘴里,香醇的蛋液在舌尖迸發,濃重而陌生。

    耳邊,明阮還在小聲念念叨叨,“這個食盒跟時停一樣,食物放進去到拿出來什么都不會變,和剛出鍋一模一樣,吃之前當然要吹吹,我第一次的時候……”

    宿聿云不可控制的回想起,alpha星系的動蕩時代,這個地方關了很多人,有真正的動亂分子,也有存疑待審查的人……他們的家人,特別是妻子,也每每在探望時帶點什么進來,不是食物,但那種絮絮叨叨中透出的的親昵與關心,卻與當下他感受到的很像。

    久違了。

    明阮說著說著,不知說到了什么,話頭恰好的轉到了聚餐上,于是便順勢問:“你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

    宿聿云想了想明阮預定接觸信息枷鎖的時間,道:“后天。”

    明阮聲音提高:“真的呀!那太好了!”他黏在旁邊叭叭叭,“我之前不是搬了新房子住嘛,然后想請朋友吃個飯,就,如果老板方便的話……”

    “嗯。”宿聿云頷首應下。

    明阮站起來歡呼:“好耶!”

    圓滿!

    明阮第一次在家里組這種局,其實有點緊張的,但一想到宿聿云會來,立馬有了靠山似的自信起來。

    可能是宿聿云答應的太痛快,讓明阮產生了一種被縱容的感覺,他不由得再次開口:“這個時間是定下的嗎?不然,反正都準備要走了,是不是也不用等到后天呀,擇日不如撞日,都這樣了為什么不那樣呢,能不能今天就……”

    他不敢直接說明天,顯得太明顯,所以說了今天。

    這就是明阮今天來看宿聿云的目的二了:他想陪著宿聿云過明天的勝利日。

    怎么過都好,他就是不想再放宿聿云一個人。

    想想,勝利日的這一天,alpha星系全星系再次聯通,相隔兩地的親人,朋友,再次相見,再次擁抱在一起,他們共同慶祝著alpha星系的偉大勝利,并且將這一天定位勝利日,往后每年的每一天,都一起這么慶祝著。

    而奠定這次勝利的人。

    卻為了這次勝利,再也見不到親人了。

    不僅如此,就連他本人都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一樣。

    哪有這樣的道理。

    明阮向來就覺得一口氣放不下去。

    宿聿云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明阮。

    明阮大概不知道,他的臉上藏不住事,快樂,悲傷,還是憤怒,在那雙通明剔透的眼睛里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冥思苦想,遣詞造句上為難的緊,生怕自己說的直白一點,提到了人家的傷心事。

    怎么會有這么柔軟的人。

    宿聿云不想看他為難,直接點明:“想過勝利日?”

    “啊。”明阮忽然被戳中了心事,一臉‘我沒說啊你怎么知道’的震驚。

    繼而他堅定的點頭,“嗯!”然后小聲,“想和你一起。”

    明阮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忽然想和宿聿云一起過。

    宿聿云也沒有追問。

    他只是說,“好。”

    就像是兩個好朋友約了一頓普通的飯一樣。

    這之后宿聿云問明阮想怎么過。明阮只說想跟他一起過,其他的還沒想好,又反問宿聿云想怎么過。

    最終宿聿云沉吟片刻,說:“明天我去接你。”

    明阮立刻答應:“好!”

    說定了之后,宿聿云也沒再讓明阮多留,便將人送了出去。

    明阮之前沒看見這緊閉室的環境還好,見到之后可謂是百般不放心,一時間甚至忽略了兩人的身份,相隔不放心幼崽的老母親一樣叮嚀了一堆,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里。

    到家,明阮路過白鹿時匆匆‘啵啵’了一口,然后拎起全息星網頭盔就躺在了沙發上。

    明霽若有所思,覺得以后家里的星網頭盔得開個青少年模式。

    明阮的意識登上星網,還是那個橘白橘白背著小翅膀的小貓貓,但明阮今天沒有走來走去欣賞他的建模,也沒有在街上逛來逛去讓別人欣賞他的建模,而是麻利的在搜索欄打下了一個關鍵詞。

    隨后,貓貓四爪倒騰的飛起,迅速往目標點趕去。

    “您好,請問這里可以定制浮燈是嗎!”

    “歡迎——是的,客人想要什么樣的呢?”

    “我想……”

    白鹿趴在明阮旁邊等,一直等到太陽西斜,沙發上的人才猛地摘下頭盔,舒了口氣。

    “呦~”白鹿叼了一口明阮的袖角,拉著他往廚房走。

    快去吃飯。

    “好了好了,來了。”明阮從沙發上爬起來。

    白鹿盯著明阮吃完晚飯喝完水,進行完飯后散步,這才放人自由。

    去玩吧。

    明阮卻不像剛剛那么積極的跑去玩,而是坐到白鹿身邊,有點愧疚的默默他。

    “不好意思啊寶寶。這兩天到處跑來跑去的,把你一個人關在家里。”明阮摸摸鹿角,“不過你主人的事我都在關注的,到時候有消息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明阮湊過去拿臉貼貼白鹿,“等過了這兩天我就在家里陪你好嗎?”

