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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家族棄子

    若是清理朝堂,許多家族不可能趕盡殺絕,晏玄鈺是曾經想過通過待科舉選上來新鮮血液,但那說到底過于理想了。

    待日后朝堂大換血也不可能做到將京城的諸家族都踢出去。

    這也是世家大族肆無忌憚的原因,只要他們報團,皇帝能奈他何?有本把他們全都趕出京城的本事嗎?!

    晏玄鈺絕不會讓他們如意。

    他坐在書桌前沉吟一會,登時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辦軍校。

    一個龐大的家族不缺什么?

    不缺紈绔子弟。

    這些紈绔子弟大多是庶出,還有少數頭頂上有個人比自己不知出色多少倍的哥哥壓著,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不被家族重視,只知享樂的紈绔。

    他們身上也有世家大族的血脈啊……

    晏玄鈺越想越覺得可行。

    而且不被視為繼承人培養的他們,很少接觸到由長輩傳授的“畢生所學”,思想大概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晏玄鈺或許能改變一下。

    但是由誰來辦這樣的“軍!蹦兀

    晏玄鈺在腦子里搜刮了一番,想到了一個人

    韓元的大兒子韓世棟一直被父親韓元壓制著沒有入仕,他去問父親,父親卻什么也不說。

    他曾經也是有怨的,因為繼母所出的二弟三弟都在朝中謀了個一官半職,只有他不入仕,韓世棟甚至覺得在父親心里那個得意門生林復都比他重要。

    但是后來皇帝封父親為國公,他搖身一變成為世子有了爵位,即使不入仕也有了大好前程,那怨氣也便散去許多了。

    韓世棟不止一次聽父親與友人說起他便搖頭嘆息,好似他愚笨如豬一樣,此事讓他忿忿不平許多年。

    他的夫人寬慰他說在父親庇佑下平淡度日也很好,畢竟京城遍地名門望族,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出去幾時便多幾時的風險。

    韓世棟為了讓夫人開心裝作聽進去的樣子,可是心里卻想,夫人啊,為夫其實也有一番抱負。

    可他也知道,夫人說的沒錯。

    他摸摸正在喜滋滋吃甜糕的四女兒的小發揪揪,心亂如麻

    “唉,婆婆,也只有你聽我說一說了!表n世棟從袖子里拿出幾個饅頭放下了。

    婆婆是韓世棟在國公府花園的角落里發現的一位婆婆,據他觀察,對方可能是早年府里的仆人,眼盲之后沒被趕出去——他父親將府里保護得固若金湯,不會有閑雜人等能進來的。

    想到這里,韓世棟自嘲一笑,也只有他這么清閑地在國公府里四下溜達了。

    韓世棟剛把饅頭放下,一頭白發的瞎婆婆就拿著熱乎乎的饅頭吃了起來,韓世棟看不清她白發下遮蓋的面容,只看到她的吃相十分不緊不慢,倒也能入目。

    “可是我……又不甘心只在父親羽翼之下……”韓世棟喃喃。

    他今年已四十有余啊。

    韓世棟大概憋的很了,喋喋不休好一陣。

    “父親說當今陛下不是好君主,不出幾年天下必亂,是他也無法挽救的……”

    韓世棟正沉浸地說著,突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將他嚇了一跳。

    “大周皇帝是善主!

    韓世棟嚇了個踉蹌,他左看看右看看,四下無人,只有他眼前這個“婆婆”啊!

    “你……”韓世棟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一身補丁衣裙,但是樣式能看出是舊日韓府的仆婦衣裳!

    “瞎婆婆”將幾個饅頭都吃完了,拍拍身子站起來,不顧處于震驚中的韓世棟。

    “還有,老夫是你大爺!

    “世子!”一陣腳步聲傳來,為首人的聲音韓世棟很熟悉,是他父親身邊的護衛付。

    他連忙看去,只見對方行禮后道:“有貴人來府,請世子前去。”

    貴人?自從他父親成了國公,滿京城還有能在他們這里稱貴人的嗎?

    韓世棟再一看,付三也在里頭!

    付三著急道:“哎呦我的世子爺,您怎么跑這里來了?還一個人待著,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我四處尋不到您呢!”

    “我……”韓世棟剛想說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個說“老夫是你大爺”的怪人,只是他一轉頭,哪還有那怪人?!

    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那人竟然在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消失了。

    韓世棟一時有些心驚,竟然有外人進了國公府?他一定要向父親稟報。

    “世子爺,您快別愣神了,先隨黃護衛去前廳。”付三道。

    “好。”韓世棟回神,抬起腳急匆匆向外走,“去前廳!

    “父親!表n世棟恭恭敬敬地行禮。

    韓元坐在太師椅上淡淡問:“剛剛去哪了?護衛說你不在院子里?”

    “回父親,兒子在國公府花園轉了轉。”

    韓元不喜不怒地看了韓世棟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說都這般大的人了還喜歡那些東西。

    韓世棟沒忘了剛剛遇見的怪人,生怕有對他們不利的人潛入了國公府,一時心里惶惶,連忙道:“父親,兒子今日在國公府見到了一個怪人……”

    世棟自然事無巨細,連那句“老夫是你大爺”都盡數說出,韓元靜靜聽完,卻問道:“那人什么模樣?”

    韓世棟拼命回想,“一頭白發,一身舊衣服,身材矮小……”

    一想到那人不知道在國公府潛伏了多少天,他就心里發顫。

    “你第一天見到他時為何不說?”韓元問。

    韓世棟忙道:“是我的錯,我心想著國公府護衛眾多,從未有外人進入,那人又大搖大擺坐在角落里,又是瞎子,便以為是國公府的仆婦……”

    那人的眼睛空洞,像被一層白膜覆蓋,似乎有眼疾,所以他才沒想過是潛入國公府的探子。

    他說著就住了嘴,連他自己也發現越說越顯得自己沒腦子似的,一時臉上赧然。

    但是奇怪的是韓元并沒有責怪他,只淡淡哦了聲,“無事,此事你就當忘了吧!

    韓元對著兒子自然是端著的,心里卻怒道好你個師兄,不聲不響在國公府待了這么長時間卻只是避著他見了他兒子。

    “對了!”韓世棟一震,他猛然想起來了什么,“兒子忽然想起來那人還說了一句話……”

    “是什么?”

    韓元倒想知道他這好師兄給他兒子說了什么,難不成是提點了幾句?

    “他說,大周皇帝是善主……”

    韓元猛地站了起來,韓世棟嚇得哆嗦兩下。

    善主?!

    “爹,那人到底是誰?”韓世棟走到他旁邊問。

    韓元閉了閉眼,“一位故人。”

    韓世棟說那人老態畢顯,似有眼疾,不知道師兄又掐算了什么成了這樣。

    韓元心里又涌起幾分擔憂來。

    這時候,門人來報說貴人已經到府前了

    韓世棟自從看見父親那不同往常的態度以及變了幾變的面色后就有些不安,但是父親又沒說什么,只帶著他去拜見貴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到門口韓世棟就明白了,普天之下能讓國公府這樣迎接的只有一位貴人了。

    韓世棟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在這種場合他一向如此。

    眼看著父親被皇帝扶起來,韓世棟又不由想到那怪人的話,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皇帝幾眼,皇帝尚年輕,聽說身體病弱虛浮,但是韓世棟精通醫術,觀皇帝的步伐卻不像被酒色掏空身體的……

    皇帝親自來國公府,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他正想著,不知不覺一行人已經進了前廳落座。

    韓元讓家眷和幾個兒子下去,獨獨留了韓世棟。

    父親為何獨獨留下了我?韓世棟向夫人投去目光。

    夫人跟在退出去的家眷里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安心便可,只是韓世棟的夫人看到韓世棟這般,心里忍不住想:丈夫怎么還是如此……

    而韓元的繼夫人生的幾個兒子看到父親只留了大哥的時候彼此對視,最后斂去眼中神色恭恭敬敬退下了。

    韓世棟恭恭敬敬地站在韓元身后,開始回想上午為寫完的那篇文章……

    “落”字改成“踏”好像更好一些……

    就在這時,韓元的聲音似乎大了一些,也讓韓世棟回了神

    “臣恐無法接此大任。”韓元淡淡道。

    晏玄鈺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摸了摸鼻子,接著很快就恢復了威嚴的帝王模樣。

    他承認自己這樣看起來確實像他有點欺負人了,但是沒辦法,誰讓韓元地位高還好說話,關鍵是現在對他沒惡意,也不像其他官員一肚子花花腸子,除了有些迂腐外,對大周是盡心盡力的……

    所以他選擇親自前來,一來顯示他的誠意,二來以當前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勢來看,也不必事事小心裝模作樣了,不管怎么樣都有人想讓他死。

    “當初陛下讓老夫接任內閣已是老夫最大讓步。”韓元垂眸道。

    晏玄鈺也不會逼韓元,其實他不站出來帶頭反對他就已經是給他面子了,于是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朕知韓國公想清凈,就當今日是朕來看望國公吧……”

    “世子或許可完成陛下想做的事。”晏玄鈺正不知道怎么說,突然聽到韓元這么說了一句。

    “我?”韓世棟沒忍住吐了個字,然后連忙住了嘴。

    晏玄鈺也看到韓世棟了,他目露疑惑,一時摸不清韓元是個什么態度,讓這個看上去不太靠譜的大兒子來,是真的想幫他還是?

    韓元只當什么都不知道,繼續道:“國公世子身份正可以壓住一眾官家子弟,犬子學到如今也有了幾分我的文采!

    晏玄鈺看向韓世棟,后者正因為父親第一次在人前夸獎自己而震驚著,又因為這人是皇帝而震驚翻倍。

    那一瞬間,晏玄鈺心里像被打通了關竅一樣突然有點明白了韓元,韓世棟確實是個好的人選,單看他為人,晏玄鈺不會懷疑猜忌他什么,韓世棟又是國公世子,以他的名義開學堂確實挑不出錯來……

    不過韓元可能現在還不太理解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以為是供官家子弟學習的學堂,那地方可不僅是只學習,花樣可多著呢。

    只是……看韓世棟和某些官員明明差不多一個年齡卻截然不同性格,一時間心里嘖嘖,看來韓元最寶貝的其實是這個兒子啊……

    他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韓元,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緊緊皺眉

    待皇帝離開,韓世棟才小心翼翼地問韓元:“父親,您和陛下所說的是什么差事?”

    “陛下想出資建一學堂,召集官家子弟入學!表n元頓了頓,“我舉薦你為山長,陛下允了!

    “我?”韓世棟愣住了。

    如果晏玄鈺在場。他能想象的最貼切的畫面是妖王讓小妖怪去抓唐僧……

    “是我從前想岔了。”韓元嘆了口氣,“為父是真的老了!

    “父親……”韓世棟眼圈一紅。

    他其實不知道父親為什么選擇現在進了這趟渾水,答應陛下這件事就相當于與朝中官員為敵了啊,他都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父親不知道。

    但是他直覺……這好像因為他。

    今天的一切都變得奇怪起來,讓韓世棟有點無法接受

    晏玄鈺擺駕國公府并沒有避人耳目,不多時,京城就都知道了這件事。

    各方官員紛紛猜測皇帝去見韓國公為了何事,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韓元不滿皇帝,畢竟皇帝剛登基就將韓元禁在府中,后來皇帝為表親厚封了韓國公,只可惜韓元并沒有因此站在皇帝那邊,反而開始閉門不出,他的門生在朝堂上也漸漸消聲了。

    第二□□堂上,所有人就知道皇帝是為了什么去國公府了。

    皇帝竟然想開一處讓官家子弟入學的學堂!

    以誰的名義來開?

    不是韓元,而是他的大兒子韓世棟。

    就是那個人到四十還未有官職的韓元長子

    “想拿小輩要挾我等,皇帝還是嫩了點!币皇兰壹抑骼湫B連,“他可沒說要哪位公子入學吧?”

    皇帝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手里有個牽制他們這些世家的東西嗎?

    這學堂于他們看來只是個小皇帝小打小鬧的笑話罷了。

    于是同一個場景在無數官員家中出現,那些原本不受寵甚至被無視的庶子都被提了出來,更有甚者從京城外接來了表親少爺。

    這風聲晏玄鈺自然是聽到的,吉祥戲樓本來就有無數紈绔子弟日日來看戲,其中不少都是戲樓的死忠粉呢。

    他們其中更有不少是家族準備送到學堂的“棄子”。

    第52章 奉賢見聞

    他們是紈绔,可出生于高門之家誰也不是傻子。

    皇帝現在擺明了要和世家對峙,不知道是誰給皇帝出了這個主意,只是皇帝是個傻的,各家自然有那不受寵被冷待的公子,挑一個送過去便是。

    這“好處”就落到了他們頭上。

    一時間,吉祥戲樓總能看見三五個公子坐在一起長吁短嘆,就連看戲也興致缺缺了,畢竟命都不一定保不保得住了!

    皇帝奈何不了世家,但是殺他們這些一無職位二被家族放棄的世家公子可太過簡單了。

    沒人想過晏玄鈺是真的想辦起一個軍校/學堂。

    京城學堂已經開始建造,韓元的大兒子韓世棟留在京城成為京城學堂的校監。

    不久后,京城傳出消息,韓元隱退了,林復也辭官離開朝堂,不知所蹤。

    韓元到底有些勢力和手段在,那些想探查韓元下落的通通鎩羽而歸,一時間,韓元去向成了謎。

    京城,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皇宮里,晏玄鈺也忙個不停。

    學堂的選址,內部布局以及人員職務等一切事宜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不過也算痛并快樂著,這些被送來的公子們可都是未來世家的新生力量。

    晏玄鈺露出一抹微笑,被送進京城學堂的哭天喊地的世家公子們還不知道他們未來的生活已經定下悲慘的基調……

    這群人,他當然要好好對待。

    “早操安排上,為了磨煉他們,午飯時間定個十分鐘就好了……”

    晏玄鈺面無表情地唰唰寫下一條條慘無人道的規矩。

    他可不會以最大的善意揣測別人,現代有些十幾歲叛逆少年尚且惡意滿滿,更別說古代高門大家復雜環境下生活的少年,說不定有的已經幾乎要心理扭曲了。

    必須先立起來規矩,想要寬松一點的學習環境,至少等他們有所改變再說。

    他在承乾殿里從早忙到晚,總算制定好了個章程送出宮去執行。

    等晏玄鈺在無人的承天殿里伸了個懶腰,才從窗戶發現外面的天已經暗下來了。

    他特意吩咐李忠賢他們都在外間,就是打算今天晚上把獲得的所有系統點數都抽個干凈。

    “不是我說,你們這系統未免也太摳搜了……”晏玄鈺吐槽。

    攢了這么久,甚至他本人都做了這么大的犧牲,系統點數東拼西湊竟然才只夠再抽三次的——一次是上次剩余沒抽,另外兩次是這段時間做任務攢起來的。

    晏玄鈺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抽過的卡,就兩張!

