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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算賬

    訓誡堂前, 四個值守的弟子昏昏欲睡。

    忽而一道問話響起:“掌門可在此?”

    聲音過于寒冷徹骨,又蘊含著蓬勃的怒氣,猶如即將傾崩的雪山。

    弟子們驚出一身冷汗, 下意識屏住呼吸, 不敢抬眼看。

    有個膽大點的開口:“青、青玉仙尊安好, 掌門和長老們正在偏廳議事!

    話音未落, 人已不見蹤影。

    弟子們舒了口氣。

    膽大的那個擦擦額上的汗,感嘆道:“一慣聽旁人說青玉仙尊氣勢駭人,今日得見,何止駭人, 分明是能殺人!”

    偏廳中,凌立正與眾長老商議赤蓮子失竊之事。

    墻壁上賊人留下的那句“小洗,辛苦幫忙解禁,赤蓮子我先取走了”, 想必此事定與陳洗和魔域脫不了干系。

    現下陳洗灰飛煙滅,線索中斷,為今之計怕是要派人去魔域打探打探。

    這時,只聽砰的一聲,門開了。

    夏時暖風趁機闖入, 帶起滿室的溫熱。

    但這股熱意硬生生被站在門口的人壓下,來人不怒自威,面色更甚堅冰, 好似劈下寒冬的神使。

    讓人從心底生出幾絲冷意。

    眾人一時被震懾住。

    凌立愣了愣才站起身問:“凈染, 你怎么來了?”

    林凈染恍若未聞, 面無表情地掃視一圈, 最終把視線停在掌門身上。

    “是誰殺的小洗?”

    一聽此話, 凌立神色大變:“你……你想起來了?”

    林凈染冷冷注視著:“刻意封我記憶, 私自處決小洗,掌門也視門規為無物嗎?”

    門規中,弟子的處置需先與其師尊商量定奪。

    此番他們略過凈染便處罰了陳洗,確是不合規矩。

    凌立自知理虧,說不出話來。

    見掌門不言,方平開口反駁道:“青玉仙尊此言差矣,我們召開散功會以儆效尤,怎算私自處決?況且陳洗乃魔尊之子,又伙同賊人偷走神器赤蓮子,動搖靈豐門根基,在散功會上還妄圖傷害月兒;绎w煙滅,死不足惜!”

    “你說誰死不足惜?”

    林凈染怒視,頃刻間尋劍已然在手,劍鋒直指方平。

    凌立氣急:“林凈染!你這是為那孽障劍指同門嗎?”

    劍指同門,實乃靈豐門大忌。

    林凈染反手揮劍,尋劍脫手,直插進偏廳“仁德”牌匾上的“仁”字。

    “他不是孽障,是我的徒弟。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想知曉是誰害的小洗灰飛煙滅。”

    “陳洗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他是魔域中人,潛入靈豐門別有用心,你便這般維護他?”凌立氣得指著林凈染的手都在抖,“你知曉誰殺了他之后呢?為他報仇嗎?為那魔頭手刃同門嗎?!”

    “他本性良善,從未害過人?v使他是魔尊之子,也罪不至死!

    林凈染握緊拳頭:“如今卻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作為師尊,我要幫他將這賬算清。”

    “混賬!林凈染,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做什么嗎?你要幫一個魔域中人復仇?!”凌立怒斥。

    方平對各位長老使了個眼色,通過氣后。

    他清清嗓子道:“凈染,你不是想知曉誰害的陳洗灰飛煙滅嗎?你進來,我們坐下將事情原委好好說道說道!

    林凈染斜睨方平一眼,還真往前走了幾步。

    只聽方平喝道:“就是現在!”

    長老們齊齊捏訣念咒,偏廳內憑空而起一道道金色光芒。

    林凈染卻站著不動,靜靜等金光落到身上,牢牢將他束縛住。

    這是縛仙咒,傳聞只要施術者齊心協力,便是神也難逃一劫。

    林凈染冷眼看著眾人:“我再問一遍,是誰害的小洗!

    看人成功被困住,方平冷笑:“林凈染,你被陳洗蠱惑到如斯地步,竟還不知悔改?之前我便特意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提及散功會上的事,你來逼問,是因為沒人敢告訴你吧。哼,你一輩子也別想知道!”

    說著,他對掌門作揖道:“掌門,我這便將人關回無尋處,好好查查陳洗到底給他下了什么藥,以致于他這般昏頭不識大體,不辨是非!”

    “憑你?”

    林凈染話音未落,綁住他的金光驟然斷裂,消失不見。

    尋劍自牌匾而出,劍風渾厚凜冽,將一眾長老掀翻在地,呼痛聲此起彼伏。

    見此情景,凌立怒火攻心,施法便朝林凈染襲來。

    林凈染不避,周身瞬間筑起了赤金色的結界,掌門的術法觸至其上,竟被反彈回去。

    凌立始料未及,來不及收術,最終自食其果,吐血倒地。

    十三位長老和一位掌門,無一人是林凈染的對手。

    方平手肘撐地,他拭去嘴角的血跡,好不容易喘口氣,尋劍已架上了他的脖頸,劍鋒森冷無比。

    林凈染冷聲道:“封我記憶,是你出的主意。”

    “是又如何?林凈染,你現在還有人性嗎?你居然敢這般對待長老們和掌門?!”

    方平啐出一口血,“師尊將你托付給掌門時,你尚在襁褓,是掌門含辛茹苦將你撫養長大,你便如此報答他的養育之恩?為了一個已經灰飛煙滅的魔頭,你竟打傷他?!”

    兩碼事非混為一談,林凈染并不上當,手一使力,尋劍便劃破了方平脖子上脆弱的皮膚。

    感受到刺痛,方平神色一滯,大喊:“你不是想知道你那死徒弟是誰殺的嗎?我這便告訴你,害得陳洗灰飛煙滅的恰恰是他的好兄弟——司徒曜!”

    “司徒曜知曉陳洗的真實身份后,便幡然醒悟,主動提供線索,告發月兒要救走陳洗之事。還親手把提煉過的化怨水潑向那重傷的魂魄,讓陳洗魂飛魄散!若是不信,你去問月兒!”

    林凈染眸光深沉,下一秒便不見蹤影。

    方平忙將凌立扶起:“掌門,凈染分明還受著陳洗的迷惑,這可如何是好?”

    凌立道:“此事需從長計議,現下凈染怕是已無神智,當務之急需去看看司徒曜的情況!萬不能任由凈染將他殺了!”

    *

    閑來無事,司徒曜正在庭院中與阿柏切磋劍術。

    林凈染忽而飛身前來,滿臉盛怒。

    “青玉仙尊,你怎么……”

    話還沒說完,司徒曜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擊到了墻上。

    他只覺得一陣劇痛,五臟六腑好似都移了位。

    什么情況?

    發生了何事?

    司徒曜霎時疼得說不出話來。

    “阿曜!”

    阿柏驚呼,見青玉仙尊手中提劍,他攔在司徒曜身前。

    “不知阿曜何處惹到了仙尊,還請仙尊息怒!”

    林凈染未正眼瞧,直接將阿柏定身禁言,把人拋到一邊。

    尋劍緊緊抵上司徒曜的脖子,像是下一秒便能刺穿。

    “小洗一直待你不薄,你竟恩將仇報,狠心出賣,還害他灰飛煙滅,可有遺言?”

    一聽這話,司徒曜驚訝萬分。

    什么鬼?

    青玉仙尊居然是來給陳洗報仇的?難不成是剛知曉此事?

    可之前分明說仙尊要將陳洗逐出師門,還有對陳洗的處罰也是共同商議后的決定。

    莫非掌門他們怕青玉仙尊維護陳洗,便故意一直瞞著?

    到底怎么回事?

    嘶,仙尊可真是下死手了。司徒曜倒吸一口涼氣,忍著痛出聲:“不是的……仙尊……”

    “不是?眾目睽睽之下,你將化怨水潑向小洗。人證皆在,你當如何狡辯?”

    這么一說,司徒曜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他假意投誠后,方平更改了刺殺陳洗的計劃,反而讓他用化怨水致人灰飛煙滅。

    敢情是屆時青玉仙尊怪罪下來,可以將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司徒曜在心中怒罵:他大爺的!死方平,真他娘的老奸巨猾!

    此時,凌立與方平趕到。

    見林凈染已把劍伸向司徒曜的脖頸,凌立大喊:“林凈染!你當真要為那孽障殘殺同門嗎?!”

    林凈染堅定道:“我要為小洗報仇。”

    這話聽得司徒曜是欲哭無淚,他分明是救了陳洗的那個人,如今竟成了被尋仇的對象……

    沒想到青玉仙尊如此在意陳洗,這架勢,他若不說出陳洗還活著的事實,今日怕是真要交代在這了……

    現下掌門和方長老在,陳洗的事絕對不能直說。

    司徒曜思忖可以用傳音術,但方才青玉仙尊那一掌實在太厲害,痛得他壓根無法集中精力念訣施術。

    試了幾次皆失敗了。

    司徒曜本想緩緩,可仙尊再不給他緩緩的機會。

    感受到脖子上的尋劍一緊,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猛地跳起逃跑。

    尋劍追來,直直襲向他的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司徒曜凝神聚力,用盡最后的力氣,暗中對青玉仙尊傳音大喊:【陳洗還活著!!】

    尋劍生生頓住,劍的頂端剛剛刺破他胸前衣衫。

    幸好,幸好……

    司徒曜冷汗直流,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第082章 孤身闖魔域

    見青玉仙尊依舊凜若冰霜, 司徒曜揪著最后一絲勁傳音道:【陳洗之事,有外人在場實不宜明言,仙尊若是不信他還活著, 待我修養一個時辰后, 我會親自去無尋處將證據奉上!】

    林凈染瞟了一眼掌門和方長老, 施法直接將人帶走。

    “凈染!”

    凌立驚呼, 可事發突然,根本追趕不上。

    他心憂至極,林凈染做為修仙界第一人,早成為了頂峰的象征, 決不能背上殘害同門的罪名!否則會是對靈豐門聲望的重大打擊。

    他思量一番,耳語吩咐方平:“如果司徒曜真出了什么事,萬萬不可讓消息泄露,只對外宣告他是憂思過重, 急病而亡!”

    方平道:“是,掌門!我晚些時候再去追查司徒曜的下落!

    凌立定定地望著蒼穹,長嘆一聲:“唉,只能這般了。”

    *

    聽聞小洗還活著,林凈染迫不及待地想探明緣由, 哪里還等得了一個時辰。

    他把司徒曜帶到一處偏僻的樹林中,為防有人撞見偷聽,特意設下結界。

    方才那掌他算是手下留情, 只用了六分力, 不過大部分人應受不住。

    見司徒曜面露痛苦之色, 虛弱無力地往地下倒, 他一把將人拽起, 甩在樹邊。

    本就有傷, 這微小的撞擊震得司徒曜渾身散架了一般疼。

    他心里對青玉仙尊如此粗魯的舉動十分不滿,又不敢明言怒罵,只得無奈道:“仙尊,好、好歹我挖空心思救了陳洗……你能不能對我客氣一點?”

    司徒曜的話有氣無力,好似下一秒就要撅過去一命嗚呼了。

    林凈染看向他,出手隔空一推,一陣赤金色的光芒便籠罩上司徒曜的全身,司徒曜頓時覺得好受了許多。

    “多謝仙尊!”

    “解釋!

    司徒曜正色道:“彼時方安歸來,指認陳洗。陳洗身份被識破關于訓誡堂禁室中,那時仙尊你應還昏迷不醒。”

    “掌門傳告舉行散功會,廢除陳洗的修為,方長老則想借機除掉陳洗。同時方安的悲慘經歷,致使門人對魔域的反感仇視愈演愈烈,若貿然救走陳洗,只會將他推向風口浪尖,以致仙魔兩界爭端更甚!

    “于是我想了一出金蟬脫殼之計,我假意出賣陳洗對方平投誠,取得信任。在散功會當日,借無方印之神力設下陣法迷惑眾人,偷偷將陳洗送回了魔域!

    一聽這話,林凈染面上的堅冰消融了些。

    司徒曜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枚劍穗:“這能佐證我說得皆是真的,此劍穗是從陳洗親信處取得,其上附著了魔域術法,能解開南息山處的魔域結界!

    林凈染拿過劍穗,握在手心施術探尋,確同司徒曜所言一致。

    “抱歉!

    林凈染拋了顆治傷良藥過去,又道了聲“多謝”,飛身離開。

    “不是仙尊,那劍穗你還沒還給我呢!”

    司徒曜大喊,但為時晚矣,人已不見蹤影。

    望著青玉仙尊離去的殘影,他發覺不對,那不是趕往南息山的方向嗎?

    難不成仙尊想去魔域找陳洗?!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不至于吧,青玉仙尊應不會做出這般失智的舉動。

    若修仙界第一人真孤身闖魔域,那不知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而且陳洗之前心灰意冷,誤會是青玉仙尊狠心將其逐出師門,并為擺脫干系避而不見。

    現下仙尊去了,怕是也討不到好臉色……

    一個時辰后,林凈染奔至南息山。

    他毫不猶豫地用劍穗解開魔域結界,一解開,劍穗閃了一下光隨即暗淡,一次機會用完,術法消散了。

    守界的四個魔眾發現異動圍了上來。

    其中有個認出林凈染,驚呼:“青玉仙尊?!”

    下一秒,冰冷的劍鋒已觸及喉嚨,另三個同伴皆被定身禁言,他霎時噤聲不敢動。

    “魔宮在何處?”

    *

    魔宮,理政殿。

    魔尊心臟被黃金刃刺傷,渾身無法動彈,幸好還能說話。

    在符陣里,陳洗明白自己身世,是初任魔尊滴血成魚后所化,他問過魔尊是不是去無尋處將他帶出來的那人。

    魔尊卻說不是。

    他是有一日在寢殿門口發現已化形為嬰孩的陳洗,察覺身份不一般,便收下撫養,并不知曉是誰送來。

    那到底是誰將紅鯉魚偷出無尋處,助其化形的?

    線索中斷,陳洗只得暫時先將此事拋開。

    如今正值魔域艱險時期,就算魔尊并非是親生父親,但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他自當銘記于心。

    父親尚臥病在床,陳洗不敢松懈,馬不停蹄學著處理政事。

    這三日,他將大大小小的事皆過了一遍,忙得焦頭爛額,昨夜更是沒合眼。

    多虧有無方印相助,不然憑他那油盡燈枯的身子骨,也沒命如此折騰。

    白竹心疼,勸道:“少主,臣明白你迫切想獨當一面的決心,但你這般事無巨細一一過問,實在太勞心費神,要不還是讓臣先篩選一遍。”

    “你那么著急希望我回來,難不成便是把我當神像供起來,只借一下父親猶余的聲望嗎?”

    “少主息怒,微臣并非此意!

    陳洗擺擺手:“罷了罷了,是我心急語氣過重。”

    白竹命廚房熬了些少主愛喝的紅豆粥過來,仆從正送上。

    白竹苦口婆心道:“少主,你身子骨本就弱,昨日甚至都不休息,這下去是鐵人也撐不住的呀!就連午膳也沒顧得上吃,少主先歇息歇息,用些紅豆粥好不好?”

    陳洗未抬眼,悶聲道:“我不喜歡紅豆粥了。”

    “啊?少主是變了口味嗎?明明之前最喜愛紅豆粥了!

    陳洗苦笑。

    那日他同司徒曜說要放下青玉仙尊,可哪有那么容易。

    日日相伴近乎一年,有些東西不知不覺便刻進了記憶里。

    就像這紅豆粥。

    他入門當晚,從俗物堂給林凈染帶的便是紅豆粥。

    后來林凈染知曉他愛吃,在福祿樓時特意給他捎了好幾回。

    原以為忙起來便能自然而然把人忘了,沒想到再尋常不過的事物,也能讓他想起二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陳洗不由得煩躁,撒氣道:“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了,哪有為何!”