    白鹿溫溫柔柔的看著明阮,心卻道:恐怕不行。

    明霽關注了官方的消息,按官方公告來看,明阮的信息枷鎖解除時間就在三天后,明天明阮好像已經有了安排,后天要在家里聚餐……

    明霽覺得自己最好在信息枷鎖解除前,弄清楚明阮對明家的態度為什么會前后反差。

    那就是后天聚餐之前了。

    明阮還不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一只等到晚上,看見傳輸機忽然閃過光芒,唰的站起來就跑過去等著。

    白鹿也好奇的走過來。

    明阮打開空間鈕,從里面取出來了兩個大大的浮燈。

    白鹿湊過來嗅了嗅。

    是浮燈的經典款式,但是做工要更好,材料看上去也和外面賣的不太一樣。

    白鹿下意識的想要進一步分析,浮燈就被明阮收了起來。

    “好啦!睡覺!”明阮蹦蹦跳跳的進了臥室。

    明霽:“……”

    ……

    第二天,明阮睜眼的時候天都還是黑的,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呆,忽然從床上跳起來迅速收拾完自己,然后在光腦上網購了一個東西。

    見明阮大早上又在擺弄傳輸機,白鹿照例走過去看了一眼。

    白鹿疑惑,白鹿凝重,白鹿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第099章 099 明霽試探

    白鹿譴責的回頭看明阮:這是什么?

    明阮將東西往自己空間鈕里一揣, 反過來教育白鹿:“毛絨絨不可以喝酒哦。”

    這還是一大早,明阮預設今天和宿聿云的形成的時候忽然想到的。他怕今天會出現一些自己難以招架的事,比如如果宿聿云很傷心他該怎么安慰呢, 要是宿聿云掉小珍珠他該不該上去幫人擦?

    明阮越想越擔心, 于是決定買一瓶酒揣著。

    都說酒狀慫人膽, 對與明阮來說就是這樣的, 他穿越前就體會過。

    明霽的腦子里的警報又響了起來, 于是在大門門鈴被按響的時候,也跟了過去。

    他要看看是誰,不僅約明阮過勝利日, 還能讓明阮揣一瓶酒出去。

    大門被拉開。

    “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吧!”明阮整裝待發。

    白鹿看見了。

    是宿聿云。

    白鹿的前蹄在地上輕輕踏了踏。

    裁決官此人……

    明霽縱使萬般不放心,披著白鹿馬甲的他也阻止不了, 只能眼看著兩人出門。

    明阮坐上宿聿云的飛輿后沒有多問, 一副將身家性命全然交給宿聿云的樣子,任由他帶自己去拿。

    飛輿外的風景很陌生, 片刻之后, 兩人停下。

    而此時, 明阮已經看呆了。

    “這是什么!傳說中的軍事堡壘嗎!我, 我可以進去參觀嗎!”明阮眼睛還黏在眼前巨大的建筑物群上, 手已經激動的拉住了宿聿云的袖口。

    眼前, 普通的建筑物環繞著一個巨大的深坑, 而深坑中, 形如果核一般碩大的核心漂浮在坑洞和天空中間,下看不見底端,上看不見頂頭, 仿佛是世界破了一個口子一般。

    巨大的核心周圍是環繞著的運輸帶,輕甲兵套裝, 重型機甲在上面依次輪轉,而越過核心再往遠看,依稀還能看到寬廣的升降場……

    科技與軍事的威懾力撲面而來。

    “走。”宿聿云帶著明阮往里面走去。

    四周巡邏與訓練的士兵們各自專注的動作著,偶爾迎面遇見有佩戴肩章的人,也只是宿聿云點過頭就作罷。

    他們都沒有來打擾宿聿云和明阮兩人,甚至刻意的給他們留出空間。

    一路上,明阮路過什么都要戀戀不舍的盯著看,一直到走出很遠還在轉頭。

    宿聿云見此刻意放滿了速度,兩人慢的堪比蝸牛爬行,卻還是不能滿足明阮的好奇與喜愛。

    “好厲害……”

    “好帥!”

    明阮小小的感嘆著。

    “這么喜歡?”宿聿云在想不如就由著明阮在這里玩。

    “嗯嗯嗯,感覺好強。”明阮小雞啄米點頭,“而且大家都好嚴肅認真哦。”

    宿聿云沉默。

    想起平日里非巡邏非訓練時間之外的這批人。

    和嚴肅認真兩個詞沒有一點關系。

    全是知道明阮要來,裝的。

    但宿聿云平時就喜歡沉默,這一小會,沒讓明阮看出什么不對。

    “老板之前就在這里辦公嗎?”明阮問。

    宿聿云:“嗯。”

    明阮:“那今天是要去老板之前辦公的地方看看嗎!”

    “不是。”宿聿云說,“跟我來。”

    明阮被宿聿云勾起了好奇心,加快了速度。

    兩人很快進入了一棟大樓,乘上電梯。

    電梯快速上行了很久之后才停了下來。

    箱門打開,明阮正對著的就是一間屋子,明阮一眼看見了屋子中央矗立的巨大機甲。

    幾乎能與宇宙背景融為一體的黑色機體上,附有暗淡的紋路。

    明阮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走到機甲腳下,比劃了比劃,發現自己還沒有這個機甲的膝蓋高。

    就在這時,機甲的眼睛忽然一亮,渾身上下暗淡的紋路一瞬間流轉起金色的光芒,原本看起來暗淡的鐵疙瘩一下子像是活了一般!

    明阮驚的后退兩三步,仰頭網上看,才發現宿聿云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機甲內部,正坐在駕駛位上看著自己。

    眼前的龐然大物猛地動了一下。

    明阮吞咽了一口。

    只見機甲緩緩單膝跪地,俯身,攤開一只手,放在明阮面前。

    是要邀請他上去嗎?

