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個地段周圍都是做高端線的,時刻有安保走動，沒什么閑散人員逗留。只偶爾有幾聲鳥類飛過的聲音。
剛喝過酒，身上積攢了熱意，吹著風很舒服,林詞閑從一開始的牽著手改為搭肩,不是平常那種,有點入侵占據的意味。
“剛剛光在上面吹風了,也沒怎么吃東西，餓了嗎？”林詞閑揉捏著聞暢耳垂，“要不要先吃點宵夜再回去。”
聞暢搖搖頭，在樓上吹風的時候他憋了一肚子話，等下來吹吹風,牽牽手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找不到從哪句話開始。
他不想追責。
也不太想深究林詞閑為什么沉默那么多年。
人在身邊就好。
想通了這點,聞暢感覺胸口堵著的石頭無形之中輕了許多。
“不了,車上還有阿姨拿的冷盤，回去吃正好,別放壞了。”
林詞閑敏銳的察覺到聞暢心情好像好點了，雖然不知道男朋友這來的快去的也快的負面情緒是為何，既然聞暢不想多說他就不多問了。
“好，我們回家一起吃。”林詞閑淺笑著。
兩人懶懶散散的靠著路邊散步,時不時擦過幾輛轎車,等身上酒氣散的差不多了,在軟件上下了個代駕的單子。
等待的時候,聞暢看著前方的霓虹突然開口,“林詞閑，有個事。”
“嗯？”林詞閑抬頭。
“我最近想回一趟肆城,小姨讓我們家回去聚聚，常琳她們也說畢業了見一面。你陪我吧。”
“好啊。”林詞閑幫他把歪斜的衣領往上提，不讓風灌進去，“定什么時間了嗎？”
“周二吧。”聞暢想了一下，他不用跑宣傳了最近倒是空閑，不過林詞閑要去別的城市最少也要花一兩天時間處理公司的事。
林詞閑聞言果然思索了一下，然后點頭，“周二能行，正好好久沒回去了。”
…
周二的早上，聞暢和林詞閑坐飛機飛回了肆城。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住林詞閑這邊，兩人先回宅子放好行李。
“要先去拜訪小姨她們嗎？”林詞閑兩只手都拎著行李箱。
聞暢搖頭，他小姨都不知道他回來了，“她們都在公司呢，后面再去。你簡單收拾一下就行，等會陪我出門。”
林詞閑上樓的時間，聞暢點開趙呈文的微信，找到他昨天推過來的名片。
因為這個微信號林詞閑已經不用了，所以加不上好友，他昨天暗戳戳打探過，是因為銀行卡認證的原因所以才沒用了。
聞暢熟練地點開朋友圈，深挖到某個冬天的一條記錄。
聞暢放大圖片里的背景，溜到房子后院四處尋找。
由于其獨特的香味，聞暢剛進院子沒一會就聞到了臘梅香。
走過兩片不知名植物后，聞暢總算在院子角落看到了一顆臘梅樹，倚墻而生，十分有中式山水的美感。
肆城偏南方，這個季節臘梅已經陸續綻放花苞了，雖然不多，香味依舊沁人肺腑。
這個意外是昨天聞暢反復翻看林詞閑朋友圈發現的，其他圖片很少配文，要么就是孤零零幾個字，這顆臘梅樹開花的時候林詞閑卻是發了個長段話的朋友圈。
聞暢回想起去年拍戲的時候，林詞閑來看他就送過臘梅。
說實在的，離開了肆城喜歡臘梅的人并不多，它既不是花卉可以包扎在包裝紙里，人們想起歌頌梅花的詩詞時也大多想起紅梅白梅，被提起的次數很少。
聞暢當時還覺得很巧，不過想著林詞閑也在肆城生活過沒有細想，等經過相冊和朋友圈的事后他的洞察力猛然拔高，開始細究。
聞暢忽然想起什么，躲在衛生間里翻高中時期的朋友圈，果然找到了痕跡。
圖片下面有一行數字，他兩個時間靠在一起對比。
同月同日卻不同年。
聞暢心頭抽動，熟悉的感覺再度浮現，這種情節要是放在劇本里或者電視劇里他一定要罵一句，怎么就學不會張嘴說話，等發生在身邊時只覺得不可思議又悵然。
要是讓他現在去找林詞閑說點什么，好像也說不出話。
有的人性格里，千言萬語的最終歸宿都是沉默，卻用行動百般證明。