    還能更雞肋一點嗎?這系統的存在感也太弱了。

    大概是因為晏玄鈺做了不少任務讓系統恢復了些能量,晏玄鈺發現系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發生了點變化,聲音都沒那么一板一眼了,還學會反駁他了。

    【宿主,上次抽的卡也幫到您了呀!您可以抽三次試試手氣呀!

    確實,那張酒池肉林卡幫了他和袁康大忙,但是那是晏玄鈺累死雷活一桶一桶裝起來的酒!

    “再試試手氣!标绦暣甏晔。

    他前世也玩過抽卡類游戲,但是他屬于那種先攢很多資源再一次性抽個爽的人,這套路放在昏君抽卡系統上顯然不適用了,看他這么長時間才攢了兩次抽卡次數就可以知道。

    上次系統催促他抽卡他抽了一次,抽到了那張酒池肉林卡,晏玄鈺被系統說的有點心動。

    系統應聲放出昏君抽卡系統。

    晏玄鈺凝神想象自己目前需要什么,企圖以強大的意志影響抽卡系統……

    只有第一次抽卡時系統讓晏玄鈺畫了個幸運符號,此后都是按一下按鈕即可。

    晏玄鈺已經熟悉這個流程,他輕輕觸碰中間按鈕。

    一瞬間,熟悉的白色光芒流轉。

    【恭喜宿主獲得r級卡:丹藥,這是一枚道士練出的‘仙丹’,據說有長生功效!

    晏玄鈺一個后仰,死得很安詳。

    100點數就這么花出去了!

    【宿主,還有兩次呢,說不定下次就是s卡!】

    晏玄鈺不理系統,心里還有一絲希望,系統出品的丹藥一定不是普通的吧,一定不是普通的吧!說不定真有什么作用呢?

    他默念使用卡,下一秒桌子上便憑空出現了一枚圓滾滾黑溜溜的丹藥。

    晏玄鈺:……

    “系統啊,是不是我一抽卡,你的卡池里干凈多了?”晏玄鈺和顏悅色地問。

    畢竟垃圾都送出去了。

    他打開卡池預覽,發現自己點亮了兩張r卡,一張a卡,其他的目前都是灰色。

    系統沒再開口,估計開始裝死了。

    晏玄鈺說:“出來,別裝死,我再抽一次!

    系統立刻高興地應了。

    這回晏玄鈺什么也沒想,平心靜氣地點了按鈕。

    剎那間,熟悉的白色光芒流轉……

    【恭喜宿主獲得C級卡:道士探測儀,使用此卡會為宿主尋得一名坑蒙拐騙道士~】

    你管這叫C級卡?!晏玄鈺心里咆哮。

    這么隨便的名字,這么雞肋的功能……

    能不能問問他手里的r級丹藥服不服?!

    他是瘋了還是傻了,要一個坑蒙拐騙的道士干什么……

    晏玄鈺突然發現做人話不能說太早,曾經他以為龍x虎猛已經非常垃圾了,沒想到他憑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更垃圾的卡。

    晏玄鈺呼出一口氣,還有一次抽卡機會,他攢了這么長時間才攢了三次,結果一口氣抽出兩個垃圾!

    “再抽!”

    說不定下一次……

    “欸?”晏玄鈺瞪大了眼睛。

    只見轉盤上突然被金色光芒包裹!

    下一秒,系統聲音響起——

    【恭喜宿主抽到s級卡:金屋藏嬌。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

    金屋藏嬌?!

    對于晏玄鈺來說,重點是“嬌”嗎?重點是“金屋”!

    “不過這位可不是什么昏君。”晏玄鈺喃喃自語,“看來這系統所謂的是對事不對人?”

    不管怎么說,對于晏玄鈺來說這無異于飛來橫財了。

    不對,晏玄鈺轉念一想,什么飛來橫財,這明明是他的努力換來的!

    晏玄鈺把系統塞回去,出了一張s后他看前兩張卡都順眼許多了。

    好吧,“道士探測儀”……

    這張卡確實有點雞肋了,就算沒有這張卡,晏玄鈺也能派人找到坑蒙拐騙的道士!

    此刻的林復正陪著老師坐在馬車里南下。

    韓元雖年老,現在的精神卻不錯。

    “也不知道如今奉賢是何模樣!表n元說道。

    奉賢城的澇災消息也是傳到京城里的。

    林復笑道:“想必已經恢復了。”

    “但愿如此!表n元嘆道,卻忽然說起另一件事,“時至今日,老夫卻發現有些事情從未看清過。”

    氣運,果真是玄之又玄的。

    幾日后,一行人終于到達了奉賢城。

    奉賢城太守是皇帝的人,叫馮光緯。他們知道此人,原是因錯被貶到奉賢城下一處為縣令,后來立了功夫成為奉賢城太守。

    這出戲真是精彩啊?墒钱敃r的他們都是戲中人。

    他們剛到,就遇到了早早帶人在城外迎接的馮光緯。

    “臣馮光緯見過韓國公。”

    韓元抬頭,只見城墻上“奉賢城”三個字在太陽光下煜煜生輝

    “臣已為您安排好府邸!瘪T光緯笑意盈盈,“國公放心,奉賢城很安全,也不必擔心有探子出沒!

    說這話時,馮光緯是隱隱帶著驕傲的。

    韓元一行人在城外時還沒覺得有什么,到了城內卻發現這里與大周其他城池大有不同……豈止是大有不同!

    跟著韓元來的下人在馮光緯手下的帶領下先行去安置,馮光緯根據韓元的意思,帶著韓元和林復二人在城里慢慢走著。

    “這是什么?”韓元看到一個比普通馬車大了兩倍有余的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

    這馬車倒是奇怪,車身上貼了“貳拾壹”三個字。

    就在他們說話間,那馬車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停住了,只見幾個手拿貨物的百姓上了馬車,然后馬車繼續前行,穩穩向著城外行駛而去。

    “這是公共馬車。”馮光緯笑著介紹,“是普通百姓乘坐的,只需要支付幾文錢,剛剛那輛馬車是二十一路,是去城南的!

    說話間,迎面又駛過來一輛馬車,車身上的字與剛剛不一樣。

    看見韓元和林復有些好奇,馮光緯提議道:“國公可要坐一坐?”

    韓元自然答應,他正想看看車里是何模樣。

    韓元身后跟著兩個護衛,再加上林復,四人跟在馮光緯身后來到一個怪模怪樣的木牌子前等著,上面寫了個大大的“貳拾貳”。

    馮光緯解釋道:“此為路牌,百姓在下面等著馬車就行。這馬車是去城北的!

    時至傍晚,馬車上已經有了人。

    韓元本以為這馬車外面看著干凈,但是既然是給百姓坐的,想必內里干凈不到哪去,但是往馬車里一看,他發現內里是出乎他意料的整潔!

    馬車停下的時候,駕車的人在外面放了個木頭蹬子,即使是韓元這般腿腳不便的也能輕松上去。

    車里帶著隔板,下面鋪著厚厚的軟墊,還有透光的紙窗戶。

    自然是馮光緯付錢,四人躬身找了個地方坐下。

    韓元發現那車夫認識馮光緯,看到馮光緯后便激動地喊“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也坐這趟車!”韓元聽到后面坐著的一個婦人大聲說。

    韓元一皺眉,“成何體統!婦人怎能與外男同坐!”

    大周風氣其實還算不錯,對女性也相對寬容,只是這寬容到底是相對的。

    那婦人耳尖,看到是前面一個老頭說的話,頓時挑起眉毛叉腰道:“婦人怎么了?!你這老頭也忒不禮貌,太守大人都說了,婦女不比男人差!”

    馮光緯正好和車夫說完話往后走,就聽到那夫人和韓元對峙。

    “你……”韓元怒目而視。

    他想起剛剛婦人說的“婦女不比男人差”出自誰之口,又狠狠瞪向馮光緯。

    馮光緯:“……”

    他忙過來笑道:“這位是我遠房親戚,剛來奉賢城!

    婦人頓時沒了氣,“原來是剛來奉賢城,難怪呢!

    只是語氣里的驕傲透了出來。

    她又聽馮太守說這是他遠房親戚,趕緊向前面的老伯道歉,還非要塞給老伯的兒子(林復:?)一把剛剛買的糖炒栗子。

    婦人一改剛剛的模樣,還熱情道:“這栗子是在奉賢商城買的,可香甜好吃。”

    車里其他人也紛紛和馮光緯說起話來。

    韓元聽他們口中提到“香胰廠”,這些人是剛從香胰廠下工的人,又是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發現這些人穿著十分干凈,手臉也干凈。

    馬車下面做了防顛簸的措施,一路上倒也挺舒適

    馮光緯見韓元一路上不說話,心里暗暗叫苦,他是奉皇上之命帶韓國公看看奉賢城的變化,誰知道他就兩眼沒看見,韓國公便和百姓吵起來了——雖說就吵了兩句。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其實韓元遠沒有馮光緯想象的那般生氣,一則他后來便沒將那婦人的話放在心上,二則那婦人口中“不比男人差”的話讓他看了馮光緯幾眼后若有所思。

    韓元感覺奉賢城百姓都與其他地方不同了,看上去都干干凈凈。

    這也側面說明百姓們生活的不錯,若是連生計都難以維持,誰還去計較是否干凈呢?!

    但是……韓元心里想著,也不排除馮光緯和這些人是做戲給他看的。

    馮光緯被韓元若有若無的視線看得莫名。

    幾人在前面離太守府不遠處就下了車,府中已備好接風宴。

    韓元邊走,邊對身邊的馮光緯說:“明日你不必跟隨。”

    既然皇帝讓他來奉賢城看看,他就好好看看,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

    第53章 奉賢商城

    夜晚,韓元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他本就上了年紀,心里又想起來過往種種,一時間頭疼起來。

    頭疼讓他越來越清醒,韓元突然想起師兄對大兒子所說的那句話,又想到自皇帝登基以來的樁樁件件事。

    馮光緯,還有幾個從朝堂消失的官員……

    甚至袁康,韓元驚覺,他們竟然被皇帝以差不多的手段保護了起來。

    他又不想,皇帝為什么不防備自己呢?他雖年老,三朝累積的勢力若對抗起皇帝來對他也是個大麻煩。

    但是皇帝除了一開始敲打了一番,后來竟然給了他超乎他想象的信任,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只可惜韓元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個樸素的理由:晏玄鈺看過原主的記憶!

    黑夜中,韓元閉上眼睛終于入睡。只是迷迷糊糊夢到了許多事,出現了很多張臉,有昏庸的先帝,有他師父……

    他知道弊病很早就埋下,可他總是妄圖憑一己之力改變什么,所以他廣招天下寒士,廣收門生,在朝堂發展自己的勢力。

    可是似乎并沒有什么用,因為他想做的,從來都是想輔佐出一名賢明之君,助他坐穩江山……

    可他已老矣。

    …

    第二天一早,韓元便和林復帶著兩個護衛出門去了,他與林復換上尋常百姓裝扮,又讓兩個護衛遠遠跟著。

    出了太守府,因為時間太早,路上行人不多。

    “老師,昨夜我與馮光緯相談,發現奉賢城的治安遠比我想象中好的多!绷謴驼f。

    說是“交談”,實則是林復向馮光緯套話,馮光緯本就受了皇帝之命沒打算藏著掖著,零零總總向林復說了一些,包括每日巡邏的官兵,讓林復驚訝的是,如今在奉賢城通用的物件叫身份牌,身份牌上有特殊標志,不知道馮光緯是如何做的,反正旁人無法偽造。

    馮光緯說身份牌目前在奉賢城及周邊村落推行,每張身份牌上注有此人的身高體重面部特征以及一些特點,不能保證百分百不被人冒替,但是大大降低了冒替可能性。

    這樣一來,不明身份的人混入城中很快就會被發現。

    “此物極好!”韓元訝異。

    他們正走著,在拐角處卻聽到一陣陣“唰唰”聲,再往前走,只見兩個面容枯瘦的老叟穿著一樣的怪模怪樣外罩衫,正拿著有他們大半個人那么高的掃帚清掃路面,看上去挺吃力。

    韓元皺眉,“怎么讓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在街上干這么重的活計!看來這奉賢城也沒馮光緯所說的那般好!”

    不過很快他皺起眉頭,否定了自己剛剛的猜想:“或是周圍富紳的家仆?”

    “這條路不是私有。”

    京城除了皇宮周圍有宮女太監清掃,世家府邸有仆人清掃外,大部分道路都是沒人管的,更別說京城外圍的路了。

    京城內城還好,外圍別說落葉等雜物,沒有污物排泄物就算是比較干凈的地方了!

    所以韓元自然不懂何為“清潔工人”。

    奉賢城雖沒有京城這么寒冷,早上的風也帶著寒涼,韓元二人走過去一看,果不其然,兩個老叟的手凍得通紅。

    “請問兩位老翁,你們為何在這里掃地?”林復上前拱手,客氣地問道。

    兩個老叟對視一眼,又看了林復半晌才猶豫道:“你們不是奉賢人吧?”