    明阮試探的走上了機甲的掌心。

    就像是被巨人握著一樣,視野慢慢升高,直到被送到一個小倉門門口。

    是駕駛艙艙門。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理成章,明阮進入駕駛艙,看見了站在操作臺前的宿聿云。

    宿聿云看他好奇,給他解釋了兩句機甲的基本操作手法,就帶著明阮進入了升降場。

    宿聿云的機甲駕駛水平確實非常好,明阮幾乎什么也沒感覺到,就見機甲操作屏幕上顯示:已進入太空環境。

    駕駛機甲!遨游太空!

    明阮恨不得親手操控機甲飛兩圈。

    等到這陣興奮勁緩下來一點,明阮才發現,宿聿云駕駛著機甲停在了宇宙中。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地方。

    明阮從宿聿云開啟的觀景窗往外看。

    外面幾乎算得上漆黑一片,只有人造航道,基站和躍遷點光,和零星幾顆劃過的隕石。

    明阮轉頭,發現宿聿云也在往外看,眼神深遠,仿佛能穿過悠長時光。

    “這里是什么地方呀?”明阮安靜下來,問。

    宿聿云說:“是勝利日的最后一個戰場點位。”

    勝利日的最后一個戰場點位?

    時懷那天晚上說的話一瞬間回響在他耳邊。

    那么,這里就是……

    異族上位統御者最后被消滅的地方。

    也是宿聿云的父母戰死殉國的地方。

    明阮忽然就不會了。

    他又轉頭去看這片普通到極致的宇宙,斗轉星移,再也找不到一點昔日戰場的痕跡。

    宿聿云說:“我習慣來這里過。”

    意思是,沒有故意讓明阮為他的事傷心,只是他每年都如此,一時想不到什么其他去處。

    “你想……”明阮看著宿聿云的表情,輕聲,“說說嗎?”

    宿聿云搖搖頭,沒有像明阮預想那樣繃不住,反而是安慰他,“不用多想,不管是我的父母還是長兄長姐,他們都認為戰場是最好的歸宿。能徹底消滅異族,也是他們一生的夙愿。”

    能成功,已經很好了。

    事實上,那場戰線極長的戰爭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為了整個Alpha星系。

    當時議事會尚未確立,貴族們大權在握,從發現異族開始,這批人就表面上積極作為,實際上全是拖延之策。

    只求一個躋身安康富貴,其余的問題,則全部留給后人。

    對他們來說,alpha星系只要不滅在他們手上,那滅在誰手上都無所謂。

    但alpha星系被圍剿,一些從星盟進口的必要戰爭物資進不來,只會越耗越少,但當權者依然不為所動。

    在宿聿云的記憶里,這才是Alpha星系最為危亡的時刻。

    明阮見宿聿云心不在焉,便知道他是自己在心里想。

    明阮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空間鈕里的酒,插上吸管猛吸一口,然后再悄悄塞回去。

    明阮軟聲:“你別一個人想,我也想聽。”

    宿聿云被軟了一下,就又給他講了一遍。

    一直講到,有研究人員提出,或許可以找到辦法逼出異族上位統御者,于是宿家明里暗里支持這個研究,直到最終拿出成果。

    如果異族王不出來,那就是拖,逼異族王出來,那就是死斗。

    “所以從那個時候……”

    宿聿云:“嗯,從那個時候,長兄長姐就決心殉國了。”

    明阮是從小在和平年代長大的孩子,穿前是盛世,穿后也是盛世,他無法想象,人該怎么在預見自己的死亡后生活,家人又該怎么自處。

    宿聿云:“當時父母還在役,長兄長姐軍功卓然,壓無可壓,最后分別上任第七軍與第九軍,父母則退役。”

    不用宿聿云說,明阮也能想到,當時宿家人恐怕都想保護對方,長兄長姐頂了父母的位置,殉國,只是沒想到宿家父母最后還是犧牲在了戰場上。

    對此,宿聿云只說了一句:“異族統御者不能放走。”

    于是,宿家后人除了宿聿云外全部戰死,剩下的宿聿云乘著無數忠魂,站上了裁決官的位置。

    宿聿云的講述中省去了太多,沒有講他過去是什么樣子,又是怎么突然成了裁決官,也沒有講那些國難當頭,小人為私利所造的陰私之事。

    明阮卻忍不住想,明明當時異族統御者已是檣櫓之末,怎么會叫全盛時的宿家父母就這么折在了戰場。

    這滿是精忠報國的故事中,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陰暗。

    明阮每想一點,就偷喝一口酒,一口接著一口。

    等到再嘟嘴去吸的時候,只吸上來了一些空氣。

    宿聿云被這一聲響聲驚動,轉過來盯著明阮看。

    明阮紅著臉,暈暈乎乎,不好意思的把東西往空間鈕里一塞,再把空間鈕往身后一藏。

    欲蓋彌彰。

    宿聿云想要說話,嘴唇剛動,卻被認撲過來捂住。

    明阮的酒勁在這時候上來了。

    堵住嘴之后呢。

    明阮覺得自己該繼續思考。

    思考到哪里來著。

    宿聿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都不在了。

    宿聿云聽見明阮趴在自己肩頭,臉頰肉軟乎乎的蹭著自己堅硬的肩章

    他聽見明阮迷迷糊糊的問:“宿聿云,你想他們嗎?你想……他們嗎?”

