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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見我還畫過畫嗎?

    十二點半, 阮炘荑依次將做好的菜擺放到餐桌上。

    趁她又進廚房拿碗筷,阮蘇伸長脖頸朝餐桌方向望了望,看不清做的是什么, 有三道菜,比昨晚上的少。

    阮蘇穩坐在沙發上, 面不改色地回著溫惜寒的消息:【吃飯了。】

    適逢阮炘荑端著碗筷出來, “媽媽,吃飯了~”

    阮蘇收面色如常地起手機, 輕“嗯”了聲, 緩步走到餐桌前坐下。

    稍偏家常的三道菜,有葷有素有湯,還簡單做了下擺盤, 看著賣相倒是聽不錯的。阮蘇想,味道應該差不到哪里去。

    “咳咳。”阮炘荑清了清喉嚨,依次介紹道,“這個是我照著網上教程做的三杯雞,青椒土豆絲和番茄雞蛋湯。”

    阮蘇點頭, 在阮炘荑期待的目光下, 緩緩夾起塊雞肉放進嘴里, 給出了自己的評價:“還不錯。”確實很不錯, 味道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阮炘荑松了口氣, 噙笑輕聲說:“這是我第一次做三杯雞。”看樣子等兩天可以做來讓溫惜寒嘗嘗。

    阮蘇有些意外,抬眸看向阮炘荑,溫聲道:“第一次做能有這個味道,很不錯了。”

    說著她看了下桌面, 問:“有米飯嗎?”

    阮炘荑一拍腦袋, 笑著說:“有, 忘記端出來了。我去端。”

    等阮炘荑轉身去廚房的功夫,阮蘇拿起手機,快速拍了張照分享給溫惜寒。

    溫惜寒很無奈地回道:【姐,你幼不幼稚?】

    幼稚?

    阮蘇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幼稚:【我哪里幼稚了?】

    【溫惜寒:你現在就挺幼稚的。】

    阮蘇強調:【這是我第一次吃到軟軟做的飯。】

    溫惜寒一點都不炫耀的補刀:【我這幾天吃的早餐都是軟軟做的。】

    阮蘇驚得瞳孔都瞪大了:【?】

    不過轉念一想,兩人不僅是鄰居,還是上下司關系,互相關注一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媽媽?”阮炘荑端著電飯煲出來時,就看見阮蘇攥著手機,臉色是形容不出來的微妙。

    皓齒微磨,將手機扣到桌面上,阮蘇掩眸,神色無異道:“先吃飯吧。”

    “嗯,好。”阮炘荑并沒有多想,只以為剛剛阮蘇是因為公司上的事情而煩心。

    阮炘荑的廚藝比阮蘇想象的要好,做的菜也意外的合她胃口,搭著煮得軟糯適中的米飯,不知不覺間,一碗米飯就慢慢見了底。

    在心里默默與溫惜寒昨天發的照片對比,阮蘇發現自己還是貪心了,不僅想吃阮炘荑昨晚上做的那幾樣菜,還想嘗嘗阮炘荑做的早餐。

    忍著想再添小半碗飯的念頭,阮蘇給自己盛了碗番茄雞蛋湯,狀似無意地問:“軟軟,你什么時候會做飯的?”

    “emmm……”阮炘荑猶豫了下,如實道,“大二的時候吧,那段時間課余時間很足,我就去做了很多兼職,慢慢的就學會了……”

    阮蘇聽得一愣,垂下眼眸,唇角挽起抹自嘲的弧度,抿了口湯,隔了好半晌才開口:“挺好的。”

    “我讀書的時候唯一一點興趣愛好就是畫畫。”眸間閃過絲異樣情緒,阮蘇繼續說,“不過你外公不喜歡,改了我的志愿,我那時候就在學校里偷偷的畫……還認識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阮炘荑靜靜地聽著,好奇地問:“那媽媽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阮蘇定定地瞧了阮炘荑幾秒,默默將碗里的湯喝完,聲音又輕又飄:“你見我還畫過畫嗎?”

    “……”阮炘荑默然,自她有記憶起,就從沒見阮蘇畫過畫,家里更沒有畫室,甚至如果不是今天阮蘇自己說起,她都不知道她會畫畫。

    阮蘇擱下碗筷,拉開椅子起身,語氣肉眼可見地淡了幾分:“我吃好了,軟軟,你慢慢吃。”

    阮炘荑后知后覺地點頭:“好。”

    走出客廳,阮蘇緩步繞到了后院。

    程叔跟在她身后,腰背莫名佝僂,感慨道:“今年的月季開得真好。”

    聞言,阮蘇停下腳步,不顧身上穿著深色的外套拖地,她徑直蹲了下來,修長的食指撫過開得正盛的月季,最后停留在了支撐著花的莖稈上。

    指腹微微用力,阮蘇將那朵艷紅的月季折了下來,她摸著含露的花瓣,輕聲說:“確實開得好。”

    “就像那一年一樣。”

    露水沾到指尖,阮蘇輕輕將水珠擦去,捏著花在后院慢悠悠地轉了一圈才回到客廳。

    餐桌已經被收拾干凈,周姨沒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阮炘荑洗碗,學著她之前的樣子,將人趕出廚房,還落了鎖。

    所以阮蘇回來時,阮炘荑正坐在沙發上,小刀放在手邊,聚精會神地剝著一個紅心柚子。

    阮蘇站在阮炘荑身后看了會,只覺得她是閑得,將整個柚子都剝出來不說,還一點點把果肉上的白皮和經脈撕去,盡可能的保持每一瓣果肉的完整,然后整齊地放進了被掏空的柚子皮里。

    不過這樣雖然麻煩,但吃的時候倒是挺方便的。

    阮蘇捏著月季花,緩步走到阮炘荑面前,傾身將月季插進了擺在茶幾上的花瓶里。

    洋桔梗有些凋零,鮮艷的月季混在其中,艷得明顯又張揚。

    聽見動靜,阮炘荑抬眸望了一眼,在看見花瓶里新多出來的那朵月季后,她笑著說:“可以重新買一束花來換了。”

    阮蘇坐在沙發上,翹著腿,冷不丁丟出句:“又是順路?”

    “???”聽懂阮蘇話外之意的阮炘荑耳尖微燙,低聲嘟噥道,“她還不一定會收我的花呢……”

    不過也說不準,她昨晚上明顯感覺到溫惜寒的態度有一點緩和,那今天送花的話,她應該有一定的概率會收的吧?

    阮蘇:“……”

    恨鐵不成鋼地撇了阮炘荑一樣,阮蘇打開電視,兀自看起了財經新聞。

    阮炘荑還在猶豫要不要送花的事,在確定要送后,她不免加快了手上剝柚子的速度。

    全部剝好后,阮炘荑將果肉一瓣瓣放好,然后把另一半的柚子皮嚴絲合縫地蓋在了上面。

    從外面看,就像是一個完整的柚子,完全看不出里面全是已經剝好的果肉。

    看了眼正在看電視的阮蘇,阮炘荑清了清喉嚨,處于禮貌地問:“媽媽要吃柚子嗎?”

    阮蘇眸光下意識地掠過阮炘荑手里那個“完整”的柚子,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于是阮炘荑便將手上的“完整”柚子放到一邊,拿起茶幾上的另一個柚子,用小刀花出紋路,取出帶白皮的果肉,直接遞給了阮蘇。

    阮蘇:“???”

    然而阮炘荑無所察覺,抱上剝好的柚子,拿上自己的包,丟下句“媽媽,我去買花啦”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阮炘荑離開后,阮蘇看著手里的柚子,陷入了沉思。

    程叔滿目慈愛,語氣懷念,感慨道:“年輕真好。”

    阮蘇哼笑出聲,將手里的柚子丟到茶幾上,罵道:“這小沒良心的。”

    但沒過幾秒,阮蘇就伸手拿起柚子,慢條斯理地撕開白皮,將整瓣果肉完整的剝了出來。

    從別墅出來,阮炘荑拒絕了保鏢要送她回公寓的好意,抬手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報出公司附近那家花店的地址。

    這個點,花店基本沒有什么客人,阮炘荑抱著柚子進店的時候,老板正靠在一張躺椅上休息。

    風鈴聲叮鈴鈴的響起。

    老板睜開雙眸,柔聲問:“來買花嗎?”

    “嗯。”阮炘荑點點頭,看了一圈后,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想送人。”

    老板了然地笑笑,抬手指了一下,“這些都是。”

    花的種類很多,特別是玫瑰,各種顏色都有,應該是今早才到的貨,新鮮含露,花香濃郁。

    阮炘荑彎腰抽出朵白玫瑰,放到鼻尖嗅了嗅,“就它吧。”

    老板拉開一旁的玻璃柜,語氣輕柔:“送喜歡的人?”

    “嗯,對。”一想到溫惜寒,阮炘荑眉眼就暈上了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笑,“白玫瑰很適合她。”

    “那她應該是個很漂亮的人。”說著,老板輕輕將白玫瑰抽出,詢問道,“二十一朵可以嗎?”

    “可以。”阮炘荑點頭,見老板熟練地將修理著玫瑰花莖,舌尖抵了抵上顎,踟躇著開口,“能……幫我送一下嗎?”

    老板失笑,“可以的。”

    “要寫賀卡嗎?”

    “賀卡?”阮炘荑咀嚼著這兩個字,搖頭說,“不了吧,好像也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還沒說完,阮炘荑就自己笑了起來。

    老板見怪不怪地彎了彎唇。

    在老板包花的時候,阮炘荑又買了束洋桔梗,結好賬,并在一張便利貼上寫下了公寓的地址。

    老板看了眼便利貼,預估了下送達時間:“一個小時左右。”

    “麻煩了。”又同老板聊了幾句,阮炘荑抱著柚子和新買的洋桔梗出了花店。

    阮炘荑在附件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一個小時,估摸著花應該是送到溫惜寒手上了,才慢騰騰地攔了輛出租回公寓。

    很湊巧,阮炘荑在公寓樓下就遇到準備出門的溫惜寒。

    她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巧啊,姐姐。”

    溫惜寒穿了身休閑衣,手長腿長的,右手撐著把太陽傘,皓白的手腕露了小半截,素凈得晃眼。

    她定定地瞧了阮炘荑兩秒,桃花眼神色不明,“那花是你送的?”

    知道她住址的總共就沒幾個人,還能給她送花的,溫惜寒覺著除了阮炘荑應該就沒有其他人了。

    阮炘荑撩了撩耳邊的發絲,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是我送的。”

    又有些期待地問:“姐姐喜歡嗎?”

    眼中閃過絲不忍,溫惜寒啟唇說:“不喜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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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她是我的摯愛

    阮炘荑愣了一瞬, 如果不是女人說話間那短到不易察覺的停頓,說不定她就真的信了。

    唇邊笑意不減,阮炘荑說:“既然姐姐不喜歡白玫瑰, 那我下次再送別的花。”

    捏著傘柄的手一點點收緊,溫惜寒斂眉喊道:“阮炘荑……”

    “姐姐。”阮炘荑輕輕打斷溫惜寒, 并將手里抱著的柚子不由分說地塞到了她手里, “吃柚子嗎?這兩天的柚子挺甜的。”

    薄唇輕啟,還不待溫惜寒開口說話, 阮炘荑就將食指抵到她唇邊, 不欲讓她再說。

    “姐姐。”阮炘荑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跟著這里走好嗎?”

    頓了幾秒,阮炘荑繼續說, “還有不要這么快就拒絕我好嗎?”

    “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說到這里,阮炘荑唇邊的笑容明顯淡了不少,也比之前多了幾分牽強,讓人于心不忍。

    皓齒不輕不重地咬了咬舌尖,溫惜寒語氣微沉:“阮炘荑, 如果這是一件注定沒有結果的事, 你還會選擇開始嗎?”

    阮炘荑卻說:“可是姐姐, 你不試試, 又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注定沒有結果呢?”

    溫惜寒將傘檐往下壓了壓, 遮住了眼底的晦暗:“我已經過了那個輸得起的年紀。”

    三十一歲這個年紀,其實已經不算年輕了。

    對于感情,年少時,溫惜寒也曾期待過、祈盼過那種心動、不顧一切的感覺。

    兩情相悅并不容易, 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更不容易了。

    后面隨著年紀的增長, 作為一個旁觀者, 溫惜寒見過的東西多了,心境也一點點發生了變化,慢慢的也開始覺得以前的想法幼稚得徹底。

    感情將就不來,但她現在也輸不起了。

    或許,她和阮炘荑,就維持在小姨和外甥女這層關系就挺好的。

    阮炘荑緩緩呼出口氣,眉眼間的笑意收了大半,語氣認真又執著,問出了那天晚上在酒店時一模一樣的問題:“姐姐,你知道摯愛,那應該摯愛是什么意思吧?”

    不等溫惜寒說話,阮炘荑往后退了一步,輕笑了聲,“摯愛,最真摯的愛,亦需要最赤忱的心。后面寧姐曾問過我,怎么不見我點來喝過。寧姐,就是那間酒吧的老板。”

    “我回答她,所以它才叫摯愛啊,摯愛嘛,自然是先給喜歡的人喝,因為她是我的摯愛。”

    桃花眼微垂,溫惜寒嘆氣道:“軟……阮炘荑,我們都先冷靜一段時間好嗎?”