    “好好,臣這便將紅豆粥撤了,少主不喜歡,此物日后再也不準出現!”

    “不必了!

    在這種小事上都諱莫如深,他就是到猴年馬月也忘不了林凈染。

    現下,他一看見玉便想起傳音玉,一看見紅色之物便想起紅繩上墜著的小金鎖……

    難不成還能讓相關的全部消失?

    那他周邊怕是剩不下什么東西了。

    他才不會因為區區林凈染,避諱自己喜愛之物呢!

    陳洗接過紅豆粥,“惡狠狠”地享用起來,他喝一口便在心里罵一句——

    【好你個林凈染居然敢將我逐出師門!】

    【林凈染你大爺的,老子都為你剖心了,你竟然見都不肯見我一面!】

    【林凈染你他娘的明明是紅蓮所化,怎么心腸比千年玄鐵還硬?!】

    “報!報——”

    通傳者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隨即人手忙腳亂地跑進大殿跪下。

    白竹斥責:“大膽!竟無狀至此,發生何事?”

    “青玉仙尊正自北往魔宮襲來!眾守衛根本抵擋不。!”

    也不知被嚇到,還是什么,通傳者渾身哆哆嗦嗦的。

    陳洗猛地站起身:“什么?!他來作甚?”

    白竹嚴聲道:“速將原委道來!”

    “仙尊今日闖過南息山結界,逼問魔宮在何處。幸好守界將士機靈,指了個相反方向,未料到被仙尊識破!”

    “現下,青玉仙尊正一路往魔宮來,雖未殺人,但派去阻攔的士兵皆被定身禁言!這般下去,他不出一刻便能直搗魔宮啊!而且仙尊還指名道姓說……說……”

    通傳者一時不敢開口。

    陳洗心煩意亂:“他說什么?”

    “說……要見洗殿下!”

    什么?!

    林凈染居然知曉他還活著,這架勢,莫不是親自來魔域清理門戶的。

    陳洗和白竹對視一眼。

    白竹知曉少主在靈豐門金蟬脫殼的原委,青玉仙尊此番作為怕是來要少主的命。

    他當即下令:“快加派更多人手阻攔!實在不行調出魔策營,務必爭取到更多時間,好讓尊主與少主前往別處!”

    魔策營是此代魔尊上任后,耗費心血與財力暗中構建的精銳之師,不到危機時刻絕不會出動。

    通傳者渾身瑟瑟發抖,還是行禮道:“小的領命!但青玉仙尊未傷一兵一卒,只說想見殿下……”

    白竹冷了臉:“無需多言,按我吩咐的傳令下去。”

    “不,不能逃!

    陳洗面色凝重道。

    仙魔兩界紛爭不斷,現今明面上尚未撕破臉。

    堂堂青玉仙尊這般罔顧兩界之和,擅闖魔域,擺明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要是真跑了,以林凈染的性子非把魔域攪個天翻地覆不可。

    白竹欲阻止:“少主!萬不可……”

    “不必說了,”陳洗打斷勸阻,“既然他并不傷人,宣稱只想見我一面,那我便去見他,大不了要命一條。”

    “少主!!”

    陳洗根本不聽勸,“大義凜然”、“慷慨赴義”般地往殿外走,白竹攔不住,只能跟著。

    剛出殿門,迎面撞上了一個著急忙慌跑來的侍從。

    侍從看見陳洗,忙跪下求饒道:“奴才無意沖撞殿下,實乃事發突然,奴才一時心急……還請殿下恕罪!”

    陳洗煩死這有事不直說的把事,見來人是父親寢宮的,問:“何事?”

    “尊上知曉青玉仙尊闖入魔域一事,便吩咐奴才趕緊將殿下請過去!”

    父親怎么也知曉了?

    還如此急切。

    想著那邊應還能拖一陣,陳洗便先去見了魔尊。

    陳洗匆匆入內:“請父親放心,青玉仙尊之事孩兒會處理好的,若是他真來殺我,我大不了再演一出金蟬脫殼!

    “如果他并非是來殺你的呢?”

    因為傷病,魔尊的聲音有些嘶啞蒼老。

    陳洗尚未想過這個可能,脫口而出:“那他這般闖入魔域,還指名道姓要見我作甚?”

    “小洗,你太過天真了。你說賊人偷走赤蓮子,還在墻上留下你的名諱,無論如何你與此事脫不了干系。神器失竊,靈豐門最重要之事當是如何?而今他們收到你未死的消息,又當如何?”

    “父親的意思是……青玉仙尊如此大動干戈,實則是為神器而來?”

    陳洗微怔,當即否定這個猜想:“不可能,赤蓮子失竊之事未有定論,靈豐門不可能會派林凈染來明搶的吧!

    “他指名道姓要見你,怕是故意大鬧一場,想探尋你是否還活著。若是活著,便賣弄往昔情誼,從你口中套出赤蓮子的消息……”

    這般揣測,陳洗不敢相信,喃喃道:“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

    “那他是哪樣的人?”

    魔尊反問,連連咳嗽幾聲,陳洗忙上前幫忙順氣。

    “小洗,靈豐門才是生養他的地方。你在他身邊一年,難不成還未看明白嗎?他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靈豐門,為此付出些代價又如何?”

    陳洗懵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根本無法反駁……

    “報!報!報——”

    又有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跪下:“青玉仙尊已快到魔宮正門口了。!還請尊上和殿下快快撤離!!”

    “魔策營一出動便中了計,近萬魔眾被困在陣法里!索性還未有傷亡!青玉仙尊不熟魔宮地形,魔宮守衛尚還能拖一會兒,吾等定當誓死阻攔,請尊上和殿下快快撤離!”

    逃跑根本不是辦法。

    陳洗下定決心,站起身:“帶我去見他。”

    “這……”

    “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魔尊緊緊握了握兒子的手,“小洗記住,若是他舉止出乎意料,任何花言巧語都不能相信!”

    陳洗鄭重地點了點頭。

    倘若真如父親所言,他倒要看看,林凈染會為靈豐門做到何種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

    魔尊:猜猜我是誰~我可是棒打鴛鴛小能手

    好家伙,昨天用手機碼字,碼著碼著睡過去了(捂臉)

    幸好今天能摸會兒魚哈哈哈哈

    第083章 相見

    天光初晴正好, 暖風喧囂。

    林凈染已到魔宮正門,他手握尋劍,白衣隨風微動, 身后是無數魔眾被定身禁言。

    四周寂靜得詭異, 莊重地像是要迎接一場盛大的重逢。

    林凈染的神情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冰霜冷意, 卻莫名令人覺得偏執到了極致。

    這一路上, 他聽見許多魔眾在被禁言前罵他瘋了。

    瘋了嗎?

    他并不覺得。

    司徒曜說小洗未死,還拿出了憑證。但終歸是一面之詞,有些事須得親眼看看才安心。

    他不過是想見小洗一面,只要能確認小洗還活著, 魔域算什么,刀山火海他也會去闖一闖。

    這時,有一隊人自魔宮而出,直向他奔來。

    林凈染定睛一看, 面上寒冰霎時消融,一慣冷傲的青玉仙尊竟破天荒地顯露出了幾絲失而復得的欣喜之色。

    小洗!

    陳洗見林凈染飛身而來,當下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

    就算是來殺他的,他也無話可說, 確是他行欺騙之舉,害得赫赫有名的青玉仙尊蒙羞。

    堂堂青玉仙尊的開門弟子竟是魔域中人,此事若傳出四界, 定會淪為茶余飯后的笑柄。

    反正他已和白竹商議好對策, 大不了再演一出假死的戲碼。

    陳洗望見后頭被定身禁言的成千上萬的魔眾, 林凈染跨越千軍萬馬來到他面前。

    像是……披荊斬棘, 歷經風雨, 只為他而來。

    陳洗當即掐了自己一下, 把這不該有念頭拋開。

    瞎想什么呢?!

    確實是為他而來的,而且極大可能是來要他命的。

    思索間,人已在他身前站定。

    待看清林凈染臉上的驚喜之色時,他略微詫異。

    印象中,他從未見過青玉仙尊露出這般神情,猶如尋回了最珍貴的寶物。

    是因為見到他才這么開心的嗎?

    被那眼中的神采蠱惑,陳洗一時愣住,忘了言語……

    林凈染定定地看著,親眼見到小洗后,躁動不安的心瞬間沉淀下來,一切負面情緒霎時消失不見。

    一日之內,聽聞死訊后又見真人。

    大落大起,大悲大喜。

    他無端生出一絲畏懼來。

    唯恐眼前之人只是虛像,他舍不得眨眼,更一時不敢觸碰。

    二人便這么靜靜地對視。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他們,哪管仙魔糾葛、滄桑變化。

    一眼萬年,大抵如此。

    “咳咳……”

    看少主怔住,白竹假意咳嗽了兩聲。

    陳洗的神識被喚回,立即在心中告誡自己,事情不對,看來果真如父親所料,這林凈染怕是故意鬧事,實則為神器而來。

    陳洗繃起臉,作揖問:“青玉仙尊千里迢迢趕來魔域,指名道姓要見我,有何貴干?”

    疏離且帶有敵意。

    林凈染被語氣里明顯的敵意擊中,頓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從何說起。

    沒等到回應,陳洗陰陽怪氣道:“青玉仙尊弄出這么大陣仗,便是來此做啞巴的嗎?好了,你說要見我,這下也見過了。你就高抬貴手解了那些魔眾身上的禁制,回你的靈豐門去吧!我可沒心思陪你玩些莫名其妙的把戲,告辭。”

    話音未落,陳洗轉身便走。

    見人要走,林凈染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不,他不想小洗離開。

    他下意識將人拉回,近乎失控地緊緊抱住。

    “別走……”

    事發突然,陳洗根本來不及躲,直直撞進那堅實的胸膛。

    林凈染抱得太緊,那聲“別走”顯得嗓音喑啞又偏執,陳洗怕自己沉湎其中,掙扎了幾下。

    林凈染卻抱得更緊。

    陳洗掙脫不開,欲求助白竹,卻發現一起來的人全被下了禁制。

    這人是瘋了嗎??

    之前他身份一敗露,就當機立斷將他逐出師門,還避而不見,現在趕來魔域演得哪門子戲。浚

    如此反常,怕不是真如父親所說,是為了赤蓮子。

    一想起這個可能,陳洗心下便不爽快。

    他索性不掙扎了,熟悉的溫熱氣息襲來,讓他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不,他才不會被假象迷惑!

    林凈染怕他會消失一般,死死抱住,箍得他渾身難受。

    一想到是因為神器,陳洗的聲音不由得染上了幾絲惱怒:“青玉仙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為了赤蓮子你要做到這種程度嗎?勞煩放開我!

    林凈染恍若未聞,依然抱著。

    看人毫無反應,陳洗不禁怒火中燒:“林凈染你還聽得懂人話嗎?我讓你松開我!”

    林凈染如同魔怔了,一動不動。

    陳洗又罵了幾句,最后徹底沒脾氣了,喚了聲:“師尊……”

    一聽這個稱呼,林凈染如夢初醒,忙將人松開,退后幾步。

    “抱歉,一時情急……”

    他竟無法自控了。

    經此一遭,陳洗脾氣也被磨沒了,他懶得計較,只道:“你先將所有人的禁制解開。”

    聽言,林凈染一揮手,還真乖乖把魔眾的定身禁言全解了。

    魔宮前的將士們重獲自由,一個個怒視青玉仙尊,握緊手中武器,只等少主一聲令下,便將人拿下。

    他們現今人多勢眾,沒準可以趁此機會活捉青玉仙尊。

    白竹請示般喚了一聲:“少主……”

    陳洗抬手示意不可。

    之前林凈染將一半靈力凝在小金鎖里,只余一半也無人能敵,沒想到如今全盛狀態居然這般恐怖。

    同時在千人身上下禁制并維持住,魔域中只有未受傷時的魔尊能勉強做到。而青玉仙尊這一路,算下來被禁錮的魔眾應已達上萬!

    有這能力,別說魔域了,林凈染若是想,都能把四界攪個天翻地覆。

    以為人多就能反攻?簡直異想天開。

    現在看來,林凈染并非是來殺他的,那想必父親猜的沒錯,八九不離十便是為了赤蓮子。

    陳洗直說:“青玉仙尊,賊人在墻上留下我的名諱,亦可能是掩人耳目之舉,我真不知赤蓮子的去向,還請莫要再我身上下功夫了!

    林凈染否認:“我來找你,并不是因為赤蓮子!

    陳洗將信將疑,繼續說:“至于我隱瞞身份拜入你的門下,令你淪為笑柄之事。你也將我逐出師門了,若還嫌不夠,想拿我出氣,或是要我的命,隨你。只求勿要再侵擾魔域眾生。”

    “我從未說過要將你逐出師門!

    聽言,回想起掌門和方平的話,陳洗冷笑一聲:“那是鬼說的?林凈染,我在好好同你細究,想做個了斷,你能不能不要狡辯了?”

    小洗居然不相信?林凈染蹙眉解釋:“掌門與方長老封了我的記憶,我是今日剛得知……”

    陳洗像是聽到了莫大的笑話,笑了兩聲:“青玉仙尊,你這謊撒得未免也太不切實際了。封你的記憶?就你這以一敵萬的法力,誰能封得了?誰敢封?而且掌門也并非是個不擇手段、不識大體之人!

    “你還說你不是為了赤蓮子?這般拙劣的謊言居然都能說得出口。我再重申一遍,我真不知曉是誰偷走的赤蓮子!

    小洗為何不相信他?

    林凈染著急地抿了抿唇,忽而想起什么,取出從司徒曜那拿來的劍穗。

    “此劍穗是從司徒曜身上所得,我也憑此才能通過南息山結界。你未死的真相和金蟬脫殼的原委,也是司徒曜親口告訴我的!

    看見劍穗,陳洗冷了臉:“所以你們靈豐門莫不是發現有異,逼問拷打司徒曜才知曉我還活著,然后讓你來演這出戲?林凈染,若是司徒曜出了什么事,我同你們靈豐門沒完!”

    陳洗已先入為主相信父親的猜測,林凈染來魔域便是為了赤蓮子。

    他心中極其不悅,以致于沒發現自己只顧著反駁,而太過鉆牛角尖。

    林凈染第一次體會到百口莫辯的苦楚,以往他才懶得跟人解釋。

    “小洗,你便如此不肯信我?”

    “我為何要信你?”陳洗道,“那時方平為了氣我,可是將你的話原原本本學給我聽了,什么收我為徒是第一錯事,幫我擋黃金刃是第二錯事。掌門也證實了話的真實性,你讓我怎么信你?!”

    “靈豐門派你過來,真不是明智之舉,也不先好好做做功課。你以為你否認了,那些事便真沒發生過嗎?林凈染,別演了,回你的靈豐門去吧!”

    怎么解釋都不聽,林凈染有些煩躁,怕自己再做出出格的舉動,他深吸氣緩了緩。

    他明白現下無論他說什么,小洗都不會相信的,便道:“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便找一個你信的人過來,聽聽他是怎么說的。”

    林凈染當即拿出一張黃色符紙,手指隔空畫了幾下,捏訣施咒,符紙一下子消失不見。

    “我已傳信司徒曜,但魔宮至靈豐門路途遙遠,我與他先前并無聯系,以致傳信時間會更長,他若趕來,大抵明日才能到。”

    他倒要看看林凈染到底在玩什么把戲,陳洗道:“好啊,那便等他來再說。青玉仙尊,我就不招待你了。”

    說著,陳洗看向白竹吩咐道:“白竹你看著辦吧,給他找個能住的地方就成,飯食不用送了,反正仙尊辟谷之術高強,餓不死的!

    見宮門前的魔眾在竊竊私語,陳洗施法放聲道:“今日青玉仙尊之事,若有人敢說出去一個字,殺無赦!”