    當裁決官的時候,一個人很孤獨吧。生病的時候怎么辦呢?

    明阮說話很小聲,但卻比清醒時更直白。

    宿聿云聽清了,明阮剛問的是:你想過去見他們嗎?

    不過這點,宿聿云可以誠實的告訴明阮,“沒有。”

    無論原因如何,當他成為裁決官的時候,戴上不能脫下的軍帽、肩章,就意味著要為整個星系負責。

    他想,但不能去見他們,就像當年,他也不能去陪他們一樣。

    明阮得到了宿聿云的回答,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宿聿云看明阮迷糊的樣子,在想他為什么會偷偷把自己喝醉,又猶豫要不要用星艦上的醫療機給他解酒。

    但還沒等他做出決定,明阮就忽然掙扎著從他身上退開。

    宿聿云沉默的扶住了他。

    “不會摔啦,沒有那么醉。”明阮嘟嘟囔囔,但也沒有拒絕宿聿云的手。

    他被宿聿云捉著,費勁的從空間鈕里又取出一個大家伙。

    “當當!”明阮一手提著一個浮燈,高高舉起來給宿聿云展示。

    明明剛剛還在難過,現在又可以立刻振作起來。

    明阮就像一個永動小太陽。

    “你看這是什么。”明阮把浮燈往宿聿云臉上懟去。

    宿聿云抓住,“浮燈。”

    “我們放浮燈好不好?”明阮像是哄孩子一樣諄諄善誘。

    宿聿云借著扶他的動作,摸了一把他軟軟的發頂。

    宿聿云耐心說,“浮燈不能在宇宙里飛行。”

    明阮:“可以的!”

    宿聿云覺得醉酒的明阮有些難哄,正在想該怎么能不讓他失望,卻見明阮湊上來,認真說:“我的浮燈可以的。”

    他說把,不由分說的拉著宿聿云的手,往浮燈寫祝福語的地方伸去,“跟叔叔阿姨聊聊天吧。”

    見明阮真的很想,宿聿云也就隨他,在浮燈上寫了一兩句,心想,到時候就用機甲抓著,哄一哄人。

    但離浮燈近了些后,宿聿云卻看出些不同。

    他摸了一下浮燈表面,把燈反過來,去看上面的生產標識。

    在看到材料的時候,他這才恍然。

    這不是普通浮燈。

    只是表面做成了浮燈的樣子,實際上,可以算得上小型太空飛行器了。

    是明阮專門定做的嗎?

    為他?

    宿聿云看向明阮的時候,卻發現明阮也趴在浮燈寫祝福語的地方,一筆一劃的認真寫著什么。

    見宿聿云看過來,明阮還幅度很大的擋了一下。

    宿聿云:“……我不看。”

    明阮:“嗯嗯!”

    但是臨到放飛的時候,宿聿云還是問:“寫了什么?”

    “嘿嘿,不告訴你。”明阮知道宿聿云的意思,畢竟是在父母面前說的話嘛,要是之后食言就不好了。

    兩人從機甲的對外接口處,將浮燈放了出去。

    單調乏味的宇宙中,兩盞類似長方體的燈,散發著溫暖的光,飄了出去。

    或許很快,他們就會被隕石撞飛,被當成太空垃圾清掃。

    但至少,讓被思念的人讀完上面的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alpha星系現在很好,大家把這一天作為勝利日慶祝,現在,以后,所有人都會很幸福的生活。”明阮看著浮燈輕聲說。

    而宿聿云看著眼中閃動著光點的明阮:“嗯。”

    那飄出了機甲,去了宇宙中,又徹徹底底的飄進了宿聿云心里。

    看著浮燈遠去,明阮忽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邊沁出淚珠。

    宿聿云用大拇指輕輕一抹,“困了?”

    “沒有啦。”明阮揉著眼睛抓住了宿聿云摸他的那只手。

    他捏了捏,似乎是對手套布料的觸感不滿,忽然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翻出很多舊問題。

    “之前,議事會,為什么不進來呀,他們不許嗎?”

    “皇宮的時候,你的刀,還有帽子,外套為什么不戴了。”

    “你剛開始的時候,怎么對小動物那么冷漠啊。”

    “那個句號是表示,先回答我的意思嗎?”

    “他們是不是都欺負你……不過你也不喜歡理他們。”

    宿聿云一個一個的耐心回答他。

    “議事會與我相互制衡,裁決官不入會場,依律如此。”

    “皇權在上,入宮繳械。”

    “……沒有冷漠”

    “嗯。”

    “沒有欺負,不喜歡理他們。”

    “嘿嘿。”明阮忽然憨笑,“只喜歡理我。”

    宿聿云沒有回答,只是抬起被他抓住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肉。

    誰知明阮就此賴上了這只手,用臉貼著不放。

    冰冰涼涼的,舒服。

    但是,明阮問:“為什么要戴手套呢?”