    在溫惜寒看不到的地方,阮炘荑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克制著應了一聲“好”。

    從公寓出來后,溫惜寒開著車直接去了戚璟寧的酒吧。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溫惜寒垂眸看了眼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柚子,不由得攥緊方向盤,默數著最后三秒的倒數,一點點將油門踩下。

    溫惜寒到時,戚璟寧正在后臺對貨,見她來得這么早,手里還抱著個柚子,稀奇得看了下時間,不陰不陽道:“喲,稀客啊,來就來嘛,怎么還帶東西的~”

    沒好氣地白了戚璟寧一眼,溫惜寒在她對面坐下,順手將圓滾滾的柚子放到桌面上,張口就是:“陪我喝兩杯?”

    戚璟寧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好幾眼,好奇地將手里的事情放到一邊,一臉八卦地問:“咋?心情不好啊?”

    “你覺得呢?”溫惜寒木著臉反問。

    戚璟寧笑了聲,嘀咕道:“我咋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然后起身去端了幾疊小吃,又從酒架上抽了支白葡萄酒出來。

    就在戚璟寧準備用開酒器將白葡萄酒打開時,溫惜寒冷不丁來了句:“換紅酒。”

    聞言,戚璟寧樂了,聽話的換了瓶紅酒,倒進醒酒器,眼巴巴地問:“溫大小姐,誰惹你了啊?傅方柏?”

    戚璟寧這會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傅方柏了,被分手了,不甘心,然后自詡深情的糾纏不休……

    換她,她也煩。

    溫惜寒捏著小夾子往高腳杯里夾了幾塊冰,有點心不在焉地回道:“不是。”

    “那是誰?”紅酒還要一會才能醒好,戚璟寧伸手將溫惜寒面前她盯了許久的柚子薅了過來。

    柚子在桌面上滾動間,最面上嚴絲合縫蓋著的柚子皮脫了一半下來,露出了里面碼得整齊又飽滿的紅心柚子果肉。

    “咦~”戚璟寧驚訝,揶揄道,“新品種啊?惜寒你是在哪里買的?”

    溫惜寒:“……”

    溫惜寒將戚璟寧手里的柚子拿了過來,眉心微擰,拿過掉下來的那半柚子皮,對比著劃痕,將其蓋了下去。

    戚璟寧看得好奇,嘖嘖兩聲道:“這蓋上去還真不容易看出來,誰送的啊,心這么細。”

    溫惜寒沒應聲,取出一瓣剝好的柚子,當著戚璟寧的面吃了起來。

    “???”戚璟寧自覺地伸手,也想拿一瓣,沒想到被溫惜寒護食的躲過。

    這下戚璟寧更好奇了,“還真是追求者送的啊?”

    “惜寒可以啊,這么快就有第二春了。”

    溫惜寒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默默將柚子推向戚璟寧,抿唇道:“不是第二春。”

    戚璟寧在溫惜寒的注視下拿起一瓣果肉,“所以是誰送的啊?”

    溫惜寒依舊沒有回答,反而問:“如果一段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感情,你會怎么選擇?”

    “看你怎么想咯。”戚璟寧聳了聳肩,一副老生常談的語氣,“如果你很喜歡那個人,也不想以后后悔的話,我覺得,其實有時候結果也沒有那么重要。當然以后的事情也說不準,誰又知道是真的不會有結果呢。”

    “喜歡?”溫惜寒低喃這兩個字,倏而輕笑出聲,帶了絲自嘲。

    戚璟寧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指著柚子堅持不懈地問:“所以是誰送的啊?”

    “那人我認識嗎?”

    拿過酒杯為自己倒了杯紅酒,溫惜寒脖頸一仰,將紅酒一飲而盡,扯著唇角回了聲:“認識。”

    心里的猜想被證實,戚璟寧恍然地點了點頭,喉嚨微動,看著心情不算好的溫惜寒,默默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感情這種事,尤其雙方還是自己好友的情況下,戚璟寧理智地選擇不摻和。

    不過有事情該好奇還是得好奇,戚璟寧為溫惜寒添上酒,追問道:“哎,惜寒你還沒說昨天下午那會是誰幫你解的圍呢。”

    溫惜寒沒回答,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桌面上的柚子。

    戚璟寧咽了口唾沫:“還真是巧哈。”

    溫惜寒:“……”

    回到公寓,阮炘荑先是將花瓶里焉掉的洋桔梗換掉,又拎著小水壺去陽臺澆了會花。

    做完這些,趁著時間還算充裕,阮炘荑回臥室換了身衣服,非常有閑心地做起了大掃除。

    等所有都弄好后,阮炘荑進浴室洗了個澡,清清爽爽地裹著浴袍,用毛巾擦著半干的頭發,趿拉著拖鞋,懶散地坐到了沙發上。

    覷了眼墻上掛著的時間,在頭發擦得差不多的時候,阮炘荑起身回臥室把浴袍換下,又將臟衣服扔進洗衣機里,仰躺進沙發,玩起了手機。

    玩了會兒游戲,阮炘荑咬著下唇點開了和溫惜寒的聊天框。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天前的下午茶轉賬上。

    指尖在對方頭像上猶豫了會兒,阮炘荑點開溫惜寒朋友圈,沒有新發,橫線下顯示的依舊是三天可見。

    摁滅屏幕,阮炘荑掩唇打了個哈欠,索性將手機放到抱枕下面,準備瞇一小會兒。

    瞇了四十分鐘不到,突然響起手機鈴聲將阮炘荑吵了個猝不及防。

    打了個激靈,阮炘荑一翻身,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

    扒緊沙發邊緣,阮炘荑從抱枕下面將響個不停的手機摸了出來。

    一看備注,阮炘荑的瞌睡頓時醒了大半。

    “喂,媽媽——”阮炘荑的聲音透著股朦意,又軟又綿。

    阮蘇頓了頓,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柔了下來:“軟軟,等會回來吃晚飯嗎?”

    “嗯?”阮炘荑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重新扣到耳邊,“媽媽也在嗎?”

    “在啊。”

    阮炘荑抬手揉了揉鼻子,“那我要回來。”

    阮蘇失笑,笑聲透過聽筒竄了些電流音,酥酥麻麻的,“好,那我等你。”

    掛斷電話,阮炘荑伸了個懶腰,捏著微微酸脹的脖頸,簡單收拾了下自己,才拿上車鑰匙準備出門。

    在回阮家別墅的路上,阮炘荑又繞路去了趟花店,買了束康乃馨和百合。

    老板將包好的花遞給她,笑著說:“那邊還有新到的小雛菊盆栽。”

    阮炘荑便讓老板幫忙選了兩盆。

    老板將盆栽裝好,還送了幾包微量元素肥。

    阮家。

    阮炘荑一下車便看見坐在前院藤椅上看書的阮蘇。

    程叔見她回來,笑容滿面地迎道:“小小姐。”

    阮炘荑將花和盆栽抱了出來,程叔幫忙接了一下,余光瞥見抬眸朝這邊看來的阮蘇,眼角的皺紋漸深,不動聲色地將空間給兩人騰了出來。

    合上書,阮蘇波瀾不驚地擺弄起面前放著的一套茶具。

    燒水、燙茶具、濾茶、燙茶,一系列動作優雅又有條不紊。

    阮炘荑在阮蘇對面坐下。

    阮蘇為她斟了杯茶,并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媽媽。”阮炘荑坐得端正,謙虛有禮,等阮蘇端起茶抿了一口后,她才將茶杯端起。

    相比阮炘荑的正襟危坐,阮蘇坐得就要隨意多了,她翹著腿,打趣般地問:“花沒送出去?又是順路買的?”

    “???”

    反應過來的阮炘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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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你們見過的

    阮炘荑端起面前的茶杯, 掩住唇角的抽搐,面不改色道:“送出去了的。”

    阮蘇意味深長地“哦”了聲,顯然是不信。

    瓷白的茶杯輕抵皓齒, 阮炘荑垂眸,一臉淡定地抿著茶。

    見她這副模樣, 阮蘇不禁有些想笑, 她壓下唇角,又為阮炘荑斟了杯茶, 語氣如常:“等后面有時間, 和我一起去看看外婆吧。”

    聞言,阮炘荑猛地抬起頭,神色-欲言又止。

    阮蘇扶著手腕, 輕輕將手里的茶壺放下,語氣淡得就像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那天去看她,還遇到你小姨了。”

    小拇指微不可察地顫了兩下,阮炘荑默默捏緊茶杯,喝了一口后, 才低聲問出口:“小姨……她還去看外婆了啊?”

    “嗯。”

    說話間, 阮蘇一直看著阮炘荑的臉, 沒放過她面上一絲表情變化, “當年她離開得太過突然, 也不知道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纖眉微攏,阮炘荑輕應了聲,似在回憶,“是嗎……”

    阮蘇輕嘆口氣, 有些釋然地說:“你那時候也才六七歲都不到, 記不得很正常。”

    “也不一定。”阮炘荑輕笑出聲, 將茶杯擱下,語氣透著股莫名的自信,“說不準等我見到小姨了,就能想起來了。”

    看破不說破的阮蘇:“……”

    晚餐是周姨做的,弄得很豐盛。

    阮蘇大抵是心情好,竟一反常態地拿出瓶酒,給阮炘荑倒了大半杯。

    氛圍烘托到位,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不知不覺間,開的酒也慢慢見了底。

    阮炘荑正是恰到好處的微醺的狀態,吃著周姨端上來的餐后水果,心不在焉地想都這個點了,溫惜寒應該回來了吧……

    而坐阮炘荑對面的阮蘇將她面上的心不在焉盡收眼底,不免覺得好笑,修長的食指輕點桌面,沒過幾分鐘,阮蘇便借口自己還有事要處理,間接性的“趕人”了。

    阮炘荑自是巴不得,麻溜地拿上自己的包,就準備回公寓。

    阮蘇“象征性”地將阮炘荑送到門外,又讓程叔給她安排位司機。

    阮炘荑喝了酒,只能讓司機將她開來的車給開回去。

    程叔不放心阮炘荑,直接叫了兩位保鏢送她回去,并再三叮囑到了給阮蘇打個電話,或者發條消息也行。

    阮炘荑覷了眼站在門口,抱著雙臂一言不發的阮蘇,點頭道:“知道啦,程叔~”

    程叔躬身為阮炘荑拉開車后座的門,并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同她耳語道:“小小姐,其實小姐她是非常關心你的。”

    說完,程叔就往后退開了,滿目慈愛,眼角皺紋明顯,仿佛剛才說話的另有其人。

    阮炘荑扶著車門,在上車前,朝阮蘇揮了揮手,“媽媽,我走啦,再見!”

    阮蘇繃著神色,燈光投下的陰影將她整個人映得有些晦暗不明。

    但在阮炘荑沒有看到的地方,阮蘇微偏了下頭,一聲悶笑從鼻腔暈暈而出。

    程叔離阮蘇較近,這聲笑自然聽了個真切,忍著笑意,他默默陪阮蘇站在門外,一直到黑色輝騰車的尾燈看不見。

    阮蘇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纖長的脖頸微仰,看著夜空上稀稀松松的星點說:“程叔,有空幫我收拾間畫室出來。”

    回去路上,阮炘荑并沒有閑著,用現有的關系,找人查了下傅方柏。

    看見對方發來的消息,阮炘荑面無表情地將錢轉了過去。

    摁滅屏幕,車廂瞬間暗了不少。

    阮炘荑用力捏了捏鼻梁,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感覺傅方柏并不像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若按往常,她鐵定是不會多管這些閑事的,可偏偏這事又和溫惜寒有關,那她就不得不摻和一筆了。

    只希望,是她想多了。

    “小小姐,到了。”保鏢將車穩穩地停進車位,朝后座閉眼休息的阮炘荑提醒道。

    “嗯。”阮炘荑掩唇打了個哈欠,眼角綣著薄紅,聲音透著絲沙啞,“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應該的。”

    保鏢將阮炘荑送進公寓樓,在等電梯的時候,阮炘荑摸出手機,對兩人道:“不早了,你們回去吧。”然后撥通了阮蘇的電話。

    兩人對視一眼,等阮炘荑進電梯后,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喂,媽媽,我到了。”摁亮樓層,阮炘荑換了只手拿手機。

    “嗯。”阮蘇清泠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明天周一,晚上早點休息。”

    “嗯嗯。”阮炘荑乖順應道,“媽媽你也是。”

    電話另一頭,阮蘇薄唇緊抿,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接什么了。

    程叔聽得干著急,一個勁的使眼色,無聲地支招道:“小姐,再問點關心的話……”

    阮蘇單手拎起酒杯,晃了晃,語氣較前稍柔和了幾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說,工作上的也是。”

    阮炘荑輕笑著說:“知道啦媽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阮蘇抿了一大口酒,神情微梗,“嗯,那早點休息。”

    “媽媽也早點休息,少喝點酒。”

    掛電話的動作一頓,阮蘇問:“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

    阮炘荑語氣狡黠:“剛剛是猜的,現在確認了。”

    將手機扔到一邊,阮蘇笑罵了句:“這小兔崽子。”

    走出電梯,在開門的時候,阮炘荑留意到對面門縫并沒有關透出來。

    舌尖輕抵上顎,阮炘荑轉向拿起手機,點開和溫惜寒的聊天框,猶豫再三,還是退了出去,翻看起了朋友圈。

    沒翻幾條,阮炘荑就停下了往下滑動的動作。

    戚璟寧在半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態,沒有配文字,只有一張照片。

    阮炘荑斂眉將照片點開,和酒吧燈影交錯的氛圍不同,照片里明顯要敞亮清凈很多。

    阮炘荑一眼便認出那是酒吧后面的休息室。

    兩只酒杯,喝了大半的紅酒,以及幾盤小吃,雖然沒有拍到人,但放醒酒器旁邊的柚子格外醒目。

    原因無他,因為那正是阮炘荑剝好后給溫惜寒的柚子。

    里面的果肉少了近半,一瓣瓣飽滿剔透地排放在半邊柚子皮里,被紅酒映得像瑪瑙一般。

    用力咬了咬舌尖,阮炘荑一點點將圖片放大,最后將目光停留在了反光的高腳杯上。

    依舊是看不見人,但上面卻倒映著喝酒之人所穿的衣服。

    仔細對比兩只酒杯上的倒影,阮炘荑不是很肯定地認出坐戚璟寧對面的人應該是溫惜寒。

    阮炘荑抿唇回憶了下那天初遇晚上的場景,溫惜寒很輕車熟路的坐在吧臺角落,按理說,她一坐下就應該有很多人來搭訕才是。

    可當她倒回去時,溫惜寒身邊不僅沒有搭訕的人,還格外的清凈……就好像,她之前一直在和人攀談,而且那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不然也不會擋掉這么多的桃花。

    再者她還是個知道摯愛的生面孔,不是會員,那么就可能是和老板私交較好的朋友了。

    所以,她是寧姐的朋友?