    “晚輩是從濟陽城來謀個營生的。”林復說。

    其中一個老叟笑說:“怪不得,是讀書人吧?說話文縐縐的!

    老叟見林復穿的普通,身上也沒值錢的東西,故而說話隨意了些。

    另一個老叟打斷他們道:“有事可以去前面的鋪子問,我們還沒掃完這條街,一會人該多了。”

    剛開始說話的老叟和善笑道:“無事,反正要掃完了。”

    他轉頭繼續對林復道:“后生,你若是想謀個營生,要先去衙門辦一個臨時身份牌,確認了身份才能在奉賢城行走,你既是讀書人,可以去學堂試試謀個差事!

    老叟看林復身后還有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老人,想來是這后生的長輩,看對方精神矍鑠的樣子,老叟對林復的好感又多了些。

    “你們也可去衙門碰碰運氣,不時便有一個環衛名額發放,可以讓你這位長輩去碰碰運氣!

    韓元靜靜聽著,林復好奇道:“何謂‘環衛’?”

    “就是每日清晨清掃固定道路。”老叟哈哈大笑,“我也是趕巧了,活不多,只要掃干凈,能得不少銅板呢!”

    不僅是林復,韓元也大致明白了,不過是掃地而已,只要給錢想必大把的年輕力壯的人爭搶,干的活也一定比老人快,這“環衛”就是給城中一些老人能賺錢的活計。

    老叟說完就和另一個同伴忙活去了,不一會“唰唰”聲再次響起,其中一人拿來筐子將堆積起來的落葉雜物掃進去,干完活之后兩人就去檢查道路上有沒有遺留的垃圾了。

    現在再一看,他們哪里是被強迫的,分明是高興自己能多賺一些銀錢。

    昨日到奉賢城時,他們就看到奉賢城的路都被填過,連一處坑坑洼洼也沒有。

    “老師?”林復見韓元看著兩個老叟的背影久久不動,不由開口喊了一聲。

    韓元說道:“走吧,去前面看看。”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過林復跟著老師多年,自然能發現老師臉上那一抹極輕又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心里一松

    兩人沿著路繼續走,天剛蒙蒙亮,路上就漸漸有了人。

    太守府周圍應該是奉賢城的繁華地帶,但是奇怪的是這里的商販只有三兩個,買的人也不多。

    昨日他們乘坐的馬車過去了幾輛,來來回回進出了不少人,頗為擁擠,但還算有秩序,大家都和和氣氣的。

    韓元沒上去擠,靠著一雙腳慢慢走著。

    路邊有個包子鋪,韓元走過去。

    “這位老人家,可要兩個包子?都是剛蒸好的熱乎著呢!”包子攤商販趕緊熱情道。

    “要兩個包子!表n元說。

    “好勒!”商販高興道。

    韓元拿了包子卻沒走,站在遠處和商販閑話:“敢問這太守府周圍為何少有攤販?”

    那商販“哈哈”一笑,“您二位不是奉賢城人吧?”

    這是他們今天第二次聽見這句話。

    沒等他們回答,那商販繼續道:“從這往南走幾步,腳程不遠,您坐貳拾貳路也行,就能看到那奉賢商城。賣各種玩意的都在那呢,您去得早說不定還能趕個早飯!

    韓元卻低聲問道:“敢問老板,可是太守讓攤販都去那商城里叫賣的?可收銀錢?你們可被脅迫了?”

    此話一出,包子攤老板看他的眼神都奇怪了:“嚯,您說話可真大膽!

    韓元剛要開口,包子攤老板為他解了惑:“太守當然要收些銀錢,那商城遮風擋雨,又大又好,收些銀錢也是應該的!不過只要入駐——太守管搬去商城賣東西叫‘入駐’,就能簽個契書和商城合作,商城補貼銀錢進行開業迎客活動!

    說著說著,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向往來。

    “那商城像你說的這樣好,你為什么不去?”林復問。

    老板撓頭:“嗐,我這不是想岔了嗎,我以為大家都去商城賣東西,那我在這賣豈不是就賺了,誰知道商城搞迎客活動呢,花了銀子滿多少就能抽獎,前幾天還有人抽了好幾兩銀子……”

    “而且奉賢商城地方好,在中間,南來的北往的去那都方便,實在懶的坐個馬車就到了!所以除了外面有鋪子的,小商小販去那真叫個好!崩习逭f,“唉,我過兩天去看看商城還有沒有位置了罷!

    和包子攤老板告別,兩人往他所說的奉賢商城走去。

    韓元將包子給了身后的林復,“去看看那商城是何模樣!

    他心下卻思忖,這確實是個好法子,有鋪子的當然不去,所以不必擔心奉賢城除了商城外沒做生意的,而那商販走卒呢,去商城交個銀錢尋個固定位置,既能遮風擋雨又安全,聽那商販說要是有人鬧事商城里有專門的護衛。

    往前走人越來越多,韓元已經許久沒置身在如此喧鬧的環境里。

    林復一手虛虛扶著老師,畢竟老師年邁,萬一被沖撞到難免會受傷。

    “老夫身居高位太久了!绷謴吐牭嚼蠋熰哉Z一般說了一句。

    他順著老師所看的地方看去,只見路邊有那婦人懷里抱著個小的,手里牽著個大些的女娃,那女娃另一只手拿著油紙包起來的吃食津津有味吃著。

    “娘,明天我還想吃麻球!”

    婦人笑著點了點女娃的頭,“就屬你饞,好好好,明天娘還帶你來。”

    婦人看上去并不是有錢人家,身上的衣服還打著補丁。

    越靠近那棟府邸一樣的大建筑,人越來越多。

    “前面那就是商城了!绷謴拖蚯耙豢矗吐晫蠋熣f。

    這“商城”建的也是有趣,韓元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見這時候不少人已經吃完早飯或者手里拿著個什么吃食邊吃邊走出來。

    他們頭頂上的建筑有幾個明晃晃的大字——

    “奉賢商城”。

    下面有個告示牌,看來已經張貼了好幾天,來來往往的人對它都不再好奇地去看了。

    韓元走過去細細讀起來,發現寫的是什么商城優惠活動,消費滿二十文可兌換一個瓦罐,還可以兌換六種吃食選一種……

    還有不同的,比如滿五十文,兩百文……

    這些錢城里的普通人家也能掏出來。

    林復也看了一遍,“這倒是新奇!

    “麻球!麻球!五文錢一個嘞!”

    “剛出鍋的粥……油條三文錢……”

    “烙餅嘞,烙餅嘞!”

    兩人剛一走進去,鋪天蓋地的飯食香味便朝他們涌過來。

    這里處處冒著氤氳熱氣,各個攤子下面的鍋呼呼燒著,讓整個商城里都暖烘烘的。

    商城內里讓他們二人眼前一亮。

    雖然攤販多,但是布局極有規律,讓人看著就舒服!

    邊角處都有桌子椅子自由使用,旁邊有告示,只需將自己的東西帶走,若亂扔垃圾則抓住罰銀錢。

    韓元走到賣麻球的攤子上,只見攤主極為麻利地用長木筷夾出來幾個圓潤飽滿的金黃色麻球。

    “我要一個。”韓元說。

    對方看是個老翁,便笑著多給了張油紙:“哎!您拿好,剛出鍋,燙!”

    韓元也笑了笑。

    他給了錢后接過麻球,走到一旁尋了個空位置坐下,對林復說:“你也去買些吃食吃吧!

    林復離去,韓元打開油紙包。

    麻球大概有他三分之二的手掌大,隔著油紙摸上去,軟乎乎的,一按一個坑,還有油漬滲透了油紙包。

    在京城時,韓元從不吃如此重油的吃食,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想起來剛剛所見的那個女娃的笑臉,竟然是張口試著咬了下去。

    外面是極為軟糯的口感,被油炸后迸發出油香來。

    里面是熱乎乎的紅豆餡,咬一口有些燙嘴。

    怪不得那女娃喜歡。

    不知不覺,韓元竟然吃掉了整個麻球。

    那麻球看著油汪汪的,可吃起來一點也不膩人,吃完他感到胃里頭都是暖的。

    林復買了一個夾餅,里面是滿滿的碎豚肉,他咬上一口,外皮酥脆掉渣有些不雅,何況還是在老師面前,林復難得有些窘迫地用袖子擋住。

    但是那夾餅當真美味,酥脆的餅皮和豚肉一起吃下去,唇齒留香。

    著這商城十分大,往里走能看到一個門,旁邊寫著“休息區”,再往前走不久就又進了門,到其他地方了。

    當真是各種貨品一應俱全。

    韓元甚至看到有個賣手編籃子的老伯,說是從鄉下來奉賢城的,原本只編了幾個來賣,沒想到編的籃子被城里的一些婦人們看好,都買過去盛放東西了。

    家里人都忙著耕種,老伯一個人來城里,他兒子不放心,就心一橫,在這里給他租了個最便宜的地方。

    沒想到幾天就回了本錢,現在都是賺的。

    第54章 中毒前兆

    要是擱以前,老伯哪能這么順利地進城做生意。

    現在卻不一樣了,有了一個由官府管理,治安這么好的商城,不僅有了做生意的地方,百姓們也不用擔心貨物錢財被搶或者丟失了。

    讓韓元恍惚的是,老伯在說這些話時,臉上是笑著的,尤其是說到“官府”時,他臉上流露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信賴。

    如老伯這樣的小販有很多,但是在奉賢商城里不僅有百姓自營生意,還有一大批官府來的人,這些人最初也是官府張貼告示“招聘”的,后來進行“崗前培訓”后就到奉賢商城里擺攤開店了,他們做的一些吃食是太守大人帶來的,奉賢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

    比如雞蛋糕、紅豆餅、紅棗糯米糕、里脊肉餅、炸串卷餅等等。

    最開始也是因為他們吸引了越來越多人來到奉賢商城做生意。

    現在這些攤位依舊火爆,每日都排著長隊,只不過像麻球、炸串這類油炸物比一般吃食要貴上一點

    林復看到老師和那位老伯閑話后原本皺著的眉頭突然松開了。

    出了奉賢商城,林復在一旁恭敬道:“老師,學生剛剛從一百姓口中知道了一處地方。”

    韓元頷首。

    幾個護衛被他們遣散到暗處跟隨,師生二人坐上了公共馬車。

    韓元不言不語,只四處看著。

    他看到昨天沒注意到的馬車壁上張貼了幾大張紙,外面還用油紙做了個簡單的保護封。

    這幾個短句朗朗上口,倒是適合稚童啟蒙。

    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不多時,馬車上又上了不少人,韓元旁邊也挨著坐了個人,韓元粗略看了一眼,對方十幾歲的樣子,身上穿著富戶府上仆人的麻衣短打。

    少年抬頭,看到馬車壁上的大字,頓時臉上一喜,小聲念道: “人之初,性本……”

    他“本”了好幾聲后撓了撓頭,顯然忘了下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韓元出聲道。

    那少年聽后一愣,接著對這位看上去挺和善的老翁報以笑容:“謝謝老伯!

    接著,他伸出食指,在腿上劃來劃去,似乎在寫“善”字。

    “你有向學的心,很是不錯!表n元說。

    那少年有些羞赧地撓頭,但還是誠實道:“老伯,您過獎了,您不是奉賢本地人吧?我學字其實并非向學……太守大人在官府張貼告示,每個月將所有字學會就能領到銅板,主家說我腦子活,我,我就想試試!

    果不其然,有好幾個坐在馬車上的人都在看大字。

    “原來如此!表n元再次聽到“不是奉賢人”的話已經不驚訝了。

    他也明白馮光緯為何在馬車上貼這些大字了。

    馮光緯想做的倒是多,依照這個架勢,他竟然想要奉賢城人人識字么?

    馮光緯所做的大部分是根據晏玄鈺的意思,不過目前掃盲班還沒算開始,至少要等百姓生活不愁了再去識字,馮光緯就想了這個辦法。

    少年在前面就要下車了,有個男人羨慕道:“這是去東道齋吧!”

    “主家少爺今天生辰,我來拿前一月定好的蛋糕。”因為少年收拾得干干凈凈,說話讓人很是有好感。

    男人嘆道:“嚯!”

    韓元正想著少年口中的“蛋糕”是何物,就聽到旁邊一個小孩子問:“娘,我過生辰能吃蛋糕嗎?”

    韓元看過去,發現這對母子穿的都很是普通,也是,富貴人家鮮少有來坐公共馬車的。

    “好,等過生辰的時候,就買蛋糕!蹦赣H哄道,“咱們買個最小的嘗嘗!

    小孩子高興了。

    “我要嘗云朵的味道!”

    童言童語惹得周圍的大人發出善意的笑。

    韓元本以為東道齋里的“蛋糕”是一種很昂貴的糕點,但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價格不一,似乎普通百姓也可以買得起。

    …

    “老師,到了!安恢^了多久,林復說道。

    他虛扶著韓元下了馬車。

    兩人沿著這條路走了許久,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竟然是一個荒廢已久的法場。

    這個法場離奉賢城中心很遠,再走幾步就可以出城了,從這里經過的人也很少。

    到處都是暗色早已風干的血跡,不敢窺見這里曾經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這……”韓元呼吸一窒。

    “老師,學生打聽到,馮大人就是在這里當著奉賢城百姓的面,斬了大大小小幾十位魚肉鄉里草菅人命的貪官和惡紳。”

    魯良也喪命于此。

    其與他惡行有關的追責,無關的家眷則被帶去勞動改造。

    “這是皇帝的意思!表n元輕聲說。

    他的聲音帶著蒼老與嘶啞,此時聽上去竟然是無盡的深沉。

    “也是數年后的京城罷!表n元說,“那群人太天真了,皇帝沒打算給他們活路!

    “不,或許曾經給過!

    林復不言,只靜靜聽著。

    “這里會一直留著吧?”韓元突然問了句。

    林復一愣,緊接著回答:“學生聽到有人說這里不久后會重建!