    明阮說著就要去扒宿聿云的手套。

    一直很縱容的宿聿云卻忽然抽出了手。

    明阮迷迷糊糊的感到不滿。

    他又去捉,宿聿云干脆一把控制住他兩只手,“不要動。”

    “為什么呢。”明阮不依不饒。

    宿聿云低聲,“不干凈。”

    “哪里不干凈?”明阮理直氣壯的大聲反問,同時強行把他的一只手捉過來,勾走他的手套,然后抓著那只手,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

    手心因長時間戴手套觸物,驟然脫下,觸覺正敏感。一下子貼到又燙又軟的臉頰,癢意從宿聿云的手心一直傳到心尖。

    而明阮還在無知無覺的蹭蹭蹭。

    他說:“很干凈啊。”

    貼了會,他又說:“以后我陪你,我保護你。”

    這就是他寫在浮燈上的話了。

    明阮喝完酒大概也就能清醒這么久,宿聿云看著他昏昏欲睡,但還強撐著要跟自己聊天的樣子,干脆開著機甲返程。

    回程路上,兩人從專用通道降落時,明阮忽然迷迷糊糊的醒來,指著外面的某個地方讓宿聿云看,“好多浮燈!!”

    宿聿云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各式各樣的浮燈上升到了它們能達到的最高的高度,擠擠挨挨,像一座空中花園。

    宿聿云看了一會,等他再轉頭看明阮的時候,就發現人又已經睡過去了。

    宿聿云給機甲設置了自動返航,走到明阮身邊坐下來。

    他看著遠去的宇宙,腦海里一會出現父母姐妹臨行前的最后一次見面,一會想起那兩盞可以再宇宙放飛的浮燈,一會又想起明阮。

    也不知道明阮在浮燈上寫了什么。

    他是個好孩子,這次是喝醉了,要是寫了什么,沒做到,爸媽也別跟他計較。

    至于我。

    宿聿云輕聲:“一切都好。”

    ……

    我天呢。

    他都干了什么。

    明阮雙眼閉的緊緊的,裹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身。

    就這樣不愿面對現實的賴床,一直賴到白鹿在外面用角頂門,明阮才嘩的一下彈坐起來。

    他揉了揉臉。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酒壯慫人膽啊!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刺激,但明阮不后悔。

    再來一次,他還敢喝!

    明阮打開光腦,看見宿聿云給自己發來了消息,問他有沒有什么不舒服。明阮也禮貌的進行了回復,兩個人都沒有主動提起喝醉的事情,雙方的距離好像退回了原來的尺度,卻又摻雜了一些心照不宣。

    明阮跳下床收拾了一番自己,就開始在傳輸機和廚房之間來回搬運食材。

    是的,今天,就是!明阮在新家請客的日子!

    好在有星際的科技輔助,明阮只需要自己起個大早慢慢做菜就好,不用擔心飯菜放久了會失去風味。

    明阮計算著數,做了幾盤涼菜和炒菜,又拿出準備好的燒烤架和九宮格鍋。

    白鹿格外配合的幫著明阮忙前忙后。

    終于,忙碌了一早上的明師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準備剩下的東西等到晚一點再折騰。

    明霽雖然很想讓明阮多休息一下,但這是他在明阮信息枷鎖解除前,唯一的可能能弄清狀況的機會了。

    白鹿低下頭蹭了蹭明阮,挑了個其他屋子走進去,給明母發去了短訊。

    很快,白鹿回到了明阮身邊,鹿剛臥下來,明阮的光腦也想起了通訊提示。

    明阮看了一眼,沒看清,就接了起來,“喂?”

    光腦對面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軟軟,是媽媽。”

    明阮的輕松的笑僵住,緩緩從沙發上坐正,一手在身前撐住沙發,捏著沙發墊捻。

    強烈的心虛從心里涌起,還帶著一絲絲恐懼,生怕下一秒明母就要說出什么清算舊賬的話,也怕明母問他為什么不回家,為什么自己在外面買房子,為什么不聯系家里。

    明阮還記得那短短的待在明家的時間,他很喜歡明家,他不想被討厭。

    明阮勉強撐住,“嗯,媽媽,怎么啦?”

    一旁,一只緊盯著的明霽沒有錯過明阮的任何一個表情和動作。

    心虛,逃避,緊張。

    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厭惡。

    明阮沒有討厭明家人——嚴謹一些,應該是沒有討厭母親。

    電話對面的明母好像也有點緊張,“媽媽聽說你前段時間去蔚藍星系玩了,好玩嗎那邊?”

    “嗯!”察覺到明母的緊張,明阮下意識讓自己放松,轉而揚起音調,反過來安撫明母:“好玩呀!蔚藍星系的海族特別美,還有海底也……”

    明母在電話那邊邊聽邊笑,然后有意無意道:“這么好呀?你哥哥也說想去呢,下次你帶他再去玩玩怎么樣?”

    哥哥。

    明霽。

    明阮再次卡住。

    明母只是沒有得到明阮的回應,而在這邊的明霽卻清楚的看到,明阮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僵住,像是小白兔迎面撞上了兇惡的獵食者,不知該作何反應。

    明霽心一點點沉下去,絲絲縷縷的酸痛。

    為什么呢,阮阮。

    明阮出聲,“哥哥……”

    明母小心翼翼,“是呀,明霽哥哥。”

    從前,那個明阮與明霽的決裂,就給明家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但他們也知道,那個明阮的性格就是如此。

    但對眼前的這位外來者明阮,明家上下,已經從回避,不承認,到一場場追完直播,徹底喜歡上他,希望也能給他一個家。

    如果他和明霽之間再次出現了問題。明母想,不說他們,明霽一定是最難受的那個。

    明阮攥住沙發墊子,抿著唇,話在嘴邊,終于一閉眼睛,小聲問:“我就是想起之前那些事,覺得很對不起哥哥。媽媽,你覺得哥哥為什么,后來還能再接受我呢?”