    又想起那晚上戚璟寧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以及后面隱晦的試探,現在聯系起來的話,好像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重重呼出口氣,阮炘荑顫著手翻出戚璟寧的電話,撥了出去。

    “寧姐……”甫一接通,阮炘荑大腦有一瞬的卡殼,支支吾吾好半天,沒再蹦出一個字。

    “嗯?炘荑啊,怎么了嗎?”

    戚璟寧那邊很安靜,靜到阮炘荑能聽見自己漸重的呼吸聲,以及越來越快的心跳。

    吞了吞喉嚨,阮炘荑踟躕著問:“你們還在喝嗎?”

    戚璟寧愣了一下,“沒喝了。”

    “不是,你是問……”

    “寧姐,我看見你發的朋友圈了。”阮炘荑解釋道。

    “啊?”在酒精的作用下,戚璟寧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阮炘荑又問:“她還在你那嗎?”

    戚璟寧咽了口唾沫,督了眼托著下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溫惜寒,壓低聲音回道:“在,在的。”

    摁下電梯,阮炘荑緩聲說:“嗯,那我來接她。”

    “嗯?好啊。”

    迷迷糊糊地掛斷電話,戚璟寧慢半拍地回味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事,不免做賊心虛地看向在吃柚子的溫惜寒。

    溫惜寒還以為她想吃柚子,將手里的柚子分成兩半,猶豫了下,把小的那半遞了過去。

    戚璟寧訕訕地接過,清了清喉嚨,拐彎抹角地問:“惜寒,明天好像是周一?”

    溫惜寒回得言簡意賅:“嗯。”

    “那你要準備回去了嗎?”戚璟寧語氣試探。

    溫惜寒看了眼時間,繼續吃起了手上的柚子,“再坐會。”

    戚璟寧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斟酌著又道:“惜寒,等會可能還有個小朋友要來。”

    眼皮微掀,溫惜寒重復:“小朋友?”

    “嗯。”戚璟寧說得煞有其事,“我覺得很有必要當面介紹你倆認識一下。”

    溫惜寒“哦”了聲,并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是戚璟寧那邊的朋友,恰好這會要過來,見一面也無妨。

    二十多分鐘后,估摸著阮炘荑應該要到了,戚璟寧才心虛的透了點底:“惜寒,其實那個小朋友,你們見過的。”

    “???”溫惜寒正在喝酒,猝不及防差點被嗆到,“我們見過?”

    戚璟寧點頭,將朋友圈發的照片點開,折中交代道:“我剛剛不是發了條朋友圈嘛,也沒拍人,就拍了這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來的,就知道你在我這邊,然后……”

    溫惜寒眼皮一跳,“然后什么?”

    “然后說要過來……”看著溫惜寒形容不出來的復雜神色,戚璟寧后面兩個字輕得快要聽不見,“接你。”

    作者有話說:

    作者無話要說:

    第34章 叫個代駕吧

    溫惜寒看著戚璟寧, 神情一言難盡,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她攥緊手里的酒杯, 一字一頓地問:“你說的小朋友——是誰?”

    戚璟寧悄無聲息地往后靠了些,臉上心虛明顯:“就是你沒回來之前, 我一直和你說的那個朋友兼酒吧合伙人……”

    溫惜寒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眉眼間的柔意依舊,像是入了骨, 但一雙桃花眼中的幽冷深不見底。

    戚璟寧被溫惜寒盯得更心虛了, 眼神微閃,弱聲弱氣道:“這不是一直想正式介紹你倆認識嘛,之前那些事, 我哪里知道會這么巧嘛……”

    見溫惜寒站起身,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戚璟寧連忙道:“惜寒,你現在出去,不出意外的話, 正好能和炘荑碰上。”

    “……”隨著‘炘荑’兩字被戚璟寧說出來, 溫惜寒最后一絲僥幸被成功破滅。

    深吸口氣, 溫惜寒不是很情愿地坐下, 擰眉不贊同道:“你不該讓她來的。”

    戚璟寧并未多想, 只以為溫惜寒是怕見到阮炘荑會尷尬,但是她不尷尬啊。

    聳了聳肩,戚璟寧伸出纖纖食指指向朋友圈發的照片,一臉無辜地說:“你看, 我什么都沒說,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說要過來。”

    末了又小聲嘀咕了句:“你還在這里,我哪里敢讓她過來。就算是有這個想法,那我肯定一早就將人喊來了,哪里會等到現在嘛。”

    溫惜寒:“……”

    蹙眉將照片點開,溫惜寒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也沒想明白阮炘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好閨蜜心中的郁悶,戚璟寧非常應景地湊了上來,張嘴就是個餿主意:“你也沒想明白吧。要不等炘荑來了,我們當面問問?”

    溫惜寒毫不留情地朝戚璟寧翻了個白眼,兀自將醒酒器里剩下的一點紅酒倒進酒杯里,“你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戚璟寧打著哈哈否認:“我可沒有看熱鬧。只是單純的覺得你倆真的挺有緣的。”

    唇角微抽,溫惜寒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脖頸一仰,郁悶地將酒一飲而盡。

    有緣?她和阮炘荑還有更有緣的。

    戚璟寧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

    來人正是阮炘荑。

    她穿了件深色衛衣和寬松牛仔褲,門口位置又逆光,顯得身影異常單薄,唯有脊背又韌又直,隱隱勾勒出腰身窈窕姣好的曲線。

    戚璟寧掩唇輕咳了聲,笑著熱情招呼道:“炘荑,你終于來了!”

    “寧姐。”阮炘荑拉過張椅子在方桌另一邊坐下,再喊溫惜寒時,聲音明顯輕柔了不少,“姐姐。”

    溫惜寒沒應,側臉偏冷,置若罔聞地將手里的酒杯擱下。

    戚璟寧朝溫惜寒使了個眼色,見她不搭理自己,她只好憑感覺用腳踢了一下。

    阮炘荑上身微僵,默默往后坐了些。

    見溫惜寒沒有反應,戚璟寧加重力道又踢了一腳。

    輕咳一聲,阮炘荑忍不住出聲提醒:“寧姐,你踢的是我。”

    “額……”戚璟寧默默收回腳,一點也不尷尬地解釋道,“炘荑不好意思啊,剛剛是我腳抽筋了。”

    眸光掠過溫惜寒放面前小盤子里的一小半柚子果肉,阮炘荑淡笑著說:“沒關系。”

    戚璟寧低頭朝桌子下面看了眼,找著話題:“那個,炘荑要喝點什么嗎?”

    “不用了寧姐,要喝我自己拿。”阮炘荑溫聲婉拒,視線卻是一直落在溫惜寒身上的。

    “嗯好。”戚璟寧清了清喉嚨,語氣難得正經起來,“雖然你倆早就見過了,但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再正式介紹一下。”

    說著,她指向溫惜寒,簡單介紹道:“這位,溫惜寒,是我認識快二十年的好閨蜜。”

    又對溫惜寒說,“阮炘荑。”

    等了兩秒,沒等出戚璟寧的下文,阮炘荑遲疑著問:“就沒了?”那眼神好像在問,你怎么不多說點,哪怕是夸我的也行啊。

    戚璟寧選擇性地當沒有看見,一臉誠懇地點點頭,“嗯,沒了。”

    阮炘荑:“……”

    不過經這么一出,阮炘荑也算是明白了戚璟寧的態度,不支持也不反對。

    這樣的態度,倒是讓阮炘荑松了口氣。

    故而對于某些事情戚璟寧選擇避而不談,反而問起了當前最好奇的事情,“炘荑,你快和我說說,就那一張照片,你是怎么知道惜寒在我這里的?”

    桃花眼微瞇,溫惜寒看向戚璟寧的眼神是說不出來的微妙,還帶著隱晦的警告。

    莫名被唬到的戚璟寧:“……”

    但這問都問出來了,總不能把話給收回去吧。

    而且她不信溫惜寒就一點都不好奇。

    阮炘荑點開照片,并將酒杯一點點放大,遞到戚璟寧面前,看了眼溫惜寒,輕聲解釋說:“杯子上有倒影,還有柚子。”

    戚璟寧仔細研究了下杯子上的倒影,看看溫惜寒,又看看照片,最后將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柚子上,不禁感慨,這心真細,都快趕上偵探了。

    這么看來網上那些憑借一點蛛絲馬跡就抓到對象出軌的,并沒有夸張的成分。

    不過感慨歸感慨,戚璟寧可不敢再往溫惜寒雷區上踩,非常有眼力見地閉了嘴。

    溫惜寒起身,輕飄飄地落下兩個字:“走了。”

    也不知道她是對阮炘荑說的,還是對戚璟寧說的,或者說只是單純的告知而已。

    阮炘荑快步跟了上去,“寧姐,再見。”

    “再見。”戚璟寧愣愣地揮手,等門被掩上后才猛地反應過來,阮炘荑來之前好像說的是來接溫惜寒,所以她是知道她住哪了?!

    戚璟寧抓耳撓腮,非常好奇倆人現在究竟是怎么一個情況。

    走出酒吧,幽涼的夜風裹著有些濕潤的空氣陣陣襲來,室內帶出的悶熱感很快便被夜晚的涼意所替代。

    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毛毛細雨里洇化開來,雨后獨特的濕潤氣息漸漸明顯。

    阮炘荑伸出手,接住了飄落下來的雨滴,“下雨了。”

    溫惜寒站在阮炘荑的身側,鼻翼翕動,敏銳地嗅到了她身上傳來的酒味。

    不是很濃,但也算不上淡。

    其實剛剛在里面的時候,溫惜寒就聞到了,本以為是阮炘荑進來的時候不小心沾染到的,但這會兒出來了,才知道是她在來之前就喝了酒的緣故。

    用力揉了揉太陽穴,眉心無意識地攏起,溫惜寒淡聲問:“你怎么來的?”

    將手心里的水珠拂去,阮炘荑如實回道:“我打車過來的。”

    打車來的,那就好辦多了。

    溫惜寒下頜微抬,路燈下,下顎線格外明顯,瓷白得像度了層釉:“叫個代駕吧。”

    阮炘荑有一瞬的晃神,掐了掐手心,輕聲應道:“好。”

    “姐姐等我幾分鐘。”

    酒吧附近就有很多代駕在到處發名片,阮炘荑隨手接了兩張,她從來沒有叫過代駕,大晚上的出于安全考慮,她還是決定去找個懂行的人問問。

    轉身回到酒吧,阮炘荑徑直走到正在擦吧臺的鐘柯面前,用名片敲了敲玻璃臺面,婉聲喊道:“鐘姐~”

    鐘柯面不改色地擦著吧臺,抬了下眼皮,語氣見怪不怪:“說。”

    阮炘荑把玩著手里的名片,指節根根分明,骨感畢現,“你有好一點的代駕推薦嗎?”

    “有啊。”鐘柯抬眸覷了下時間,將酒杯整齊擺放到架子上,聲音低緩,“地點是哪?”

    阮炘荑便報出公寓的地址

    鐘柯扯出張濕巾紙擦了擦手,莫名來了句:“挺近的。”

    “嗯?”

    細白的手腕一抬,鐘柯將濕巾扔進垃圾桶里,眉梢微挑,語氣帶著明顯笑意:“我說離我住的那里挺近的。”

    “你趕時間嗎?”鐘柯又問。

    阮炘荑朝門口望了一眼,路燈下,能瞧見女人映下來的大半邊影子,“還好,不算太趕。”

    鐘柯解釋道:“你要是趕時間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個代駕,她才結完單回來。你要是不趕時間的話,就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給你當代駕。”

    食指輕點玻璃臺面,阮炘荑勾了勾唇,“外面在下毛毛雨,最好穿件外套。”

    鐘柯回以一笑,“好。”

    在出去之前,阮炘荑去一旁的柜子里拿了把黑傘,穩穩地撐到溫惜寒頭上,替她擋住了飄進來的雨。

    頭上突然出現的陰影,讓溫惜寒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偏眸便看見打著把黑傘站在身旁的阮炘荑。

    傘柄通體漆黑,襯得阮炘荑的手又白又細,骨節分明,手腕半露,尤其是那塊突出來的骨頭,泛著瑩瑩粉意。

    溫惜寒張了張唇,別開視線,“叫到代駕了?”