    那些黑暗的痕跡會完全被抹去,奉賢城百姓將迎來全新的生活,那是一個只要他們肯干活就能吃飽穿暖,過上越來越好日子的新生活

    現在奉賢城到處都正處于新的發展建設階段,有香胰坊、造衣坊等造物處,還有正在鋪的路,換句話說,奉賢城不缺活!

    此外,馮光緯進行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對奉賢城周圍的土地進行了重新分配。

    現在大周的土地制有很大弊端,大周面積廣闊,人口卻沒跟上,所以有大片的無主荒地無人開發。

    奉賢城也是如此。

    加之奉賢城土地本來土質就不好,又經歷過澇災,馮光緯就召集了大批壯漢去開墾荒地。

    都是日結工,干的越多掙得越多,漢子們干的熱火朝天。

    馮光緯用的施肥法是改良后的,很適合改善奉賢城土地的土質

    韓元就這樣在奉賢城住下了,馮光緯在信里不止一次表示有些壓力。

    晏玄鈺自然是安撫,韓元現在已經沒有官職在身,只當普通人就好。

    馮光緯還提到一件讓晏玄鈺感到無比稀奇的事,韓元竟然主動和馮光緯說起了奉賢城的守衛情況!

    奉賢城里馮光緯這樣大張旗鼓地干各種實事,奉賢城做出的改變也是有目共睹。這些變化一定會被周圍城池或者京城的人察覺。

    晏玄鈺表示無所謂,知道就知道好了,反正時機已經快要成熟了。

    至于奉賢城的探子問題,晏玄鈺早就給了解決方法,一是身份牌,二是加強巡邏,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

    也算意外之喜,晏玄鈺沒想到韓元竟然很平和地接受了奉賢城的一切。他聽馮光緯說韓元第一天到奉賢城還被一位大嬸懟了

    晏玄鈺正看著馮光緯送來的信件,李忠賢進來打了個千:“陛下,沈貴妃娘娘求見。”

    晏玄鈺將信件收起放到暗格里,才對李忠賢說:“宣!

    “宣沈貴妃覲見!”李忠賢立在一邊,開了嗓。

    不多時,一個娉娉裊裊的身影走了過來,連帶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

    “臣妾參見皇上!鄙驊z又瘦了些,看上去弱柳扶風,她低頭請安時露出那一段雪白的脖頸端是無限旖旎。

    晏玄鈺在沈憐看不到的時候眼神暗了暗,看來沈憐的幕后之人要有所行動了。

    “愛妃,你怎得來了?”晏玄鈺從龍椅上下來親自扶起了沈憐,“朕說過多少次你在朕面前不必請安。”

    “陛下,臣妾來給您送一碗補身的藥膳。”沈憐柔柔弱弱地笑道。

    晏玄鈺只笑著輕扶沈憐:“哦?既然是愛妃送來的,朕自要好好嘗嘗。”

    她身后的婢女卻看不得娘娘這樣輕輕帶過,趁呈上藥膳的時候低頭說:“陛下,這是娘娘親手熬了好幾個時辰的!”

    晏玄鈺心疼道:“愛妃何至于此!”

    他似乎這才看見沈憐原本蔥白的手指上現在竟然有了幾個紅點,當即對李忠賢道:“李忠賢,快宣太醫來!”

    “陛下,臣妾的手無事的。您先將藥膳喝了吧!鄙驊z說。

    晏玄鈺定定看了沈憐幾眼。

    “陛下……”沈憐怔愣。

    “無事,拿來吧!鄙驊z本想喂皇帝喝下,沒想到晏玄鈺伸手拿過碗來一飲而盡。

    苦!

    沈憐在這里面加了什么?!

    晏玄鈺不動聲色地皺眉,之前他沒有味覺的時候喝什么眉頭都不皺一下,現在……

    真xx的苦!

    李忠賢趕緊送來茶盞,晏玄鈺漱了漱口。

    “愛妃,朕喝完了。”晏玄鈺輕聲說。

    “陛下……”

    沈憐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沒有一種,是皇帝這么快就喝下的,她這么輕易就做到的……

    在她失神間,人已經被皇帝牽到了榻前,這是承天殿里為數不多外面陽光透進來的地方。

    晏玄鈺使了個眼色,一旁的李忠賢從檀木盒里取出一柄玉制煙桿遞過去。

    不一會,裊裊的煙升起,晏玄鈺倚靠在軟榻上,瞇眼吸了幾大口薛太醫制出的薄荷味藥草煙。

    舒坦了。

    晏玄鈺的皮相自然是極好的,現在一身玄衣,瞇著眼懶懶靠著軟榻的模樣更是說不出的迷人。

    沈憐斂下神色,可是……晏玄鈺,并不適合為帝。

    他是昏庸的君主。

    只有一位賢德仁慈的君子才配為天下之主。

    這樣想著,沈憐像被攥住無法呼吸的感覺才減輕了。

    沈憐拿出手帕伸過去給替晏玄鈺拭了拭唇角。

    “愛妃,這天下想在朕身邊的人無數,可朕總覺得,你與她們都不同。”晏玄鈺慢慢說。

    當然了,沈憐可是想殺他。

    沈憐神色一動。

    “所以朕愿意給你朕的一切。”晏玄鈺闔眼,“像那《長恨歌》里唱的,‘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說話間,他口鼻間的淡霧在透進來的光下都輕了。

    昏君都這樣輕薄你了,快點動手吧。晏玄鈺心說。

    沈憐臉上帶笑,但仔細看去,那笑容并不自然,甚至她的聲音都帶了顫:“陛下,您政務繁忙,臣妾晚些來陪您!

    沈憐帶著宮人離開了承天殿,待人走遠了,晏玄鈺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手上的玉制煙槍。

    沈憐想做什么?用藥殺了他嗎?

    可晏玄鈺覺得遠不止這么簡單啊。

    第二天太醫院例行請安,驚訝地對晏玄鈺說他的脈象平穩,體內余毒盡清,已然大好。

    “陛下真龍護體!蹦翘t嘆道!

    晏玄鈺:“……”

    怕是與沈憐所下的藥有脫不開的關系。

    第55章 軍校開課

    晏玄鈺再和馮光緯傳信的時候,順帶問了留在奉賢城的薛太醫可有藥是服用后看似脈象平穩但接連服用一段時間后對身體有害。

    晏玄鈺揉揉太陽穴,當時南下奉賢時將薛太醫也留在那,讓他收幾個徒弟發展奉賢城的醫館。

    現在看來倒是給晏玄鈺帶來了點麻煩,被下藥太醫院竟然都查不出。

    還說什么真龍護體,當真是謹慎又可笑了!

    晏玄鈺之所以喝了那碗藥也不是莽撞,他有系統在手,系統能讓長期被下藥的原主身體漸漸恢復,還能恢復了他的味覺嗅覺,想來沈憐的一碗藥自然也不在話下。

    沈憐端來藥膳讓晏玄鈺察覺時間只怕不等人了。

    他目光一凝,從承天殿暗格里取出那一摞信件和折子繼續看了起來,馮光緯信件下面就是韓世棟所上的折子,說京城軍校的設施也已經準備好。

    那就是時候讓京城紈绔們入學了

    明府偏院。

    “我的兒,你快走吧。”一個穿著素色衣裙,頭上只用一根銀簪子的固定發髻的婦人焦急地說。

    她的容貌本來生的極好,只是右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看上去有些駭人。

    此刻,婦人手里拿著一個藍印花包袱,正往她面前的少年手里塞,嘴里還低聲道:“我已經打點好了……張管家會把你送到府外,你出城往南去……”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隨了婦人的長相,眉眼精致,只是習慣瑟縮似的,腰也未挺直,給這幅長相減了不少分。

    少年叫明成玉,明家是京城世家之一,族內在京中為官者十余位,其中官職最高者就是明成玉的父親,明璘,官居正三品太常寺卿。

    明成玉是明璘中第二子,也是明璘唯一一個活到現在的庶子。他的嫡母是左都御史的女兒,在嫡母趙夫人未嫁給明璘前,府中有幾位妾室,他的親生母親就是其中一位。這位趙夫人入府后,府里幾個妾室所生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意外身亡,明成玉的親生母親自毀容貌被明璘厭棄后才得以活了下來。

    只是活的怎么樣,看這處偏院就可以得知。

    明璘從來不管后院之事,只往府中納妾,明成玉還記得母親去求父親護著他時被父親厭惡地踹到一邊的情形。

    明成玉也記得,三妹妹只是吃了從樹上摘的柿子,就大口大口吐血身亡。

    那時明成玉就知道,他做不了任何事,也不能做任何事,看著親母被嫡母罰跪在烈日下,他上前跪地求嫡母卻被府中管事鞭打,罪名是不敬嫡母。

    七歲時明成玉就不能隨便見親生母親,只能稱其為“姨娘”,十幾年來,姨娘刻意冷淡疏遠他才保住了他的命。

    “娘……”明成玉張了張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

    她不是什么姨娘,她是明成玉的娘。

    “成玉,你快走吧!蔽菏蠌娙讨鴾I意,將明成玉往后面推。

    明府守在這里的護衛被張管家找了個由頭調到別處,明成玉從這面墻翻出去,張管家的人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

    雖然一直被困在后院里,但是她也能隱約知道明璘與其他世家的人在合謀什么,現在把明成玉送出去就等于放棄了她的兒子,

    成玉是她兒子,魏姨娘為了明成玉才一直咬著牙活到現在,她知道兒子離開之后自己不會有好下場,趙氏不會放過她,但是她只要成玉活著。

    “娘,我不走。”明成玉冷靜地說,“我走了您怎么辦,二則明家趙家勢大,想要找到我輕而易舉。”

    “被送出府也未嘗沒有一線生機。”

    明成玉沒想到母親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讓他來見她是為了送他走,他想象不到一個無權無勢被半囚在偏院的她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

    母子二人短暫地相聚了一會,明成玉避開人匆匆離開了

    明日就是被送到京城學堂的日子,夜晚,明成玉怎么也睡不著了。

    他閉上眼,眼前浮現的就是魏氏的臉以及這么多年他們母子在明府遭受的一切。

    永遠不能表現得比嫡母所出的兩個兒子好,京城中人只知道明府有兩位才華絕艷的明公子,而他,是賤婦所出,爛泥扶不上墻的庶子……

    明成玉渾渾噩噩地睡著,又在一陣拍門聲中醒來。

    “二公子,您該走了!蓖饷鎮鱽硪坏缆曇。

    明成玉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外面的天才剛蒙蒙亮。

    他知道這是嫡母的人,趕緊應了聲打開門,低眉順眼道:“煩請轉告嫡母,我這就來!

    那膀大腰圓的仆婦從鼻孔里“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明成玉走到前院,發現明璘和趙氏竟然都在,趙氏笑吟吟道:“成玉,你父親對你寄予厚望,到了學堂理應勤奮向學才是!

    “成玉記住了。”明成玉低眉道。

    他無意間看到趙氏身后站了一個人,頓時渾身一冷。

    那男人……正是明府的張管事。

    張管事臉上也帶著笑容,似乎毫無所覺道:“公子,請吧!

    張管事是趙氏的人,一直都是。

    如果他昨天真的去見張管事,等著他的是不是趙氏?他不敢深想。

    那他娘……

    “父親,母親……”明成玉艱澀道,“我走后,可否讓魏姨娘從偏院搬出來?”

    …

    明成玉走出明府,明璘和趙氏站在高階上,似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天還未全亮,大片暗色打在明府門口的石獅子上,泛出冷冷的光。

    明成玉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頭頂的牌匾,轉身進了明府派來送他去學堂的馬車。

    學堂建在京郊,一路顛簸,約摸大半個時辰后,明成玉掀開車簾發現外面的天不知何時已經大亮

    “京城軍!薄

    明成玉心里默念,這名字有些怪,京中人多稱其為“京城學堂”。

    這處建筑十分簡樸,兩扇大門剛剛粉刷過,在身后明府的人的注視下,明成玉懷著忐忑的心情向著門口坐著的兩個人走過去。

    這里也很奇怪,大門口放了一張桌子兩條凳子,桌子擺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簽到處”?

    明成玉剛過去,其中一人就問道:“姓名?”

    “……明成玉!泵鞒捎胥读艘幌。

    “哪個府的?”

    “家父太常寺卿明璘。”明成玉說話順了許多。

    另一個人遞給他一張紙條,“帶著這個進去!

    明成玉只覺得一切都很奇怪,就在這時,他身后又來了一個人,看著與他年歲相仿,但是身材高大體格健壯。

    坐著的兩人像剛剛對明成玉一樣,問了對方的年齡姓名等,也給了他一張紙條。

    明成玉猶豫了一下,“這位安兄,不若我們結伴同行?”

    那人驚訝:“你怎么知道我姓甚?”

    接著,他打量了一番明成玉,確認自己不認識此人。

    明成玉告罪道:“某并非有意偷聽,只是今日剛來學堂心中惶恐!

    “哈哈,你這人說話文縐縐的倒是有趣!”姓安的少年笑道,“你是誰家的?”

    “家父太常寺卿!

    安俞亮“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道:“原來是明大人家的公子,你是那二公子明成玉吧?”

    “正是!

    兩人并肩走起來。

    安俞亮笑道:“我只見過明府兩位公子,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緣,比那兩個假惺惺的什么公子強多了!

    明成玉:“……”

    明成玉常年不得出府,自然不知道這位京中也算有名的安家紈绔。

    說到興處,安俞亮想到了什么:“你可還記得幾年前你大哥被人打了的事吧?我干的!”

    明成玉:“……”

    這位安兄看著有些傻,不過有他在旁邊說話,明成玉復雜的心情好了很多。

    “安兄,被送到這里,你不怕么?”

    “怕有什么用?怕又回不去!鞍灿崃岭S口道。

    明成玉發現安兄說話不太客氣,但是是個真性情的人。

    至于揍過他大哥?