    交代完所有事,陳洗瞧都沒瞧林凈染一眼,轉身離開。

    *

    魔宮,理政殿。

    看著坐在身旁的林凈染,陳洗翻了個白眼,招呼白竹過來,耳語道:“我不是讓你把他帶到我的視線范圍之外嗎?他現在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煩死了!”

    白竹面露難色:“這……是臣無用,臣打不過青玉仙尊……根本攔不住!

    陳洗長嘆一聲:“算了,你滾吧。”

    又坐了一會兒,陳洗實在憋不住了,看向林凈染:“青玉仙尊,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聽言,林凈染神情糾結,還真挪遠了一點點。

    活像只不愿離窩的雛鳥。

    陳洗直接被氣笑了:“林凈染,我記得你是蓮花所化,不是什么跟屁蟲所化吧。你有必要這樣纏著我嗎?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真不知道赤蓮子在哪。你能不能離我遠點,煩不煩啊?”

    林凈染認真回答:“不煩。”

    陳洗直想一腳踹過去,一想他也打不過人家,只得作罷。

    “好,你樂意跟著便跟著吧,我再找你說話,我是狗!”

    夜色深沉,當是安眠之時。

    陳洗回自己的寢殿,林凈染還跟著。

    見人跟進來,陳洗揶揄:“難不成青玉仙尊想同我睡一張床嗎?”

    林凈染不敢相信地微睜雙眼:“可以嗎?”

    陳洗一把將人推出房門。

    “滾!”

    作者有話要說:

    第084章 繾綣

    出乎意料, 這一夜陳洗睡得很安穩。

    無夢又無驚擾。

    可睡得太沉,反而不容易清醒。

    意識尚未回籠,他口渴得厲害, 迷迷糊糊坐起身, 眼睛也未睜開。

    “白竹, 水……”

    話音剛落, 隨即有溫熱送到嘴邊,唇剛一觸上邊沿,那方瓷杯微斜,水恰好緩緩流入口中。

    陳洗滿意地小口小口喝著, 白竹何時開竅了?之前要水只會把杯子遞過來,才不會這般細致地喂。

    溫水入喉,陳洗好受了許多,瞌睡消了一大半。

    他忽而察覺不對, 站在床前的人帶有幾分獨特的冷冽氣息,很熟悉……

    想著,陳洗睜眼一看,一口氣沒順上來,被嗆得只咳嗽。

    “咳咳咳……”

    林凈染俯身輕拍徒弟的背幫忙順氣:“小洗, 別著急,慢點喝!

    好不容易緩過勁,陳洗使勁把人推遠。

    “怎么是你?白竹呢?”

    見小洗還對自己這么大敵意, 林凈染垂眸:“我讓他先去理政殿候著!

    陳洗:???

    “不是, 青玉仙尊你還真不客氣啊, 把這當自己家了嗎?我手下的人你使喚得這么順口?”

    陳洗無奈地扶上額頭, 不滿道:“白竹也真是的, 你讓他走他居然真走了?哦, 對哎,他打不過你……怎么?他走了,你來照顧我嗎?”

    林凈染輕聲反問:“可以嗎?”

    聞言,陳洗冷哼一聲:“林凈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我已說過多次,我真不知道赤蓮子的下落,你愛信不信,再死纏爛打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我來魔域,不是為了赤蓮子,是為了……”

    陳洗不耐煩地打斷:“呵呵,不是為了赤蓮子,難不成是為了我?”

    “對!

    這一聲斬釘截鐵的回答,聽得陳洗愣了愣,想起父親的忠告,他不禁冷了臉:“很好,演得不錯,若是當初方平和掌門未告訴我你的態度,我沒準就信了。”

    聽這話,林凈染低嘆,沉默不語。

    不知當初方長老和掌門同小洗說了什么,搞得他現今怎么解釋小洗都不愿相信。

    怕是只能等司徒曜這個人證了。

    見人不再說話,陳洗還以為對方是心虛了。

    他懶得多言,自顧自下床,坐到銅鏡前束發。

    夏時天暖,陳洗入睡只著了件薄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格外慵懶。

    墨發如瀑散落,隨走動輕擺飄拂。

    林凈染看著,忍不住伸手去撩,發絲滑膩柔順的觸感在他指間停留了一瞬,滑得心間也癢癢的。

    他失魂般跟著小洗走了幾步。

    陳洗隨性慣了,若自己動手束發,或是隨手系個高馬尾,或是用簪子扎個髻。

    可今日他怎么弄都覺得不滿意,拆了扎,扎了又拆。

    難不成讓白竹侍候了三天便手生了?

    加上身旁杵了塊冰,陳洗愈發煩躁。

    “我來吧!

    林凈染拿過小洗手中的玉簪,分明是問詢的語氣,卻又強硬地讓人不容推辭。

    陳洗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就是因為林凈染將白竹支走了,才害得他連綁個頭發都綁不好。

    他索性不管了,透過銅鏡偷瞄站在他身后為他束發的人。

    林凈染的神情鄭重,像是要完成一項極其重要的事,令陳洗莫名想起話本里為展示男女主人公夫妻恩愛,時常會寫到丈夫為妻子挽發的情景。

    他們這般,不就是……

    有病吧!

    青天白日瞎做什么夢?!

    陳洗立即把這不該有的苗頭掐滅。

    他居然還將自己代入了妻子那個角色??

    真是夠了……

    陳洗對平白無故冒出的念頭惱怒不已,見林凈染干脆利落地插好玉簪,他不知在同誰較勁,賭氣似地一把將玉簪拔下,摔在桌上。

    發絲再度散亂。

    “青玉仙尊千里迢迢從靈豐門趕到魔域,便是來當仆人的嗎?”

    陳洗刻意加重了嘲諷語氣,這般折辱,他就不信林凈染會受這份氣。

    林凈染挽發的手一滯,又繼續。

    他明白小洗仍在氣頭上,畢竟那般困苦的境地,身為師尊未現身也就罷了,還傳出逐出師門、劃清界限的流言。

    撒氣也是應當的。

    發髻重新梳好,林凈染側身去拿玉簪,沉聲道:“莫氣。”

    聽這略帶輕哄的語氣,陳洗有些意外。

    青玉仙尊的性子可謂是又冷又傲,看起來對俗事毫不在乎,但也從不任人羞辱。

    就像之前司明出言不遜,司徒曜提出代為受過,林凈染直接讓人單腿磕地跪下。

    這回都被貶低為奴仆了,居然不生氣,反倒勸他莫氣?

    陳洗難以理解,不禁又想起父親的猜測,怒火更甚。

    林凈染為了赤蓮子竟肯忍氣吞聲到這般地步?

    目前來看只有這個可能了,那他倒要看看林凈染會為赤蓮子忍到何南時!

    見頭發已梳好,陳洗懶得在一件事上使氣兩回,起身走到平日換衣處。

    “既然青玉仙尊肯來魔域為奴為婢,在下若不好好接受,豈不是卻之不恭?”

    說完,舒展雙臂。

    意思是讓林凈染伺候他穿衣。

    林凈染看了“頤指氣使”的人一眼,還真走過去取下了衣架上的外袍,幫小洗穿上。

    這下弄得陳洗渾身不自在了。

    他原以為林凈染不可能會干這種事,堂堂青玉仙尊侍奉人穿衣,說出去怕也無人會信。

    沒想到林凈染這么能忍。

    二人離得很近,熟悉的氣息在鼻間環繞,繞得陳洗莫名心慌。

    他刻意保持目不斜視,妄圖用遠處墻壁上的寒梅圖轉移注意。

    卻還是忍不住余光去瞟。

    那修長好看的手指,正慢條斯理地幫他扣外袍上的南暗扣,細致又認真。

    但還能看出有些生疏,因為手會時不時地碰到他。

    奇怪的是,明明隔了兩層布,每每觸及,他總會忍不住戰栗。

    陳洗板著臉,想控制住那微小的顫抖,可發現根本壓不住,不由得愈發煩躁。

    這時,做惡的手又有意無意地碰了他一下,陳洗剛要發作。

    林凈染卻轉身走了。

    悵然若失。

    陳洗深吸一口氣,放下手臂,只見林凈染拿著玉帶回來了。

    原是拿腰帶去了。

    林凈染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手環過他的腰,想將玉帶系上。

    看人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陳洗心里更加不悅。憑什么他不舒爽,始作俑者反倒這般氣定神閑?

    就在林凈染把玉帶繞好,想直起身系扣時,陳洗伸手一把將人摟近。

    猝不及防,林凈染下意識扶上小洗的腰。但還是免不了身軀輕撞緊貼,氣息糾纏。

    林凈染的眸光沉了幾分。

    瞧見冷如冰霜的臉上有了幾絲慌亂,陳洗故意湊得更近,近到能看清對方鼻梁右側的那點淺痣。

    “青玉仙尊服侍得可真好啊,在下很滿意,只可惜赤蓮子不在我身上,若是在……”

    陳洗意味深長頓了頓,附到人耳邊:“若是在……仙尊這般姿色又會伺候人,如果愿意做我的男寵,我必將神器雙手奉上!

    林凈染的臉上終于浮現慍色:“松手。”

    “我不!标愊捶炊鴵У酶o。

    林凈染怕推開,會讓小洗的敵意更大。

    方才他便一直在忍。

    靈豐門尚白,門派服飾以白色為主,魔域崇玄,他親手幫小洗穿上的外袍便是玄色的。

    看慣了小洗穿淺色,如今穿起了深色,襯得膚色愈發白皙,又平生增了些氣勢,別有一番風味……

    現下二人貼得這么近,讓他更心猿意馬。

    而且小洗為了刺激他,還故意在他耳邊說那些不著調的話……

    害怕失控,林凈染定了定心神,好言相勸:“小洗,勿被怒火沖昏了頭,我不喜你為激怒我,故意裝出一副輕浮的模樣!

    “你算個什么東西?誰在意你喜不喜了?”陳洗一把將人推離,“林凈染你看清楚,我便是這般輕浮的人,受不了就快滾吧,別裝出這種很懂我的姿態!”

    一通瞎嚷嚷完,陳洗拂袖而去。

    他到底還是稚嫩了些,心思被識破,習慣借怒火和逃避來掩飾心虛。

    林凈染長嘆一聲,追了上去。

    理政殿。

    陳洗拿著本奏折,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早先那么一鬧,林凈染居然還死皮賴臉地賴在他身邊不走。雖然人在他旁邊什么也沒做,但他就是被攪得心煩意亂。

    坐得久了,身子有些疲乏,陳洗想去泡個湯泉解解乏。

    思及此,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眉眼也不禁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好似已預見作弄成功,人被氣走的場景。

    這次,他就不信林凈染還能忍下去。

    青玉仙尊不是最討厭輕浮之人嗎?那他便好好演一回。

    “都是些屁話,”陳洗扔下奏折,“白竹,你先篩選一遍,有重大事情再來稟告我!

    說完,他看向林凈染:“你,跟我來。”

    陳洗幼時體寒,終日手腳冰涼,父親便特意在他寢殿旁挖了個室內的湯池,好讓他能時常去泡泡,祛祛寒。

    溫泉池只能從陳洗宮里的小道到達,池子挖建成了一個大矩形,水引自地下的活水,一邊流進一邊放出,源源不斷。

    林凈染跟陳洗來到此處,看著滿室蒸騰的熱氣,他隱約猜到小洗意欲何為,頓時心生退意。

    其它時候,他能時刻保持清醒,但面對小洗,他無法保證……

    “小洗,我去外間候著,有事喚我!

    “也好,”陳洗并不阻攔,只惋惜道,“可惜了,這池子對解乏有奇效,本想邀青玉仙尊一同泡泡,以慰勞仙尊的照拂之舉。既然仙尊不愿,那便算了!

    本以為小洗又要作弄他,一聽這話,林凈染略微意外,想起自己方才的猜測,他有些不好意思。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凈染并未多留,轉身便走。

    走到一半,他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正瞧見小洗脫下里衣,要換上專門泡湯的衣衫。

    霧氣掩映下,大片白皙肌膚朦朦朧朧地映入眼簾,他呼吸一滯。

    幸好理智殘存,他回過頭,只覺得受溫泉影響臉愈發燙,忙快步離開。

    在外等了許久都未等到小洗出來,施術傳信也沒得到回應。

    林凈染糾結一番之后,決定去里面查看情況。

    走到里間,只見小洗閉眼靠在湯池的最里側,像是睡著了。

    “小洗?小洗醒醒。”

    喚了幾聲,陳洗猶如睡死了毫無反應。

    難不成傷病發作暈了過去?

    林凈染心慌,可人在最里側,那方未留過道,只能下水淌過去。

    關心則亂,他想也沒多想,便跳入溫泉游了過去。

    “小洗?小洗!”

    林凈染邊喚,邊輕晃了幾下,小洗依然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當務之急先將人弄上岸,他摟住人便要往回游。

    忽而被拉住,一回頭,陳洗已睜開眼,朝他戲謔地笑了笑。

    “我就等著你自己下來呢,可讓我好等!

    “胡鬧!”林凈染斥責道。

    見人這般惱火,陳洗不理解。

    之前他出言折辱,林凈染不生氣,怎么他裝個死反而生這么大的氣。

    “青玉仙尊,我看這池子不光解乏有奇效,而且還能活絡筋骨,你看你一下水,臉色可比平日里精彩多了!

    林凈染渾身濕透,發絲濕噠噠地垂下,面上猶余怒氣:“以后勿拿傷病之事開玩笑!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小洗一眼,回頭要走。

    陳洗把人拽。骸跋勺鹕鷼饬?這下都下來了,你不再多泡一會兒?”

    “仙尊不覺得,你我與水特別有緣嗎?化身前在無尋處的蓮池里相伴了千年,名字也皆與水有關,而今又共處一湯池。”

    林凈染回身面對小洗,看來確實被氣到了,臉色極差。

    他看向被抓住的手臂:“松開!

    聽這冷淡嚴厲的語氣,陳洗真松手了,下一秒,雙臂便纏上了林凈染的脖頸。

    肌膚相觸,交混著濕漉漉的溫熱水汽,林凈染全身一僵,面上的怒火霎時掛不住。

    陳洗湊近溫聲問:“怎么?之前如何言語羞辱,你不是忍得很好,現下為何不忍了?我可精心準備了一出大戲,好歹等我演完再走吧……”

    這溫聲細語蠱得林凈染直發愣。

    他只看見那朝思暮想的唇在眼前一張一合,壓根沒聽清說了些什么。

    陳洗空出一只手緩緩下移,抵在林凈染的心口處。

    “一直困擾你的心疾,是因為我!

    說完,手指輕佻地慢慢上移。

    林凈染抓住冒失的手,嗓音低沉:“別鬧。”

    陳洗自是不聽,抽出手搭上林凈染的肩,借力微微踮腳,唇像是要觸及右臉頰,只差毫厘。

    “你鼻梁旁那淺淺的小痣,也是因為我!

    熾烈的氣息撲面而來,林凈染腦海中的最后一根弦被燒斷,定定地看著小洗。

    見人毫無反應,陳洗無奈。

    真是無趣,他這么努力變得輕浮了,沒想到氣人的效果比裝死還差。

    他惱怒地將人推開。

    林凈染退后幾步,帶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他眼眸深沉,已不見清明之色。

    似乎不滿被推遠,再度走近。

    陳洗發覺不對,林凈染眸色沉得可怕,帶著些他看不懂的情緒,令他莫名覺得有些危險。

    出于本能,他下意識地后退。

    分明他才是作弄人的那個,一下子狀況好像變了。

    很快,后背觸及石壁。

    退無可退。

    林凈染逼近,順勢把手撐在兩側,將他圍困其間。

    逃無可逃。

    這也太不正常了!

    陳洗心跳如鼓,看人俯下身,湊得越來越近。

    須臾間,兩處氣息交纏,似受到溫泉水汽的感染,呼吸愈發沉重炙熱。

    距離近在咫尺,再稍微一抬頭便能觸及對方的唇。

    陳洗也不避,掐著最后一絲理智,故意板起臉。

    “青玉仙尊莫不是想親我這個魔尊之子?”