    阮炘荑將傘朝溫惜寒那邊傾了些,“嗯,要等一會兒。”

    溫惜寒“哦”了聲,不再說話。

    “姐姐,你冷嗎?”阮炘荑不斷找著話題。

    “不冷。”

    “那你要不要……”

    溫惜寒曲起手指揉了揉眉心,打斷道:“不要,也不要再問了。”

    “嗷。”阮炘荑適時收聲,手揣進包里摸了摸,小心翼翼地將一顆奶片糖塞到溫惜寒手心里。

    “阮……”

    “炘荑,我好了。”鐘柯語氣輕快,很輕松地就將溫惜寒的聲音掩蓋。

    纖眉輕攏,溫惜寒看向來人,不動聲色地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才從酒吧出來的鐘柯。

    阮炘荑并未注意到溫惜寒的異樣,笑著熟稔喊道:“鐘姐。”

    鐘柯是認識溫惜寒的,頷首間,語氣里的生分一聽便知:“溫小姐。”

    溫惜寒神色疏離,聲音不冷不熱:“鐘小姐。”

    鐘柯將搭手肘上的外套取下,轉而向阮炘荑問道:“對了炘荑,你車停哪的?”

    毛毛雨似乎比剛剛下大了些,風里夾雜的幽幽涼意躥入阮炘荑的衣領,激起了層雞皮疙瘩。

    指尖捏緊傘柄,阮炘荑上身朝溫惜寒那邊傾了些,“我晚上喝了點酒,沒開車過來。”

    “咔啦——”奶片糖的塑料外包裝被溫惜寒捏出聲響,她撇了眼阮炘荑快要挽上自己胳膊的手,到底是沒有薅開,將車鑰匙遞給鐘柯,“停車場入口處,一解鎖就能看見。”

    鐘柯捏著車鑰匙,眸光若有所思地滑過兩人,意味深長地問:“冒昧地問一下,你倆是在一起了嗎?”

    第35章 我想吻你了

    聞言, 阮炘荑下意識地看向溫惜寒,唇瓣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倒不是她不想解釋, 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釋。

    潛意識里,阮炘荑是希望鐘柯誤會的, 但她又怕溫惜寒會不開心,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溫惜寒來說好了。

    指尖輕轉, 像怕人發現般, 溫惜寒悄無聲息地將捏著的奶片糖藏進手心里,面上神色淡淡,聲音也沒有什么起伏, 稱述事實道:“鐘小姐誤會了,我和阮炘荑只是單純的上下屬關系而已。”

    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阮炘荑揪緊溫惜寒的衣袖,順著她的話咬牙接道:“對,姐姐正好是我的頂頭上司, 平時我都是叫她溫總的。”

    桃花眼微瞇, 溫惜寒略顯幽深的眸光從阮炘荑身上掠過, 下頜輕動, 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阮炘荑有些陰陽怪氣的話鐘柯自然是聽出來了, 她勾了勾唇,直覺兩人的關系沒有那么簡單,穿上外套,又將帽子理來戴上, 略帶歉意地開口:“抱歉, 是我誤會了, 我還以為……”

    后面的話鐘柯沒有再說,倒是給人留下了很多遐想空間。

    雨勢不減,不平的路面上也漸漸蓄積起了一汪汪積水。

    鐘柯笑笑,不顧雨勢邁腿走進雨里,語氣輕柔地對阮炘荑說:“對了炘荑,你上次給我推薦那個,我試了一下,挺好用的。”

    阮炘荑打著傘,緩步跟了上去。

    毛毛有點飄,她又將傘往溫惜寒那邊傾斜了些,笑著回道:“好用就行,好像她家又新出了一款杯子,我準備哪天買來試試。”

    露在空氣外面的手有點冷,溫惜寒用指腹揉了揉冰涼的指關節,將握著奶片糖的手揣進了衣兜里。

    鐘柯輕呼口氣,呵出的白霧很快便消散在空氣中,她轉過身,煙煙細雨中,眉眼飛揚,唇角勾著的笑意也多了幾分不羈,“那就期待你的新酒了。”

    阮炘荑垂眸失笑,語氣謙虛:“那可能要讓鐘姐你失望了,我已經太久沒有碰了,手生了。”

    溫惜寒靜靜聽著,默默將油嘴滑舌的小騙子標簽貼到了阮炘荑身上,也不知道這老油條用這副單純、無害的語氣騙了多少人。

    還太久沒有碰了,那昨晚上那杯摯愛又是誰調出來的……

    重重呵出口白霧,寒氣氤氳,掩蓋住了鐘柯落在溫惜寒那邊的視線。

    散去時,她已然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捏著車鑰匙摁了一下。

    “嘟嘟——”兩聲后,一輛銀灰色奔馳車應聲閃了兩下燈。

    鐘柯抬了抬下頜,“是那輛嗎?”

    等鐘柯坐進駕駛位后,阮炘荑走到后排,輕輕拉開車門,將傘舉高了些,示意溫惜寒先上車。

    對視兩秒,溫惜寒攏過外套衣擺,躬身鉆進了車里。

    阮炘荑將傘收起,直到上車后才發現溫惜寒坐到了另一邊,幾乎是貼門而坐,兩人之間空出來的距離寬到能坐下兩個人。

    輕咬下唇,阮炘荑什么都沒有說,關門聲格外的輕。

    聽見動靜,鐘柯抬眸看了眼后視鏡,和阮炘荑眼神互換間,她壓下唇角,緩緩將車子啟動。

    車子還沒行駛多久,毛毛雨就停了。

    路上的車輛并不算多,鐘柯將車開得格外的平穩,顛簸甚少,車窗玻璃上凝聚的水珠甚至能慢慢往下滑動。

    車廂很暖和,溫惜寒和阮炘荑各坐一邊,無人說話,一時安靜得過分。

    或許是這份不切適宜的安靜,竟讓溫惜寒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下來,對阮炘荑的警惕也跟著降了下來,神經一減松,微醺的酒意也一點一點醞了上來。

    溫惜寒靠在座位上,不過片刻,三三兩兩的睡意就不可阻擋地襲了過來。

    透過車窗玻璃上映出的模糊影子,她看見阮炘荑正在看窗戶外面倒退的街景。

    這一點,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那次好像是阮蘇難得抽出時間,說要帶她們去新開發的溫泉山莊玩兩天。

    頭天晚上,軟軟就心心念念得睡不著了,十一點過,小鬼頭穿著可愛的睡衣,小手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在大半夜的時候,可憐巴巴地敲響了她房間的門。

    當她將門拉開,只見那小奶團子揉著眼睛,聲音又奶又委屈:“姨姨,我睡不著……”

    走廊沒有開燈,小奶團子格外鬼精,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朝樓上望望,壓低小奶音說:“姨姨,我晚上和你睡好不好?就一晚上,我出來很小聲的,沒有讓媽媽聽到。”

    那時候的軟軟真的很乖,還很懂事,她將小奶團子一放進來,就非常聽話的爬上床,也不用她哄,自己卷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大概是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軟軟賴床了。

    阮蘇倒是什么都沒有說,默默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饒有興趣地看著知道自己起晚了耽誤了大家時間而愧疚著急的軟軟。

    小奶團子懂事得過分,自己穿衣服,洗臉刷牙,甜甜地同人打招呼,“姨姨,媽媽~”

    吃過早餐后,她們便出發去了鄰市的溫泉山莊。

    一路上,阮蘇都是工作不離手,軟軟則一臉好奇地看著窗外,東瞅瞅,西瞅瞅,或許是第一次坐這么久的車,又一直看著車窗外面,沒多久就暈車了。

    她率先看出軟軟的不對勁,急忙叫司機停車。

    車剛停穩,小奶團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吐了起來。

    比她反應還快的是阮蘇,隨手將電腦扔到一邊,抓起瓶水就從靠近路邊的車門上下來,輕拍小奶團子瘦弱的脊背,溫聲問:“軟軟,好點了嗎?”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知道,阮蘇比表現得還要在意軟軟。

    可偏偏那小奶團子是個沒小良心的,緩過來第一個叫得就是:“姨姨……”

    “……”阮蘇當時那臉色可謂是精彩。

    桃花眼微闔,溫惜寒無聲地彎了彎唇,任由睡意襲來。

    阮炘荑的確是在看車窗,但她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車窗玻璃上映著的那個人身上的。

    觀察了幾分鐘,在確認溫惜寒是真的睡著之后,阮炘荑謹慎地將手機靜音,又放輕自己的動靜,小心翼翼又鬼鬼祟祟地伸出手指,試探著摸了過去。

    在離溫惜寒只有一指遠的時候,阮炘荑甫一抬眸就在后視鏡里與鐘柯揶揄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

    被發現的當事人絲毫不慌,還反客為主地朝鐘柯使了個眼色。

    鐘柯下頜微動,似在磨牙齒,卻還是一點點將車速給降了下來。

    阮炘荑也終于在這時貼坐到了溫惜寒身側。

    她仰身朝后望了一下,借著溫惜寒脖頸和靠枕間的縫隙,慢慢將自己的手臂伸了過去。

    做賊般的剽香竊玉,到底是要有極致的耐心,再外加隊友的神來一筆,才能抱到心心念念多時的香軟如玉。

    鐘柯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在確保不會將溫惜寒磕碰到的情況下,猛地向右晃了一把方向盤。

    而阮炘荑順著溫惜寒往旁邊傾倒的力,手臂一勾,小心將人扶到了自己肩膀上靠著。

    “謝謝。”阮炘荑無聲地朝鐘柯致謝。

    鐘柯回了阮炘荑一個白眼,眼不見心不煩地沒再看后視鏡一眼。

    酒吧到公寓的距離有限,哪怕鐘柯將車開得再慢,也終有到達的那一刻。

    在阮炘荑的手勢指揮下,鐘柯穩穩地將車倒進了停車位里。

    隨著發動機的熄火,鐘柯解開安全帶,跟肩上枕著人的阮炘荑比了個動作,又把鑰匙丟給她,才輕手輕腳地掩上車門離開。

    十多秒后,阮炘荑揣包里的手機震動了下。

    怕手機屏幕的亮光會晃到睡著的人,阮炘荑將一邊衣袖扯長,單手將手機套進衣袖遮擋住大部分的光亮。

    借著狹小的縫隙,阮炘荑看見了鐘柯發來的消息:【嘖,炘荑你不行吶,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開著車圍著小區多轉幾圈。】

    阮炘荑憑著鍵盤記憶用大拇指打字回道:【油費很貴的,少制造點尾氣排放。】

    鐘柯無語地回了串省略號。

    摁滅屏幕,阮炘荑別著手將手機揣回包里,又偏頭看向枕著自己肩膀睡得正香的溫惜寒。

    女人眉眼精致深邃,鼻梁挺直,鼻翼小巧,呼吸聲清淺,纖薄的唇無意識地翕開了條縫,睡著時的她終究是要比醒著的時候親和很多,那股不近人情的疏離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樣子的她,除了那晚上,阮炘荑還是第二次見到。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弧度,阮炘荑低下頭,很輕柔地在溫惜寒額頭印下一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半小時都不到,阮炘荑明顯感覺到肩上靠著的人動了一下,額頭貼向自己脖頸,輕哼著蹭了蹭。

    阮炘荑放輕呼吸,生怕將溫惜寒驚擾醒。

    在心里默數著數,阮炘荑壓低聲音喚了一聲:“姐姐?”

    “嗯?”溫惜寒的鼻音很重,睡意朦朧,應得迷迷糊糊的,好似輕吟。

    呼吸一窒,阮炘荑不動聲色地將人摟緊了些,啞聲再次喊道:“姐姐~”

    “嗯?”

    溫惜寒眼皮微掀,呼出的氣息徑直打在了阮炘荑脖頸上。

    肌膚被灼得炙熱,阮炘荑垂眸,握住了溫惜寒的右手,然后十指相扣。

    她問:“知道我是誰嗎?”

    “軟…軟……”

    “阮炘荑——”

    后三個字溫惜寒說得很清晰。

    吞了吞喉嚨,阮炘荑撫過溫惜寒的后腦勺,略帶歉意地說:“姐姐,對不起。”

    溫惜寒似乎是清醒了些,“什么?”