    明成玉雖然不能說,心里覺得打的好……

    也算報了曾經大哥自己跳到水里說是他推的,害得明成玉被嫡母的人冬日里扔進冰水里凍了小半天,接著發了幾天燒差點沒撐過來。

    兩人一路往里走著,進了這“京城軍!,他們發現人越來越多了,粗略一看竟然有上百人。

    這其中有人穿著普通,有人穿著奢華,已經有三三兩兩相識的人聚在一起了。

    “這里的建筑好生奇怪。”安俞亮疑惑地說,“那邊劃出來的大圈是什么?”

    他說完又看向另一邊,眉頭一皺:“那邊怎么放了這么多雜物?”

    明成玉也看了過去,他發現這些東西擺放得很有規律,看上去不像胡亂堆放的雜物!

    兩人正說著,突然人群里傳出騷動,兩人過去一看,發現是幾個公子哥吵著嚷著要走。

    “你平日里不怎么出府吧?”安俞亮看明成玉目露好奇,小聲說,“那幾個人可是真紈绔!

    “前面那個,王家的,王湎。”說罷,他還指了指腦子:“他們這里不好!

    “咱們這么多人,還怕出不去么?”為首的紅衣少年冷笑,“他敢拿我們如何?”

    “諸位當真想留在這做人質么?!”

    身旁幾人頓時附和,他一番話下來竟然有不少人支持他。

    王湎得意地看著兩個軍校的人,他們這么多人,還怕對付不了這兩個人?

    “在下是你們進入軍校后第一階段的教頭,姓劉。”一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從人后走出來。

    他穿的衣服像短打,卻又不是,自稱姓劉的男人身形高大,一身肌肉在短打下鼓出來。

    教頭?在場的各家公子們聽到這個稱呼心里咂摸,何謂“教頭”?

    王湎退后幾步,顯然是身邊一時沒有隨從而底氣不足,但是看到身邊有這么多人,頓時又有了底氣。

    “你是何許人也?我看你也不像個讀書人,怎么也要讓韓世棟出來!”王湎叫囂說。

    “你們來這里又不是讀書識字的。”劉教頭似乎聽到天大的笑話。

    這下輪到公子哥們愣了,一時間人群里像炸開了鍋。

    “什么?不是讀書?!那是做什么?”

    “自然是聽我的!”劉教頭朗聲道,“教頭,就是傳授你們武藝的人!”

    說話間,又有一個和劉教頭穿著相似的壯漢走過來。

    “這位是郭教頭!”劉教頭雙手背后說,“現在,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東西,在草場旁邊集合!”

    “是操場!币贿叺墓填^以手抵唇,小聲提醒。

    劉教頭瞪了他一眼,“都一樣!”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聽從他們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動,其中有像王湎一樣的人,也有被家族拋棄心如死灰的人。

    “都動起來!”劉教頭一招手,又出來幾個壯漢。

    他們一字排開站著,公子哥們和他們比起來一定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要是我們不聽你的呢?”王湎幾人譏笑。

    劉教頭也不惱,只笑道:“那就和我比劃比劃,只要你贏了,你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來!”從人群里走出來一個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劉教頭問。

    “你先贏了小爺再說!”這人倒是張狂。

    “好魄力!”劉教頭大笑撫掌。

    結果自然毫無懸念,被一大堆仆從捧著的酒囊飯袋第一次遇到硬茬子,劉教頭本就抱了震懾這群公子哥的心,自然是毫不手下留情。

    少年甚至都沒來得及還手就被劉教頭一招摔到地上,塵土飛揚!

    少年掙扎著想起來,但只是徒勞。

    一片嘩然。

    “服了?”劉教頭問。

    少年被他一臂抵在地上,從牙縫里吐出兩個字:“不服!”

    “就憑你想號令我們?!”說完這句話,少年吃了一嘴土。

    劉教頭雙手提著將少年整個舉起來。

    原本張狂的少年終于慌了神,巨大的恐慌讓他涕淚橫流:“服了!服了!殺人了!你殺了我邵家必不放過你!”

    “好了,別真摔了。”郭教頭說。

    劉教頭咧嘴一笑:“就這種玩意!再來三個我也舉得!”

    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劉教頭像栽蔥一樣把人放在地上,少年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了。

    原本嘈雜一片,不服管教的公子哥們此時都安靜如鵪鶉。

    “你們也可以一起來!眲⒔填^說,“看看能不能打得過我們,打得過自然會放你們走!

    一排穿著奇怪短打樣式衣服的壯漢壓過來一片陰影。

    只劉教頭一個就能打他們一群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更別提這么多軍校的人……

    原本叫囂著他們一起上這里的人就奈何不了他們的王湎也不出聲了。

    他們是紈绔,但不是傻子,眼前這個場面……不得不低頭。

    “都肯聽話了?”劉教頭哼笑一聲,“想必你們現在也看清楚了,來到這里之后,就不要想著是京城的公子哥了!

    此時的世家公子們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面臨什么……

    “先跑二十圈!”

    第56章 世家公子

    二十圈?開什么玩笑!

    世家公子們看著眼前明顯被清理出來的圓形道路,在郭教頭的安排下橫排十個依次往后站,很快零零散散地站成了方隊。

    原本還有活躍心思的人看到那排消失片刻又手拿棍棒回來的壯漢們也都歇了心思。

    他們這是進了個什么地方!

    應該說果然不愧是被送來當人質的嗎……

    “等我出去,我要燒了這里,我要砍了他們的頭!”有紈绔憤憤地說。

    他們雖然在家里不受寵,但是家族擺在那里,誰人都要禮讓三分,何曾被這樣威脅對待過!

    那叫趙璟時的公子——就是剛剛被劉教頭拿來殺雞儆猴的,在身邊人的攙扶下揉著酸疼的胳膊,頓時收獲了一片同情目光,當然其中也有嘲諷的。

    不過眼下他們都成了待宰羔羊,倒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意味。

    在來之前,大部分人都做好了被關起來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現在來了才發現,那不是最壞結果,而是最好的,眼下的情況才是最壞的!

    “郭教頭在前面,我和這幾位助教在后面,誰要是想偷懶掉隊或者不跑……”劉教頭面容嚴肅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棍子。

    一百多號人硬是弄出了幾個人的安靜。

    “跑!”劉教頭一聲令下。

    公子哥方隊松松散散跑了起來。

    “嗷——!”一道高亢的痛呼劃破天際。

    眾人惶惶回頭,只見王湎在隊伍最后,此時趴在地上不停痛呼。

    劉教頭在他們身后宛如鬼剎:“王湎?你以為我看不到你混在后面不跑是嗎?”

    “再有下次,可沒這么輕松了。起來跟上隊伍!”

    五圈下來,已經有人要翻白眼了。

    八圈下來……

    “黃兄。↑S兄你怎么了!”

    “璟時……拉我一把……呼呼……”

    “出人命了!有人跑死了!”

    …

    “老子真是……”看著前面鬼哭狼嚎東倒西歪的一群人,劉教頭一拍腦袋。

    世家公子的教養和儀態呢!

    可惜他不會用“無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跑二十圈是上面安排好的,他看到的時候還嫌少嘞!

    總不能第一天就真出事了!

    劉教頭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對方迅速領會了意思,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當公子們頭暈眼花眼冒金星,雙腿也已經抬不起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天籟一般的聲音——

    “停!”

    幾乎是商量好的,什么儀態,什么高貴,滿地都是躺下的人!

    明成玉也幾乎撐不住了,他很幸運,后面跑不動的時候被安俞亮拉了幾把,免遭了后面的棍棒攻擊。

    想到這,他感激地看向安俞亮——卻發現對方已經躺地上了!

    “都站起來!跑完不許躺下!”劉教頭嚴厲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只好你拉我我扶你的站起來。

    剛剛離開的助教回來后和劉教頭交換了個眼神,劉教頭朗聲道:“因為今天是你們來這里的第一天,還有宿舍分配等問題,就不讓你們繼續跑了,以后每天這個時辰都要像今天一樣來這里集合!

    他說完后環視了一下眼前這群人,眼里的嫌棄愈發明顯。

    “都聽到了嗎!”

    郭教頭說:“劉教頭這樣說的時候,要大聲回答‘聽到’!”

    眾人:“……”

    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為什么羞辱他們得方法總能層出不窮!

    都聽到了嗎?!”劉教頭又問了一遍。

    “聽到了”

    只有幾個人稀稀拉拉回答且不情不愿。

    “如果都沒聽到的話,就繼續在這里站著!眲⒔填^沒什么表情道。

    世家公子們看著這些教頭們明明和他們跑的圈數一樣,可是每個人都臉不紅心不跳,教頭們受得了,可是他們受不了!

    現在雖然天不熱,但是跑這么長時間每個人都流了汗,現在可以說是冰火兩重天,現在他們渾身又酸又累,確實犯不著和劉教頭對上。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也不是看不清眼色的人,雖然依舊不大聲,但好歹都張口回答“聽到”了

    一百多近兩百人全然沒了剛來到這里時的樣子,一個個連各自的行李都不想帶,尤其是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藏了金銀之物,明面上當然不能說,現在要自己拿,想罵也不知道該罵誰!

    依舊是郭教頭在前面帶路,劉教頭等人在后面跟著。

    “這里是你們以后上課的地方,分為四間,具體怎么分”郭教頭看了他們一眼笑了,“明日再說吧。”

    因為時間和其他原因,軍校弄得并不大,里面的建筑也都樸素實用為主,總之讓這群公子哥們十分瞧不上眼。

    一想到接下來就要被關在這里,還要像今天一樣慘無人道地跑步,真的和讓他們去死也差不多了!

    大部分人心里如是想。

    另一部分人則是心里揣摩起來,聽著郭教頭介紹這些建筑,他們有一種對方真的想建好學堂的荒謬念頭。

    建筑都比較簡單卻很齊全,甚至有很多他們沒見過的。

    “這里是食堂,以后你們的一日三餐都要規定時間內在這里吃完!

    后面有劉教頭等人虎視眈眈,他們就算心里再有不滿也不敢說出來,只能靜靜聽著——他們也沒有力氣去說話了。

    郭教頭口中的“宿舍樓”就是他們以后要住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連府上的下人都不住!辈恢朗钦l嘀咕了一句。

    話音剛落,這人就感受到身后一道涼涼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頓時縮起了脖子

    郭教頭讓所有人站好隊,然后就開始分起來宿舍。

    相熟的人一定都站在一起,所以他也就沒管這么多,直接拉六個人給一把鑰匙,給完之后說一聲在哪個房間。

    幸好送到軍校的人還沒這么多,不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好管理。

    劉教頭的想法就是按照軍中作派,拉幾個不聽話的刺頭出來教訓一頓,其他人也就老實了。

    這些人之中最跋扈的幾個人就成了劉教頭的目標

    一大早被送到這里來,又被趕著跑了這么長時間,這群公子哥們都累的不行。

    郭教頭分完宿舍后剛說完各自回去收拾,兩個時辰后集合。這群原本不趕就不走的人一個個離開得飛快。

    不過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場景了

    明成玉當然和安俞亮一間,除了他們還有四個人。

    不知道是巧還是不巧,那個叫趙璟時的人也在他們這間宿舍里。

    只不過經歷了這么一遭,沒人想說話,更別說公子哥們本來要六人擠一個房間心情就很糟糕了。

    明成玉覺得還好,他覺得住哪里都無所謂,他沒說的是,剛剛跑了這么長時間,他心中原本積攢的郁氣似乎都散了很多,原本積壓在他心里沉甸甸的東西,都隨著到軍校之后暫時放在腦后了。

    他和安俞亮率先走進了今后要住的地方,發現這里面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干凈整潔!

    “這是什么……床榻?!”明成玉走過去端詳了一會這木質的二層結構,“上下都可以睡人。”

    “聽說宮里的宮人們使用的便是這種床榻。”安俞亮放下東西,他帶的東西很少,只有幾件衣物而已。

    “這里還扇窗戶!泵鞒捎窨吹牟皇谴皯簦谴扒暗囊粭l長桌子,這條桌子周圍放著六個木凳子。

    “這些……是被褥,咱們分一下吧!泵鞒捎裾f。

    其他四人也沒有異議,當然要分,不鋪上怎么睡覺。

    “來到這里以后難道我事事都要親力親為了嗎?”其中一人抱著被褥一臉悲涼道。

    這人叫孔硯,看這名字起的隨便就知道他也不是家族里被看重的那個,只是再怎么說也是有下人伺候的。

    至于鋪床?!他們這些少爺們什么時候做過!

    “我倒覺得這里自由很多!泵鞒捎竦吐曊f。

    他剛剛分完后就拖著疲憊的身體鋪好了床鋪,現在正坐在床邊休息。

    他再小聲,房間不大,其他人都聽到了他的話,除了安俞亮以外的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明成玉笑說:“你們為何都這樣看我?這里可比牢房住的人少,也自由多了。”

    安俞亮哈哈大笑,另外四人恍然大悟,干笑道:“正是如此。”

    可不比牢房好很多了嗎?

    被明成玉這么一說,孔硯四人倒是安安穩穩地鋪起床來了。

    孔硯安靜了一會突然叫道:“不對啊,牢房里的人定不會像那劉教頭一樣磋磨我們!”

    明成玉是真的不在意是否需要自己鋪床,是否需要事事都自己來做。

    這里也沒什么不好,就算皇帝將他們當人質,最后將他們殺了也沒什么,明成玉唯一擔心的就是還在明府的魏氏。

    不知道他走以后,趙氏還會不會磋磨她……應該不會了罷,畢竟他都替他的兩個兒子進了這里。

    明成玉本想著和這么多人分一個房間一定會不自在,可是這宿舍的布局還挺好,每個床之間正好被一面墻擋住了——室內似乎又分出了幾個房間。

    安俞亮選了明成玉上面的床,旁邊有梯子,上下也方便。

    “這里好像有機關!泵鞒捎窈鞍灿崃羴砜。

    這個也是明成玉無意間看到的,他伸手拉了一下,一片布簾子就被拉了出來,正正好好能遮住整張床。

    他就將這片布簾子拉下來,和衣躺在了床上。

    枕頭與現在常用的也不同,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軟和了一些,明成玉躺平盯著上面,大概是累極了,竟然慢慢來了睡意

    明成玉是被一陣急促的鑼鼓聲吵醒的!