    “想……”

    想得發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分兩章的,還是放一章好了(*/ω\*)

    第085章 人證

    這聲呢喃太輕, 淹沒在蒸騰炙熱的水霧里。

    那刻意強調身份的話語眼前人恍若未聞,像是被魘住了。

    陳洗的心跳越來越快,不對, 這樣的林凈染太不對勁了。

    他心生退意側過臉, 雙唇輕擦而過, 吻落在了臉頰上。

    “青玉仙尊, 你知曉自己在做些什么嗎?”

    “我想……”

    林凈染平日里清朗的嗓音沾染上了喑啞,低沉又偏執。

    似不滿他的躲避,雙手撫上他的臉龐逼他正對。

    再也無法躲開。

    感受到唇上的輕柔,陳洗腦海里霎時一片空白。

    許是湯池太過暖和, 侵擾得身上泛起了意味不明的熱意。

    沉重的呼吸交纏,唇齒間廝磨輕咬,讓陳洗渾身戰栗,腿軟得要往下滑。

    林凈染一把抱牢他, 攻勢更兇。

    這時,懸掛在門口的兩個大鈴鐺清脆吵鬧地響了三次,此乃魔域各宮殿之間傳訊的法器。

    鈴鐺聲喚回了理智,林凈染這才神識歸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忙松開被禁錮住的人。

    陳洗腿軟, 失去支撐根本站不住,林凈染又只得去扶。

    “小洗,我……”

    辯解被鈴鐺里傳出的白竹驚慌的喊聲打斷。

    “少主!司徒恩公求見, 他說有特別緊急之事!讓我務必通報三次!”

    “少主!司徒恩公求見, 他說有特別緊急之事!讓我務必通報三次。 

    “少主!司徒恩公求見, 他說有特別緊急之事!讓我務必通報三次。。 

    白竹還真一本正經又心急如焚地大喊了三回……

    不合時宜的喊聲, 掃去了滿室旖旎。

    陳洗回過神。

    青玉仙尊居然吻了他??!

    他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只見林凈染斂眸不語, 神色糾結萬分。

    陳洗心中震驚,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室內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溫熱的水汽在迷漫纏繞。

    門口的大鈴鐺又響起,白竹急切的聲音再次出現。

    陳洗蹙眉不耐地吼道:“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

    說完,他看向林凈染:“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林凈染心中極度自責懊悔,小洗之前與他說過有喜歡的人,他明明決定要將私情深埋,只作為師尊獻上祝福,方才竟無法自控還逼人做出這種事……

    根本不配為師!

    林凈染不敢對視,幾番掙扎開口:“我……”

    “算了,先別說了,我先去見司徒曜!

    這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邊又著急,陳洗索性打斷道。

    見林凈染一臉的悔恨糾結之色,陳洗笑了笑,逗弄之心頓起。

    他攀上堅實的肩,湊到人耳邊,刻意一字一句緩緩道:“青玉仙尊這般輕薄我,占我便宜,我可是要討回來的。”

    說完不留戀地抽身拉遠距離,不給人推開他的機會。

    林凈染呼吸一滯,猛地捂住左耳,全身僵住。

    陳洗滿意地觀賞完青玉仙尊的反應,錯開身游走了。

    林凈染僵在原地,手雖還捂著左耳,但臉上和右耳已紅得能滴血。

    直到陳洗上岸引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他才久夢乍回。

    小洗……

    小洗居然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

    司徒曜表現得太過緊急,白竹已將人帶來陳洗的寢宮。

    陳洗剛換好衣衫出去,就見司徒曜站在廳中,身上背著兩把劍,仰頭大口大口地灌著水。

    “渴死鬼怎么上趕著到這投胎來了?”

    聽見動靜,司徒曜拋開茶壺,喘了口氣:“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足足御劍飛行了兩個半時辰,一路上歇也不敢歇,還以為能從親愛的弟弟嘴里聽見一句像樣的問候,沒想到……死性不改,陳洗,待會兒你可別求我啊!

    說著,司徒曜刻意轉了個身。

    陳洗看清他背上的兩把劍,有些意外。

    其中一把是不然劍!

    “你怎么偷出來的?”

    司徒曜裝作聽不懂的模樣,將不然劍卸下放到桌上,然后自顧自坐下也不提:“哎呦,這可著實讓我一頓好趕,昨日青玉仙尊傳信,吩咐我務必跑一趟,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說,這不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五天跑兩次魔域,唉,真是個勞碌命啊。”

    昨日,林凈染說要將司徒曜這個人證找來當面對質。

    見人那般篤定,陳洗原本還擔心是靈豐門的詭計,沒準到時候派個假貨過來。

    現下一看,就這德行,除了司徒曜本人,也沒誰能裝得這么惟妙惟肖了……

    “林凈染的話我不信,他說,你能為他作證!

    “。磕銥楹尾恍徘嘤裣勺鸬脑挘课腋阏f,那天差點……”

    說著,瞥見林凈染的身影,司徒曜不由得想起被揍的慘狀,心有余悸,忙起身作揖行禮,問候道:“青玉仙尊安好,你喚我前來,是要我為何事作證?”

    林凈染已收拾整裝好,變回了往日里高不可攀的模樣。

    “小洗不信我,以為我來魔域是為了赤蓮子!

    這話聽起來,讓司徒曜莫名生出一種戀人吵架了來告狀之感……

    他看向陳洗:“你這……什么情況?你為何不信仙尊的解釋?”

    陳洗瞟了一眼林凈染,又瞥了瞥白竹:“你們先下去,我要單獨跟司徒曜聊聊。”

    聽言,二人真退下了。

    等陳洗移回視線,司徒曜嘴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鵝蛋了。

    “你這什么鬼表情?”

    司徒曜伸手扶回下巴:“哇,陳洗,你出息了!用這種語氣跟青玉仙尊說話,仙尊居然還任由你這般不敬?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陳洗懶得再貧,問起正事:“他不是讓你來給他作證嗎?你怎么說,他真不是靈豐門派來想從我身上套出赤蓮子下落的?”

    司徒曜直接聽笑了:“哈哈哈,陳洗你可太能想了,青玉仙尊這種清高的人,就算是神器,能請得動他出面做戲?還千里迢迢跑來魔域鬧一場!

    “靈豐門在他心里才是最要緊的,來演一出戲又何妨?”

    司徒曜驚訝:“哇,你何時這般鉆牛角尖了?你在他身邊待了一年多,難不成還不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他不可能會為達目的而演戲作秀的,你這樣說,我都替仙尊覺得心寒!

    “你之前不是還勸我不要再喜歡他了嗎?為何如今又幫他說話?”陳洗不解。

    “因為那時我以為青玉仙尊這種人,根本不會在意任何人。后來我有幸目睹了,他知道你灰飛煙滅之后發瘋的場景……不過不幸的是,我還成了他發瘋的對象……”

    說起這個,司徒曜來勁了:“你是沒看見,他得知你的死訊,直接跑去訓誡堂大鬧了一場,將掌門和一眾長老掀翻在地。哼,然后那老奸巨猾的方平就將我推出來擋槍了,青玉仙尊差點把我殺了!還好我機智!”

    陳洗將信將疑:“真的嗎?可他分明知曉靈豐門對我的處置,還將我逐出師門了……”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沒有。是掌門和方長老怕他袒護你,自作主張封了他的記憶,那些并非是他的本意……”

    聽司徒曜這般說,陳洗木楞坐下。

    是他誤會了?

    回想起來,林凈染確實一直在解釋,可他偏偏不聽,只先入為主地認為父親的猜測是對的……

    “那……我還活著的消息,是你告訴他的?”

    “我不說我就死了呀!你是沒看見他那瘋樣,罵他殘害同門,他根本不在乎,只想著殺了我為你報仇。”

    司徒曜邊說,邊比劃著,“當時尋劍都刺穿衣衫抵上我的心口了,就差那么一點點便刺進去了!幸好我急中生智暗中傳音告訴他你還活著,不然你就見不到我了!”

    提起這事,司徒曜是心驚肉跳:“仙尊真是下死手了,人家妖怪被打傷還能現個原形吧,他當時把我打得原形也不用現了,再來一下,直接便能死!

    “他本來還不信,我只能拿出那附有魔域解界術法的劍穗佐證,沒想到他拿了之后便來闖魔域了……嘖嘖多虧我有遠見,之前你給了我解界令后,我又討了個能解界的東西,不然今日我見你怎會如此順暢?”

    陳洗垂眸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見人這副模樣,司徒曜長嘆一聲,語重心長道:“唉,其實也有我的不對,沒有去證實,便同你說仙尊要將你逐出師門,勸你早日放下他!

    “陳洗,我知道你怨他在你最危難時避而不見,才會不相信他,才會鉆牛角尖地認為他是為了赤蓮子。可那并非是他本意,他來魔域根本不是為了什么狗屁神器,是為了你啊……”

    陳洗心里百味雜陳。

    一面為師尊來魔域是為了他而欣喜,一面想起自己故意折騰羞辱師尊而懊悔。

    他喃喃道:“可我……還那般作弄他,他會原諒我嗎?”

    “會的,他對你的放縱真是讓人沒話說……”

    司徒曜拍拍陳洗的肩,安慰道:“好啦,也不必太過自責,你好好地去跟他道個歉,他絕對不會怪你的。唉,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你,孤身闖魔域,是出于師徒情誼,還是……”

    “他都來魔域了,我定要弄個明白!”陳洗斬釘截鐵道。

    “這才對嘛,若青玉仙尊真喜歡上你了,那我出去可得鼻孔看人,修仙界第一人、萬年不化的冰居然對我弟弟動了心,真是太有面子了!”

    陳洗被逗笑了:“你在瞎說什么呢?”

    “對了對了,”說著,司徒曜拿出傳音玉和紅繩塞到陳洗手里,“他昨日告知我如何解禁,特意囑咐我把不然劍、傳音玉和這紅繩偷出來,如今算是物歸原主了!

    陳洗握緊手中的玉和紅繩,深深地道了句:“多謝……”

    “與我客氣作甚?以后可記得要好好報答我!唉,誰能想到,堂堂青玉仙尊也會失了智,不顧兩界之和,闖入魔域只為確認你是否還活著……”

    司徒曜面露嚴肅道:“不過仙尊這么一鬧,掌門他們也得知了你還活著的消息。青玉仙尊乃是靈豐門頂峰的象征,他們絕對不會承認是仙尊自愿來找你的,定會說是你這魔頭使計迷惑了仙尊!

    陳洗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他們說便由他們說去。”

    “光知道可不成,還需想出對策。凌大小姐要我提醒你,最好早日勸仙尊回去,若仙尊遲遲不歸,掌門怕是要帶一眾長老去南息山鬧了……現下魔尊身受重傷,這個節骨眼上仙魔斗爭再起,可不好辦啊!

    “確實,”陳洗若有所思,“我會想辦法的,畢竟師尊一直待在魔域,名不正言不順!

    司徒曜道:“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你想辦法讓仙尊早點回去。哎,雖然有凌大小姐幫忙掩護,但是怕人發現,我還得抓緊趕回靈豐門去!

    “辛苦你了!

    陳洗想起來一事,擰眉問:“我一直記不起八年前受傷那日發生了何事,懷疑是有人故意封印了我的記憶……我嘗試過借無方印的神力去尋找破除,但屢次失敗、不得其法,你可有法子?”

    “封印記憶?”司徒曜思索片刻,“這樣,我幫你引神力入體,你嘗試著去尋找被封印的方位,然后我用神力和靈力一并去破解,應能事半功倍!

    聽言,陳洗拿出掛在頸間的無方印,閉目調息,還真被他找出一處不尋常的瘀堵之處。

    他睜開眼,朝司徒曜點了點頭。

    司徒曜心領神會,當即引神力到陳洗身上。

    那處封印強勁,二人合力破了許久都未成功,額上皆冒出了虛汗。

    司徒曜奇道:“好厲害的封印,可我怎么覺得有點像靈豐門的術法?”

    陳洗也察覺到了,心中疑惑:“時辰不早了,最后再試一次,若不成,你先趕回去吧!

    “不行,這不破我還不走了,”司徒曜擼起袖子,較勁道,“嘿?我還不信了,有無方印在,還能有解不了的封?要不陳洗,你我試試一同借用神力。”

    “好!

    司徒曜的法子頗有成效,僵持一會兒,終于,封印被成功破解!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想起那些熾熱的糾纏,陳洗始料未及地怔住了。

    “好家伙,成功了!”司徒曜高呼,見人發愣,推了一下,“怎么了,你想起來了吧!

    陳洗壓抑住狂跳的心,點了點頭:“你先回靈豐門吧,再晚可就趕不及了。”

    司徒曜不放心:“你沒事嗎?”

    “我沒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

    封印解開后,陳洗想起的并非是八年前的事。

    而是在福祿樓,司明給他下了妖境媚藥紅塵劫,師尊幫忙紓解的事。

    怪不得說像靈豐門的術法,這個封印便是林凈染所為!

    那晚的肌膚相觸,唇舌交纏,還有師尊親口幫他泄元陽……

    他全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塵劫的相關內容在58、59章(*/ω\*)

    第086章 明心意(二更合一)

    司徒曜告辭:“既然封印已解, 我便先趕回靈豐門了。”

    陳洗腦海里全是那夜炙熱的迷亂,漫不經心地回了聲:“嗯……”

    “你真沒事嗎?你這真的是……”

    時辰不早了,不能再拖。

    司徒曜要抓緊回靈豐門去, 看人狀態這般不對, 便特意去找在外候著的白竹, 沒想到青玉仙尊也在等。

    司徒曜對二人作揖道:“仙尊安好, 白竹,你家少主應是想起了八年前受傷之事的原委,一時無法接受,你好生勸導勸導!

    一聽這話, 林凈染轉身朝殿中走去。

    大殿里,陳洗坐在交椅上久久緩不過勁。

    他怎么也想不到師尊會那般幫他解紅塵劫……

    憶起方才湯泉池里充滿失控與侵略性的吻,他輕撫上唇,陷入沉思。

    一直被盛傳冷情冷性的青玉仙尊會不會也動了凡心?

    林凈染進殿, 見徒弟失神地思索著,以為小洗知曉八年前受傷的真相后,難以置信,不能釋懷。

    他走近,倒了杯熱茶遞上, 寬慰道:“即已明了,勿太過介懷,自當有仇報仇, 有怨報怨。”

    聽見熟悉的聲音, 陳洗抬眼看過去。

    師尊面上隱隱顯露出了幾分擔憂, 但通身氣派依舊是遙不可及的清冷謫仙, 與福祿樓那晚和溫泉里動情恍惚的模樣判若兩人。

    好啊, 既然說有仇報仇, 有怨報怨。

    那他要將一切理個清楚明晰。

    不過,首先自然是道歉……

    他使性子不聽解釋出言不遜,幾次折辱作弄師尊,也是師尊大人有大量,沒同他計較,現今還來安慰。

    陳洗深深地看了林凈染一眼,接過熱茶,并不喝,放到了手邊的木桌上。

    他輕輕拉上師尊垂落的衣袖,躊躇開口道:“師尊,我錯了……”

    “我不該聽掌門和方平的一面之辭,便相信真的是你將我逐出師門,還在你來魔域后沒有好臉色,固執地認為你是為了赤蓮子……還……還故意出言羞辱……”

    林凈染輕聲回道:“無礙!

    自知理虧,又得了兩聲無關緊要的回復,陳洗坐得不安穩。

    他不敢正視師尊,偷偷瞥見師尊仍是一慣的淡然自若,送完茶還退開幾步。

    客套又疏離。

    以至于他覺得林凈染尚未消氣,不滿二人之間離得那么遠,他驀地出手箍上師尊的腰把人摟近。

    “小洗,你……”

    “師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你為何不罰我,只道了聲不痛不癢的‘無礙’?’”