聞暢背貼著墻緩緩蹲下，拿著手機左右調整角度，想要拍張照片。
他看著手機里的圖，靜默了一會，設置成了微信頭像，單看不覺什么，但和林詞閑那張學校里的梧桐樹頭像構圖有幾分相似，像情頭。
聞暢忽地一下子明白了。
他對林詞閑的愛是循序漸進的，像往籃子放蘋果，越積越多。
而林詞閑的愛卻是抽絲剝繭的，離中心越近，才知道有多深重。
“嘀嗒…”
兩聲消息提示音強行拽回他的注意力，聞暢點開微信，是林詞閑，大概是收拾好下樓沒看見人，發信息問他去哪兒了。
聞暢沒回，折了一枝上面有盛開的花的枝條，然后轉身回去。
身后傳來動靜，林詞閑扭頭看見聞暢隨后視線下移落在正被把玩的臘梅上。
“…上后院了？”
聞暢沒否認，“嗯，聞到了開花的味道，就去找了。”
林詞閑莞爾，沒注意他話里的深意，“喜歡等回去就剪幾支帶回去，也可以買些種在家里。”
聞暢猶豫了會搖了搖頭，他想說喜歡后院這顆，又怕林詞閑費勁把樹挖回去種，家沒那么大不說，挺折騰樹的。
東西收拾好后，兩人出發往肆城一中去，聞暢騙了林詞閑，說常琳他們約在了學校附近，又近又貼合主題。
之前他們就在高中聚過，有這個要求不奇怪，林詞閑沒懷疑，開車往一中去。
這個時間段正是工作日，畢業生沒有老師帶領不允許進校參觀，怕影響學生正常上課，所以聞暢特意讓林詞閑繞到家屬樓，家屬樓的老師一般是一家子人住，經常進出老人小孩什么的，安保松散。
聞暢帶著林詞閑跟在一對帶娃遛彎的老人家身后混了進去，然后再在家屬樓里七拐八繞，最后找到了一處側門。
林詞閑任由他拉著，一路上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然而看到眼前的小門時還是忍不住了。
畢業生定律，一畢業母校一定翻修，要么建操場教學樓，要么按空調，這兩樣在兩人沒畢業之前都有，所以一中新建了圖書館以及修繕大門。那門面修的，不知道的人站在馬路對面一看還以為是魔法學院照進現實。
和眼前這個，只有兩扇教室門大小，鐵欄桿都生銹發黑的門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這是？”林詞閑不解地問。
“家屬院和學校的歷史都挺久了，建的時候本來就是為了方便老師，所以剛建那會就留了一扇小門便于進出，我之前被老師拎到家里訓，他下午有課又帶著我回去，就知道了。”
走到門口聞暢噤了聲。
這里只有一個保安，瞅見兩人穿著體面，模樣也周正，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就開門了，“是新來的老師嗎？我怎么沒見過啊。”
“哦不是，來開會的。”聞暢很自然的搭腔，“謝謝叔。”
“沒事沒事，開會一般在那棟樓。”保安大叔指著其中一棟教學樓，笑著給他們指路。
聞暢摸了摸口袋里的口罩，猶豫要不要拿出來帶上，不過校園里戴口罩看起來有些怪異。
保安大爺認不出他很正常，但學校里都是年輕學生，肯定有看過電視劇電影的，要是認出來會有點麻煩。
兩人安靜地往教學樓走，路上沒幾個行人，偶爾路過幾位職業裝的老師也是步履匆匆，趕著去上課，沒有過多注意到道路旁兩個龜速走路的年輕人。
聞暢剛感嘆幸好這個點正是上課的時候，突然一道陰影自他頭頂壓下，緊接著眼前視野受阻，他條件反射抬手摸去。
林詞閑給他戴上了一頂鴨舌帽。
“什么時候帶的？”聞暢納罕。
因為經常要做造型，聞暢的頭發有點長，戴上帽子后兩側頭發向外撇著，跟炸毛似的，有幾分囧氣。
林詞閑拉著人停下，站在樹下幫他整理，幾撮發尖被他捏著別到耳后。
十一月的天氣，路上行人都穿上了冬衣，聞暢耳朵卻罕見的泛紅。
“怎么想起回學校了。”林詞閑理好也沒急著離開，揉了揉聞暢的耳廓。
林詞閑猜出來了。