    “我想吻你了。”

    說話間,阮炘荑扶著溫惜寒的肩,精準無誤地將唇落在了肖想已久的薄唇上。

    作者有話說:

    下班一看,藥店好多架子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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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月亮挺圓的

    溫惜寒的唇很薄, 卻軟得過分,光是單純的相貼,阮炘荑就需要極大的自制力來抵抗住想要更深一步的誘惑。

    這是一個帶著酒氣的吻。

    女人身上的冷香縈繞在鼻尖, 裹著絲絲縷縷的酒味,有著形容不出來的甜軟。

    阮炘荑單手扣住溫惜寒的后腦勺, 翕眸看了眼后知后覺還有些沒回過味來的溫惜寒, 念想再難克制,她小心翼翼啟唇, 試探性地含住了面前極具誘惑的下唇。

    溫軟貼合, 唇齒間感受到的酒氣又濃郁了幾分。

    稍加細品,阮炘荑便嘗出這是戚璟寧珍藏了近半年的紅酒,底蘊豐厚, 年限也夠足,入口有些澀,回味清甜悠綿,后勁十足。

    但此刻,明顯是悠長的清甜壓過了澀感, 交融相匯, 好似在唇齒間又經歷一場悠久的發酵過程, 酒味越發明顯的同時, 后勁也不可抑制地跟著躥了上來。

    勢如破竹, 措手不及。

    阮炘荑自詡酒量還是挺不錯的,一般在可控范圍內,她鮮少有暈得這么快的時候。

    當然現在是不止暈,還有點上頭, 莫名有一股興奮感在操作她, 指使她應該再多一些, 再得寸進尺一些,這點淺嘗輒止完全就是飲鴆止渴,撓得她心口火燒火撩的。

    這種感覺,倒是和那晚上挺像的……

    深吸口氣,阮炘荑不舍地往后退了些。

    唇瓣分離,入眼的潤澤緋紅格外誘人,尤其是唇角若隱若現的一絲晶瑩。

    眼眸微瞇,阮炘荑抵著溫惜寒的額頭,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了。

    溫惜寒氣息微喘,夾著淡淡酒氣,一呼一吸間,好聞的冷香直往阮炘荑鼻腔里躥,勾得她喉嚨又啞又澀。

    阮炘荑稍往下低了點頭,唇就碰到了溫惜寒挺翹的鼻尖。

    不算明堂的車廂里,兩人都看不見對方究竟是何神色。

    但阮炘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呼出的氣息很熱,灼得手心一片滾燙。

    “阮炘荑。”意識漸漸回籠的溫惜寒往后靠了些,伸手抵住阮炘荑的肩,企圖不讓她靠近。

    兩人都在做無用功。

    阮炘荑蹭了蹭溫惜寒的額頭,輕聲說:“對不起。”

    溫惜寒聽得一愣,下一秒,滾燙的唇就貼了上來。

    相比之前的單純相貼,這一次阮炘荑就要得寸進尺多了。

    她扣住溫惜寒的后腦勺,不再抑制自己,將人抵到座椅上,吻得直白又虔誠。

    唯獨那一層界限,阮炘荑卻是好半天都不敢邁過去。

    唇齒間的酒味時濃時淡,但阮炘荑能明顯感覺到那股后勁又重了幾分,腦袋昏呼呼的,思想也慢上半拍,所作所為也給人一種半夢半醒的感覺,好似朦了層紗,縹緲又不真實。

    可偏偏,唇上的溫軟感又是那么的真實。

    皓齒輕啟,溫惜寒偏了些頭,與阮炘荑炙熱的唇瓣錯開。

    她半抵半揪住阮炘荑肩上的面料,聲音隱隱發顫:“阮炘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知道。”阮炘荑緩緩呼出口氣,語氣啞沉,“我在親你。”

    “姐姐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親了你。”

    溫惜寒沒接話,沉默兩秒后,輕輕將阮炘荑推開,淡聲開口:“阮炘荑,你喝醉了。”

    “……”這下倒是輪到阮炘荑傻愣住了。

    饒是她也沒想到溫惜寒會用這樣蹩腳的借口回她。

    仰靠到座椅上,阮炘荑以手覆面,扯動唇角道:“嗯,我喝醉了,姐姐您就當我說的全是醉話就好。”

    溫惜寒定定地瞧著她,桃花眼晦暗不明。

    沒一會兒,阮炘荑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半湊近溫惜寒,“不過姐姐應該聽過那句話吧,酒后吐真言。”

    溫惜寒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微抿瑩潤微腫的薄唇,一副不欲與阮炘荑多做交談的神色,“時間不早了。”

    阮炘荑敏銳的按住溫惜寒要去開車門的手,在對方深不見底的眸光望過來時,又秒慫得將手松開,鬼使神差地接了句:“這么晚,確實是該睡覺了。”

    “……”

    詭譎的寂靜。

    意識到自己話里多多少少有點歧義的阮炘荑,輕咳兩聲,補救道:“我是說明天還要上班,今晚上該早點睡。”

    溫惜寒語氣平淡:“你的確喝醉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把阮炘荑噎得耳廓都紅了,梗了幾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騎驢上坡地問:“是啊,我喝醉了,那姐姐今晚上能陪我一起睡嗎?”

    溫惜寒微腫的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阮炘荑一點都不意外,摸了摸燙意明顯的耳朵,她看向車窗外,姣好精致的側臉透著股正經味,狀似感慨地說:“今晚的月亮挺圓的。”

    溫惜寒聞聲朝天上望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小兔崽子給騙了,天上全是烏壓壓的厚云,別說月亮了,就連半點星星都看不見!

    罪魁禍首笑得狡黠,眉眼間的笑意滾燙灼人。

    不想理她,溫惜寒拉開車門下車。

    阮炘荑緊隨其后,邁快兩步跟在溫惜寒身側,將攥著的車鑰匙遞了過去。

    “謝謝。”溫惜寒淡聲致謝。

    幽涼的風徑直吹來,打在阮炘荑頸間裸露出來的肌膚上,肉眼可見地泛起層雞皮疙瘩。

    阮炘荑捏了捏一邊有些酸漲的肩膀,垂眸將眼中情緒掩下,用同樣的語氣回道:“姐姐客氣了。”

    腳后跟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下,溫惜寒側眸看向阮炘荑,很快就將視線收回。

    “叮——”

    走出電梯,在溫惜寒準備去開門的時候,阮炘荑突然喊住了她,“姐姐。”

    手還搭在門把手上,隨即一具溫熱的身體便覆了上來。

    是阮炘荑從后面抱住了她,還將下巴抵到了她的肩上。

    阮炘荑似乎很喜歡這樣抱她,那晚上她們就是這樣抱著入睡的,肌膚相貼,耳鬢廝磨……

    “噓。”阮炘荑貼近溫惜寒耳邊,聲音輕緩低柔,“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阮炘荑低笑了聲,繼續說,“你就當我喝醉了,說的全是醉話吧。”

    “今晚上雖然沒有月亮,但我卻見到了最美的月色。”

    “姐姐。”阮炘荑松開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晚安。”

    “阮炘荑。”溫惜寒轉過身,走廊的燈光在她深邃的眉眼間暈暈而開,襯得瀅瀅桃花眼里柔情不斷,就連向來清冷疏離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好似盈滿了道不盡的深情。

    目光從女人紅潤誘人的薄唇上滑過,阮炘荑勾起唇角,又恢復了那副不正經的語氣,半威脅地說:“姐姐,你再這樣看我,我可能就不是想親你那么簡單了……”

    溫惜寒一點也不顧形象地乜了阮炘荑一眼,然后默不作聲地往旁邊站了些,避開了從頭頂灑下來的暖光。

    阮炘荑低笑出聲,顧忌著溫惜寒,她笑了兩聲就生生克制住了。

    “吱啞——”溫惜寒將房門推開,丟下句“明天上班別遲到”就閃身進屋了。

    阮炘荑在門外站了幾分鐘,伸出右手,看著從指間縫隙漏下來光,不覺失笑。

    她自然是不會遲到的,但某位連著好幾天踩點到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進屋后,阮炘荑拿起玻璃杯,走到飲水機前,正準備接杯水時,手機鈴聲冷不丁響了起來。

    將水杯擱到接水口,阮炘荑從包里摸出手機,覷了眼備注,正是戚璟寧。

    “忙嗎?”甫一接通,戚璟寧就一點都不八卦地問道,那試探了又試探的語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壞了對面的好事般。

    阮炘荑扯動唇角,煞有其事地回了句:“不忙。”

    “哦。”戚璟寧好似舒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別的,“那你現在……?”

    阮炘荑接了半杯水,水聲咕嚕咕嚕的響了一陣,她端起杯子,吹了吹面上的熱氣,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在喝水。”

    接的水有點燙了,舌尖被燙得有些發麻,阮炘荑蹙眉將水咽下,正準備往杯里摻點冷水中和一下溫度時,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端著杯子徑直走進了廚房。

    戚璟寧將接水聲聽了個真切,又問:“你們到家了啊?”

    “嗯。才到不久。”阮炘荑打開冰箱,取出一盒冰格,拿起小冰夾緩緩夾起一塊冰。

    “炘荑。”鋪墊半天,戚璟寧終于問出了好奇大半天的問題,“你們住得很近嗎?”

    阮炘荑挑著回道:“挺近的,就在一個小區,還是同一棟樓。”

    戚璟寧也沒多想,隨口感慨了下:“那還挺巧的,她姐女兒也住那個小區。”

    畢竟此刻的關注點不在這上面,這句話戚璟寧也只是隨口囫圇的一提,為的就是作為緩和,引出下面的話。

    同樣的,阮炘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以為戚璟寧口中的那個‘她姐女兒’應該是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奶娃,再者那個姐應該是和溫惜寒關系比較遠的表姐或者堂姐,走動偏少,不然她那時候也不會住酒店了,更不會大周末在酒吧呆到這么晚都不回家。

    “那個炘荑,我想問一下你對我們家惜寒到底是怎么一個看法?”一句‘我們家’間接挑明了戚璟寧的態度。

    阮炘荑笑笑,反問道:“寧姐要聽實話嗎?”

    “你說。”

    “我覺得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溫惜寒,表面上看著很溫和好接近,實則內里完全相反,寒得凍人。”

    阮炘荑說著,重新拿過一個杯子,夾了幾塊冰進去,又端起還在冒熱氣的水杯,沿著杯沿將水緩緩倒了進去,“想要讓杯里的冰塊融化,你可以選擇將熱水倒進杯子里,也可以選擇將冰塊直接放進裝熱水的杯子里,當然你還可以什么都不做,等冰塊自己慢慢融化。”

    阮炘荑語氣如常,卻透著抹勢在必得:“寧姐,我不會逼她的。外熱內冷,終歸還是會化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這里的不會逼她是指:最正常不過的追求,不造成困擾,也不會利用戚璟寧那邊的關系。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第37章 你對誰都這么好嗎

    翌日, 阮炘荑起了個大早。

    將自己拾掇好后,阮炘荑接了杯溫水,緩步朝陽臺走去。

    拎起小水壺給角落的兩盆盆栽澆了點水, 阮炘荑擱下水壺,單手搭在冰冷的護欄上, 一瞬不順地看著遠處的街景。

    清晨的風涼悠悠的, 天色還有些暗,一輪彎月高高掛著, 依稀可見三兩顆不算太亮的星星點點。

    抬手撩了撩身后的長發, 阮炘荑漫不經心地抿著水,側耳聽了下隔壁的動靜。

    喉嚨一滑,阮炘荑緩緩將含著的溫水咽下, 胸腔微震,一聲輕笑從喉間溢出。

    不出意外的話,那人應該還沒有起來。

    不過也有可能她已經醒了,但還在床上賴著。

    阮炘荑不由得想象了下溫惜寒賴床的畫面,女人穿著寬松的絲質睡衣, 柔軟的面料很貼肌膚, 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響起鬧鐘的聲音惹得女人不滿, 纖眉緊擰, 她無意識地輕嚀出聲,抱緊被子翻了個身。動作間,睡衣絲滑的面料貼著肩線滑動,香肩半露, 肌膚瑩瑩細膩, 隱隱泛著層誘人的粉意……

    手指猛的攥緊, 阮炘荑深吸口氣,灌了大半杯水下肚才勉強將心里升起來的那股躁意給壓下去。

    吹著清涼的晨風,阮炘荑又接連喝了兩口水,才捏著空杯子轉身進屋。

    這會時間還算充裕,阮炘荑從冰箱里取出現有的食材,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兩份便當出來。

    將便當裝進兩個截然不同的布提袋里后,阮炘荑又簡單烤了兩片吐司,就著熱好的牛奶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起了早餐。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阮炘荑將最后一口牛奶咽下,用紙巾擦了擦唇角,又把桌面收拾干凈,拎上兩份便當,準備出門。

    慢悠悠地換上鞋,阮炘荑卡著時間,在聽見對面的關門聲后,她才不緊不慢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早啊,姐姐。”阮炘荑臉上掛著淺笑,一副巧得不能再巧的語氣。

    溫惜寒左手拎著公文包,在看見阮炘荑的那一刻,桃花眼里閃過絲詫異,又很快被眉眼間的清冷所掩蓋,她略帶探究地撇了阮炘荑一眼,眼里滑過的深意快到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將門拉來關上,溫惜寒看了下時間,話里有話地說:“還有十五分鐘,你想遲到?”