    感受到輕微的掙扎,陳洗硬是不松手牢牢鎖住,還靠上師尊的胸膛親昵地蹭了蹭,活像只溫順的狐貍,耍賴道:“師尊,這回是我錯了,我認打認罰,你若不罰我,我心里過意不去……”

    溫香軟玉抱滿懷,嬌縱低語猶在耳。林凈染渾身僵住,頓時說不出話來。

    白竹送走司徒曜,一回來便看見自家少主抱住青玉仙尊不放、撒嬌賴皮求原諒的場景……

    他當機立斷退出去,帶上了門。

    為了少主的威望,可不消再被人瞧見了!

    殿中二人并未察覺白竹來又走的動靜。

    靜默一會兒,林凈染深深吸氣,調整好狀態,沉聲道:“先欠著。”

    “好,那便先記賬上,日后我若再犯了錯,師尊一起罰!

    說著,陳洗抬頭看了一眼,收了笑意,一把將人推開,站起身與林凈染對視。

    猝不及防,林凈染連退幾步,懷中溫熱消失不見。

    悵然若失……

    他不解地看向徒弟。

    “一碼歸一碼,師尊方才也教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誤會你的事,咱們說清楚了,那么接下來——”

    陳洗板起臉,正色質問道:“福祿樓,紅塵劫,師尊你為何要自作主張封印我的記憶?”

    林凈染臉色刷變:“你……你想起來了?”

    “剛才司徒曜幫我解開封印,原以為會想起八年前的事,沒想到……師尊,細究此事,你我二人皆有錯,是我警惕心不足,中了司明的奸計,而你……我也未料到你會幫我……”

    “別說了。”

    林凈染打斷,心中最骯臟隱秘的事被揭露,他不自覺地要逃避。

    身為師尊,竟對徒弟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罪該萬死!

    原以為將此事深埋心底,封去小洗的記憶,便能自欺欺人地當做一切都未發生。

    是他太過天真了。

    聽見小洗的死訊時,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又聞人還活著,他想也不想便闖來魔域一探究竟……

    如此種種背后,是那罪惡齷齪的念頭早已在他心上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現在,陳洗的質問,讓他再也忽略不了了。

    林凈染畏懼了。

    他可以面對所有人的指摘辱罵,但他無法面對小洗的責問憤怒。

    比起這般,他更寧愿在小洗心中,他不過是冷漠至極的青玉仙尊。

    林凈染被自責悔恨壓得喘不過氣來,他不敢去想那晚的情景,但腦海里偏偏浮現出那些繾綣旖旎的畫面。

    身為師尊,如此作為,挫骨揚灰也不為過!

    做好決定,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了。

    林凈染避開探尋的目光,道:“對不起……此事責任在我,身為師尊,竟對徒弟懷有不軌之心,以致抵擋不住誘惑犯下錯事,還為了逃避私自封印你的記憶……罪該萬死!”

    “……但現今神器消息外泄,四界動蕩不安,更有小人潛藏暗處散布不明童謠宣戰。小洗,你可否再給我一些時間,待處理完神器之事,我必以死謝罪!”

    “誰要你死了?”

    聽師尊嚴肅地說了這么多,陳洗反而忍不住笑了,這下他是再傻也明白青玉仙尊的心意了。

    想聽師尊親口說出來,陳洗裝傻問:“師尊,你那不軌之心……是何不軌之心?”

    發現徒弟沒有絲毫發火責罵的意思,語氣里還有幾分期待調侃,林凈染微怔:“我……”

    看師尊這副模樣,陳洗算是明白了,師尊將這心思視為滔天的罪孽,若不紓解,絕對不可能會說出口的。

    他握上師尊的手,那手微涼還在發抖,陳洗安撫似地摩挲著。

    “青玉仙尊向來敢作敢當,怎也會逃避?師尊,你為何要封印我的記憶,只是不敢面對我嗎?”

    “一是逃避,二是你有喜歡的人……我竟還……痛苦罪責一人承擔便可!

    聽言,陳洗失笑:“我有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便是師尊!

    手猛地被攥緊,陳洗不禁蹙眉,又忍痛舒展開。

    “師尊?”

    林凈染難以置信地問:“真的嗎?可你分明說喜愛之人是女子……”

    “師尊那時是問過我,難不成要我直說我大逆不道地喜歡上師尊了?我還怕被原地逐出師門呢!師尊若是不信,你仔細想想我同你形容的喜歡之人的特征!

    林凈染還真細細地回想起當時小洗的話——

    “那人比我高大……但他家與我家有舊怨……”

    “他啊,身量與師尊一般高呢,性子也有幾分像,有時沉悶到讓人抓狂,但我就是喜歡他。”

    ……

    霎時豁然開朗。

    見人沒有反應,陳洗道:“如若師尊還不信……好啊,我現在直說,師尊,我喜歡的人就是你!

    這話像盛放的暖陽照入林凈染愧疚昏暗的心淵,讓被迫壓抑枯萎的情愫瞬間復蘇茁壯。

    小洗也喜歡他!

    什么仙魔之分、師徒之別全被拋之腦后。

    他只剩下一個念頭——擁人入懷。

    師尊這般傾身緊抱,好似尋回了最珍貴之物,陳洗能感受到這擁抱里的千百情緒,他將下頦抵在那寬厚的肩膀上,想回抱,根本環不過來,只能揪著師尊的衣衫。

    “師尊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現下既然說開了,那我可要跟你好好算賬了……”

    陳洗意味深長地停頓,故意裝出兇狠的腔調:“記得被封了記憶之后,第二日我醒來看見你脖子上和唇上的痕跡,問你發生了何事,你還說是深山老林里的蟲子咬的,居然說我是蟲子,我要罰你!”

    林凈染笑著應下:“好,該罰……”

    “罰”字的尾音消失在難以自控的輕哼里,林凈染面色一滯,抿唇強忍——小洗在他頸間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完又像告慰似地輕輕舔了舔。

    逗弄得他禁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

    “師尊,你松松勁,抱這么緊我呼吸不過來了。”

    林凈染如夢初醒,松開了些。

    陳洗滿意地欣賞著自己在師尊脖頸上的“杰作”,附到人耳邊低語:“罰你……將痕跡弄回來,師尊,還有唇上的哦……”

    話音未落,他便趁人不備吻了上去。

    林凈染只覺得有股無端的熱意將意識逐漸吞噬。

    感受到唇上的柔軟,他正要回吻,驀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唇齒間霎時彌漫起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

    懲罰完成,陳洗欲抽身,剛偏頭離唇,便被按了回去。

    撲面而來的熾熱氣息下,是雜亂無章的吻,像是野獸一朝捕獲心心念念的獵物,無法自控地啃噬撕咬。

    這情感太過澎湃洶涌,陳洗難以招架,掙扎了幾下,師尊毫無反應。

    他只得使勁將喪失神智的人推開了些,喘著氣解釋道:“師尊……我呼吸不了了……”

    林凈染把人撈回來,與之額頭輕抵,他眼神中的情緒晦暗不明,眉頭輕蹙像是在壓抑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人。

    小洗白嫩的雙頰上洋溢起了異樣的紅,猶如春日初綻的桃花,粉粉嫩嫩的。嘴角沾染上了他的血,平生添了幾分妖冶之感。

    他伸手去擦那點血,輕柔又緩慢,手指還有意無意揩過那已微腫的唇瓣。

    陳洗盡力保持平穩的呼吸,那常年練劍的指腹上帶著些薄繭,磨得他唇上微疼又有點癢的。

    見師尊的面容浮現紅暈,神色像是動情了,又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陳洗莫名心慌,握住在唇邊摩挲的手,道:“好了,該去用午膳……”

    發出的聲音將他自己嚇了一跳,溫聲溫氣中帶了幾分蠱惑,像故意引誘人似的。

    最終,這理智殘存的話淹沒在熱烈似火的吻中。

    吻著吻著,林凈染忍不住向下探索……

    忽而碰到小洗脖子上掛著的無方印,冰冷的觸感喚回了他一絲理智。

    他直起身,知曉小洗身子發軟站不穩,未松手,啞著嗓子道:“小洗,我一時控制不住……方才你是說要去用午膳嗎?”

    陳洗早已站不住,整個人攀在師尊身上。

    衣衫都被剝得差不多了,現在說這些?

    他也不管聲音是否還那般誘惑,輕聲道:“不去,為何要控制住?”

    “我怕……傷到你!

    “不會的,師尊,我相信你,”陳洗捂上林凈染的心口,感受著雜亂無章的心跳,他低笑道,“只要這心……是為我而亂的!

    這番話將林凈染強撐著的最后一絲理智吞沒,他再次吻了上去。

    火一觸即燃,終成燎原之勢。

    夏日午后的天氣變化莫測,剛才還晴空萬里,現下突然電閃雷鳴,黑云壓城,一副山雨欲來的景象。

    在院中等候的白竹想進偏殿躲雨,卻發現整座寢宮不知何時被下了禁制,他根本進不去,也聽不到里面的動靜。

    怪不得一直未聽聞青玉仙尊和少主的談話聲。

    少主不喜奴仆太多,慣常留他一人伺候,現下殿里是只有青玉仙尊和少主了。

    白竹有些擔心。

    雖然方才少主還抱著仙尊撒嬌求饒,但林凈染畢竟是靈豐門的人,二人獨處一室這么久,少主的性子向來陰晴不定,萬一惹怒了青玉仙尊可如何是好?

    白竹心下憂慮,已過午膳時辰,不免餓得慌,眼下暴雨欲來,他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殿門,最終還是決定先跑去用膳。

    陳洗恍惚得厲害,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他迷迷糊糊瞧見微開的窗邊跑過白竹的身影,心中一驚,直往師尊懷里躲。

    林凈染當即施法將窗門緊閉,輕撫小洗的背安慰道:“別怕,我早已下了禁制,外人看不見也聽不到的!

    陳洗只聽清“別怕”二字,也心安了許多。

    渾身熱得厲害,汗涔涔的,他無力地用額頭蹭了蹭師尊的頸窩,然后半睜著眼一路吻著摸索到唇上。

    他明顯感到師尊僵了僵,忽而屋外雨聲大作,殿內好似又掀起了狂風暴雨。

    分明說夏時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可今日這雨整整下了一個午后,直到夜幕降臨,月影重現,驟雨方才停歇。

    陳洗躺在師尊的臂彎里,伸手去描摹那好看的眉眼,手指描著描著便使壞觸上了猶帶通紅的耳垂。

    “別鬧,”林凈染抓住作惡的手,“不是說累了嗎?”

    一聽這話,陳洗頓時不好意思,背過身,嘟囔道:“我……我說了那么多次,也沒見你聽過,現在又提……過分……”

    聽言,林凈染低笑,將人摟近。

    陳洗推開湊近的人,佯怒道:“我去靈豐門是不安好心的,成為你的徒弟是個意外,從頭到尾,我只是在利用你尋找神器。”

    林凈染偏湊得更近,低聲道:“好,我要酬勞。”

    陳洗沒反應過來:“什么酬勞?”

    “你!

    陳洗:??!

    這還是他那冷情冷性的高嶺之花師尊嗎??

    互明心意后,開竅了?

    陳洗覺得自己被反將一軍,他又想不出什么騷話還回去,只得認栽扯開話題,說起了一直不解之事。

    “師尊,靈根的分法是靈豐門獨創,我去拜師大會前,父親分明幫我偽裝成了三等天靈根,最后怎么測出來是一等?”

    “靈根天賦若高,便遮掩不住的。你是初任魔尊嚴凌滴血成魚所化,是一等天靈根也不稀奇,又或者……”

    “又或者是為何?”

    林凈染輕嘆一聲:“又或者是因為千年前,你吃了我護心的那瓣蓮,受其影響……”

    聽出師尊語氣不對,陳洗問:“怎么了?為何不開心?”

    “我看見了你心口上的傷,”林凈染停頓了幾秒,“是為救我剖心留下的吧……疼嗎?”

    原是為這事,陳洗回過身,依偎進師尊懷里:“師尊放心,掌門明辨是非,很照顧我,剖心時特意為我護法療傷,還讓我吃了麻藥,一點也不疼,不然傷口才不會愈合得如此之快。”

    “他若明辨是非,便不會封我記憶,私自處決你,還放任旁人害你灰飛煙滅!

    “師尊,我灰飛煙滅那是幻象!做不得真的,掌門本性不壞,但在處理這件事上確實欠妥當了些。”

    見人還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陳洗笑著輕輕掐了掐師尊臉頰,“好了,怎么我鉆完牛角尖,輪到你來鉆了嗎?”

    林凈染緊了緊懷抱,肌膚相觸貼合,他才能更感受到當下的真實。

    “若并非幻象,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

    “好了好了,不許再提別人了,”陳洗道,“只要我們仍活著,便是最好的。”

    “嗯!

    師尊抱著抱著,便又去吻他的臉側,陳洗察覺不對,警惕地喚了聲:“師尊?”

    沒等到回應,他便出手想將人推開。

    “別動,”林凈染的嗓音低沉,“方才我說要酬勞!

    陳洗一臉疑惑:“不是,我神器都沒到手呢!哪里來的酬勞給你??”

    “可是你利用我了!编

    陳洗:???

    “那是玩笑話,我何時利用你了?師尊你耍賴!”

    “嗯……”

    “師尊……嗯……”

    月色朦朧,夜還很漫長。

    不知何處傳來了壓抑著的低泣沉吟,嚇得圓月趕緊扯來一片云擋住自己。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三日,白竹整整在殿外候了三日!

    他想盡辦法,奈何青玉仙尊的法力太過高強,怎么都解不開禁制。

    這功夫,仙尊怕是都能毀尸滅跡了……

    白竹心中焦躁憂慮萬分,他不敢向還在養病的尊主稟告此事,更不敢向外界透露,只對大臣們說是少主舊疾復發在修養當中。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內憂也就罷了,偏偏外患又上趕著襲來。

    靈豐門的掌門帶了一眾長老和幾個弟子,盤踞在南息山結界外。

    宣稱要為方安討個說法,還口口聲聲說青玉仙尊被少主迷惑跑來魔域,若不交出仙尊,三日后便要破結界而入了!

    現今尊主傷勢嚴重,要是靈豐門真破界進來,魔域如何抵擋住。!

    白竹欲哭無淚,天曉得他這幾日怎么煎熬過來的。

    靈豐門那些家伙假借為方安討說法的由頭,擺明了是來逼青玉仙尊回去的,明日便是第三日了,他該如何是好?!

    是他無能,守不住魔域。

    白竹焦急得眼淚流下來了,此時,吱嘎一聲,殿門終于開了!

    青玉仙尊?!

    不對,少主呢?

    白竹連忙迎上去,看見仙尊脖頸和唇上的痕跡,頓時愣住。

    這……是怎么弄的?

    莫非二人打起來了?

    思及此,他愈發心慌,連行禮都忘了。

    “小洗說想喝紅豆粥,勞煩去煮一碗。”

    白竹邊點頭,邊應聲:“好好,臣這便吩咐下去,青玉仙尊,我可否見少主——”

    接下去的話被關門聲打斷,白竹無奈,只得先離開。

    下一回他可學精了,趁著將紅豆粥遞到青玉仙尊手上的功夫,急忙問:“仙尊,我有要緊事稟告少主!”

    “小洗身子有些乏,你晚點再來。”

    林凈染看都未看他一眼,拿上紅豆粥便走。

    看著又關上的殿門,白竹長嘆一聲,忽而回過勁來——這里明明是魔域,他要見自家少主,為何要經過靈豐門的人同意。?

    寢殿中。

    陳洗聽見關門的動靜,撩了一下眼皮又閉上。

    直到腳步聲到床前,他才睜開眼,咬牙切齒道:“師尊,你可真是個……禽獸!”