聞暢不覺得意外，真要是等人，費那個辛苦勁兒進學校干嘛，還是從家屬院繞到學校里來的，這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林詞閑應該早就猜出來了，只是陪著，沒問。
聞暢懶得找借口了，眸子里帶著蠻橫，“想回來看看。不樂意陪我？”
林詞閑好笑的滿口答應，“陪，去哪兒都陪著你。”
聞暢鼻頭微酸，又不想讓林詞閑看出異常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率先走人。
學校里大致景觀沒怎么變，就是兩側樹高了一點，但也禿了一點，大概是冬天的原因。學校小賣部新增了兩個，不過現在沒什么客人。
聞暢和林詞閑牽著手先去了實驗樓逛。
實驗樓分了物理和化學區，兩人就在外面逛了一下，沒擅自進去。
聞暢看著標著化學的門牌想起高中的時候化學老師是個特別強硬的女老師，也是因為她的強硬班上的化學成績連成績最差的學生都能及格。
“當時教我們的是張老師，每次實驗課她都監督每一組都務必過關，老嚴格了，最后一組還得整理教具。”
林詞閑點點頭，“你和常琳打掃的挺干凈的。”
聞暢：“？？”
聞暢以為他又見過，不打算問，林詞閑自己說了，“我們班也是張老師帶的，實驗課經常排在你們后面。她每次上課前都會說一遍，夸你倆衛生做的好。”
聞暢：“……”
實驗樓一層除了實驗教室，還有一間附帶的小房間，里面栽種了一些溫室植物，還有些植物標本，是以前在這讀書的某個老板捐的，有幾年了，聞暢高一升上來的時候就有。
這間教室授課期間不上鎖，可以自由參觀，里面安裝了幾處攝像頭，不怕有人破壞。
聞暢探頭探腦地透過玻璃朝里看去，確定沒人后拉著林詞閑進去。
里面一半是常見植物，還有一些景觀花卉。
聞暢在陽臺邊看到一顆含羞草，手癢癢上去戳了兩下，剛剛還舒展的葉片立馬合攏，彰顯著對他的抗拒。
聞暢安靜地等著它緩過來，葉片剛展開一點，像剝開的豆莢一樣，然后又戳了下去。
“挺好玩的。”聞暢直起身，“林詞閑，你要不要試試。”
林詞閑正在看一盆紫色葉子的植物，聞言走過來。
“你等會啊。”聞暢指著含羞草，“等它展開。”
“嗯。”
林詞閑應了一聲，然后抬手輕輕貼了一下聞暢的后頸。
后者感受到涼意，立刻像烏龜一樣后縮，兩邊肩膀聳得老高了。
聞暢：“？？？”
聞暢：“………”
他抬腳朝林詞閑腳后跟踩了一腳，把鞋跟都弄掉了，毫不客氣地還回去。
林詞閑穿好鞋子，含羞草已經緩過來了，聞暢卻沒有再提讓他體驗，“林詞閑，幫我拍張照吧。”
林詞閑愣了一下，然后環顧一圈，出于攝影師本能開始找機位。
“就這兒吧，陽光很好。”含羞草喜陽，放的位置在窗臺，正對的地方有一扇玻璃窗，驕陽稀釋后再透進來，只覺得溫暖安寧。
林詞閑忽然覺得聞暢說的不錯，這個地方很適合拍照。
“沒帶相機，用手機拍吧。”林詞閑調了一下參數，抬起手機。
兩人都相當熟練，不用指導姿勢，也不用調整站位。
聞暢只是側了側身，站在窗前的陽光中央，金黃色的光線從他周身發散。
林詞閑透過鏡頭看著不遠的人，有一瞬間的恍惚，高中時期待但沒達成過的心愿重新復蘇，又在按下快門的時候得以圓滿。
聞暢就著林詞閑的手翻看照片，林詞閑拍了兩張，一張側臉，陷在暖陽里。一張正臉，平時什么郁氣什么不耐都沒有，淡淡地看著鏡頭，最近掛有一絲淺笑。
…
在實驗室的時，這個時間點，已經是最后一節課了，一陣嘈雜的熱鬧之后兩人掐著門衛來教室鎖門的點出來。
高中的學生不像初中生那樣放學后逗留，要么趕著回家，要么趕著去吃飯然后上晚自習，人依舊不多。
不過依舊有幾個走的晚的學生，聞暢戴上了口罩。
現在教學樓沒什么人，兩人暢通無阻的上樓。
聞暢以前的教室距離上次來變了樣，里面換了黑板報，多了圖書角，連大門都不知道被哪個學生踢上灰腳印，尤其突兀。