    阮炘荑搖頭失笑,在溫惜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中一份便當塞進她手里。

    “我自然是不想遲到的,不過溫總作為領導也要做好表率嘛。”

    說著,阮炘荑長腿一邁,快步走進電梯,還不忘瀟灑丟下句,“那是中午的便當,姐姐要按時吃早餐哦~”

    溫惜寒:“……”

    因為起得晚,溫惜寒只喝了瓶牛奶就沒有吃別的東西了,而之前的幾個早上,她的早餐都是阮炘荑一早敲門送過來的。

    所以當今天早上敲門聲沒有響起時,溫惜寒是有點慶幸的,相應的,也間接導致她多賴了會兒床。

    但現在,溫惜寒拎著便當站在門口,心情是形容不出來的復雜。

    毫無例外,溫惜寒今天上班又是踩點來的,雖然阮炘荑只比她早到了幾分鐘。

    阮炘荑從抽屜里取出只棒棒糖,撕開放進嘴里,一邊腮幫子鼓鼓的,看見拎著便當緩步走進來的溫惜寒,她卷著舌尖將棒棒糖換到了另一邊。

    在到公司之前,溫惜寒就將那副無框眼鏡架到了鼻梁上,鏡片反著幽幽冷光,眉眼間的清冷疏離感更重,也讓她多了幾分不好接近的感覺。

    幾乎是一進辦公區,溫惜寒就看見了叼著根棒棒糖、一臉愜意的阮炘荑。

    每周一早上都要開大例會,周邊同事都在準備等會兒開會要用到的東西,唯有阮炘荑,也只有阮炘荑,敢在臨近上班的時間,還這么明目張膽的吃棒棒糖。

    腳步微頓,溫惜寒在經過阮炘荑的時候停了下來。

    阮炘荑支著手肘,嘴里還含著糖,聲音偏含糊:“溫總好啊~”

    她說話的時候,糖輕輕硌到了牙齒,發出細微的輕磕聲。

    溫惜寒離阮炘荑太近,將這些聲音聽了一清二楚,甚至還有對方微不可聞地吞咽聲。

    棒棒糖似乎是藍莓味的,空氣中漂浮著一股甜膩味。

    纖眉輕擰,溫惜寒淡著神色提醒道:“上班時間,不能吃東西。”

    “啊?”阮炘荑像是才反應過來,偏頭看向桌面上的時間,聲音輕軟,“還有兩分鐘。”

    溫惜寒定定地看了她兩秒,薄唇微抿,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抬腳走了。

    “咔嚓——”是棒棒糖被咬碎的聲音。

    空氣里的甜膩味似乎更重了,像濃厚的藍莓果醬,又甜又黏。

    阮炘荑將糖咬碎,然后把塑料小棒扔進了垃圾桶。

    嘴里的甜味太重,惹得她喉嚨發澀,只想喝點水快速將這股膩味給壓下去。

    “炘荑,你看見沒有?”

    緩緩將水咽下,阮炘荑問向周萱:“嗯?看見什么?”

    周萱目光還落在溫惜寒拎著便當的手上,壓低聲音說:“溫總居然也帶便當了哎。”

    環顧周圍一圈,周萱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說是不是溫總對象給她做的啊?”

    阮炘荑端起水杯,借機將唇角彎起的弧度掩飾掉,“應該是吧。”

    周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覺得很有可能是,而且溫總也不小了,就算還沒結婚,應該也快談婚論嫁了……”

    瓷白的杯沿磕向牙齒,阮炘荑沒應聲,任由甜到發膩的甜味在嘴里肆意蔓延,反復在心里咀嚼著“談婚論嫁”這四個字。

    談婚論嫁……

    還有那個好像是叫傅方柏的男人?

    扯過張紙,阮炘荑將嘴里的碎糖吐出,用水潤了潤喉嚨,轉移話題道:“走吧周姐,要開會了。”

    上午到點下班,阮炘荑等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騰騰地走去茶水間將放冰箱里的便當取了出來。

    趁放微波爐打熱的幾分鐘,阮炘荑還泡了杯藍山,依舊是沒放奶、沒放糖,醇厚的香味很快便彌漫至整個茶水間。

    隔壁休息室配有幾套吃飯用的桌椅。

    阮炘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端起咖啡還沒來及喝一口,余光就注意到一個熟悉窈窕的身影拐進了茶水間。

    裊裊的熱霧彌漫,模糊了阮炘荑的視線。

    咖啡是才沖泡好的,有些燙,熱霧升騰不斷。

    阮炘荑將杯子擱下,猶豫兩秒,還是放輕動作站起身,踮著腳走到茶水間門口,扒在門邊看里面的動靜。

    溫惜寒站在微波爐前,側臉精致瘦削,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有些繃,她正在研究面前這東西應該怎么用。

    調溫度和時間的轉輪她自然是看得懂的,唯一不懂的是這兩個要設置成多少才是最合適的……

    就在溫惜寒拿出手機準備求助百度的時候,扒在門口看稀奇的阮炘荑忍不住咳了兩聲。

    溫惜寒聞聲望去,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滑了點下來,鬢角處一縷烏發垂落,發梢頑皮地勾著下頜,肌膚冷白得晃眼。

    鏡片之下,清瀲的桃花眼看不清神色,但阮炘荑能明顯看到溫惜寒蹙了下眉,眉眼深邃疏離,唇角一抿,顯得唇更薄了。

    阮炘荑回以輕笑,裝作過來拿東西,很自然地走了進來,順勢好奇地問了一嘴:“姐姐在熱飯啊?”

    溫惜寒不冷不熱地“嗯”了聲,茶水間的咖啡味還未散去,獨特的香醇在空氣中醞釀,隱隱還夾著一股藍莓的甜膩。

    隨著阮炘荑走近,那股甜膩越發明顯。

    阮炘荑伸長手從冰箱頂上拿了雙一次性筷子,狀似隨口一提般:“這個微波爐要多打一會兒,我剛剛一百度打了三分鐘,打出來不算太熱,不過打五分鐘的話應該就差不多了。”

    “謝謝。”溫惜寒語氣淡淡,神色稍緩,若阮炘荑仔細觀察的話,定能發現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只可惜阮炘荑沒有,溫惜寒臉上那絲不自然也如曇花一現,轉瞬便隱了下去。

    “姐姐客氣了。”阮炘荑又拿了雙一次性筷子,并把其中一雙放到了正在運作的微波爐上,“早上時間急,忘記裝筷子了。”

    纖長的睫毛輕顫,溫惜寒扶了下鏡框,聽不出是什么語氣:“你對誰都這么好嗎?”

    “不是啊。”阮炘荑笑,眉梢輕揚,吳儂軟語低喃,“那些誰又不是你。”

    溫惜寒打好飯就回了自己辦公室。

    阮炘荑重新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掰開一次性筷子,抿了口還有些燙的咖啡,一臉悠閑地吃起來自己的午餐。

    早上時間有限,阮炘荑只做了兩道不怎么耗時的菜,都是偏甜口的。

    她胃口不算大,又吃得斯文,一杯咖啡下肚,飯連一半都沒吃完就飽了。

    將殘局收拾好,辦公室里的同事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阮炘荑靠在椅子上玩了會兒手機,等大多數人開始準備午休時,她放輕動靜將玩手機的地方更換到茶水間落地窗邊的懶人沙發上。

    一個多小時的午休時間,阮炘荑也只在最后二十分鐘簡單瞇了一下。

    下午照常上班,但在三點過的時候,黎沫來找了溫惜寒一趟,然后兩人就一起出去了。

    一直到下班后的半小時,辦公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溫惜寒才抱著份文件夾回來。

    大概是覺得這個點應該沒什么人了,溫惜寒走出電梯沒幾步就摘掉了眼鏡,一偏眸,就看見臺開著的電腦,屏幕的光打在那人精致漂亮的臉上,透白得反光,雖然面無表情,眼神卻滿是專注和認真。

    阮炘荑正在做PPT。

    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她循聲望去。

    辦公室的光關了大半,有些暗,視線甫一從屏幕上移開,還需要時間來適應明暗變化。

    阮炘荑瞇著眼睛,目光慢慢聚焦,雖還有點朦朦的,但僅憑那個高挑的身影,她就知道那人是溫惜寒。

    短暫的對視,溫惜寒率先別開頭,側臉隱在陰影里,語氣淡淡:“怎么還不走?”

    “嗯?”阮炘荑活動著酸脹的脖頸伸了個懶腰,語調懶散,半真半假的,“我在等你啊。”

    溫惜寒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薄唇微動,聲音到底是緩和了幾分:“不早了,可以走了。”

    阮炘荑輕應了聲,彎腰拉開抽屜將一盒甜牛奶、幾包小餅干以及一把水果糖塞到了溫惜寒手上,溫聲叮囑道:“姐姐也早點回去,別餓著肚子加班。”

    第38章 糖很甜

    溫惜寒手里拿著阮炘荑塞來的零食, 欲言又止好半天都沒有說出句完整的話,“你……”

    阮炘荑和周萱在樓下便利店買零食那天,溫惜寒會撞上完全是巧合。

    本以為是對方貪嘴才會買這么多零食在抽屜里囤著,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除了今早上看見她含著根棒棒糖, 其余時間溫惜寒基本上就沒見阮炘荑吃過。

    更別說這抽屜里囤的還都是偏甜一類的零食。

    “嗯?”阮炘荑垂眸, 一縷頑皮的發絲自耳畔垂落,她彎下身子將另一個抽屜拉開, 拿出一袋小面包順勢塞給了溫惜寒, 起身間,聲音隱沒在抽屜滑輪的滾動聲里,“時間不早了, 我就先回去了。”

    快速將做到最后幾頁的PPT保存,阮炘荑關閉電腦,眉眼淺柔,語調儂緩:“這幾天有點降溫,姐姐別受涼了。”

    拿上自己的包, 阮炘荑將搭椅子上的薄外套穿上, 邁腿與溫惜寒擦肩而過時, 她聽見了很輕的一聲“謝謝”, 帶著慣有的清冷, 泠泠的音色很具辨識度,卻莫名讓阮炘荑在這一刻感覺到了幾分暖意。

    外面在下毛毛雨,一出公司,幽涼的冷風迎面而來, 阮炘荑攏了攏衣領, 快步朝停車場走去。

    七點過, 天色稍暗,下班的高峰期已經過去,這會兒道路上的車流量少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么堵車了。

    回公寓的路上,阮炘荑順路去了趟超市,給冰箱補了點貨,還多買了兩個裝便當的布提袋,當然這兩個布提袋是和早上給溫惜寒那個一模一樣的。

    早上那個便當盒還在溫惜寒那里,阮炘荑計劃明早故技重施將東西給換回來。

    這么一耽誤,到公寓時已經是九點過,阮炘荑鉆進廚房,慢悠悠地將第二天中午的便當準備好后,才稍松了口氣。

    去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阮炘荑裹著浴袍,悠閑地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給自己倒了杯助眠的紅酒,先是去陽臺轉了一圈,又給角落的盆栽澆了點水,便隨手將長帕搭在肩上,慢慢抿著酒,欣賞夜景的同時,側耳聽了會兒隔壁的動靜。

    溫惜寒還沒有回來。

    之前栽種的曼珠沙華已經抽出好幾條細長的嫩芽,芽尖墜著瀅瀅水珠,滿是盎然的生機。

    纖長的食指微動,阮炘荑捏著高腳杯,又在陽臺站了會兒,在注意到樓下停車位里緩緩倒進一輛銀灰色的車后,她輕舒口氣,轉身回了臥室。

    隔日,阮炘荑依舊起得很早。

    小火慢煨好一鍋南瓜小米粥后,阮炘荑又簡單炒了兩個小菜。

    將一半分了出來,這一次阮炘荑并沒有用便當盒裝,而是直接端著個盤子,明晃晃地敲響了對面的門。

    阮炘荑在心里默默數著數,兩分鐘過去,門準時從里面打開了。

    溫惜寒穿著身睡衣站在門內,身上起床氣很重,及腰的長卷發微蜷,姣好的臉上綣著明顯睡意,一雙桃花眼迷離又朦朧,連帶著深邃眉眼間的清冷拒人感也淡了不少。

    被敲門聲吵醒的人反應都要比平時慢了半拍,溫惜寒擰眉覷著阮炘荑,掩唇懨懨地打了個哈欠,眼角微微泛紅,隱隱有些潤意,就連聲音也比平時柔和幾分:“有事?”

    “吃早餐嗎?”阮炘荑也不拐彎抹角,表明來意的同事還將手里端著的南瓜小米粥和小菜往溫惜寒面前送了送。

    粥是才出鍋不久的,熱氣彌漫,熬得很軟爛,金黃軟爛,香味撲鼻。

    一聲細微的吞咽聲從溫惜寒喉間傳出。

    阮炘荑繼續說:“熬的時候我還加了幾顆冰糖。”

    溫惜寒神色微動,或許是才起來反應還沒跟上的原因;又或許是被面前的早餐勾住了胃口;又或許是面前之人是她小外甥女軟軟;她側過身,又一次將阮炘荑放進了屋。

    阮炘荑端著早餐,輕車熟路地走到餐桌前,一一將粥和小菜擺放好,轉頭對還在晃神的溫惜寒問道:“姐姐,便當盒在嗎?”