    這聲音讓他呼吸急促,他匆匆掀開布簾穿上鞋子,到外間問:“發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卑灿崃了麄円布娂娮吡诉^來。

    “集合!集合!”外面傳來劉教頭的聲音。

    那陣急促的鑼鼓聲響個不停,明成玉聽的心口發悶。

    不少人打開門往外張望,明成玉拉了自己房間的人往外走。

    “再敲四下,沒出來的人去操場跑五圈!”劉教頭吼了一聲。

    這下所有人都出來了

    果然不服管教的紈绔們就要用劉教頭這樣的人來鎮壓,更別說他們之中還有很多人心性不穩——說直接點就是壞。

    總之,一群人都來到了劉教頭指定的地方集合。

    經過劉教頭這幾手,他們也算知道這里的規矩了。

    不是沒人有小心思,但是看眼前的形式,對方都是兇神惡煞的壯漢,而他們是平日養尊處優的公子。

    一群人心情各異。

    孔硯的交往能力倒是可圈可點,不一會就帶來了最新消息——聽說王湎一會到住的地方就踢桌子發泄,結果桌子太硬反而把他的腳傷了。

    “你這在京城真是屈才了,適合當探子啊。”連安俞亮都贊嘆道。

    孔硯連忙謙虛道:“安兄過譽了!

    只是安俞亮的話到底極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他又說了件事,一楊姓公子與陳姓公子因為都不想睡上面打起來了,只不過他們都因為跑步渾身酸軟,還沒打起來各自先跪地上了。

    “這真是……”明成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里來的人不乏什么大世家的公子,明成玉不知道有句話叫“濾鏡碎了”……

    “現在叫各位來,是說一下明日的課表,明天早上由我和郭教頭對各位進行負重跑訓練,中午是由韓夫子傳授……”劉教頭頓了頓,“總之是韓夫子的課。下午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由你們安排,然后就是我身后幾位助教的耐力練習。”

    “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

    這次倒是都回答了,也算進步了。

    “此外,食堂開放時間為……”劉教頭說了三個時段的開放時間

    今天明明是第一天來到這里,明成玉恍惚地覺得自己好像來了很多天一樣。

    “這位兄臺煩請讓某過去……”明成玉手里拿著剛從食堂領來的一個叫“肉夾饃”的東西,一邊向外走。

    實在是太多人了……

    那位杵在原地不動的公子哥輕蔑地看了明成玉一眼,沒動。

    明成玉剛要說話,只聽見那邊傳來安俞亮的聲音:“煩請讓路!

    那公子哥豎眉,剛要發怒,一回頭看到比他大一圈的安俞亮,瞬間訕訕走了。

    明成玉從他讓出來的路出來了。

    民以食為天,再地位尊貴的人也會因為一口吃的現原形。

    尤其是如今落魄到這種地步的公子哥們……

    明成玉看了一眼手里被油紙包著的金黃的酥餅里面夾著滿滿的肉,上面有不知是什么的醬料,肉夾饃還冒著熱氣,一陣一陣香味往他鼻子里鉆。

    “這吃食京城都沒有!”孔硯四人走過來。

    不到兩百人現在已經紛紛有了“宿舍意識”,這里除了劉教頭等人制定的秩序,只怕以后他們之間也會有心照不宣的秩序,所以現在最好多個人一起。畢竟他們與世隔絕在這個小小的軍校里,別說搬救兵,與外面聯系都做不到。

    “是啊,太香了!笨壮幧砗蟮钠萑室恢睕]什么存在感,但是自從他先拿到了肉夾饃又飛快吃了半個,就對這叫肉夾饃的吃食贊不絕口了!

    “餅皮酥脆不說,加上里面蘸著醬的肉更有滋味……”戚仁來自京城顯赫世家,比普通世家高出一截,京城就沒有他沒嘗過的美食,連他都贊不絕口可想而知有多好吃了!

    六人往回走,安俞亮對明成玉說:“你不必對其他人這般有禮,只會招來他們的欺侮!

    回到宿舍吃完各自的晚膳,他們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沒有熱水!

    “熱水是有的,在食堂旁邊的熱水房里,那里十二個時辰都有熱水。”孔硯說,“每個宿舍都有兩個熱水壺,可以裝不少熱水。”

    安俞亮起身,“我去吧,咱們幾個輪著來。”

    他一向是直爽性子,做什么事都風風火火,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腦袋一熱打了明家大公子了。

    不愧是“探子”,明成玉聽得目瞪口呆。這些他怎么不知道?

    “打開柜子就看到了。”孔硯走過去打開柜子,里面不僅有兩個帶把手的壺,還有六個大小模樣都一樣的……茶盞?

    “這茶盞真夠怪的,好端端的側面有個東西。”

    宿舍還有三人,分別叫呂興,孫世濤和吳應則,現在說話的是吳應則。

    “這個應該是用手拿的地方。”明成玉拿過來看了一會說,“你看!

    “果然如此!”

    “這可不是茶盞,是帶把手的杯子!”

    幾人說話間,安俞亮已經回來了。

    明成玉將六個杯子放好,又接過來水壺一一倒上水。

    晚上還是有些濕冷的,喝杯熱茶也能暖身子。

    “熱水房沒幾個人在拿水,估計都沒去!卑灿崃琳f。

    想也能明白,今天累了一天可以理解,但是以后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多少時日,總不能日日不盥洗吧!

    明成玉只是想了想,但沒說

    明成玉的擔心是多余的,第二天郭教頭就說了以后每日會檢查各位公子的“儀容儀表”,包括周身無異味等!

    這可戳到了不少人的肺管子,他們大聲道:“都是世家來的,誰這般不講究?!”

    也有人冷笑道:“開口閉口稱我們公子,可有將我們當公子對待?”

    不過這些聲音也都是各自過過嘴癮,他們自然是不想挨劉教頭的拳頭……

    今天一天可謂是讓他們再次被震驚了。

    有不太怕死的問:“劉教頭,咱們學這些有什么用?”

    劉教頭亮出森森白牙:“為了給你們找點事做。”

    劉教頭所謂的找點事做,就是在平地上放上許多障礙,讓他們爬上爬下,后面自然有劉教頭棍子趕著,美其名曰“練習應變能力和耐力”,不過明成玉比較喜歡的是今天的一堂武器課,說是武器課實際上他們只“玩”了一會“飛鏢”暗器。

    這堂課有趣的地方在于前面的木盤是能轉動的,每一區域有不同分數,拿飛鏢往上面扔就行。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拿飛鏢進行一些不好的事情,在劉教頭等人管控下,一人只有片刻時間摸到飛鏢。

    明成玉覺得如果上午有些好玩,那么下午的韓夫子的課就是讓人深思了。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什么屁話,爺樂了就行……哎呦!”一人在課堂上嗤笑,這句話還沒大聲說完,只覺得頭頂一疼,他惶恐轉頭發現了巡視的助教……

    助教低頭唰唰寫了幾個字說:“貳班許行滿,上課不敬夫子,課后去領罰四圈!

    那叫許行滿的公子再也沒了剛剛的桀驁,滿臉絕望……

    韓世棟與助教互相點點頭,就又繼續上課了。

    韓世棟笑道:“這位學生說的并不是全無道理,不必要求人人都做到,但有句話說,在其位,謀其政,若處于高位,則應……吾樂,并非指……也因吾未愧對吾心……”

    明成玉很喜歡韓夫子的課,他知道韓世棟是軍校的創辦人,也是韓老的長子,不知為何一直未曾致仕,明成玉覺得韓夫子比趙氏為了展現嫡母慈愛請來的所謂名師不知好了多少倍,那位京城名師只會因為他做不出來詩而罵他“愚不可及”,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文采,韓夫子所說的“因材施教”也讓明成玉為之一顫……

    明成玉不由向深里思索,皇帝以韓世棟的名義建立京城軍校,又將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弄來,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想也沒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第三天,有人試圖逃出去未遂,還想傷軍校守衛,被關進了禁閉室。

    “禁閉室”聽說里面是封閉起來的,不允許人探望,每日只有水和簡單的飯食供應。

    明成玉聽到這個消息時愣了一下,接著很快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這里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們的想法一樣。

    像安俞亮,從最開始笨拙上下到如今在障礙臺上健步如飛,還被一向嚴苛的劉教頭夸了,看得明成玉十分羨慕。

    明成玉也不是沒有察覺,他們都在發生一種可怕的變化,那就是逐漸適應這里,但是明成玉并不排斥這種變化。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是,出事的是別人,而不是一直跳的最高的王湎。

    “會叫的狗不一定咬人!卑灿崃翆Υ巳缡钦f。

    明成玉心想他的話真是太……糙了。

    王湎的哥哥也是京中有名的人物,至于為什么有名……那可是因為王湎的哥哥縱馬而被人發現上奏陛下以至于皇帝離京的人。

    王湎也有學有樣,繡花枕頭一草包。

    像他這樣的人也有優點,在發現面子沒用的時候肯放得下面子!

    比如王湎雖然還總是挑刺,但明顯已經“認命”了,韓夫子的課上考試那個不學無術的王湎竟然不是最后一名,要知道據說王湎幾歲的時候斗大的字還不認識一個呢!

    “難道我其實是個天才,一學就會,一點就通!”

    明成玉經過的時候,正好聽到王湎這句話。

    每逢下了課,食堂出現的第一個人必然是……幫王湎買飯的。

    不過在軍校里誰幫誰純靠用東西收買或者純粹想幫的,他們這群人活不活得到哪天還不知道,再者說劉教頭說過“軍校無家世”!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過了月余,被送到軍校的世家公子們已經完全適應了軍校的各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生活……

    而且他們的體質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現在哪怕再跑十幾圈,體質最差的也能撐得下來了。

    至于剛開始讓他們叫苦連天的障礙跑等現在已經“上手”了。

    其實鍛煉身體方面的只是一部分,韓世棟向他們灌輸的知識才是占比多的那一處。

    這種知識的灌輸是潛移默化的,甚至潤物細無聲地改變了他們心里許多微小的看法,要知道,許多微小的改變可能就會引起質的變化!

    只是現在他們還沒有發覺

    與此同時,大周邊城。

    “不知道老劉他們在京城怎么樣了。”今日士兵的操練剛結束,袁康想起來他手下去京城的兵,不由問了幾句。

    “哈哈,老劉那牛勁,在哪都行!痹档母睂⑿Φ。

    “但愿如此!痹递p嘆道。

    他也是擔憂陛下所說的“軍!笔欠襁M行的順利?

    都會越來越好的。

    袁康想。

    他親眼看著邊城的兵卒們越發強悍,越發有力量,他們似乎迫切地想沖鋒陷陣來一展他們如今的力量了……

    只等陛下一聲令下。

    但是理智告訴袁康,現在還遠遠不夠……他需要收服更多兵將才行。

    袁康大步踏出營帳,看到一列列士兵整齊劃一地走過,他們穿著軟甲手拿武器,都是十足的精神……

    ,

    第57章 自古女子

    今年的圣耕節并未如期舉行。

    盡管宮中極力隱藏消息,可還是不知被誰傳了出來——皇帝病了。

    這消息層層向大周各處傳去,百姓惶惶然,這可是關系他們地里的事。

    歷年大周耕禮即使是皇帝不親自參加,也會由其余宗室代行耕禮,祈禱未來一年大周風調雨順。

    從未間斷過

    草原。

    “南國君主膽小懦弱不堪成事,好在他王宮里有一位刺客愿為王所用!贝笸踝印F在應叫他突厥王的幕僚說。

    這位幕僚如中原先人一般手拿羽扇頭戴綸巾,細長眼,面白蓄須,很得突厥王看重。

    突厥王粗獷笑道:“好!大周皇帝不過是無能小兒,憑何占著中原沃土?這天下,就該屬于我突厥勇士!”

    一時間整個帳篷里回蕩的都是這粗獷的聲音,直震得人耳朵發疼。

    幕僚不言,只微微笑著。

    大王子即位后首先將二王子及其周圍的人囚了起來,著手清洗老突厥王的勢力,將幾位王叔打壓了下去,老突厥王除去兩位王子,還有許多與其他女人生的孩子,突厥本不重視名分,只是近百年來學中原禮俗,便成了這樣。

    突厥王有勇而無謀,成為突厥王后什么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先殺了個痛快,如此鎮壓內部后,他與草原其余部落聯系,其中有一支西戎狄部勢力最大,此次刺殺中原皇帝一事就是他身邊一位叫姚三的幕僚提出的計策,與南國君主合作,借著今年南國使臣入京時進行刺殺。

    一旦小皇帝身死,就是他們進入中原的時候!

    只是,到時候入主中原的是誰?

    姚三暗笑,自然只有他們公子才有資格

    大周京城,皇宮。

    “貴妃,你來看朕了?”晏玄鈺臉色蒼白,想要起身卻未能起成。

    憐兒一進承天殿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苦藥味,她寬大的袖子下手已經攥緊了。

    她……她也不想的……

    自從遇到皇帝后,她慢慢發現皇帝并非傳聞中那樣,反而待她極好,將她視若珍寶,只是……

    她臉帶焦急:“陛下,您快躺下!

