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勉強笑了下:“不是錢的問題,機器承載不了這個負荷。”
雖然他也真的很好奇蘇茶是如何改變精神體的狀態,正常情況下,除非遇到超乎尋常的刺激導致性情大變,精神體的形象是永恒的。
想來想去,只能歸結于蘇茶曾經實驗體的身份。
紀天燼忽然問:“真的沒辦法再加人了?”
“不能。”
“double。”
工作人員笑容僵硬地說了句‘抱歉’:“雙倍價格也不能。”
……
外面的人想要買票進,里面真正的患者尚不知情,還沉淪在虛假的世界。
當不少記者的目光看過來時,副部長只覺得頭都要炸了。有記者小聲詢問蘇茶:“他是不是對你做了精神刺激?”
調查部的手段不少,哪怕沒有外傷,但直接作用在大腦的折磨方式就太多了。
蘇茶堅決擺手:“沒有,部長只是教會了我一些做人的道理。”
記者的目光更加古怪。
從附中到荒星,總共就幾小時的時間,連精神體都變了,可見副部長對他的打擊不輕。
副部長終于拿出了執行任務時的嚴肅態度,讓人暫時清離記者,同時瞪了一眼蘇茶:“跟我去捉人。”
蘇茶自覺跟上,路上情不自禁哼唱著:“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副部長隱約覺得哪里不對,自己今天的情緒太容易外泄,基本的表情控制都做不好。不過當蘇茶的歌聲傳入耳時,他打消疑慮狠吸了一口氣:有這么個存在在身邊,能理智才有鬼。
“承認吧。”副部長悄悄打開錄音筆:“你從一開始凝聚的就是黑蓮花對不對?只不過通過某種特殊手段暫時洗白了。”
蘇茶糾正品種:“是曼陀沙華。”
然后鄭重承諾:“我是受了您的教導,才會改變。”
副部長嘴巴動了動,把到嘴邊的臟話咽了下去。
這顆荒星幾乎都是平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龍卷風掃過。尤其是傍晚的時間段,整個荒星可以同時掀起上萬場大小不一的龍卷風。
日常走在這里,風力也十分大。
兩人手里各拿著一個生命探測儀,邊走邊探尋。
嫌犯注射了降低存在感的藥劑,無人機也不適合在這片區域飛行,一寸寸土地搜尋下去,不知道要耗時多久,蘇茶有理由懷疑副部長是故意讓自己來做這種累活。
他的懷疑很正確。
副部長仗著精神力雄厚,在慢慢拖時間。抓嫌犯關乎維護名譽,蘇茶就算不替自己考慮,也會替附中著想,不可能受點苦就暈倒。
這是副部長的惡趣味,想看蘇茶被迫勞動又逃不了的樣子。
半路副部長召喚出精神體,居然是一只馴鹿,他騎在精神體身上,明顯要更加省力氣。
“想暈的時候提前告訴我。”副部長用輕飄飄的語氣說。
蘇茶突然停下腳步:“您是在挑戰我?”
這是客氣的說法,其實已經算挑釁了。
副部長無動于衷:“注意你的態度,注意你在和誰說話。”
蘇茶不惱,反而微笑道:“賭一把。就賭誰先找到嫌犯,我贏了您就要對著天空喊一萬遍‘蘇茶是全銀河最善良的孩子’,我輸了要求您隨便提。”
明明都當著記者的面黑化了,治療卻還沒有結束,證明副部長仍舊不滿意。
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他徹底認同自己是好人的事實。
“好。”副部長一口應下:“一旦你輸了,也要對著天空喊一萬遍‘我柔弱,我裝的’。”
蘇茶利落地點頭。
副部長叫來兩名部員保證他的安全,但要求不能幫忙,隨后馴鹿飛馳在半空中,去尋找嫌犯目標。
蘇茶冷笑:“就你會飛嗎?”
話音落下,無數朵小黑花飄揚在半空中,它們在用花葉給自己打著節拍。配合著不停刮起的颶風,精神力無限擴大著聲波,如同敲擊空竹。
千萬道陰森古怪的歌聲響徹在荒星的每一個角落——
“叮咚
我來找你了
快跑吧……
叮咚,你在哪里呢?”
這座荒星本來就見不到什么日光,荒誕的歌聲一響起,調查部的成員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原本能帶來安撫作用的花香這時候起了反作用,就像是催命的惡魔,生怕一閉上眼就會有鬼出現在眼前。
半空中的馴鹿被歌聲干擾了注意力,下意識要震碎。
小黑花:“你踩到我了。”
馴鹿一低頭,看到蹄子下不知何時踏著幾朵黑花,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
碰瓷?
還有,為什么都是精神體,它就能說話?
副部長眼睛瞪得也不小。
“蘇、茶。”
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居然用這種辦法干擾自己,還能更無恥點嗎?
事實證明,可以。
到底是以副部長意識為主導的虛擬世界,生命探測儀有了輕微的波動,他率先發現了嫌疑人的蹤影,正要命令馴鹿飛下去時,小黑花先一步下沉,成千上萬呼喚著上方的戰艦:“找到了,我找到了!”
