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病房醒來時,我盯了天花板好久。
好安靜,沒有人在耳邊糾結要不要上廁所,沒有寵物狗在思考怎么吃掉人類,沒有鳥在深情琢磨怎么向另一只鳥求愛。
我聽不到生物的想法了。
我翻了個身,腦袋嚴貼合縫的埋進了枕頭里。
我的抑制器被人當成發卡拔了下來,此時正靜靜的躺在床頭柜上,在夕陽的余光中閃閃發亮。
被縫合的傷口向我的神經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由內向外的滲透出疼痛。原來工藤新一沒有說錯,剛被捅的時候根本不算痛。
我在想超能力失效的原因,能和我有直接聯系的只有齊木楠雄,唯有他能影響我。
目前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齊木楠雄在小二時因為目睹朋友被欺凌,超能力失控過一次,當時盛怒的他忘了自己做過什么,總之回過神來時,教室里已經一片狼藉。看時間的話恰好是最近。但那次失控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是未來的齊木楠雄分化出來的。
第二種可能,也是我最傾向的原因。齊木空助已經研制出了超能力抹除器,齊木楠雄也下定了決心,在阻止火山噴發后戴上它,和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超能力說拜拜,這些記憶都清晰的印在同等復刻的我的腦海里——所以他直接放棄找我,選擇讓超能力消失順便讓我消失對嗎?
但我沒能如他所愿,我沒有消失,不過的確被連累的失去了超能力,雖然可能因為不可控因素延遲了一段時間。
我悲傷的躺在病床上挺尸,覺得人生突然無比艱難,我干脆死了算了。
失去超能力的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到,雖然成績不會受太大影響,但我無法再一秒寫完作業,一眼偵破案情,我會毀掉一直以來建立的人設。
門在我身后無聲無息的打開,來人見我翻身,驚喜又小心的喚了聲,“痞雄?”
哈!
我被嚇得應激性捂住了頭,突然在耳邊響起來的聲音讓我很是不適。
我能預判到別人的舉動,別人想叫我,從身后拍我的肩,這些全部都能通過心靈感應得知,所以我從來沒有受到過驚嚇……原來驚嚇是這么糟糕的感覺,我本來就軟的腿更麻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降谷零輕聲抱歉,到我床邊掰開我逃避現實的手,“你感覺怎么樣?”
我感覺很不好,謝謝。
我對他說道。
結果靜了半天,降谷零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反應,我才意識到他正在等我回話。
失去心靈感應的我當然無法再往他的腦海里傳遞我的聲音。
我張了張嘴,不常使用的聲帶生澀的顫了顫,沒發出聲音來,我驚愕的摸上喉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降谷零笑了下,“我忘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喝水了,現在嗓子肯定干死了。”
原來不是我啞了,還好。
降谷零給我倒了杯水,有力的手臂扶我起身,我新奇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與我不過半米遠,他成熟的額角,他眨動的睫毛,他轉動的灰藍色眼睛,他笑是嘴唇牽動的弧度……
原來如此,他的臉真的很標志,我還是第一次這么清晰的觀察他。
“你被捅了三刀,差點兒就救不回來了。”降谷零一手掐腰一手扶住額頭,我能看到他的眼里有熬夜的血絲,“你搏擊不一直很強的嗎?怎么會栽在一個普通的持刀犯人手里?”
他竟然說持刀的犯人非常普通,嗯,放在之前我也不會放在眼里。
心理建設了許久,我才張口說話,“我…大意了。”
“你啊……現在吃虧了吧。”
“……”
“你現在這樣,好一陣子不能活動了。”
我自閉的蒙上被子不想理他。
何止是不能活動,我覺得我現在連吃飯上廁所都不會了!
此時的我聽不到降谷零的心聲,老實說我很虛,雖然我足夠了解他,但自己猜想的對方和真實聽到的對方還是不一樣的。
我藏在被褥里看著降谷零的方向,失去透視眼的我無法悄無聲息的觀測他的神情,但通過模糊的影子看動態還是可以的。降谷零好像挺想和我獨處,因為他沒有給其他人發消息。
可惜他的算盤被人打歪了,我聽到門打開的刺啦聲,雖然對方在竭盡全力的抑制這個噪音,但奈何醫院的門年久不給力,來人放緩腳步走來,隨后,我的被子忽然被人掀開
再次受到驚嚇的我瞪大眼,對上了松田陣平隱忍怒火的視線。
“讓我來看看我們偉大的英雄在干嘛?怎么這么狼狽啊,才三刀而已,你明天就能起來跑五千米了吧?”