    其實他是想問,為什么你們還能重新接受原主呢。

    明母早已把兩個明阮分開看,此時聽他提起之前的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而白鹿在一瞬間的怔楞后倏地站了起來。

    明阮怎么知道原身之前的事?他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第100章 100 見招拆招

    明霽開始迅速回顧, 他在明阮身邊的時間不多,這些事可能是別人故意告訴明阮,以離間明阮和他們這些人之間的感情, 也可能是明阮自己發現的, 兩種他現在都沒有線索。

    白鹿偏著頭, 蹙眉, 思考了一會, 忽然驚覺自己鉆了牛角尖。

    他只是來打探明阮為什么突然和明家疏遠,如果是因為知道了原主之前做過的事,所以才……

    明霽沉到底的心終于提了上來, 但心痛還是心痛的。

    委屈軟軟了。

    知道了明阮不討厭自己,白鹿放心的貼過去。

    當時忽然得知自己接盤了這么個人, 肯定擔心害怕了很久吧。

    明霽已經想明白了, 等到明阮信息枷鎖解除,這件事就可以開誠布公的問明阮, 到是后是有人作怪, 還是陰差陽錯, 都會有個答案。

    不過這件事影響的不只是他。

    明霽想起傅希等人。

    如果明阮之前因為他們擔驚受怕, 結果又得知原來自己日日捧在手心里愛著的動物, 就是那些日日讓他擔驚受怕的人, 而且他們還故意瞞著他。

    明霽只是想象了一下, 就覺得能用古史上的‘火葬場’一詞形容。

    白鹿悠悠然的重新趴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看別人熱鬧的習慣, 但如果是覬覦他弟弟的人,那除外。

    畢竟阮阮還小。

    明阮掛掉電話后,還是一頭霧水。

    明母話說的很含混, 明阮拿捏不住。

    正在明阮沉思時,小花園外面忽然傳來吵鬧聲, 有人在說話,但又有動物在叫,而且聽聲音,不是什么小型寵物。

    明阮頓時站起來,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院內,一只雪豹和一個人正在對峙,雪豹身上有幾團毛雜亂,人的衣服看起來也不很整端。

    這看起來不像是只吵了一架,倒像是凍手了。

    許是明阮的腳步挑動了那根緊繃的弦,蓄勢待發的兩人眼看著又要打到一起。

    明阮沖過去一手一個抓住,大聲:“不許打架!!”

    旁邊的樹驚掉了一片葉子,飄落在三人腳下。

    時懷和雪豹,一個比明阮大一圈,一個比他高一頭,此刻卻都乖乖縮著脖子站在明阮手邊,不敢越雷池一步。

    小明老師嚴厲敲樹干,“怎么回事!”

    時懷垂著腦袋,垂著眼瞼,像是被潑了盆水一樣耷拉著,小聲,“我錯了。”

    也不狡辯,主打一個楚楚可憐。

    而一旁的雪豹端坐著,雖然很乖,但從那不屑挑起的黑色唇線可以看出,他完全沒覺得自己有任何一點錯。

    他就是沒錯!雪豹全然信任明阮,相信他不會受那狐貍的蠱惑。

    這件事還要回溯到兩個人前后腳到達明阮門口。

    時懷剛度過了忙碌期,最近沒什么通告需要跑,今天坐在公司只覺得度日如年,想著還不如早點過來,說不定能和明阮一起做飯。

    時懷出行當然是要帶易容器的,他走到明阮的小花園口,又猶豫了,情竇初開的青年沒有經驗,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冒犯了對方,會不會讓對方不開心。

    時懷正在甜蜜的煩惱,身后忽然呼過來一陣掌風。

    這陣掌風讓時懷的的隨身保護器直接彈出來了。

    顯然,對方也不是真的要傷害他,因為有保護器在,這種拳打腳踢,都是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時懷簡直莫名其妙,一轉頭,卻發現是療養區里的雪豹。

    靳千鈺。

    他怎么在這里?

    靳千鈺出現在明阮門口這件事,讓時懷的不爽更上一層樓。

    而在靳千鈺的視角里:

    本來不能用人形去見明阮就很令人惋惜,特地早到了一些,卻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陌生男人在明阮家門口徘徊。

    雪豹當然上去就是一擊。

    當然,后來他知道了,這是帶了易容器的時懷。

    但這比是個陌生人還讓人不爽——這一點上,兩人達成了驚人的一致。

    再后來,就是明阮聽到動靜跑出來了。

    靳千鈺一直以為,今天明阮說請他吃飯,是請他一個人吃飯,是二人晚餐。

    怎么會有多余的人在這里?

    他很想問,但他只是一只豹豹,他不會說話。

    更郁悶了。

    雪豹叼著自己尾巴,盯著時懷,準備等他問明阮的時候抓緊聽聽。

    但時懷哪敢啊。

    可憐的小狐貍只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刷上去一點的好感,該不會就這么掉完了吧?

    明阮聽時懷說了幾句,大概就理清楚了全過程。

    彈了雪豹一下,就帶著兩人進去了。

    被‘懲罰’了的雪豹快樂的貼在明阮腿邊。

    時懷只能羨慕的跟上。

    他也想被彈一下腦袋。

    打手也行啊。

    一豹一人被安置在了沙發上,坐下,明阮給他們分別端來了一些零嘴,招呼他們先坐一下,然后就重新鉆回了廚房。

    軟軟的家!