副部長:“……”
倍感無語的同時,他立刻出手抓捕嫌犯。
雙方一番惡斗的時候,蘇茶剛剛趕到。
“加油。”
副部長的實力沒有任何水分,幾乎是絕對壓制了嫌犯。
蘇茶激動道:“要抓住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出力的是他,就在副部長要譏諷一句的時候,蘇茶沒有一點預兆筆直地倒了過去。
嫌疑犯是被押上戰艦的,蘇茶是被抬上去的,原因是妖力消耗過度,維持曼陀沙華精神體的形象實屬不易。
守在外圍的記者差點感動地眼淚汪汪,對著攝像頭激動道:“為了抓到嫌疑犯,蘇茶同學力竭昏迷。”
副部長比誰都清楚帝國人的現實,如果今天沒抓到嫌犯,這些人重點會放在精神體變化后蘇茶的治愈能力是否會變得無用,如今就差沒把最美妙的詞匯全部安插在對方身上。
明明自始至終賣力的是自己,副部長竭力穩住心態,一旁馴鹿的鹿角卻是顫動了一下。
部員小聲提醒:“您的精神體快要氣模糊了。”
副部長收回精神體,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蘇茶昏迷了,不會計較賭注。
然而蘇茶在昏迷中也沒忘了賭注,去醫院的路上,他像是叫魂一樣無意識地念叨著:“副部長,副部長——”
全程聽得醫護人員脊梁骨發寒,調查部到底對這孩子做了什么,竟然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心理陰影。
一傳十十傳事情很快鬧大了。
回到部門,副部長結案報告都沒寫,就被要求先寫檢討,隨后又被謝冗爵派去平息風波。
謝冗爵相當冷酷地表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周內消除不了調查部虐待學生的謠言,引咎辭職吧。”
出了調查部的大門,副部長一腳將路邊的易拉罐踹飛到墻上,‘砰’地一聲聽得路人紛紛回頭。
“謝冗爵,蘇茶,你們才該是父子,該死!”
和人有關的事情,他們是一件都不做。
……
治療室里,謝冗爵平靜地望著副部長撒潑,扶鏡框的動作看得工作人員心頭一寒,總感覺這個眼神有些恐怖。
“原來他對我這么不滿。”謝冗爵似笑非笑。
過來看戲的伊瑟說了句公道話:“如果現實里真的發生這件事,你會做得更過分。”
謝冗爵挑眉,沒否認:“那倒是。”
他甚至會讓蘇茶裝得更可憐點,借此讓副部長被革職。
紀天燼關注點與眾不同:“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讓蘇茶昏迷時也念叨著。”
調查部其他成員則是互相對視一眼,看情況部長非常不滿副部長,他們是不是該考慮和副部長切割一下?
工作人員實在看不下去:“麻煩關注一下患者。”
他還在遲疑要不要暫停儀器,目前看每多過去一秒,患者就多受一分折磨。
謝冗爵稍作思考:“再等等。”
伊瑟難得和他持統一見解:“到了這個程度,反正也不可能遭受更多的打擊。”
……
此刻,虛擬世界里副部長正忍辱負重跑到醫院,準備說服蘇茶出面證實精神體變異僅僅是巧合。
他來時,有人也正好進來。安全起見,蘇茶住在一間被嚴格看守的病房,不允許外人接近,守衛看過證件后卻是直接給那人放行。
副部長停步問:“那是誰?”
“心理咨詢專家。”守衛解釋道:“是專門來開導、紓解蘇茶同學受傷的心靈。”
副部長眼皮一跳,誰昏迷一下還配個心理專家?更別提理由如此扯淡。
跟著來的調查部成員輕聲補充:“網上現在都在呼吁要多關愛蘇茶,聽說還有人寫了一篇文章,反響巨大,叫《天使離開那一日》。”
副部長冷笑:“所以我現在是要去見鬼魂?”
“當然不是。”調查部成員連忙擺手:“有兩個蘇茶,一個是善良的他,一個是因為善良自責到精神體變異的他,網友緬懷的是前一個他。”
“……”
陰寒的眼神下,調查部成員小聲道:“這都是網上的說法。”
副部長怒極反笑,為了不再落人話茬,他讓心理專家先進去,自己在門口等著。
心理專家出來的很快,沒有直接離開,主動走過來和副部長搭話:“您好。”
作為帝國重臣,民眾基本都知道調查部兩位部長的相貌。
副部長冷冷道:“什么事?”
專家:“經過溝通,我認為如果您能滿足這孩子的精神訴求,他的情況會好很多。”
副部長眉頭皺得更緊了:“精神訴求?”
“承認他是善良的,還有病人提起的賭注,對著天空呼喚一萬遍他很善良的事實。”
“?”
……
治療室,有人小聲嗶嗶了一句:“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沒錯,難道不該是蘇茶配合副部長的治療。”
什么時候反了過來?
這次工作人員沒有任何躊躇,立刻就要關掉儀器。
謝冗爵淡淡:“不要急,出奇招或許有療效。”
紀天燼點頭:“應該相信蘇茶。”
工作人員眼皮跳個不停:“再治,就要治死了。”
說罷,果斷按下紅色按鈕,徹底終止了治療。
儀器停止的瞬間,親信沖到副部長的生物艙前:“副部長,副部長……您還活著嗎?”
當然最后一句問話只敢心里問。
副部長臉皮顫抖著,像是做了一場恐怖的噩夢,緩了好久才終于爬出生物艙。就在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冷不丁瞧見一群人圍坐在這里,其中一個袖子里還掉出來幾個瓜子殼。
“……”
謝冗爵平靜說道:“大家都很關心你,抽空不遠萬里地趕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