    他可算是體會到半夢半醒、日夜顛倒、不問世事是何滋味了!

    林凈染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紅豆粥放到一邊,先扶小洗坐好,然后拿上瓷碗,用湯匙舀起粥吹了吹,送到徒弟嘴邊。

    陳洗尋思自己也沒虛弱到要人喂的地步吧,又不是手不能扛的……

    但轉念一想,就是眼前這“罪魁禍首”害他餓了三日,讓人照顧一下又怎么了?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享用起紅豆粥。

    吃完沒一會兒便開始犯困,陳洗安穩地睡了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才醒。

    師尊給他喂完晚膳,將白竹帶了進來,陳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魔域,父親受著重傷,還一堆事等他去學去處理!

    被師尊耽擱了三日,接下來該忙成什么樣子了……

    看白竹欲言又止的模樣,陳洗心下明了,將林凈染支開:“師尊,我想吃之前在人間你親手烤的兔子了。”

    “好!绷謨羧疽膊欢鄦,轉身離開去烤兔子。

    “何事?說吧!

    白竹激動地握上少主的手:“少主!臣終于見到你了,擔心死臣了,天知道臣這幾日是如何熬過來的!這三日也不見少主出來用膳,臣心里……”

    又開始了……

    陳洗打斷道:“說正事!

    白竹擦去溢出的眼淚,正色道:“靈豐門的掌門帶人已守在南息山結界外兩日,說若明日再不交出青玉仙尊,便破界硬闖。”

    “方才青玉仙尊在,臣不敢明言,如今尊主尚在病中,若他們真一舉進攻,魔域怕是承受不住,事關重大,還請少主定奪!”

    聽言,陳洗面露嚴肅,雖然之前司徒曜來提醒過,他也答應會勸師尊早日回靈豐門,但是現今他與師尊好不容易心意相通,他著實不想讓人回去。

    魔域又不是養不起個修仙界第一人,若說名不正言不順,那讓師尊“嫁”來魔域和親,豈不是兩全其美,又讓他和師尊有情人終成眷屬,又能維護兩界和平。

    只怕靈豐門里那些老頑固受不了。

    同時陳洗也顧慮師尊去見了掌門等人,真會被勸回去……

    于是他吩咐道:“明日,你想辦法拖住師尊,我自己去會一會他們!

    白竹憂心:“少主,此舉也太過危險了,萬不可……”

    陳洗堅定道:“不必勸了,我自有對策。才不能讓師尊見到他們,指不定又要在背地里搞些挑撥離間的勾當!”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完結撒花,啊不是,是終于!

    27萬字了歐耶歐耶,感覺寫到333333字應該能完結吧!

    想想還是這兩章攢著一起發算了(*/ω\*)

    第087章 仙魔對峙

    南息山綿延千里, 為自生魔之誕生地,靈氣充沛。

    現今自生魔早已不見蹤影,但南息山仍百草豐茂, 樹木叢生。

    晨間山林里薄霧彌漫, 帶起特有的清爽水汽, 有五人匆匆而過, 打散了霧,沾濕了衣。

    他們直奔出魔域地界。

    穿過結界,再行不遠,景象霎時變了——視野瞬間開闊起來, 周圍綠意竟無,空余滿地荒土。

    此方無結界處乃上古神魔大戰后留下的遺跡,屬于不受管轄之地。

    是個談判的好場所。

    陳洗約了靈豐門眾人在此相見。

    他束發金冠,還特意換了身紅衣, 貴氣張揚無比。

    靈豐門的人不是口口聲聲說他迷惑師尊么,那他自然要擺出合襯的模樣,可不能叫人家失望。

    等侍衛布置好桌椅,煮上茶,陳洗安閑坐下。

    那么多人不辭辛勞趕來魔域, 又等了兩日,他這地主之誼還是要到位的,免得屆時說魔域不懂待客之道。

    他只挑了四個隨從, 帶得人太多顯得像是來打群架的。

    有些事, 若能好好說話解決, 總比動武來得好。

    桌上的小火爐靜靜燃燒, 茶香淡渺, 飄得蠻荒之地橫生了幾分別樣悠遠的意境。

    不消多時, 客人便至。

    陳洗未起身,懶散地看過去。

    陣仗還挺大。

    掌門與十三位長老皆來了,后頭跟了凌傲月、司徒曜和阿柏三名小輩,還有相貌被毀的方安。

    看來他們并不想將師尊跑來魔域的事鬧大,畢竟對于靈豐門來說,“青玉仙尊”四個字,從某種意義上便是顆定心丸。

    門派中應早已封鎖了消息,于是便只帶上了幾個知情的晚輩,同時帶司徒曜他們來是想讓他能念及舊情。

    至于長老們全部出動,怕不是即便師尊不愿回去,他們也要將人綁回去。

    陳洗擺起客套的笑,正欲開口寒暄,對方責問先至。

    “怎么是你?凈染呢?”方平怒斥,“陳洗你果真沒死!居然敢設下法陣欺瞞逃脫,身為魔域中人,你不顧理法,偷學靈豐門術法,偷走赤蓮子,還不快快將赤蓮子交出來,自裁謝罪!“

    “我不逃,難不成任由你害得我灰飛煙滅?方長老,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是非不分蠢頓如豬。”

    “你!”

    “好了好了,”陳洗懶得多言,擺擺手,拿著茶盞站起身,“各位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還讓大家等了兩日,心里著實過意不去,特設下茶宴。未曾想來了這么多人,幸好命人鋪了四張四方桌,你們十八個人擠擠應也坐得下!

    “陳洗,你仍活著可太好了!”

    凌傲月笑道,與司徒曜對視一眼,還真去拿桌上的茶。

    “月兒!司徒曜!”

    兩人被方平瞪回去了。

    一直面色凝重的凌立緩緩開口:“陳洗,你借凈染的名義引我們來此所為何事,凈染呢?”

    師尊性冷但心善,更何況靈豐門是生養之地,甚至可以說是掌門將師尊養大的。

    怕人真被勸回去,陳洗并未將此事告知。而是暗中下了迷香,使其昏睡,命白竹看著。

    之前方平故意挑撥,同他說師尊心寒至極,已把他逐出師門。

    害得他連師尊追來魔域都沒有好臉色,一味相信父親的猜測,以為師尊是為了赤蓮子做戲,還故意作弄折辱。

    也就師尊脾性好,要是換個心氣高的,早被他氣跑了……

    鬼知道師尊這次回去,方平又會玩什么把戲,他才不給人再次挑撥離間的機會!

    陳洗冷了臉:“師尊說了,你們欺瞞他,他暫時不想回靈豐門,更不想見你們。四界神器之事他會留意,應擔的責任他也會承擔。”

    “反正只要心中有道,在靈豐門還是在魔域又有什么兩樣呢?”

    “混賬!你在瞎傳什么鬼話?!”方平指著陳洗怒罵,“凈染才不會說這樣的話,他定是被你這魔頭給迷惑了!快將人交出來,饒你不死!”

    陳洗不耐煩地抱臂:“又是這副我迷惑師尊的說辭,聽得我耳朵都生繭了,你們繼續自欺欺人吧!

    “又不是我求他過來的,是他知曉你們欺瞞之后,自己闖來的,我可是派了魔域萬千將士去攔也攔不住……”

    說著,他刻意擺出一臉無辜像:“哎呀,我還想勸他回去呢,可一提起這事他便氣得連我的話也不聽了,趕也趕不走,我有什么辦法呢?”

    “你!”

    “噗嗤……”

    聽陳洗這陰陽怪氣的話語,司徒曜憋不住笑噴了,恰好打斷了方長老氣急敗壞的斥責,被方平低罵了句,才悻悻收笑。

    凌立輕撫長須,嚴肅道:“陳洗,單你來傳話,做不得數,讓凈染親自來見我,當著我的面同我說。如果他真要留在魔域,背棄師門,我無話可說,不然就算是硬闖魔域,我也要見到他!”

    “陳洗……”

    凌傲月擔憂地出言提醒。

    她爺爺這回讓十三位長老一齊來,還帶上了秘密法器,并非是唬人的假把式,是下定決心要將青玉仙尊帶回去的。

    聽掌門這般說,念在其剖心時對自己的照顧,陳洗收了些飛揚跋扈的勁:“掌門的意思是要硬闖咯?你大可闖一個試試,我魔域萬千將士并非是吃素的!皆在結界后守著呢!”

    他頓了頓,語氣冷淡:“沒想到‘如果他真要留在魔域,背棄師門’這種話也會從掌門嘴里說出來。師尊尚未露面,你便先給他扣上了頂‘背棄師門’的高帽!話皆被你說盡了,真是好樣的!”

    陳洗不悅地將茶盞扔在地上,清脆響聲過后,瓷杯四分五裂。

    “我再跟你們說一次,師尊說了不會見你們的,識相的就趕緊滾!”

    方平提劍指向陳洗:“你這魔頭目無尊長,不知悔改!我現在便替魔尊好好教導教導你!”

    說完使劍襲來。

    陳洗并不躲,冷笑問:“你也配?”

    話音剛落,那放著的四張木桌忽而冒出濃密的黑氣,陳洗身邊的四個護衛齊齊捏訣施術。

    黑氣像是有了生命,繞著靈豐門眾人翻飛,一個長老不小心觸碰到當即昏死過去。

    凌立認出來,驚訝睜大眼:“天魔陣!”

    須臾間,黑氣將眾人困在一處,最后竟在外層漸漸實質化,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

    “沒錯,天魔陣,特意為迎接你們準備的,為布下陣法不被發現,真是讓我絞盡腦汁!

    天魔陣乃魔域高級別的秘術,需多人施術,駕馭魔君怨氣,此陣法強大無比,相傳能夠弒神。

    然其需起碼四人齊心協力,有一方被攻破,陣法便會消失,而且擺陣時易被發現,往往陣法還未成型便被察覺打斷,一經打斷,無法再施術。

    對布陣施術要求極高。

    所以,歷代魔尊皆會特意培養施術者,這四個隨從可都是陳洗精挑細選出來的施法好手。

    他昨夜便命人來布置,今日借桌椅掩耳盜鈴,還真沒被發現。

    剛剛摔杯便是起陣的號令。

    “此陣需消耗上古魔君留下的魔念怨氣,上次師尊闖來都沒舍得布陣,便宜你們了,”陳洗笑了笑,“放心,我囑咐了不傷人,既然好話說盡,你們還是不聽,那便只能把你們囚在籠里,扔回靈豐門去!”

    被關了,方平還大放厥詞:“陳洗!你竟卑鄙無恥到如斯地步!我定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困獸之斗,陳洗并不想理,拿出張符紙吩咐隨從:“我已將解陣術法附于其上,送到靈豐門時,先把他們扔到結界里,走遠了再催動符紙解陣。不然,鬼知曉這自詡清本正源的名門正派會搞些什么下作的手段!

    “是。”

    隨從正欲上前,那實質化的鐵欄竟在逐漸化為黑氣。

    這是解陣的象征!

    一旦解陣完成,此陣法便無效了!而且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次施術!

    隨從覺察不對,欲施法加強,鐵欄已重新化為黑氣。

    來不及了。

    陳洗蹙眉巡視,瞧見角落里的方安正念訣做勢,細看其捏訣手勢,陳洗臉色一變。

    是天魔陣的解陣法!

    解陣秘法屬魔域機密,只有父親和兩個親信知曉,方安怎么會?。

    陳洗心中震驚,見黑氣慢慢變淡,忙揪起還在施法補救的隨從們的衣領,把人往后一扔,大喊:“跑!”

    余音未落,靈豐門眾人已脫離束縛,飛身至半空。

    陳洗躲開方平刺來的狠厲劍法,忽覺頭上有道道金光飛來。

    糟了,縛仙咒!

    頃刻間,陳洗被一道道金光附身綁住,無法動彈。

    他死死盯著方安:“你怎會知曉天魔陣的解法?”

    如此級別的密辛都會被外泄,除了于懲那個瘋子,魔域定有奸細!

    方安容貌被毀,戴著帷帽,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見他的神情。

    只聽他那破損的嗓子,嘶啞地笑了兩聲:“你們魔域害我到這般地步,我蟄伏魔域八年,若不能探聽到密辛,這么多年屈辱豈非白受了?!”

    方安的扮相讓陳洗莫名想起于懲,于懲向來只戴面具,從不露真容。

    他有懷疑過方安便是于懲假扮的,但很快又否決了這個想法——方安身上沒有傷,于懲是被尋劍貫心后逃遁的,尋劍之傷無法遮掩。

    陳洗屬實沒料到靈豐門里居然有人會解天魔咒,只帶了四個隨從,現下被縛仙咒捆住,只能聽候發落。

    片刻之間,困獸成了自己。

    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的,應該就是方平。

    方平剛想提劍刺來,被凌立攔住。

    凌立道:“陳洗,你只需將凈染交出來,我們便不傷你。”

    即便落了下風,也不能輸了氣勢。

    陳洗冷哼一聲:“再說多少次也沒用,師尊他是不會回靈豐門的!

    凌立拂袖:“冥頑不靈!”

    方平趁機道:“掌門,我有的是方法讓他說出來!

    凌立背過身,默認了。

    方平冷笑著將劍湊到陳洗臉上,劍鋒冰冷銳利,再一用力便能劃破白嫩的臉頰。

    “陳洗,你放不放人?若不放人,我便毀了你的容為我哥報仇!讓你嘗嘗容貌盡毀的痛苦!叫你沒臉出現在凈染面前!”

    陳洗不正眼看這小人得志的嘴臉:“這就是你們靈豐門的手段嗎?”

    方平氣急敗壞,揮劍要砍。

    陳洗下意識閉上眼,只聽耳邊錚得一聲,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他被人拉著退后,陳洗睜開眼,身上的縛仙咒已解,師尊的身影猶如世上最堅固的城墻擋在他身前。

    接著,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其中蘊含著不容忽視的怒意。

    “誰也不許傷害小洗!”

    作者有話要說:

    第088章 十指緊扣

    此話一出,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山間清風看好戲般掠過每個人,帶起一陣精彩紛呈的沉寂。

    師尊及時出現, 擋在他身前與靈豐門對峙, 陳洗欣喜, 隨即略微犯怵。

    他隱瞞掌門率人來南息山征討之事, 故意給師尊下了迷香,又引門人來此,自作主張宣稱師尊不愿回去……

    現下師尊趕來,想必已對事情有所了解。

    說到底, 此事之錯在他,是他私心作祟,貿然引發對峙局面,差點釀成大禍。

    若是師尊怪罪下來, 甚至被勸動要回靈豐門……

    他沒臉更沒立場阻攔。

    聽林凈染說出那般不著調的話,凌立撫長須的手停滯,面上再無法保持平和。

    “凈染,你知曉自己在說些什么嗎?!”

    “知曉,”林凈染答, “一直知曉。”

    凌立伸手指著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方平痛心疾首地勸道:“凈染!你怎會被這魔頭迷惑至此,說出如此不著調的話?陳洗他是魔域中人, 拜你為師是為了偷走神器!”

    “你們相處一年, 他定在暗中給你下了什么法咒, 才會讓你喪失理智幫他, 快隨我們回去, 讓問醫堂的長老好好為你診治診治!”

    “哼, 迷惑?方長老幾次三番說我迷惑師尊,知曉何為迷惑嗎?”

    勸人回去也就罷了,居然還當面挑撥離間,陳洗的火氣頓時壓不住。

    不是說他迷惑么,那他便迷惑給他們看!

    他一步上前,勾著師尊的脖頸,踮腳在人右臉上結結實實親了一下。

    四處傳來一陣吸氣聲,眾人臉上是出奇一致的難以置信。

    “我這般迷惑師尊,方長老可滿意?”

    被親上時,林凈染的眼里閃過一絲微訝,聽小洗這般說后,隨即浮現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陳洗語氣里挑釁意味十足。

    不過其實他親完便后悔了,何必跟方平一般見識?