    雪豹和狐貍還是第一次來,明阮安排他們坐哪,他們就動也不敢動,只含蓄的環顧著四周。

    好可愛的奶黃色桌布,好可愛的鉤針假花,好可愛的垃圾桶和垃圾!

    雪豹和狐貍環視完一圈,互相更是相看兩相厭,嫌棄自己打擾了這美好的一下午。

    過了挺久,時懷見明阮還是在忙活,關切的走過去,問:“需要這么多嗎明阮?”

    “是呀。”明阮一邊盛出來一鍋,一邊說,“這只是一小部分呢,畢竟今天有……”

    他仰頭數了一下,“七個人。”

    時懷:“啊?”

    在外面偷聽的雪豹,圓圓的耳朵疑惑的使勁伸長。

    “七個?”時懷重復了一遍。

    “是的。”明阮肯定。

    時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客廳,甚至不敢問其他四個人是誰。

    雪豹和時懷的矛盾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和彌了。

    兩人多坐了沒一會,四個人中又有兩位先后到了。

    先進來的是傅希。

    傅希來的排場很大,人也打扮的非常精致,知道的是吃朋友的喬遷宴,不知道的以為是吃訂婚宴呢。

    明阮出去接人。

    屋子里,雪豹和時懷看著此時,微微勾著唇跟明阮交流的傅希,心中竟然升起一絲,古怪的快意。

    因為他馬上就要笑不出來了,就跟他們倆剛剛一樣。

    果不其然,傅希腳還沒踏進屋里,看見沙發上的情況,面色就是一變,甚至邁進來的腳都隱隱有收回去的架勢。

    “這是……”他隱忍著問明阮。

    明阮一點沒察覺到,開開心心“也是今天的客人!”他甚至給傅希介紹,“這是雪豹,他和獅子一樣,都是我在療養區負責照看的。這位是時懷,您應該也知道他。”

    傅希冷漠的掃視。雪豹,狐貍。

    怎么都離開療養區了,還是少不了他們。

    時懷被點到名字,自然的站起來跟傅希打招呼,招呼打到一半,腦中卻忽然覺察不對。

    明阮什么時候知道他的全名的。

    那,那他,他知道自己就是小狐貍嗎?

    時懷整個人都傻了,身體全靠演技支撐著動彈。

    時懷坐下后,回憶著之前明阮的態度,這才回過勁來。

    明阮應該還不知道。

    時懷松了口氣。

    不過說起來,明天就是信息枷鎖解除的時候了。

    也就是說,今夜過去,最晚,最晚明天明阮就會知道一切。

    不過據外來者相關機構調查顯示,大多數外來者更易接受在信息枷鎖解除這類正式場合被告知一切,如果他們提前從其他地方得知自己被隱瞞,大多數都將這視為嚴重的不尊重與欺騙。

    他們,他們的話。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時懷忽然緊張起來。

    時懷一個人坐在旁邊靜靜地胡思亂想,雪豹一只豹也沒辦法給傅希解釋,這就導致,在灰狼被明阮帶進屋子的時候,傅希迎來了新一輪的沖擊與沉默。

    傅希:“……”

    灰狼:“……”

    灰狼在門口站住了腳步,下垂的尾巴掃了一下。

    雖然眼前的畫面和想象中的出入甚遠,但謝格溫很快就理解并接受了一切——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克拉倫斯先生,傅希,都到了。

    白鹿好像在房間里,那就只剩……

    宿聿云。

    大門被敲響。

    坐在客廳里的眾人只見明阮飛快從廚房躥了出來,飛速跑到大門邊。

    明阮將門拉開,門后站著的,確實是昨日剛剛見過的人。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明阮:“你……”

    宿聿云:“你……”

    兩個人又一起停下來。

    熱熱鬧鬧的客廳里坐著很多人,明阮知道他們的視線都落在這邊,但即使是這樣,也壓不住有奇怪的氣氛從時懷和宿聿云中間冒出來。

    明阮會散了腦子里的那些記憶,“快進來!”

    宿聿云的到來讓氣氛有一瞬間變得奇怪,但在明阮面前,大家都很快調整好了狀態。

    還有最后一個人。

    在眾人的猜測中,明阮站起身,拍拍手:“人齊啦!”

    他跑進房間里,“我去叫他出來。”

    進房間里?叫他出來?

    誰?

    從一開始就待在這件屋子里?甚至是明阮的房間。

    謝格溫和那些看過謝格溫那張合影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

    明阮回到了客廳。

    他的身后,一只白鹿緩步走來。

    明霽。

    竟然真的是明霽。

    眾人心中百轉千回,竟有種在主人眼皮子底下盜竊珠寶的感覺。

    白鹿站在明阮身邊,掃視了一眼眾人。

    在場的是人形的三位,時懷,傅希,宿聿云,姿態都是一等一的好,謝格溫雖是狼形,卻也很是規矩。

    唯獨雪豹慵懶的趴坐著,沒有一點在別人家做客的自覺。

    不過靳千鈺其人性格本來也就如此。

    一場小聚就這樣開始了。

    明阮開始端菜。

    “我來。”時懷趕忙站起來,挽起袖子,養的瑩潤完美的手用聯系過無數遍,在銀幕上迷倒無數人的姿勢挽起袖子,露出恰到好處的小臂肌肉。

    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沖明阮wink了一下,“都忙一下午了,剩下的交給我。”

    大概是人多了起來,氣氛上來了,明阮也比平時放開了一些

    他眨了眨眼,配合的做了個捂心的姿勢,“啊,謝謝!”