    聞言,溫惜寒疑惑地看向她,兩秒后,似終于反應過來,眼神依舊迷離,“在廚房里。”

    沒記錯的話,她昨晚上洗了后,就一直晾在那里的。

    “嗯好。”阮炘荑語氣自然,“我去拿就好,姐姐你快去換衣服吧。”

    溫惜寒沒動,目送著阮炘荑走進廚房,才后知后覺地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踱著步子回了臥室。

    收拾好便當,阮炘荑虛掩上門,回自己那邊將提前準備好的便當放到了餐桌旁。

    溫惜寒應該是在浴室洗漱,阮炘荑順勢將筷子和小湯匙擺好,輕手輕腳地合上門,回了對面。

    等溫惜寒換好衣服出來時,阮炘荑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下意識地朝門口方向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斂眸看著面前的早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阮炘荑時間掐得好,還是她在臥室耽誤太久的緣故,粥的溫度冷得正正好,不算燙也不算冷,入口滿是南瓜和小米的香甜味,軟爛香糯,甜味也非常適宜,不膩,更沒有喧賓奪主,回味更多的還是南瓜本身的清甜。

    將粥咽下,溫惜寒捏著小湯匙又舀了一勺放進嘴里。

    粥很暖胃,小半碗下肚,胃里就是暖烘烘的了。

    之后的幾天,阮炘荑每天早上不僅會送早餐過來,還將溫惜寒的午餐一并承包了。

    每天的菜色都不重復,且都是按著她的口味做的,甚至還有餐后水果,潛移默化的,一點點將溫惜寒的口味給養叼了。

    當然這還是在周五晚上,溫惜寒留下來加班想隨便點一份外賣應付一下時發現的。

    外賣只動了一口就被溫惜寒嫌棄地推向一邊,她擰眉起身,將外賣丟進垃圾桶里,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接了杯溫水。

    整層樓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外面只開了一盞壁燈,不算很亮,勉強夠照明。

    溫惜寒端著水杯,在回辦公室時,腳步頓了一下,她抬眸看向阮炘荑的辦公桌,冰涼反光的鏡片下,眸光清冷,幽不見底。

    不過片刻,溫惜寒就收回目光,神色無異地坐回了辦公桌前。

    桌面上還放著阮炘荑給的零食,甜牛奶、小面包以及糖。

    不過這一次,她是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抱著這些吃的光明正大地進她辦公室的。

    輕笑出聲,溫惜寒緩緩拿起顆水果硬糖,剝開外包裝,丟進了才接的溫水里。

    糖很甜,泡了糖的水,也很甜。

    難得的周末雙休,阮炘荑并沒有賴床,換了身清爽的運動服,一大早便鉆進了阮家老宅的健身房里。

    等阮炘荑將身上汗漬洗去,重新換了身休閑衣下樓時,就看見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阮蘇。

    聽見腳步聲,阮蘇頭也不抬,“早餐在廚房,冷了的話自己熱一下。”

    “知道啦,媽媽。”阮炘荑腳步一轉進了廚房。

    早餐還是溫熱的,阮炘荑給自己熱了杯牛奶,一并端到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在快吃到一半時,冷不丁聽見阮蘇問:“今天有什么安排嗎?”

    “嗯~”阮炘荑想了想,說,“下午點回學校把寢室里的東西搬一下,再請室友她們吃一下飯,應該就沒什么安排了。”

    阮蘇漫不經心地將報紙翻了一頁,意味不明地問了句:“不買花了?”

    阮炘荑小口咬著三明治,略微含糊地說:“明天回去的時候買吧……”上次是拜托花店送的,這一次阮炘荑想自己當面送,就是怕溫惜寒會不會接受……

    阮蘇若有所思,淡淡地掃了眼花瓶里焉得差不多的百合花,“順路的話,再買一束吧。”

    “好。”阮炘荑順著阮蘇的目光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阮蘇是在看那朵早就枯萎掉的月季花。

    吃過午飯,阮炘荑陪阮蘇在客廳坐了會兒。

    阮蘇一臉的興致缺缺,沒坐多久就上樓補覺去了。

    看著阮蘇上樓的背影,阮炘荑眼里掠過絲擔憂,叫來程叔旁敲側擊地問:“程叔,公司最近怎么樣?”

    ‘老人精’程叔在阮炘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知道她真正想問的是什么,很直球地回道:“小姐周四才出完差回來,這兩天沒休息好應該是在畫室熬夜了。”

    “畫室?”阮炘荑語氣驚訝。

    “嗯。”程叔點點頭,感慨道,“小姐上周讓我收拾了間畫室出來,倒是有十多年沒見小姐畫過畫了。”

    唇瓣微抿,阮炘荑若有所思,狀似無意地問:“媽媽是有了我之后就沒再畫畫了嗎?”

    程叔回憶了下,微微渾濁的眼睛里醞上了阮炘荑看不懂的情緒:“倒也不是,小姐還在小小姐滿月時畫過一次……”

    更多的話,程叔便沒有再說了。

    阮炘荑垂眸,不由得想起了阮蘇放書房里的那本泛黃的相冊。

    她見阮蘇翻看過很多次,但多數時候是她在書房看,唯有那天晚上,阮蘇將相冊抱到了客廳。

    阮炘荑不是沒有好奇過里面的相片,只不過阮蘇寶貝得緊,對她也很是防備,壓根就不給她看的機會,漸漸的,阮炘荑便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快速將思緒整理好,阮炘荑神色如常,關切開口:“媽媽還是該少熬點夜,對了程叔,今年你和媽媽應該都還沒去醫院體檢吧?”

    程叔眉目慈愛,語氣祥和:“還沒時間,等這陣忙過了就去。小姐要是知道小小姐這么關心她,肯定很開心。”

    阮炘荑笑笑,半挽起袖子朝廚房走去:“程叔,我今晚上不回來吃飯了,我熬鍋雞湯,你監督媽媽,讓她晚上多喝點。”

    “好。”程叔自是笑著應下。

    而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程叔親手替阮蘇盛了碗煲了一下午的烏雞湯,并著重表示這是阮炘荑熬的后,阮蘇面上不顯,風輕云淡地抿了口熬得金黃的雞湯,波瀾不驚地給出了評價:“還行。”

    但等程叔一轉身,阮蘇就快速將整盅烏雞湯拍了下來,轉手發給了溫惜寒:【軟軟給我熬的。[照片]】

    作者有話說:

    最近陽的太多了,大家有備藥嗎?尤其是止痛和退熱的。

    第39章 你肯定喜歡

    從阮家老宅出來, 阮炘荑沒有耽擱開著車直接去了學校。

    寢室里的東西并不算多,再加上她差不多隔斷時間都會整理,所以現下收拾起來比較輕松。

    在程樾和江韻的幫忙下, 物品被一件件按類分好,規整地裝進了收納箱里。

    不知不覺間, 阮炘荑的書桌和衣柜一點點空了出來, 整理出來的東西也盡數放進了車后備箱里。

    處理好最后一件閑置無用的東西后,阮炘荑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彎腰從地上抱起一個小收納盒, 又順手將垃圾桶里的垃圾捎上,把收納盒放到車上后,她才稍舒了口氣。

    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沁出來的汗珠, 阮炘荑關上車門,眉眼噙笑,一副財大氣粗地語氣:“想吃點什么?今晚上我請客。”

    江韻的身體是三人里最虛的那一個,搬著東西從寢室這么來回跑了兩趟,這會兒正靠在車邊喘氣, 臉色偏白, 呼吸一深一淺的, 瘦削的胸廓起伏格外明顯。

    她用手扇了扇風, 喘著氣說:“軟軟, 先請我喝瓶水吧。我快不行了。”

    阮炘荑失笑,將一包紙巾遞了過去,“喝奶茶可以嗎?”

    “可以可以。”江韻取了兩張紙出來,又順手遞給了身側面色如常的程樾, “只要是喝的都行。”

    阮炘荑抬眸望向程樾。

    程樾微微頷首, 語調輕緩, 一點都不帶喘的:“常溫少糖。”

    阮炘荑回了個[OK]的手勢,轉過身朝樹蔭對面的奶茶小跑而去。

    同窗四年,兩位室友的口味阮炘荑早就知根知底,點好兩杯奶茶后,阮炘荑又給自己點了杯多冰少糖的檸檬水。

    這會兒店里人少,奶茶沒幾分鐘便做好了。

    拎著打包好的奶茶,阮炘荑快步朝車邊的陰涼地走去。

    依次將手里的奶茶遞過去,阮炘荑拆開吸管外包裝,插進檸檬水里,滿足地抿了一大口。

    檸檬水酸酸甜甜,冰涼又解渴,清爽感一路從唇腔滑進胃里,在極大程度上緩解了此刻的熱意。

    得到奶茶續命后,江韻頓時精神不少,臉上也恢復了幾分血色,“回寢室嗎?”

    阮炘荑頷首,輕嘆了聲道:“出了一身汗,我想去洗個澡,你倆也想想晚上吃點什么。”

    “這個不急,不過軟軟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去洗一個了。”江韻將手里的垃圾扔進垃圾桶里,轉頭就把問題拋給了一聲不吭喝奶茶的程樾,“程樾,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嗯?”冷不丁被點名,程樾愣了一下,抿唇想了片刻才說,“不然去吃小龍蝦?”

    江韻深表贊同,阮炘荑自然沒有異議。

    回寢室休息了會兒,阮炘荑進洗手間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清清爽爽的出來,江韻緊隨其后,最后才是程樾。

    程樾完全是被兩人帶動起洗的。

    不過這么一來二去的,再花時間稍微收拾一下,也差不多到了該出門的時間。

    那家龍蝦店稍微有點帶大排檔的性質,味美價廉,分量還足,她們去吃過很多次了,而且離學校不算太遠,坐車過去的話只花十分鐘左右。

    位置是阮炘荑提前打電話過去訂好的。

    幸而這個點還不是高峰期,道路上的車輛并不算多,阮炘荑打著方向盤,緩緩將車拐上主干道。

    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阮炘荑見綠燈是最后三秒的倒數,便放慢車速,穩穩地將車停在了規定的停車線內。

    趁著等綠燈的時間,阮炘荑拉開儲物柜,將一盒口香糖拿了出來。

    “要嗎?”她問向坐后排的江韻和程樾。

    “謝啦。”江韻也不同她客氣,當即抽了兩條出來,并將其中一條遞給了程樾。

    指尖靈活一轉,一條口香糖被半攥進手心里,阮炘荑將整盒口香糖擱回原味,又從儲物柜里翻出幾包軟糖小零食,同江韻使了個眼色,盡數丟了過去。

    阮炘荑扔的力道很輕,江韻用兩只手接都還是讓其中一包掉到了座位底下,她彎腰將東西撿起,好奇地問了一嘴:“軟軟,你不是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嗎,怎么會在車上囤這么多糖?”

    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溫水,阮炘荑正準備將手里的口香糖剝開時,眸光不經意地朝窗外望了一眼,手里的動作霎時頓住。

    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阮炘荑才宛若什么都沒有發生般將口香糖喂進嘴里,抿唇輕笑回道:“備著啊,車上總要放點零食什么的,畢竟有備無患嘛。”

    江韻倒沒往深處想,一聽阮炘荑這套說辭,點頭很是贊同地說:“也是哈,有總比沒有好,特別是低血糖的時候還能應下急。”

    程樾默默撕開一包軟糖,塞進江韻手里,提醒道:“綠燈了。”

    同她清冷的聲音一并響的是后面喇叭的催促聲。

    阮炘荑回神,忙將車重新啟動,快速駛離了十字路口。

    江韻看著手里突然多出來的軟糖,一臉懵逼地問:“你給我干嘛?”

    程樾言簡意賅:“吃。”

    “那你自己吃。”江韻作勢要將軟糖還給她。

    程樾風輕云淡地說:“我在吃口香糖。”

    對上程樾略帶深意的眼神,江韻悻悻地收回手,不甘心地嘀咕了句:“說得像我就沒有在吃口香糖了一樣。”

    道路兩旁的建筑在飛速倒退,阮炘荑開著車,卻還是分了一絲注意力在車的側方后視鏡上。

    一直到后視鏡里再也看不見那顯眼的白色建筑,阮炘荑才不舍地將余光收回。

    xxx醫院,阮炘荑自然認得,那是A市最好最大的一家三甲醫院。

    只是溫惜寒為什么會去那里,還是和黎董事長一起……

    將車停好,三人一起走進龍蝦店里。

    為了安靜,阮炘荑特意叫老板預留了一個包廂,又因為是提前訂好的緣故,才坐下沒多久,菜就陸陸續續的上齊了。

    阮炘荑率先戴上一次性手套,拿過一只麻辣小龍蝦剝了起來,還不忘對兩人說:“要喝什么自己叫,這點不夠再點。”

    江韻好似就在等阮炘荑這句話,立馬就叫了幾瓶冰啤酒,又貼心地給阮炘荑點了杯鮮榨西瓜汁。

    將剝好的龍蝦肉放進一旁的空碗里,阮炘荑又拿起一只,慢條斯理地剝著,語氣暈著明顯笑意,“你不問一下程樾喝不喝,就點這么多瓶酒。”

    江韻用筷子夾起一只蒜蓉口味的小龍蝦讓進程樾碗里,肉麻兮兮地問:“所以親愛的程樾,要陪我喝一點嗎?”

    程樾朝江韻翻了個白眼,有些嫌棄地將一雙一次性手套塞給她,語調稍緩:“就喝兩瓶。”

    “得嘞。”江韻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語氣。

    一頓飯,三人有說有笑地吃了兩個多小時。

    程樾也言出必行,說只喝兩瓶就真的只喝了兩瓶。

    她酒量好,兩瓶下肚基本上沒什么反應,面不改色的;反觀江韻就不行了,臉色泛起薄紅,精神也明顯比最開始亢奮了點,話格外的多。

    阮炘荑結好賬,就聽程樾主動提議去逛一下。

    其一是散步消食;其二便是讓江韻去去酒勁,回去后能稍微舒服一點。

    阮炘荑順手從柜臺的玻璃盤里抓了幾顆薄荷糖,輕“嗯”了聲,“去前面的廣場逛逛嗎?”