    師尊一向最避諱親密之事,剛才他氣勁上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行了不雅之舉。

    氣人的目的是達到了,但只為出氣,不顧師尊意愿便行此舉,著實是對師尊的不尊重,也是對這份感情的不尊重。

    如果引發師尊不滿責怪,他也無話可說……

    見此情景,凌立驚訝萬分,他抖著手指了指陳洗,又指了指林凈染。

    “你!你!你們?凈染你竟被這魔頭迷惑到如斯地步嗎?”

    感受到小洗收手,聽掌門這般說,林凈染冷了臉。

    他反手握住陳洗的手,與之十指緊扣。

    “我沒有被迷惑,一切皆出自本心!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得是清清楚楚。

    眾人臉上的難以置信,漸漸轉化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一個個盯著林凈染與陳洗十指緊扣的手目瞪口呆。

    青玉仙尊這舉動是明示了他與陳洗的師徒關系非比尋常!

    “混賬!胡鬧!!”凌立看著二人相握的手,氣得長須像要倒豎,“你們這般成何體統?!林凈染,你回不回靈豐門?難不成你要為了這魔頭,背棄師門,背棄生你養你之地?!”

    林凈染淡淡反問:“心中有道,何處不修仙?”

    “你!”

    感受著手上沉穩堅定的力道,陳洗會心一笑,重重回握。

    有了師尊的表態,看人吃癟,他登時更來勁了:“哎呀,我剛才說的皆是真話,你們又不相信,偏偏要師尊現身!

    “我就說師尊是自己不愿回去吧,我也勸他回靈豐門來著,好說歹說勸了好幾次他都不回去,我能有什么辦法?腿長在他自己身上,你們若是真有能耐,便將他綁回去。哦,對了,你們誰都打不過師尊!

    “混賬!”方平怒目圓睜,施術御劍攻向陳洗。

    陳洗也不避,看著那劍在半空中被尋劍斬斷。

    林凈染冷聲道:“我說過,誰都不能傷害小洗。”

    方平氣急:“凈染!”

    這時,凌立抬手制止,他靜靜注視著林凈染,黑著臉問:“凈染,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真要留在魔域,不肯同我們回靈豐門?”

    “我答應過的事不會更改,如今神器顯現,形勢危急,我會護住靈豐門,護住四界。”

    林凈染頓了頓,他看向小洗,溫和一笑:“只要心有責任,回靈豐門還是留在魔域并無二致,但魔域有我想要守護的人。掌門,我要留在魔域!

    凌立氣極反笑,連道三聲“好”,隨即拿出一個銅鈴,施法震蕩。

    銅鈴聲清脆,余韻悠長,卻莫名有些詭異,聽得陳洗不禁擰眉。

    忽而,交握的手驟然緊繃,只見林凈染踉蹌連退幾步,面露痛苦,竟吐出了血。

    “師尊!”

    陳洗忙扶人坐到一旁,輸送靈力:“師尊,為何會這樣?是那銅鈴有問題嗎?”

    林凈染扣住小洗的手,搖了搖頭:“沒用的!

    說完,他看向掌門:“束法咒,你從一開始便想控制我!

    “什么?”陳洗臉色大變。

    束法咒本是上古禁術,可控人心智。

    千年前被明華仙尊改良后,轉為控制法力,該咒主要用于心生魔念、尚有挽救余地的弟子身上。

    一般而言,束法咒在體內時間愈長,功效愈佳。

    掌門只一搖鈴,師尊便反應大到直接吐血,此咒怕是早在身體里待了幾十年。

    凌立冷聲道:“是師尊有遠見,當年他將尚在襁褓里的你交給我時,便看出你天資絕佳,但靈根只能在十二歲之后測明。”

    “在得知你是一等天靈根后,消失十余年的師尊特意回靈豐門,給你種下束法咒,只怕你日后仗著天賦異稟、法力浩瀚,便不受管教,為非作歹!”

    “一切果真被師尊猜中……上次你大鬧訓誡堂我以為你還有救,不忍心施展束法咒。今日一看,你是完完全全的昏了頭,無藥可救!”

    如此說來,師尊十二歲時,就被中下了束法咒!

    “這便是修仙界第一大門派的做風嗎?居然忌憚弟子天賦過高,怕最后不受控制,早在暗中下毒手,簡直陰狠毒辣至極!”

    陳洗越說越氣,質問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師尊當人看?他是人,不是你們收怨靈、立威望的工具!”

    “他是靈豐門的弟子,當一切以靈豐門為先。而不是被你蒙蔽心智,是非不分,偏要留在魔域!”

    凌立話畢,再一搖鈴。

    尋劍失去法力支撐,掉落到地上,發出哐啷的悶響。

    林凈染蹙眉想強忍蝕骨的痛楚,卻根本忍不住,又嘔出鮮血。

    他法力全無,意識也在逐漸模糊,血順著嘴角落到白衣上,像是開出了一朵朵梅花。

    陳洗慌亂地幫師尊擦血,因他身著紅衣,血沾在他的衣袖上并不凸顯,只氤氳出一塊別樣的深紅。

    見靈豐門的人上來欲將師尊帶走,陳洗撿起尋劍,揮向靠近者。

    不然劍是司徒曜送來的,靈豐門應還不知曉劍失竊之事,防止招惹懷疑牽連司徒曜,他特意未帶不然劍。

    “我現在明白了,什么青玉仙尊最冷情冷性,皆是屁話!我看是你們故意將他養成無情無欲的模樣,這般他便能乖順地待在你們構筑的狗屁神壇上,做一個即威懾四界,又聽話不爭的空心傀儡!”

    陳洗持劍站在林凈染身前,活像個衛道的戰士:“師尊不愿回去,你們休想將人帶走!”

    凌立眼中殺意已顯:“陳洗,我本想饒你一命,可你竟把凈染蠱惑得連師門也不認了!留你不得!”

    說話間,二人已被團團圍住。

    陳洗緊握手中的尋劍,他身上有無方印,但他借到的神力尚不足以對抗這么多靈力深厚的長老,方才連縛仙術都解不開。

    于是他咬牙強行催動神器,暫時抗衡著。

    以一敵多,陳洗漸驅力竭,他不由得想起司明,當初司明將無方印融入骨血,法力大增到能和師尊打個平手。

    若他也這般,沒準能拼死一搏。

    陳洗抓牢脖子上的無方印,看了師尊一眼,就算是會遭反噬身亡,他也絕不能讓掌門帶走師尊!

    陳洗做好決定,正欲施法強行將神器融進體內,神識中收到了司徒曜暴躁的傳音:【陳洗你瘋了嗎?!你是不是想將神器融入骨血?我哥的前車之鑒你還沒看明白嗎?會遭反噬而亡的!】

    陳洗回道:【我沒有辦法了……】

    【什么沒有辦法?你把無方印給青玉仙尊!神器之力莫測,壓一個小小的束法咒應不在話下,更何況仙尊天賦極高,沒準能參破更多!】

    一語驚醒夢中人。

    此時,一直觀望凌立突然出招,加入戰斗。

    陳洗被打落地,一陣氣血翻涌,吐出了血。

    他趁機將無方印拽下,塞到像是昏迷了的師尊手里,傳音道:【師尊醒醒!你試試能否用無方印壓下束法咒!】

    林凈染眼睫微動,攥緊了手里的神器。

    自小金鎖被繳后,陳洗便一直靠無方印壓下傷病。

    現今神器離身,病容顯露,身體支撐不住,他只能趴在地上喘氣。

    看師尊拿住神器,他心里松了口氣,隨即脖頸上一涼,是掌門持劍相抵。

    “可有遺言?”

    看來是真的不會放過他了。

    陳洗正準備受死,只見凌傲月和司徒曜一左一右拽住掌門的手為他求情 ,阿柏還攔在了他身前。

    凌傲月道:“爺爺!求你饒了陳洗一命!不是帶青玉仙尊回去便好了嗎?”

    司徒曜附和:“是啊掌門,鬼知曉陳洗還有沒有設下埋伏,當務之急是將仙尊帶回去!”

    “松手,”凌立怒道,“你們居然為這孽障求情,也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藥嗎?”

    倆活寶反而拽得更緊。

    凌傲月振振有詞:“不行不行!爺爺你不能被憤怒蒙蔽雙眼,現在并非是要陳洗性命的最佳時機,赤蓮子失竊,萬一殺了陳洗惹怒魔尊,魔尊派人大舉進攻靈豐門該如何是好?況且,魔域的神器可沒丟。 

    凌立像是被說動了,拿劍的手放下了些。

    方平見勢不妙,剛要開口勸進,赤金色的光芒倏地大盛,照得荒蕪之地像是要展露生機。

    尋劍憑空而起,將一干人等拍飛,待光褪盡后,除了凌傲月、司徒曜和阿柏,其余靈豐門的人皆被打倒在地,呼痛聲此起彼伏。

    林凈染起身,手中的無方印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他冷漠地巡視眾人,最后視線停在掌門身上,銅鈴從掌門處飛至他手中,頃刻間化為齏粉。

    “滾!

    凌立不解地看向林凈染,瞧見對方手中的東西,他神色一變,陳洗隱藏得太好,他竟一直未發現這物件是神器!

    這時,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白竹帶著一千魔域將士前來支援。

    “少主!”

    林凈染邊抱起小洗,邊吩咐:“把人扔回去!

    “是!”

    陳洗一襲紅衣,艷麗張揚地不可方物,他面色慘白,嘴角殘留著鮮紅的血跡。

    林凈染輕輕擦去這唇邊的血,扣住小洗的手腕輸送靈力,他在陳洗額間落下一吻,溫聲道:“對不起,事出于我,還害你受傷,疼嗎?”

    陳洗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有浩瀚靈力相助,陳洗臉上終于顯露出幾分血色。

    “師尊,好了,不要再為我浪費靈力了!

    “不是浪費!

    林凈染不聽,依然在傳輸著。

    陳洗的紅衣上沾了血跡,留下并不分明的暗紅色印記。

    這是他第一次見小洗穿紅色。

    待陳洗緩過來,完全恢復時,林凈染湊近他耳畔低語:“我還沒同你說!

    陳洗不解:“什么?”

    “好看!

    陳洗滿臉疑惑:???

    “你穿紅衣,真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第089章 想

    你穿紅衣真好看……

    細語呢喃, 敲冰戛玉。

    像是陣春風拂過,吹得陳洗心間暖暖的,身上的傷霎時不疼了。

    他本故意打扮張揚氣靈豐門的人, 沒想到會得到夸贊, 登時不好意思地往師尊懷里埋了埋。

    “師尊若喜歡, 我以后時常穿給你看。”

    “不!

    這堅定的拒絕聲引得陳洗抬頭, 正對上那溫柔似水的眼眸。

    他不解問:“為何啊?師尊不是覺得好看嗎?”

    林凈染語氣認真:“小洗喜歡穿什么便穿什么,切不能受我影響!

    陳洗明白過來,笑出了聲,捏了捏眼前這略帶嚴肅的臉。

    “好。”

    白竹猶豫幾下, 還是上前稟告:“少主,青玉仙尊,已安排妥當,臣這便命人將他們扔回靈豐門!

    聽言, 陳洗轉過臉,對站在一旁的凌傲月、司徒曜和阿柏點頭致意,接著掃視被五花大綁靈豐門眾人,最后視線落在滿臉憤恨不甘卻仍昂頭不服輸的掌門身上。

    陳洗冷哼一聲道:“白竹,扔的時候小心仔細些, 掌門年齡大了,身子骨不佳,萬一磕著碰著訛上我們魔域, 可就不好了。”

    說這話時, 陳洗明顯感到師尊抱住他的手一緊, 他不解輕聲問:“師尊, 怎么了?”

    林凈染摩挲著小洗的肩側, 一臉諱莫如深, 沉聲只回了兩個字:“無事!

    師尊這反應……

    陳洗不由得眉頭微皺,難不成是因為他對掌門太不客氣,惹得師尊不悅了?

    于是他加了句:“白竹,再怎么說,掌門對師尊有養育之恩是不爭的事實,你好生看顧著。”

    “是,少主,微臣明白!

    白竹行禮完,指示將士們將靈豐門的人全帶下去。

    吩咐好,陳洗偷瞄師尊。

    林凈染臉上的諱莫如深并未和緩,甚至隱隱顯露糾結之色。

    到底會為何事?

    今日他的貿然舉動,導致師尊與靈豐門決裂,難不成師尊是為此心生郁結?

    而且他還當著眾人的面“大逆不道”地親了師尊,引得師尊明示他們并非為尋常的師徒關系……

    陳洗不禁問:“師尊,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

    林凈染輕嘆一聲,橫抱起小洗,捏訣帶人回了寢宮。

    他將人穩當放在榻上,轉身去拿東西。

    陳洗默默盯著師尊的身影。

    絕對有事!

    八九不離十便與靈豐門有關,他細細回想他說的那句話,除了陰陽怪氣過頭,他分析不出為何會惹得師尊不高興。

    不行,他必須要想辦法讓師尊把不滿之事說出來,兩人好不容易走到這步,絕不能因一些小事生了嫌隙。

    林凈染走回榻前,手上拿著早前司徒曜送回來的紅繩。

    陳洗明白師尊意欲何為,小金鎖離身后,他只能靠無方印壓下傷病。

    現下神器給了師尊,身體病容再現,師尊想再用靈力凝個小金鎖出來。

    等師尊在榻邊坐下,拿起他的手準備將紅繩戴上時,陳洗阻止,又問:“師尊你在生氣嗎?”

    聽小洗問了兩回,林凈染疑惑反問:“我為何要生氣?”

    “我、我隱瞞掌門帶人來逼你回去之事,用迷香讓你沉睡,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親你……那些皆是將你捧上神壇的人,還導致你和靈豐門決裂……”

    “我為何要介意他們的目光?”林凈染莫名,握住小洗的手,“名頭稱謂不過虛妄,只有你是真實的。”

    聽言,因心虛不敢看過去的陳洗不由得抬眼,師尊眼神認真又堅定。

    互明心意后,師尊雖說不來花言巧語,但從不吝嗇表達,每次都直白真誠。

    他反手握住林凈染的手:“那師尊你為何郁郁寡歡?像是有心事!

    林凈染斂眸沉默幾秒,最后抬眼與小洗對視:“思來想去,♂風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見師尊一臉鄭重嚴肅,陳洗心中難免緊張:“何事?”

    “方才你說掌門年齡大,若按化身后來算,其實我只比他小十三歲……你介意嗎?”

    陳洗:???

    他是說掌門年齡大了,身子骨不佳來著……

    可他本意是揶揄凌立打不過師尊,再說了修仙之人怎會在乎年歲?

    敢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話居然被師尊聽進去了,以為他會在意年紀。

    看師尊如此鄭重其事,陳洗惡作劇之心頓起,他憋住笑,刻意板起臉,甚至抽回了手。

    “沒想到啊……師尊的年紀都能當我爺爺了,實話實說,我還真有些介意呢……”

    林凈染面色一滯,未料到小洗真會退卻,他不管不顧地將人抱住。

    許久,才強硬地說:“晚了,不準介意!

    好似再說介意,便不放。

    這人也太好騙了,每次都會把他的惡作劇當真。

    抱得太緊,像真怕他會因此心有芥蒂。

    陳洗拍了拍師尊的背,哄道:“哎呀師尊,你怎么還真信了呢?我騙你的,剛入門那會凌傲月那大嘴巴便將此事告訴我了,況且,修仙者哪有年歲一說啊?”

    林凈染悶聲問:“真的嗎?”

    “真的真的,師尊你快松開我,我還指望你身子骨差一點,少折騰呢!”

    林凈染輕笑一聲,終于松手。

    陳洗解釋道:“師尊,那話我是故意說給掌門聽氣他的,怎么沒氣到他,反而被你聽了進去?”