    時懷又半真半假的調笑,“我們他們不一樣,我只會心疼哥哥~”

    “呵。”傅希冷笑著路過時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一手端著一盤菜出去了。

    時懷也趕緊動起來。

    明阮自己拿上了餐具,一轉身,在門口和宿聿云撞了個滿懷。

    宿聿云:“我來。”

    明阮大驚,后退,“不不不!不用了!”

    宿聿云端盤子這種事,聽起來就像意大利拌42號混凝土一樣離奇。

    幾人來來回回幾趟,將東西都搬上了桌,明阮給他們介紹了一下九宮格火鍋和燒烤架子都怎么用,然后先給時懷,傅希,宿聿云一人倒了一杯飲品。

    明阮:“辛苦啦!”

    傅希隔空向他一舉杯,時懷也要求碰一下。

    明阮看向宿聿云。

    宿聿云手扶在杯子上。

    沒等他有什么動作,明阮很快又將視線移開了。

    宿聿云沒有說話,卻主動將杯子遞到了兩人中間。

    明阮也輕輕碰過去。

    沾口的位置,一觸即分。

    飯桌上,人形出席的人都成功得到了和明阮的一碰杯。

    他們甚至遙遙的朝雪豹和灰狼舉了舉。

    優越于挑釁傾斜而出。

    而獸型出席,尤其是因為人形和明阮太過生分,只能變成獸型的雪豹,大尾巴不爽的在后面砸著地。

    雪豹撓了灰狼一爪子。

    謝格溫的人形不是和明阮很熟嗎,怎么也落到這個地步。

    灰狼被推了一把,見雪豹砸尾巴,便站起身。

    灰狼去旁邊叼了一桶新飲品,繞過幾個人,放到了明阮身邊。

    明阮剛給火鍋和燒烤里添完菜,想喝點飲料,一摸,上一桶卻空了。再一看,灰狼已經又拎了一桶來身邊。

    “好寶寶!”明阮抱住灰狼腦袋,低下頭去跟他蹭。

    眾人都來不及阻止。

    只有灰狼將爪子搭在明阮的手臂上,微微退開。

    明阮的狼癮一下子沒滿足,干脆給灰狼讓出個位置,然后拿了個干凈的小碗,開始投喂。

    灰狼感謝地偏頭蹭了明阮一下。

    一下子,飯桌上除了灰狼,完全沒其他人的事了。

    眾人:“……”

    謝格溫在與明阮互動的間隙里,冰藍色的狼眸不咸不淡的掠過雪豹。

    謝格溫是主動用獸型來的。

    這就是他的理由。

    靳千鈺:“……”

    他從來把工作上的手段和生活分的很開,謝格溫給他上了一課。

    雪豹有學有樣,去叼食物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弄掉了一些餐具。

    明阮果然幫他收拾好,然后將他也帶到自己身邊坐下。

    人形眾人:“……”

    一頓飯吃的你來我往,見招拆招,只有明阮開開心心,吃個不停。

    吃到最后,明阮狀似無意的下桌子,摸了一瓶酒。

    他在準備飲品的時候,酒茶,鮮榨果汁都準備了,但是剛剛在詢問大家時,大家卻都沒有要酒。

    但是這種時候怎么能不喝酒呢!

    明阮之前看別人的朋友聚餐,都是要不醉不歸的。

    他從沒體驗過,所以很想嘗試一把。

    明阮給自己倒了一杯。

    星際的酒跟穿越前的不太一樣,味道有各式各樣的,很香,很醇,不辣,但是很容易醉人。

    “欸。”時懷注意到了明阮的動作,輕微攔了一下。

    傅希也看過來,其他人更是不用說了。

    在坐的人除了明阮,其他人都知道,明天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今夜零點一過,明阮的信息枷鎖就會解除,屆時,明阮光腦上的所有屏蔽詞將被解除,星網也會徹底對他開放。

    明日,他將被再次邀請至主星中央伊曼洛爾大廳,進行正式的Alpha信息居民身份授予。

    他會擁有全新的公民編號,一切與普通公民無異的權利,和外來者補助。

    但是看著明阮粉紅著臉,眼睛笑成彎月,誰也說不出阻止的話。

    不然,喝點酒,好好睡一覺也行。

    眾人便放任明阮喝了一杯。

    只是沒想到,明阮的酒量也就這么點,一杯下肚,整個人就晃晃悠悠的坐不穩。

    白鹿想要扶著明阮,卻因是獸型不方便。

    時懷蠢蠢欲動,傅希已經大步上前。

    但兩人卻都被一手擋住。

    “交給我。”宿聿云對白鹿說了聲,然后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明阮抱了起來,往內屋走去。

    宿聿云今晚一直不聲不響的坐著,眾人都拿捏不住他和明阮的關系,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現在這人卻橫插一腳。

    雪豹第一個站起來,抖了抖身子,向來姿態懶散的他此刻卻逐漸繃緊,蓄勢待發。

    時懷也追上幾步,“這不合適吧。”

    然不等其他人有更多的動作,一道白色的身影卻走過來,擋在了眾人前面。

    白鹿轉頭,確認明阮房間的門已經關上,隨后,白鹿閉上眼,身形開始變化。

    眾人別開眼,再看回來時,白鹿消失不見,原地站著明家那位熟悉的青年。

    明霽:“有件事需要提前告訴你們,希望你們有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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