“嚯，素質啊。”聞暢說了一句。
林詞閑剛想回應，教室里傳出應答。
“說誰呢？”后門被打開，從里彈出一顆腦袋。
不等兩人說話，學生上下掃視他們一眼，眉間從一開始的不耐變為皺起，“隔壁學校的？找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感染，聞暢開口還是年輕時候的沖氣，“一中的，誰也不找。”
學生嗤了一聲，拉過椅子在后面坐下，“得了吧，你倆這打扮像我們一中的學生嗎？真要我們學校的可有夠囂張的，校服都不穿。”
聞暢今天想到要回學校特意穿的比較休閑端正，灰色牛仔褲搭配深色毛衣，單看真有學生那味，唯一多余的是腦袋上全副武裝的口罩和鴨舌帽。
聞暢看了看自己，又扭頭看林詞閑，這人穿了衛衣加外套，比他學生氣。
聞暢陷入了沉默：“……”
“嘖。”眼見他們不說話，學生以為說中了，臉上添了張揚，“趕緊走，別在這兒鬧事，等會我們班主任來了，有你們好果子吃。”
被高中生這么一懟，那點懷念的情緒蕩然無存，聞暢和林詞閑也打算走了，不過轉身時他問了一句，“你們班主任誰？”
學生說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聞暢轉身的動作慢了一拍。
林詞閑頷首，也有些忍不住笑了，“你們班主任還是很念舊的，一如既往教的這個班。”
“少說話，走了。”聞暢挺懷戀老師的，當時高中時候沒少對他苦口婆心，不過要是再見，他更希望是端端正正的去探望。
兩人沒離開教學樓，反而往上走，打算去林詞閑的教室看看。
走到銜接樓層的平臺時，一個學生正下樓，看見他們時微怔，片刻后微微點頭示意。
“林詞閑，你覺得他把我們當老師還是學生。”拐彎看不到人后，聞暢好奇道。
“我老師，你學生。”林詞閑道。
“滾。你穿的比我還嫩，還老師呢。”聞暢不樂意了，“小朋友，小升初了嗎？”
“行吧。”林詞閑樂得陪他玩角色扮演，“升初一八班了，老師。”
聞暢送他個白眼，邁步先一步到走廊。
這次聞暢先看了教室，確定教室已經沒人了，轉身走到對面的圍欄。
晚間的風吹在臉上，樓下的樹莎莎地亂晃，聞暢雙手撐著臺壁，身心都在這一刻無比的放松。
時間好像倒帶了，回到高中時期。他從來沒有到這個樓層的位置站立過卻是極其的熟悉。
聞暢手背碰了碰林詞閑，大概林詞閑也有點激動，即刻反手牽住，還嫌這個姿勢不夠，五指滑進骨節之間牢牢鎖住。
“這的風景真好。”聞暢的聲音彌漫在風里。
林詞閑心突突的在跳，比他告白時還要澎湃，前者他預料過很多次，而現在的場景是他夢里都沒想過的。
他感覺聞暢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但他沒有深想，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
聞暢同林詞閑一樣朝自己的班級看去，很清晰，一眼就能看見大半書桌。
原來是這樣感覺。
聞暢剛端詳了幾秒，剛剛懟他的學生入鏡了。
他嘖了一聲，剛想開口，樓下傳來說話聲音。
大概是現在過于安靜，基本可以聽清內容。
“怎么又被留下了？”是下樓的那個學生。
“嘖，我怎么知道…就是下課抽煙的時候被看到了嘛，然后他提問我沒答上來，就被罰了。”這是教室那個學生。
聞暢看見前者很明顯地嘆了口氣，低聲說了什么，然后拉過椅子坐下，并從桌子里拿出試卷翻看。
“…我不用你教。”
“閉嘴，要不要吃飯了。”
“…哦。”
聞暢看樂了，不止看樂了還要拉著林詞閑一起樂，“嚯剛剛和我們說話那么沖，現在還不是被人教訓。”
林詞閑瞥了眼高個子男生，若有所感。
聞暢沒再管樓下，拿出手機和林詞閑拍了一張合照，便打算下樓去另一個地方。
走時他感覺夕陽也很好看，臨時反悔想拍一張，按林詞閑所說調參數時，下方運動軌跡無意間吸引他的視線。