    晏玄鈺看她過去,才帶著笑,慢慢躺下了。

    “有貴妃伴在身側,朕死而無憾。”

    “陛下,您快收回這句話!”不知道為何,聽到“死”字,憐兒渾身一顫,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焦急。

    這些天,她一直不敢去想,竟然因為她,一個人,一個大周身份最為尊貴的人,要死去了……

    “今天,貴妃給朕讀這個話本子解解悶吧。”晏玄鈺有氣無力地說。

    一旁的李公公趕緊呈上來一個話本子,憐兒看到他眼角帶淚,也不知傷心多久了。

    晏玄鈺手指動了動,李忠賢領會了他的意思,邊向后退邊道:“是,陛下。”

    隨即帶著宮人離開了。

    承天殿竟然只剩了他們二人。

    “念吧!标绦曢]上了眼。

    “是!睉z兒福身,然后在李忠賢剛剛讓宮人搬來的加了綢緞軟墊的圓凳上坐下。

    “相傳有兩國,一國名吳,一國名越。吳越兩國交戰,越國戰敗,國君勾踐被俘,勾踐身邊有一名叫范蠡的幕僚……”

    憐兒看下去,發現這只是故事的背景,而話本里要講的真正的故事,現在才開始。

    “有一浣紗女名西施,因姿容貌美而有名……”

    中間還講了一段“東施效顰”的故事,用詞詼諧有趣,將東施的姿態寫得活靈活現,讓憐兒淺笑了一瞬。

    “一日,西施在溪邊浣紗時救下一個年輕男子,男子模樣是西施從未見過的,恍如天人,且他溫文爾雅飽讀詩書,一雙深情的眼眸更令人沉醉不已。”

    終于,男子向西施表明了心意,并說自己其實是世家公子,問西施可否愿意與他一起回家。

    西施墜入愛河欣然同意,路上兩人育有一子。

    直至孩子降生,男子向西施袒露,他名叫范蠡,如今他的主公勾踐有危險,祈求西施能幫他救出主公。

    “勾踐……將西施……獻給吳王……”憐兒原本潤紅的嘴唇變得煞白。

    皇帝為什么突然讓她看這個話本子?這個話本子……又是誰寫的?!

    “后面呢?”晏玄鈺的眼睛未睜。

    憐兒望向他,只見他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在聽她念故事。

    接下來便是吳王夫差愛上姿容絕色的西施,并不顧朝臣反對放走勾踐,最后勾踐臥薪嘗膽滅了吳國,那叫夫差的吳國君主自刎。

    后面對勾踐的著墨更多,憐兒卻下意識去看那西施后來的故事。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話本結局只是寥寥幾句帶過,只有那勾踐戰勝后,范蠡看出勾踐有猜疑之心主動提出離開,化名而去從此天下再無此人。

    這個話本當然是晏玄鈺命人寫的,只是在里面增加了一些其他內容,大體基調沒有改變。在晏玄鈺那個世界,真實歷史有傳言說范蠡帶著西施隱居,也有說西施已死,總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姿容絕色的浣紗女最終似乎成了權力的附庸與犧牲品。

    “貴妃,你說這話本里的范蠡,當真愛西施嗎?”晏玄鈺輕輕問。

    憐兒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她心下既有慌亂與震蕩,卻莫名多了幾分其他自己也看不清的情緒。

    愛嗎?

    話本里只看到了純粹的利用,育有一子,到底是愛她,還是想用此子牽制她呢?送她去夫差身側,會有幾分愛意呢?

    從前憐兒只想,那人有太多不得已,身為不受寵的王子,他在王庭中必然步步驚心,如履薄冰,可他有他的抱負,她……是愿意的……

    憐兒這個名字,是那人為他起的,她本是一再普通不過的平民之女,那人說過,一生只愛她一人,事成之后,會娶她為妻。

    晏玄鈺睜眼去看她,只見她面色空洞。

    憐兒對上他的眼神,心里一涼,隨即心墜了下來,皇帝,一直都是知道的。

    晏玄鈺緩緩說,“你背后之人是不是已經許久未曾聯系你了?”

    “你袖子里有一把匕首,現在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殺了我,他便成事一半!

    “是!睉z兒從袖子里拿出精致小巧的匕首,她知道這把匕首有多么鋒利,只要她刺進皇帝的胸膛,那人就可以下一步計劃了。

    憐兒的手在顫抖,她抖得幾乎握不住那把匕首。

    “你從未癡迷于我,這是你的計策……”

    “你并不是怕死,對么?”晏玄鈺明明躺著,可是面色淡淡,絲毫不像處于下風的樣子。

    “你可想過,你背后的人說過怎么讓你安全地離開京城嗎?”

    晏玄鈺的每句話都像狠狠擊打在憐兒的心上。

    “不是的,不是的……你只是想引我說出是誰?是不是?”憐兒的神色突然變得愴然。

    她雙目含淚,竟是將匕首扔到了地上。

    “我是細作,殺了我吧!

    晏玄鈺無言,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被當做棋子送來他身邊的女子,之前為打消丞相等人的猜疑,他以她的名義做了幾件事已是他的極限。

    晏玄鈺在這方面倒優柔寡斷起來,心里還有幾分愧疚在里面,因此從未想過要憐兒的性命。

    在他看來,憐兒和歷史上出現過的許多女子有相似之處,只是……犧牲品罷了。

    他不覺得憐兒愚蠢,只覺得她有幾分可憐,古時女子,有膽識有遠見,在歷史上留名的與整個時代的女子比起來只是寥寥。

    這個時代的女子,她們之中大多數好像都在渴求男子的憐愛,因為時代下她們只能依附于男人生存。

    然后呢?她們擔上本不屬于她們的罪名,紅顏禍水,紅顏禍國。

    “朕不是夫差,你也不會是西施!标绦晣@了口氣,沒再繼續偽裝病弱模樣,而是緩緩坐了起來。

    “你且打開看看。”晏玄鈺一指匕首。

    憐兒腿一軟,跪了下去,她撿起手邊的匕首拔開,發現只剩下了上面鑲著精美寶石的木制柄。

    她瞳孔一縮,這匕首一直放在她袖中,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換了它!

    “朕不會殺你,但是你如今知道了朕并未病入膏肓,只能暫時委屈你了!标绦曇慌氖,那聲音并不大,可承天殿外的樹上樹影一動,幾個黑衣人飛速踏空而來。

    “今天叫你們來,是讓你們派出一人來偽裝成她的模樣,這些時日代替她在宮中行動!标绦暃]什么表情的說。

    “將她安置在暗處,不要讓任何宮人發現!碑吘箤m里還有許多外面的眼線。

    “是!睘槭椎拿擅婧谝氯舜故椎馈

    憐兒后退幾步,臉上滿是震驚惶恐,原來這才是皇帝的真面目……他手里還有一支無人知曉的暗衛!

    皇帝暗中一定做了很多事了。

    那為首的暗衛留下易容成憐貴妃,另外二人裹挾憐兒離去——

    “屬下告退!

    憐兒不知道為何,雖然前路生死未知,但是她終于,再不用惶惶終日了。

    她甚至有心情回憶起來從前種種。

    她從前也知道那人身邊有一支專門打探情報的暗衛,但是連她也能看出來皇帝暗衛的武功遠在那群人之上!

    那人身邊的暗衛已經不能說是人,他們沒有人的想法,只聽命于主人,不怕疼不怕死,甚至大部分暗衛口不能言……

    “姑娘,唐突了。”其中一暗衛說。

    “不能說唐突,要說‘得罪’。”右邊的暗衛突然出聲。

    剛開始那暗衛默了半晌,最后“哦”了一聲。

    憐兒心里古怪,這……真的是訓練出的暗衛嗎?

    兩人將她安置在一個她從來沒在皇宮里見過的地方,是一個地下石室,但是內里干燥不潮濕,床榻、桌椅等一應俱全,甚至有透光的地方讓室內不昏暗,只是這里她并不知道是哪里。

    他們身形一隱,憐兒知道二人大概是被派來監視她的。只是暗衛不易培養,只看她一個細作竟然就派了兩個。

    到了此處,多想無益,憐兒坐在床榻邊仰頭看著石室透光的地方,心里不知何滋味。

    她手里還攥著皇帝讓她念的那話本,已攥出褶皺。

    第58章 第一場仗

    黃沙城,夜晚。

    “老子殺了你們!”

    一聲嘶啞的怒吼劃破天際。

    這個聲音如同一個信號,一個又一個火把依次亮起來,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他們身后拖出一道又一道黑影,呼嘯的風讓這場面有幾分蕭肅。

    有人正因此場景身體顫抖不已。

    “成了!”說話的人臉上一喜。

    “成了,我們成了!”

    一層又一層舉著火把的士兵將一個人團團圍在中間。

    那人雙手被捆住壓在地上,身上被麻繩死死纏住,他的腕骨上勒到出了血,滾在地上滿身泥濘。

    聶保成雙目赤紅,他沒想到手底下這幫兵有一天竟然會反了他!

    竟然趁他在營帳里時抓了他的親兵,又綁住了他!

    “反了!誰指使你們的?!”聶保成吼道。

    聶保成手下的親兵胡康安等人也被捆著,蟻多咬死象,這群他們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士兵們竟然將他們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一個個如死魚一樣躺在地上。

    “現在把繩子解開,將軍可以當不知今天此事,否則你們這些參與其中的人都一個不留!”胡康安艱難地抬臉說。

    這句話讓在場的兵卒們心跳如鼓,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不過更多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烈情緒!

    四月初六,黃沙城的兵卒反了,他們將黃沙城主將及一眾親兵抓住后關了起來。

    四月初七,以一名為萬和裕的兵卒為首,兵卒們將聶保成一系盡數關押,聶保成無法,只得拿出兵符。

    而后……全城兵卒投誠袁康!

    “噗——”王慶云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袁盛嫌棄地一躲,將另一個茶盞放到袁康手邊退了出去。

    “黃沙城的兵符在你手上?!”

    袁康“嗯”了一聲。

    王慶云咕咚咕咚把茶喝完一抹嘴,連帶著胡子都抖了抖:“你做的?”

    袁康不語,只說:“若是今日聶保成兵符不在我手里,那大周的將士才真的無救了!

    “和我說說,怎么個事?”王慶云雙手一揣湊了過來。

    袁康在黃沙城的時候,與兵卒同吃同住,毫無特殊待遇,操練兵卒獎罰分明,在他這里,只要不偷懶,日日都能吃個飽飯。

    袁康還帶著兵卒們一起在城外種了大片榆樹。只是聶保成回到黃沙城后便下令將袁康種下的所有東西全部拔除,將袁康來的那一日先過去的幾個小兵鞭笞示眾,將袁康發下去給兵卒們的保暖衣物全部收了回來。

    袁康走后,他們的一切都恢復原樣,口糧變回了水一樣清的糙米湯,寒冷的夜晚再也沒有厚一些的衣物可以蓋在身上。

    自古以來底層的百姓也好,士卒也罷,他們都有極大的安于現狀忍耐性和逆來順受的心性,非被逼到絕路,他們不會想去反抗眼前的一切。

    但是有人讓他們體會了短暫的好日子,那段時日沒有人悄無聲息死去,兵卒們在打回原樣后才發現原來以前習以為常的一切是那么難以忍耐,此事便是黃沙城兵卒決定反了聶保成的原因之一。

    聶保成沒想過在他眼里如牲畜可隨意砍殺的兵卒聚在一起,一人一口都是能咬死他的

    王慶云聽完久久未動,半晌道:“還好老子聰明,早就跟你了!

    “袁康,你真是怪人中的怪人!彼袊@。

    袁康想到陛下給他的書里描繪的那樣,垂下了眼,這些本就應該是將領所要做的,在其他人眼里卻成了要被攻訐的對象,到底是那些人的錯,還是……

    他沒再想下去。

    “萬和裕,我想讓他當副將!痹嫡f,“此人有勇有謀,同是兵卒身份,黃沙城兵卒卻愿意聽命于他,此人必有過人之處!

    “不過,這樣的人才不知多少人里才能出那么一個罷了。”

    王慶云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卻看見袁盛急匆匆進來。

    袁盛喘著粗氣道:“將軍,黃沙城附近似有大股騎兵來犯!”

    戎狄人確實挑了一個最適合攻擊的時機,聶保成被俘,黃沙城如今沒有主將,向袁康投誠只是昨日之事而已!一切都還未做出安排,戎狄騎兵卻像是提前預知了什么一樣在這個時候來攻打黃沙城!

    “已經派人去邊城找袁將軍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能讓他們進城!”

    一個面色沉穩,濃眉大眼穿著兵卒衣服的男人站在前面大聲說。

    有他的安撫,原本躁動的隊伍都慢慢安靜了下來。

    “靈活身量小的過來,你們出城去布下絆馬索!一定要快!”

    “所有弓箭手上城樓!守城車推到城門口,叁營去北城門時刻防著戎狄人從北門入,肆營先讓城中百姓轉到安全處,其余人與我一起……”

    萬和裕站在高處,腦中飛快回憶這三個月以來從袁將軍那里學到的東西,強迫自己安定下來,為了方便管理袁康將黃沙城兵卒分為幾個營,兵卒們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管理,營下還有連,三月訓練,他們對各自所屬的地方都有了十足的歸屬感。

    不知從何時開始,突厥和戎狄人成了他們的噩夢,他們騎著馬攻散他們如入無人之境!

    “大家都別忘了袁將軍對我們的訓練!袁將軍的部下能屢次擊退他們,我們憑什么不能!”

    “如果我們守住城,說不定就能順理成章加入袁家軍!”

    最后這句話讓兵卒們沸騰起來!怕嗎?他們當然怕!但是怕不代表著他們不敢上!

    萬和裕等人上了城樓,只見遠處黃沙飛揚,顯然有一支人數極多的敵人正在趕來,而被土丘遮擋的地方也涌出來一股又一股小隊騎兵。

    戎狄不像突厥,他們一向在草原上鮮少向中原進犯,萬和裕心里隱隱有什么猜想但是消失太快他沒有抓住。

    袁康對他們的訓練之中也有弓箭,萬和裕之前從未摸過弓箭,曾經,他手里永遠只有已經銹住的幾乎無法使用的武器……

    敵人越來越近了。

    萬和裕下了一層來到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他們的能力現在還不足以在遠攻上發揮什么作用,他們要做的是盡量不浪費箭矢,等敵人近前來有把握再射箭,或者是在敵人要攻城時阻擋他們。

    萬和裕可以看到被一群護住的戎狄人帽子上那一綹紅絨,這代表他在戎狄軍里的重要地位。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中如同有一團火燃燒起來,如果他能一箭射中那人,哪怕傷不到他,只是碰到他也能讓士氣大振,讓敵人自亂陣腳。

    袁將軍曾夸獎過他在射箭上極有天賦。

    他拉開弓箭,這到底是他第一次如此面對敵人,萬和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穩住雙手。

    “咻——”

    一支箭飛了出去

    偏了。

    只一眼,萬和裕就失望地知道了結果,有了這一箭,敵人就會立刻警覺起來對他們保護起來的將領進行更嚴密的保衛。

    不,等等!