    “我怕……”

    林凈染再度握住小洗的手,垂下眼眸,專心致志地戴紅繩。

    皓腕附余紅,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師尊,這次你可不許耗費五重靈力了,我覺得二重便夠,日后靈豐門或于懲又搞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也有足夠靈力及時應對。”

    陳洗囑咐著,靠上那堅毅溫暖的胸膛:“我被于懲害得傷病入骨,法力微薄,一些事只能靠師尊了……”

    他并非想真仰仗師尊,他巴不得師尊能置身事外落個清閑。

    只是因為這般說辭最能勸動,不然師尊定又會不知輕重地分一半靈力給他。

    回應陳洗的是額間輕吻——唯恐言語太貧瘠,索性刻上印記以示珍重。

    氣氛一時有些低落。

    于是陳洗摟上師尊的腰,裝出一副強搶民女的惡霸語氣:“好,師尊,這便算你答應了,我日后可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了!你要是想跑,我就是綁也將你綁在這!”

    說到這,陳洗感慨地笑了笑:“之前我還時常念叨,若身份敗露,師尊不接受我,我綁也要把你綁來魔域,沒想到……”

    林凈染微笑:“不用綁,我自己來了!

    談話間,紅繩上的小金鎖重新凝好,一如之前精致閃耀。

    世事無常,珍貴之物或會遺失,但只要真情不變,終能失而復得。

    一整個午后,陳洗皆在與白竹商討政事,經過幾日的梳理琢磨,他總算是了解全貌。

    陳洗特意下令,不可將青玉仙尊身在魔域和靈豐門來鬧的事流傳出去,而且萬萬不能讓魔尊知曉。

    父親雖然說尊重他的喜好,即便他喜歡的是靈豐門的人也無礙,甚至還會幫忙將人綁回來,但現今形勢危急,之前父親固執地認為師尊來魔域是為了赤蓮子,尚在病中只會更為警惕偏執。

    眼下就算把師尊帶到父親面前解釋,也不見得會聽。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洗決定還是瞞著比較好。

    半天下來,師尊便默默待在一旁,或閉目調息,或靜靜看他,或找些書讀,從不打擾,甚至有大臣來求見時,不用說就能自動回避。

    安靜又明事理。

    寢宮,夜色深沉。

    陳洗將奏折帶到寢殿來看,林凈染便在旁磨墨。

    活脫脫一副賢夫像。

    白日時,陳洗怕理政事太晚影響師尊休息,特意帶人去挑了單獨的房間。

    奈何師尊不走,偏要陪著。

    夜色差不多了,林凈染拿過小洗手中的奏折,提醒道:“該歇息了。”

    陳洗不聽,欲搶回來。

    林凈染站起身把奏折舉得高高的,讓人碰不到。

    “磨刀不誤砍柴工,萬一將身子熬垮了,屆時只怕有心無力。”

    這么一說,陳洗消停了:“師尊說得是,好吧,師尊也去安寢!

    說完他把人往殿外引。

    其實安排林凈染住另一屋,他也是有私心的——對那檔子事食髓知味后,師尊總會失控,他已經被迫操勞了三天三夜,好歹要歇歇。

    師尊很尊重他的意愿,他若不愿絕對不會強來。如此作為,并非是不相信師尊,而是不相信他自己……

    “小洗,我……”

    林凈染話還沒來得及說,便被推到了門外。

    “師尊,好夢!

    “好……”

    問候尚未出口,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

    林凈染不理解小洗為何這么著急趕他走,他還沒道安歇呢,于是他敲了敲門。

    “小洗,開門!

    陳洗以為有什么事,真把門打開了。

    熟悉的氣息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吻了吻他的臉側,然后在他耳邊輕聲道:“小洗,好夢!

    這暖意讓陳洗一時失神。

    回過神時,師尊還未放開他,他掙扎了一下。

    “師尊?”

    林凈染不滿他亂動,稍微使勁抱牢,接著親熱地在他頸間蹭了蹭,低低道了聲:“想……”

    嗓音暗沉喑啞。

    明白師尊意有所指,這般是在詢問他的意愿。

    陳洗深吸一口氣,壓下涌現的熱意,裝作不懂問:“師尊想什么?”

    林凈染耳朵通紅,埋進小洗的肩頭,憋了半晌才憋出兩聲:“想……想要……”

    陳洗使壞地笑了笑,他偏要聽師尊清楚明了地說出來,便依然裝不懂,故意一本正經地問:“什么?師尊想要什么?不要打啞謎好不好,不直說的話,我還真猜不出來!

    ……

    “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陳洗:我可是訓獅(師)高手

    第090章 吃醋

    燭火昏沉, 月影晃蕩。

    重重疊疊的輕紗如云霧般攏出一方隔絕于世的安寧之地。

    偏安一隅的境地中,正燃燒著不見火光的火。

    火勢兇猛,為了維持穩固, 素手只得用力攥著錦褥, 以致五指深嵌其中。

    腕上的紅繩倒未受侵擾, 依然紅得妖冶艷麗, 襯得肌膚也泛起微紅,墜于其上的小金鎖在搖曳擺動,像因失火殃及的池魚。

    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意圖消解漫天大火, 終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正酣時,陳洗驀然被翻了個身,準備直面火勢,眼前人卻停了下來。

    得不到紓解, 陳洗不安地動了動。

    “別動,”林凈染抽氣,緩了緩才俯下身與之額頭輕抵,沒來由地問,“小洗, 你想嗎?”

    語氣如同誘哄,仿佛羽毛輕飄飄地拂過心間,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陳洗的神識已被熱意吞沒, 他順著話叮嚀出聲:“想……”

    林凈染又問:“小洗想什么?”

    關鍵時刻被磨著, 陳洗渾身上下不舒爽, 急得眼中淚更甚, 晶瑩剔透的, 愈加楚楚可憐。

    作惡者卻還毫不憐惜地摁住他, 不讓他動。

    陳洗掙扎吐氣,猶如一尾在大火中孤立無援瀕死的魚。

    “想……想要……”

    “什么?小洗想要什么?不要打啞謎好不好,不直說的話,我還真猜不出來!

    這話為何如此耳熟?

    陳洗眉宇輕蹙,腦子里漿糊一片,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瞧見“惡人”眼眸里遮掩不住的得逞笑意,才驚覺,這話不就是剛開始他逗師尊的嗎?

    居然被作弄回去了?!

    陳洗惱羞成怒,直接撲到“惡人”頸間狠狠咬了一口,控訴道:“師尊!你欺負我。 

    語氣兇,但不知為何說出來軟綿綿的,著實沒有威懾力。

    回應他的是一聲低笑。

    陳洗惱怒地直想把人踹開,可根本使不上勁,只能言語威脅:“師尊你走開!我才不要!”

    嘴上這般說,但他咬完后,順著脖頸一路輕咬舔舐,最后故意研磨那通紅的耳垂。

    林凈染渾身一震,側過臉便想去吻。

    陳洗躲開,假意出手要將人推走。

    下一秒,不安分的手就被牢牢束縛住,被迫與人十指緊扣,按在兩側。

    腕間墜于紅繩上小金鎖隨之驚起一陣晃動。

    陳洗不服輸,欲出言作弄,話來不及說出口,便淹沒在炙熱的吻里。

    “小洗,乖……”

    翌日。

    陳洗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渾噩起身,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昨夜著實折騰過了頭……

    隨即有溫熱的手附上,施法幫他緩解不適。

    略帶歉意的聲音響起:“怎還會疼,我分明……”

    “別說了!”陳洗打斷,咬牙切齒道,“師尊,你太欺負人了!”

    “抱歉……”

    忽覺天光不對,陳洗問:“現在是何時辰了?”

    “巳時剛過!

    “這么晚了?!”陳洗驚呼,“昨日我還約了大臣一早來商討事宜,白竹竟忘叫醒我了。”

    說著他利落地掀開錦被,翻身下床。

    未料一踩到地面竟腿軟站不住,直直跪了下去,幸好師尊及時抱住了他。

    林凈染將人抱回床榻上,解釋道:“你身子不適,是我讓白竹莫喚醒你!

    聽言,陳洗無奈長嘆一聲:“我不想當不思進取,沉迷美色的君主。師尊,你也不想攤上禍國妖姬的名頭吧!

    “將國之興亡戲侃于美色上,屬實不妥。”

    “我不管!”

    調侃之言還得到認真回復,陳洗霎時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佯怒掐著師尊的下巴讓人低頭。

    “師尊,都怪你!你必須搬去別屋!”

    在徒弟的強烈要求下,林凈染只得搬去之前挑選的房間,過了三日清心寡欲的生活。

    這三日得了安生,陳洗基本寢宮、理政殿和父親寢宮三點一線。

    好在瞞得緊,魔尊至今不知青玉仙尊依然身處魔宮之事,還以為兒子早就將人打發走了。

    因為傷病,魔尊對靈豐門愈發忌憚,更幾次在陳洗面前流露出敵意。

    甚至幾次三番說青玉仙尊那時闖魔域就是靈豐門的詭計,幸好識破了。

    這么一來,陳洗便更不敢將師尊留在魔域的事說出來了。

    現下,陳洗在外間與大臣商議要事。

    林凈染獨坐里間,邊思索著神器之事,邊把玩手上的劍穗。

    這劍穗是闖魔域那日,從司徒曜手上拿到的解界之物,也不知曉原主是誰,看丑得很有特色,他沒多想便留下了。

    白竹一進門,就看見青玉仙尊又在玩少主幼時贈與他的劍穗。

    當初解界令不夠,少主吩咐在劍穗上附著法術,交給司徒恩公以防不測。

    誰想到劍穗最后到了仙尊手里。

    這幾日,白竹屢次欲出言討回,但一看仙尊的臉色,便躊躇犯怵。

    今日,他忍不住了,一鼓作氣上前:“青玉仙尊,在下有事相求!

    林凈染停下手里動作,瞟他一眼。

    感受到那清冷的視線,白竹低頭不敢對視,咽了下口水壓住心中緊張。

    “仙尊,這劍穗是在下之物,可否請仙尊還與在下?”

    記得司徒曜當時確實說,此劍穗從小洗親信處得來。

    原來是白竹的。

    “少主將劍穗賜予在下時,三令五申不許在下弄丟,若仙尊能將此物還回,在下感激不盡!

    林凈染順勢把劍穗遞出去,聽這情真意切的話,手不自覺一頓。

    “這劍穗,小洗只贈與你,只有你有?”

    白竹不明白青玉仙尊為何這般問,其實當初少主編了好幾個,送給親近的侍衛,但十幾年下來,別人的皆已遺失,就他的還在。

    確實只有他有。

    于是,白竹接過劍穗答道:“是的!

    “這是小洗編的?”

    “是的!

    聽言,林凈染遞出劍穗的手微收,但已來不及,劍穗被白竹拿走。

    竟然是小洗親手編的。

    林凈染視線忍不住跟隨劍穗,小洗都還未送過他東西……

    *

    這三日陳洗忙于各事,雖然除了去父親寢宮,白日里師尊大多跟在身旁,但是二人統共沒說上幾句話。

    想著太過冷落了師尊,今日午后,他特意忙里偷閑,邀師尊一同煮茶閑坐。

    白竹備好茶水后退下。

    陳洗發現師尊的目光盯著白竹不放,眼神里隱隱約約透露不滿。

    他不解問:“師尊,你怎么了?白竹何事惹到你了?”

    “無事。”

    就知道會得到這么一個答復,陳洗換了個問法:“師尊,你不喜歡白竹嗎?”

    “是!

    “為什么啊?白竹為人老實憨厚,忠心誠懇,是難得的可靠之人!

    聽小洗這般說,林凈染心里沒來由得不悅,他沉了臉色,許久才緩緩開口:“你給他編過劍穗,我都沒有。”

    陳洗反應過來,失笑道:“就因為這件事?我小時候霸道得很,一慣愛作弄人,又喜歡鉆研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那時心血來潮編了幾個丑劍穗,隨手扔給白竹和幾個侍衛,勒令他們不許取下來。其余侍衛的劍穗早遺失了,就白竹老實,一直戴到現在。”

    知曉原委,林凈染斂眸呢喃:“我都沒有……”

    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堂堂青玉仙尊居然因沒收到劍穗委屈了?

    陳洗頓時笑得更歡了。

    但仔細一想,這一年多來,他確實沒送過師尊什么東西,皆是師尊在送給他,像傳音玉、不然劍和小金鎖。

    陳洗連忙哄道:“好好,我改天給你編一個!

    林凈染臉色和緩了些,但仍顯露著幾分不滿。

    只聽他呢喃出聲:“原來給我編還要改天!

    陳洗一愣,隨即笑開了,他捏了捏師尊的臉,感嘆道:“哈哈,師尊你這扭扭捏捏的模樣也太可愛了!”

    說完,忍不住起身跨坐到林凈染身上,重重地在那氣鼓鼓的臉上親了又親。

    “現在,我現在便去給師尊編!”

    林凈染不悅之色煙消云散,他就這么抱住人站起身。

    身體忽而懸空,陳洗驚呼一聲,下意識摟緊了師尊的脖子。

    三日未擁人入懷,林凈染蹭了蹭小洗的頸窩:“我想……”

    感受到熟悉的炙熱氣息,陳洗被激起一陣微小的戰栗,明白是指什么,他佯怒道:“不許想!”

    “可是,是你先親我的!

    “師尊你這是耍賴,”陳洗停頓幾秒,笑問,“那好,師尊你是想要劍穗還是想……”

    林凈染面露糾結,猶豫一番,抱著人重新坐下:“劍穗!

    話音未落,陳洗便吻了上去。

    兩人癡纏許久,唇瓣才依依不舍地分離。

    林凈染眼眸深沉,他輕輕拭去小洗嘴角的銀絲,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嫉妒!

    陳洗不解:“什么?師尊嫉妒什么,劍穗嗎?”

    “他能一直伴你到如今。”

    陳洗笑了,緊了緊懷抱:“可師尊,未化形前,我們在無尋處的蓮池里相伴了千年,這是誰都無法可比的!

    “不一樣,”林凈染沉聲道,“你每次危難時,我都不在身邊,八年前或許觸不可及,但就連你身份敗露,囚于禁室,我也未幫上忙,還令你傷心。”

    “可那時師尊你是因為幫我擋了黃金刃,昏迷不醒,有心怕也無力!

    陳洗沒想到師尊還會對此事耿耿于懷,他撫上那骨節分明的手,師尊的手比他的手大些,指腹練劍的繭也重些。

    他將手指緩緩擠入指縫,與師尊十指相扣,牢牢鎖住。

    “師尊,我們不糾結以前的事了好不好?往日之事,或有不滿,或有遺憾,但也因著那些事才成就了如今的我們!

    說著,陳洗在師尊手背上輕輕吻了吻:“之前在符陣中,看著無尋處蓮池近千年的滄桑變化,我意識到,在時間面前,無論是人、魔、仙還是神,皆渺小如塵!

    “師尊,我們永遠珍惜眼前,不管前路再艱險困苦,就這樣攜手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林凈染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二人正要吻上去。

    “少主!糟了!”

    白竹不合時宜的慌亂之聲響起。

    先聞其聲,后見其人。

    白竹驚慌失措跑進來,看自家少主摟坐在青玉仙尊身上,嚇得閉眼轉頭就跑。

    “站住,”陳洗問,“這般無狀,發生了何事?”

    白竹生生停住腳步,背著身道:“尊上、尊上知曉少主將青玉仙尊藏在魔宮一事了!現下正大發脾氣,聽說心上傷口又裂開了!寢宮里的人勸不住,求少主趕緊過去一趟!

    “什么?”陳洗變了臉色,“方才我走時人還好好的,是哪個混賬玩意說出去的?!”

    “臣也不知!

    陳洗趕緊從師尊身上下來,走出幾步,回頭問:“師尊可愿隨我一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劍穗:沒想到吧,原來我最后是這功效~

    魔尊:老子要鬧了!

    前半部分配合前一章的最后食用更佳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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