教室的后門又敞開了，剛剛說話的兩個男生挪到門扇和走廊的中間位置，躲掉了監控，然后腦袋短暫的靠在了一起。
聞暢手機差點掉下去。
拍完照片，兩人下樓，經過樓層時聞暢拉著林詞閑腳步都加快了。
兩人最后一站是操場，和教室一樣，這里沒什么人，只有不遠處的籃球場內有幾個男生在打球。
聞暢左右環視，找尋照片的位置，他只記得標志建筑室內體育場，卻不知道是前門還是后門。
林詞閑啞聲開口，聲音出口帶著顫音，“在找什么。”
看到體育館的時候他一瞬間就明白了。聞暢帶他回來，帶他故地重游的這次旅行，是為了圓他高中時的愿望。
他的卑劣、陰暗、齷蹉，不能放在陽光下的一切，聞暢都知道了，但他沒有放棄他，甚至沒有多余的一句責怪。
甚至盡力包容他，主動靠近高中時的他。
聞暢太好了。好的過了頭。
好到他現在想要擁抱都怕是個夢，驚擾了周公，然后這一切離他而去。
聞暢行動微滯，他感覺到林詞閑的手有點抖。
之所以把操場留在最后，是他躲在衛生間第二次翻看相冊時的無意發現。
有一種照片的塑料袋沒封口，翻動時容易下滑，然后掉出來。
聞暢從地上撿起照片，打算放回去時摸到了不一樣的觸感。
那張照片的背面寫了字。
[初見。]
聞暢蹲在馬桶上很久，腳和腦子都麻了的時候，終于在記憶里找到源頭。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他正困的迷糊時被練習的隊長喊聲驚醒，接著撞進一雙很亮堂的眼眼睛。
聞暢牽著林詞閑往前走，也不管具體位置在哪兒了，隨便找了一處看起來順眼的樹下停住。
他抬頭發現林詞閑的表情崩塌相當嚴重，眼眶紅了一圈，眼尾的位置繃成一條線，還有霧朦的水花。
聞暢抬手輕撫他眼尾，再度牽起他手，和林詞閑之前一樣的東西，強硬又直接。
林詞閑想說點什么，但嗓子像被施了咒語，根本動不了，他沉默良久要重新開口時，聞暢又截了胡。
“林詞閑，我想說那沒什么大不了的。它們只是一些照片，你從沒有傷害過我，一直以來，尊重我，愛護我，我都記著，所以那沒什么，更不是你犯下的錯誤。
當然它們也不只是照片，更是青春的記憶，屬于我們倆一起的青春。”
林詞閑心被狠狠重擊，剛剛只是不能說話，現在他感覺喉嚨都仿佛被人掐著，無法呼吸。
但他整個人是輕松的，也是高興的。
這么久以來他一直擔心被聞暢發現，害怕聞暢因此離開，在一起之后這種擔憂仍時隱時現，實在折磨人。
然而現在聞暢非常輕快告訴他，這都不重要，他不計較也不在乎他的卑劣。
說到這，聞暢笑了一下，在路燈映下祥和溫暖，“要不是你拍下來，我都不知道我高中那么帥。”
林詞閑沉沉吐了口氣，臉上擠出笑，“超好看，超帥。”
聞暢和他一起笑，笑完后站得筆直，“林詞閑你也不必害怕，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愛你。”
林詞閑焊在原地，回過神后將人緊緊圈進懷里，甚至尤嫌不夠。
聞暢聽見林詞閑急促到嚇人的心跳，還有呼吸，開始有點擔心。
他想抽出手拍拍對方的后背，動了動胳膊后發現根本抽離不了，像插進了水泥地。
簡直了。
林詞閑撫摸著聞暢后脊的骨骼，“我也愛你。”
“絕不改變，直至我生命盡頭。”
聞暢拍不了后背，只能用拍他后腰，腦袋搭在他肩膀，“稍微放開我一下，有個事還沒做。”
林詞閑依言放開，視線卻是一點沒挪。
“有點幼稚啊，別笑。”
聞暢掏出手機，對著某個高中的賬號發出好友申請。
“林詞閑同學，能不能加個好友，認識一下。”
林詞閑深深望著他，心頭的震蕩已經不能在言語表達，良久他拿出手機，在后臺重新登錄上四年沒有使用的微信號。
[對方已通過你的好友申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