他的話夾槍帶棒,單看語義是完完全全惡劣的奚落和諷刺,但就算是我,也能聽出他的焦心和擔憂。
“不說話了?”松田陣平環著胸眼神涼涼的看著我,“你不是很能懟嗎,聰明又好運的天選之子?”
我捂住胸口,“我被你傷到了,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咬牙切齒:“你行!”
降谷零:這話怎么莫名的耳熟?
我心情不好,眸光都慘淡了許多,松田陣平沒再激我,郁悶的找了個凳子坐在我旁邊,好聲好氣的說話,“你下次若是再不顧及自己,我非得把你車偷了!”
哪還有下次。
我有氣無力的回他,“王子和公主都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動。”
松田陣平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正經道,“……說到孩子,痞雄,你遠親的弟弟來看你了,剛剛還在門外等著,現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齊木空助?
我抬抬眼皮,下意識向屋門瞅去,“你沒關門。”
“哦,忘記了。”松田陣平聽話的走到門前,然后動作一頓,“啊,你原來沒走。”他側開身,向我展示門外的孩子,“諾,就是他在等你。”
我看過去——
那個孩子有粉色的頭發,紫色的眼睛,稱得上淡漠的神情,此時乖巧的背著書包。
我面色平靜地和他——齊木楠雄(小學生版本)對視。
***
齊木楠雄找來了。
雖然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人長到二十歲左右時就能忘記一二年級的事,但要排除印象深刻的意外情況。齊木楠雄特地找來,我該祈禱他小小年紀就失憶嗎?
[我為什么要失憶。]
腦海里傳來孩童清淺的嗓音,我不爽的移開了視線,
[你的事跡在今早上了電視,我吃早飯時看到了…順便從空助那里聽說了你。]
齊木空助不是在練習控心嗎?嘁,這家伙肯定失敗了。
[空助說你是未來的我。]齊木楠雄走近我,他看了眼屋內另外兩個無關者,單獨給我發了心靈感應,光明正大的說起了悄悄話,[能讓他們兩個離開一會兒嗎,我們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吧。]
這個時期的齊木楠雄開始學會刻意的收斂謹慎,卻不夠成熟強勢,因為我的成年人模樣,他好像還下意識尋求我的意見。
“零,陣平,你們先出去一下。”
被排除在外的兩人愣了一瞬,沒有猶豫多久,便順從的離開了,“那你要是有什么事,記得叫我們哦。”
齊木楠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對我說,[他們傷心了。]
我還沒適應無法聽到他人內心想法的狀態,用眼神詢問他,
[大意就是你竟然還沒有相信他們,他們還沒有走入你真正的內心,你竟然要避開他們。]齊木楠雄平淡的對所聽之言整理總結,[你不知道嗎?你應該也能聽到吧。]
“一天之前是能聽到。”善良的小學生齊木楠雄不會因為我是否擁有超能力而對我區別對待,更不會對一個普通人下手,這種遲早都會被發現的事我也沒有隱瞞,“我的超能力消失了,如你所見,我現在連說話都必須張嘴。”
齊木楠雄的眼神亮起微光,[是因為被捅了三刀嗎?我被捅三刀的話是不是也會失去超能力?]
他是煩惱超能力的。
從小到大聽著人們露骨的心聲,無法感受到驚喜,無法去電影院看想看的電影,無法像普通孩子一樣在游戲廳暢快玩耍,明明是憑自身能力得到的高分卻不會被夸獎,無法感受到努力之后成功的喜悅,無法擁有一起上下學的知心朋友,身為家人的哥哥也逐漸開始厭惡自己。超能力奪走了太多齊木楠雄本應感受到的情感,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只有在幫媽媽打醬油時才會顯得有用一些。
意識到他有如此危險的想法的我,連忙制止了他,“你若是被捅了三刀,爸爸媽媽會哭三天三夜。你還會像我一樣上新聞。”
齊木楠雄:[……]
齊木楠雄:[說得對。我還是找個無人島嶼偷偷自插三刀吧。]
“那么失去超能力的你要怎么回來?怎么急救?”
齊木楠雄:[……]
他肉眼可見的蔫了。
“在未來會有很多用到超能力的情況,你還是繼續和它相處吧。”我試圖安撫住他蠢蠢欲動的心,如果齊木空助知道弟弟的希望從而壓榨自己提前制造出了抹除器,那么我極大可能不復存在,這個蝴蝶效應會導致天災的。
[什么叫不復存在?]
我被這句話驚得腦袋一涼。
[你不是未來的我嗎?]
是了,齊木楠雄一直在聽著我的心聲,該死,這不就是避無可避的死局了嗎?
[原來如此,你是我的分/身。]
幼年超能力者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