    被外面的涼風一吹,江韻也清醒了不少,撕開一顆薄荷糖咬碎,率先走在最前面,揚眉催促道:“那走啊。”

    程樾和阮炘荑對視一眼,不禁失笑。

    夜晚的廣場很熱鬧,不僅有很多出來散步的人,還有賣各種小玩意兒、小吃的臨時小攤位。

    沒走多遠,程樾便被一個賣糖畫的攤位吸引住了目光。

    攤位周邊圍的都是些小孩子,一個小轉盤,指針轉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動物糖畫。

    江韻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慫恿道:“去試試?你運氣好,說不定就轉了個最大的。”

    程樾搖頭,非常理智地拒絕了:“轉不到的,轉盤下面有磁鐵,你轉到的都是他想讓你轉到的。”

    江韻“噓”了一聲,雖然嘴上在慫恿程樾,但她也沒動,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熱鬧,看見一個小朋友剛好與一個最大的圖案失之交臂,不免搖頭惋惜道:“可惜了,就差那么一點點。”

    阮炘荑看了會兒,也覺得沒意思,和她們說了一聲,轉頭便朝對面賣花的攤位走去。

    攤主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見有人過來,指了下面前放著的牌子,“全部九塊九。”

    阮炘荑選了朵向日葵,掃碼付好款,并給對方看了眼:“轉過去了。”

    單手抱著花,正準備朝江韻那邊走時,阮炘荑又一次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沒有猶豫,阮炘荑抬腳便朝不遠處的商場出口快步走去。

    “姐姐。”阮炘荑走得很快,聲音微微串了點喘音。

    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溫惜寒淡聲問:“你怎么在這里?”

    “和室友過來吃飯,又順路過來逛逛。”阮炘荑淺笑盈盈地說,下一秒就將才買的向日葵獻了出來。

    溫惜寒沒接,瀲滟又幽深的眸光在阮炘荑身上停留了兩秒就快速挪開了。

    她沒帶那副無框眼鏡,眉眼清冷疏離依舊,但阮炘荑依然看不透她眼底的神色,不過仔細一想,九塊九的花就這么獻出去,好像是有點寒酸了……

    轉瞬想起那個糖畫攤,阮炘荑瞬間來了精神,手比腦子快一步,抓起溫惜寒的手就準備將人往那邊帶,“姐姐,那邊有個更有意思的,你肯定喜歡。”

    溫惜寒:“???”

    眼神無奈地看向從一開始就降低自己存在感、無聲看戲的黎沫,出聲喊道:“黎董——”

    一種逃課被班主任逮個正著的心虛感覺讓阮炘荑渾身一僵,她機械地轉過頭,看見站在商場出口陰影處的黎沫,喉嚨一滑,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跟著喊了聲:“黎董……”

    “晚上好呀……”

    第40章 我有一個小外甥女

    黎沫本來是不想出聲的, 奈何溫惜寒這一聲“黎董”直接就將她給扯了進來。

    眉梢微挑,黎沫淡著神色輕應了聲:“晚上好,軟軟。”

    黎沫和阮蘇是同學, 再者兩家生意上有諸多往來,可以說阮炘荑幾乎是黎沫看著長大的。

    只是黎沫性子比阮蘇還冷, 說一不二, 平日里不茍言笑得厲害,阮炘荑從小就比較怵她。

    阮炘荑訕笑兩聲, 一點點抓緊了溫惜寒的手腕。

    感覺到手腕上漸重的力道, 溫惜寒不由得偏頭看了阮炘荑一眼。

    只見她下頜繃著,一副盡可能讓自己放松下來的神情。

    溫惜寒不由得咬了咬舌尖,才將笑意生生壓下。

    果然這小兔崽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怕黎沫得緊。

    也確實是難為這小顏控了, 明明非常喜歡這位漂亮阿姨,可偏偏每次一見到對方就慫了,還是那種又想接近又畏縮的慫。

    黎沫若有所思地掠了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腕,眼眸微瞇,淡聲問道:“姐姐?”

    她剛剛好像是聽到阮炘荑喊溫惜寒姐姐?

    可她們不是……?

    “昂。”阮炘荑神情真摯, 一臉坦誠地解釋道, “現在是下班時間嘛, 再說溫總也沒比我大幾歲, 就喊她姐姐了。”

    聞言, 一絲興味從黎沫眼底滑過,唇角微勾,幽幽將目光投向溫惜寒。

    溫惜寒:“……”

    在阮炘荑沒看見的地方,她微不可察地朝黎沫搖了一下頭。

    黎沫了然, 眸中笑意又深了一分, 語氣如常道:“我還有點事, 就先走了。”

    阮炘荑這下倒是接得飛快,生怕黎沫反悔似的:“那黎董您慢走,我和姐姐就不送您了。”

    溫惜寒:“???”

    這又關她什么事?

    溫惜寒忙朝黎沫使眼色,想要對方將她一起帶走。

    黎沫裝作沒看見般,稍嚴肅了點語氣對阮炘荑說:“還叫黎董?”

    “……”

    畢竟說現在是下班時間的是自己,轉頭又叫人黎董的還是自己,阮炘荑面上微赧,低聲喊道:“黎…黎阿姨。”

    “嗯。”黎沫這才滿意地離開。

    黎沫一走,溫惜寒趁阮炘荑沒注意,徑直將手給抽了出來。

    輕咳兩聲,阮炘荑理了理鬢角的發絲,自行找話題道:“要過去看看嗎?”

    溫惜寒疑惑:“什么?”

    阮炘荑看著溫惜寒氤氳的桃花眼,也不賣關子,語氣藏著明顯期待,邀請道:“那邊有賣糖畫的,姐姐要去看看嗎?”

    怕溫惜寒不答應,阮炘荑又說:“我室友她們也在那邊,而且這會兒還早,多逛會兒再回去嘛。”

    “我沒開車來,還想跟姐姐搭個伴來著。”

    前面半句話溫惜寒信了,但后面半句溫惜寒沒信,少女的心思很好猜,再有她說后半句話的時候,那飄忽的小眼神簡直跟以前一模一樣。

    心下無奈,溫惜寒只是說:“我也沒開車來。”

    阮炘荑秒接道:“那正好,我倆搭伴坐公交。”

    溫惜寒:“……”

    最后溫惜寒還是和阮炘荑一起去了那個賣糖畫的小攤位。

    溫惜寒沒去轉,站在一旁看了會兒,眼里的興味很濃。

    而另一邊,江韻看見阮炘荑帶了個氣質偏冷的御姐過來,眼睛都瞪大了,壓低聲音一個勁地同程樾八卦:“軟軟這是什么情況啊?買花就買花,怎么還拐了個人回來?”

    程樾給了她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反問道:“那你覺得是什么個情況?”

    江韻好奇地打量著溫惜寒窈窕的背影,撞了撞程樾胳膊,用眼神示意:“光是背影就這么絕了,你不好奇正臉嗎?”

    程樾嘴上說不好奇,卻先人一步朝阮炘荑那邊走去。

    江韻一愣,反應過來后忙快步跟了上去,低罵道:“口是心非的老悶騷。”

    “軟軟。”程樾像是真的一點都不對溫惜寒好奇,只禮貌性地看了對方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語氣平常得就像在說一件無光緊要的小事,“剛剛輔導員給我打電話說我之前交的論文有幾個地方需要改一下,不然我就和江韻先回去了。”

    江韻差點被她這面不改色的一番話驚掉下巴,雖然她并不想這么早就離開,但四年積累下來的默契還是掐滅了她去拆程樾臺的想法,只得生生克制住自己目光,往程樾身后站了些。

    阮炘荑狐疑地打量著兩人,半信半疑地問:“這么突然?你論文不是都交了半個多月了嗎?”

    程樾淡聲說:“是那篇SCI。”又將手背到身后,隱晦地比了個手勢。

    “……”江韻附和道,“剛剛輔導員催得有點急,正好我也想早點回去收拾一下,等兩天好搬寢室。”

    一聽兩人這樣說,阮炘荑:也不好再說什么:“好,那你倆到了在群里發條消息。”

    抬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江韻好笑地看著程樾,揶揄地問:“程大小姐,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好奇啊,這么早就走了。”

    程樾漫不經心地回道:“不然呢?你還想留下來當電燈泡?”

    江韻被噎了一下,又聽程樾繼續說:“軟軟應該是在追她,不然你真以為軟軟會平白無故地在車里備這么多糖?”

    江韻蹙眉仔細回想了下,再度問出自己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啊?”

    程樾笑笑,聲音格外的輕:“因為喜歡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阮炘荑喜歡溫惜寒,看向她的眼神炙熱含情,克制又張揚。

    而溫惜寒喜歡吃甜的,哪怕是很無聊地看著攤主畫糖畫,她也看得饒有趣味。

    至于溫惜寒喜不喜歡阮炘荑,程樾暫時看不出來。

    或許應該是有的吧,不然她也不會跟著阮炘荑過來。

    不過有一點程樾倒是看出來了,溫惜寒對阮炘荑很縱容,看向對方的眼神雖然無奈,卻很有耐心,還帶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寵。

    下一秒,江韻似是想起什么,用力晃了晃程樾的胳膊,“程樾,你有沒有覺得她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程樾頷首,語氣波瀾不驚:“軟軟的鄰居。”

    江韻:“???”

    沒一會兒,大概是稀奇勁過去,糖畫攤邊圍著的小朋友少了很多,攤主也減慢了做糖畫的速度。

    阮炘荑看了眼攤邊掛著的付款碼,摸出手機,邊付款邊問:“姐姐試試?”

    溫惜寒搖頭婉拒,“不了。”

    “姐姐幫我拿一下。”阮炘荑順勢將手里的向日葵遞給她,有模有樣地搓了搓手,還朝手心哈了口氣,“我來試試能不能轉到個大一點的動物。”

    薄唇微勾,溫惜寒饒有興趣地看著阮炘荑轉動木質指針。

    小軸輪清脆的轉動聲傳來,幾息過后,指針轉動的速度一點點慢了下來,又緩緩移動小半圈了,最后穩穩地停在了一個小格正中。

    表格里的圖案有些褪色,阮炘荑看了幾秒才勉強辨認出那好像是一朵玫瑰花。

    攤主只掃了一眼,就用小鐵勺舀起點融化好的糖,現做起了糖花。

    他的手很穩,落下來的糖線均勻流暢,手腕活動間,玫瑰花的雛形便被快速勾勒了出來。

    畫好最后一片花瓣,攤主趁糖還未完全凝固,將一根木簽字固定上去,然后遞給了阮炘荑。

    阮炘荑接過,轉手就遞到了溫惜寒手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借口:“還有兩次,姐姐再幫我拿一下?”

    溫惜寒好脾氣接著,見阮炘荑第二次轉到一只孔雀后,眼底不禁浮現出幾絲笑意。

    “最后一次,姐姐要試試嗎?”阮炘荑捏著糖孔雀,又問了溫惜寒一遍。

    這一次溫惜寒沒有拒絕,她將向日葵和糖花換到同一只手上,輕輕轉動木指針。

    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一只不知道是野鴨還是鴛鴦的圖案上停了下來。

    這個和孔雀一樣都有現成的,攤主取下糖畫,猶豫片刻,還是遞給了轉指針的溫惜寒。

    “謝謝。”溫惜寒接過,轉著小木棍將畫的圖案打量了圈。

    阮炘荑一瞬不順地看著她,燈光映入眼眸中,像綴入的無數星點。

    從糖畫攤出來,兩人漫無目的地沿著廣場走了一圈。

    溫惜寒將向日葵還給阮炘荑,但在還糖花時,阮炘荑以自己手里那個孔雀能抵剩下兩個為由拒絕了。

    溫惜寒并沒有強求,輕輕咬下糖花一角,緩聲開口:“我有一個小外甥女。”

    阮炘荑并沒有多驚訝,畢竟之前就猜到了一點,現在聽溫惜寒主動提起,便靜靜地等她下文。

    “她小時候很喜歡轉糖畫。每次都想轉到龍或者鳳。”溫惜寒又咬了塊糖下來,語氣略帶深意。

    阮炘荑習以為常地說:“小孩子嘛,肯定都想轉到最大那個。就像剛剛那群小朋友一樣,會互相比較誰轉到的更大,誰更厲害。”

    “是嗎?”溫惜寒深深地看了阮炘荑一眼,又說,“但我最近才發現她原來不怎么喜歡吃糖。”

    “那挺好的啊。”阮炘荑寬慰道,“現在的小孩子都喜歡吃糖,你小外甥女不喜歡吃,這不正好不用擔心她會蛀牙了。”

    “……”溫惜寒唇角微抽,默默別開了頭。

    阮炘荑抓住機會找著話題:“那姐姐,你知道為什么你小外甥女不喜歡吃糖嗎?”

    溫惜寒沉默了一瞬,“因為以前蛀過牙吧……”

    阮炘荑:“……”

    “回去了。”瞥見阮炘荑有些憋悶的側臉,溫惜寒微微勾了勾唇。

    “好。”怕穿幫,阮炘荑將向日葵夾到手肘處,摸出手機準備查查回公寓該怎么坐車時,就聽見溫惜寒問:“你車停哪的?”

    阮炘荑:“???!!!”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是陽了

    腰酸背痛,像刀往骨頭里鉆一樣,特別是腰,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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