    萬和裕緊緊盯著前方,那戎狄人看到有箭矢沖他而來后似乎想躲避,只是躲避的方向更正中箭矢射去的位置!

    箭從他頭頂輕輕擦過,造不成任何傷害,只是——

    那一抹紅隨著箭矢掉落在地。

    他把那戎狄將領帽頂的紅絨射了下來!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原本低迷的士氣頓時高漲了起來!他耳邊充斥著兵卒們的聲音。

    那一瞬間,萬和裕激動地想要顫抖,但是他目前面臨著另一個艱難的抉擇。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帶領兵卒出城迎戰嗎?

    所有出城的兵卒,可能都難以活著回來了。而首當其沖被敵人攻擊的,就是最前面的人。

    這個最前面的人,只能由他來當。

    可是不出城,萬和裕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等到邊城援軍的到達

    “有沒有人愿意跟我出城迎戰?!”

    他如是說道。

    明明也只是萬千兵卒里的一個,可是此刻,他宛如一個真正的將軍

    “有人出來了!比值腋睂柼⿲ν檎f。

    他看向前面那被一箭差點射掉帽子,現在正大喊大叫的戎狄貴族后代,心里鄙夷至極。

    “兀古哈,你要有主將的風范!”

    然而心里卻嗤笑,不管兀古哈來時多么囂張,只是回去的時候要成為一具尸體被他帶回去了。

    他和旁邊同為副將的阿爾錫交換了個眼神,拿下黃沙城是真,趁亂殺死兀古哈也是真。

    他們一致認為后者的難度更高一些,因為隊伍里還有兀古哈父親送來保護兀古哈的侍衛和眼線。

    殺了兀古哈是為了讓他父親與戎狄王部開戰,只有那樣他們才能趁亂撈些好處,比如……

    “你們沒說這里是這么危險!”兀古哈氣急敗壞道。

    阿爾錫笑道:“兀古哈,你怕是在營帳里和女人肚皮上睡久了,忘了我們戎狄男人都是草原上的雄鷹了。”

    兀古哈抽出腰間的鞭子抽過去,阿爾錫輕松躲過,一把扯過鞭子讓兀古哈踉蹌兩下,阿爾錫哈哈大笑起來。

    “準備進攻!

    黃沙城里能出來兵卒迎戰已經讓他們足夠驚訝,聽突厥來的使者說,以往這群中原人看到他們就會屁滾尿流逃跑,唯一值得他們小心的是一個叫袁康的將領。

    阿爾泰抽出環刀,一夾馬腹沖向前去。

    “等等!”他突然發覺不對,前面干草掩蓋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

    然而身后的一大批人已經騎馬跟了上來,有人聽到了阿爾泰的話停了下來,其余人的馬沖到前面,下一秒,馬蹄被鋒利如刃絲的絆馬索割出血花!經驗豐富的騎兵立刻勒緊手里的馬繩轉移方向,避免踩到前面更多陷阱。

    此起彼伏的嘶鳴聲響起,沖到前面的戎狄人頓時亂作一團!

    “該死!”

    有人摔下馬又被同伴身下馬的馬蹄踩到,發出哀嚎聲。

    這完全是他們輕敵了,突厥使者說這群中原人里除了袁康其余人根本不會如何抵抗!

    可是現在狡詐的中原人竟然布下了陷阱!

    “他們真的被絆住了!

    “小良子他們弄的這個真的有用!”

    但現在顯然沒人高興的起來,城樓上守著的少數兵卒們看向出城的同伴,一時心又沉了下來。

    黃沙城大部分兵卒都出城了……

    其余人……他們只能用同伴拖來的時間,一次又一次向城樓上運上石塊等守城要用的東西,手上早已磨出了血,仿佛不知疲憊

    他們可以兩個人殺一個戎狄人,四個人殺一個戎狄人,只要拖到袁將軍帶人來,就是他們勝了。

    身邊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倒下,不時有兵卒被戎狄人踩在馬蹄下,血花四濺,長矛和刀刃砍到肉的聲音,喊聲……

    所有一切變成了滿目的紅,萬和裕仿佛麻木了,他一下又一下揮動手里的刀,身上的甲胄是袁將軍那時給他們的,在他們反了之后又從聶保成那里拿回來穿在身上——可是此刻,上面被血染紅了。

    阿爾泰和阿爾錫兩兄弟身為副將,一邊咒罵一邊砍殺,他們身前也不停有戎狄士兵從馬上跌落。

    “嚓……”阿爾錫腰上一痛,他轉頭立刻一刀砍下去,狠狠砍到對方右肩上,血濺到了他眼皮上,他眨也不眨,一用力又是一刀,那人吃痛到抽搐,手上的力松了,刀掉到地上。

    阿爾錫一笑,他的笑還沒露出來,對方竟然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死死拽住了他,力氣之大讓阿爾錫一時無法掙脫!兩人纏斗起來,到底是那人落了下風。

    可是不知道又從哪來了幾個人,他們死死纏住了阿爾錫。

    那最開始的兵卒死前似乎還在緊緊盯著他……

    阿爾錫身上有了數不清多少人的血。

    這群中原人到底怎么了?難道突厥人騙了他們,這些都是那叫袁康的將軍的部下?

    這是他最后一個念頭

    兀古哈早在剛剛被亂刀砍下馬,阿爾泰還活著,他四處尋找自己的兄弟,發現他早已死去多時。

    阿爾泰怒吼一聲,帶領剩余的戎狄士兵將城外的中原兵卒殺得片甲不留。

    身后傳來陣陣馬蹄聲,力竭的阿爾泰回頭。

    大周的援軍來了。

    “撤兵,撤兵!!”阿爾泰顧不得什么臉面,大吼著,一馬當先向沒有大周兵卒的一側飛奔而去。

    盡管他身后還有很多戎狄人可以一戰,但是他已經直覺不妙。

    自此,勝負已分

    黃沙城外血流漂杵。

    他們,可以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丟盔卸甲地逃跑,任由敵人掠奪,但是沒有。

    這次,黃沙城兵卒甚至沒有主將。

    為什么這次不一樣了呢?

    可惜,他們的身體已經冰冷,再也無法給出答案了

    嗚號的風裹挾著血腥氣,仿佛在說——

    我們是大周人,我們并不懦弱。

    第59章 各方登場

    還是來晚了。

    戎狄此次來勢洶洶,像是勢必要從大周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袁康從整軍到出發,從邊城行進到黃沙城他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只可惜還是來晚了。

    他帶軍追了戎狄人幾十里,阿爾泰不愧是戎狄部的大將之一,十分狡猾且毫不顧忌手下人生死,由此幾次三番得以斷尾逃脫。

    窮寇莫追,此行也不是全無收獲,將阿爾泰部幾乎斬去三分之二。

    再往前地形險峻起來,前方還有一處兩邊聳起的山谷。

    袁康抬手示意返城

    回城時已近傍晚,殘陽如血。

    不知是不是這黃沙城風沙太大,王慶云竟有些迷了眼,他粗略一抹臉對袁康道:“城里只剩下百來人了,我帶著兄弟們將尸骨都收斂了”

    戎狄人多用環刀,好多兵卒已經被砍的面目全非。

    袁康垂首,到處都是被血染成暗色的黃土,他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地上雜亂擺放著甲胄——這些甲胄是他曾經來黃沙城時留給黃沙城兵卒們的,如今又到了他手上。

    此次戎狄突然進犯背后必然有陰謀,此次來犯敵人眾多,與之前突厥騷擾邊境完全不一樣,若不是黃沙城兵卒以命拖住敵人,這座大周的城池可能會落于他人之手。

    可以確定的是,戎狄不會因為這一次而停止,他們真的想從大周咬下一塊肉來。

    袁康邊走邊想,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于是快步走過去撥開荊棘叢撿起來。

    “這是什么?”王慶云跟過來。

    袁康細細端詳,此物是一段紅絨,還有被箭矢從底端削過的痕跡。

    袁康沒回答王慶云的話,他摩挲著手里象征著戎狄地位的東西,反而自顧自問起了另一件事:“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叫萬和裕的小兵嗎?”

    王慶云當然記得,袁康很看好那人,還說要過段時日任他為黃沙城副將。

    他愣了一下,開口道:“他已經死了,聽黃沙城內的兵卒說,是他帶頭去守的!

    連王慶云都很震驚,就在他們都以為這次黃沙城在群龍無首的時候,站出來的是一個兵卒。

    并且如袁康所說的那樣,他很有本事

    今日格外陰冷,寒風吹到了人的骨頭縫里。

    關押在黃沙城里的前主將聶保成,聽到外面的聲音,站起來走過去問看管他的獄卒。

    在聽完獄卒的話之后他像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笑了起來,牢獄里都回蕩著他沙啞的笑聲,他像是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再加上他蓬頭垢面的模樣,宛如瘋癲。

    然而獄卒沒有再和他說下去,放下手里的飯重新鎖上了牢門。

    聶保成一動,就帶動身上的鐐銬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干脆席地而坐,用臟污的手捏著碗里的飯吃了起來。聶保成一邊吃,一邊笑,自言自語道:“真他娘的扯,本將還不知道那群兵痞子?他們會豁了命守城?早他娘的一個個嚇尿褲子了!

    他恨不得將黃沙城反他的兵卒飲其血生啖其肉,若不是他們自己怎會落得今日下場?

    只是到底往嘴里塞飯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咂摸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間盡是煩躁,他一抬手掀翻了粗碗,找了個角落低頭假寐了

    戎狄來犯之事送往大周都城,同時,袁康在大周邊城的動作也被姜相一黨發覺,聞永望參袁康不守大周律法,養私兵,意圖謀反。

    朝中多位大臣一起上書,羅列袁康罪狀,還提到了袁康關押同為主將的聶保成。

    “陛下,您莫要動氣。 甭動劳荒樆炭帧

    晏玄鈺癱在龍椅上,因動怒而氣喘不已:“好,好好一個袁康!”

    此日,大周皇帝連下三條詔令,召袁康回京問罪!

    晏玄鈺在承天殿里,看著袁康的密信里所描述的那日黃沙城外場景,心里不由揪緊,一瞬間竟是感到難以呼吸。

    寥寥數語,卻將那日的情形盡數寫出。

    袁康還提到了一位叫萬和裕的小兵,說他出身兵卒間卻很是有本事,袁康本欲讓他做黃沙城副將,可如今人已身死在黃沙城外。晏玄鈺又看到黃沙城守城是這個叫萬和裕的小卒沖鋒在前,一遍遍鼓舞士氣,甚至那日反黃沙城主將聶保成后歸到袁康部下的也是他。

    晏玄鈺闔眼,可惜嗎?他真的感覺很可惜。

    袁康只是讓黃沙城兵卒們吃飽飯,穿上甲胄,不輕視他們,就讓他們用了命去感激。

    就像晏玄鈺來到這個世界后所發現的一樣,他只是讓一些底層百姓吃飽了飯,他們便贊揚感激

    這是個樸實的時代,也是個殘酷的時代。

    密信上是活生生的人命,晏玄鈺從前也有——但是現在這種感覺異常強烈,強烈到要沖出他的身體——他想改變這里,他一定要改變這里。

    他慢慢等待這種強烈的情緒最后恢復平和,才呼出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

    還有一次系統的抽卡次數沒有用,晏玄鈺調出來系統。

    自從知道晏玄鈺能給它帶來巨大的能量后,系統漸漸當起了隱形統,幾乎為晏玄鈺所驅使。

    晏玄鈺伸手點擊虛空上發光的按鈕。

    一陣光芒過后,轉盤漸漸停下,一陣耀眼的橙色光芒流轉。

    晏玄鈺聽到系統在他腦中通報——

    【恭喜宿主抽到A級卡——奸臣庸臣探測儀,備注:此卡可重復使用且隨使用次數的增加而功能升級!

    姜府。

    “以袁康的性子,定是要回京城的。”姜元化老神在在。

    聞永望在一旁笑道:“還是姜相料事如神,這一次定然能讓袁康死無葬身之地!

    讓袁康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吧。

    算算日子,南國使臣也該快到京城了吧?

    姜元化但笑不語,眉眼間透出疲憊來。

    聞永望何其精明,看姜相此模樣隨即識趣地提出告辭,反正今日相談也只是相談今日朝堂之事。

    “姜兄,提前恭祝您心想事成!币欢敷胰饲臒o聲息走來。

    姜元化笑了一聲:“該是在下恭喜您才是,可以早日回突厥了。”

    斗笠人笑夠了,“回突厥?見識過了大周,我為何要回突厥?”

    戎狄部。

    “兀古哈一族已經被王處置了。”阿爾泰和阿爾錫的父親哈日低聲說。

    他們之前就是想要借著此次攻打中原的第一戰將兀古哈除去,現在確實如他們所想,只是

    哈日的聲音透著疲憊:“阿爾泰,你也去請罪吧。”

    阿爾泰瞳孔一縮,“是,父親!

    他的親弟弟,阿爾錫,被他們一向看不起的弱小的中原人斬殺,戎狄貴族兀古哈也死在亂刀下,這對戎狄部來說是奇恥大辱!他們與突厥的合作差點因此終止,但還好突厥給了大量馬匹和羊勉強算賠罪算起來突厥完全置身事外,突厥使者話里話外都是在埋怨戎狄部的實力配不上草原之鷹的名號。

    還好全部罪責已經由死去的兀古哈承擔。

    戎狄與突厥,分別是草原的鷹和狼,他們的合作已經能窺見一兩分他們的野心。

    此時,戎狄王正與突厥使臣相談。

    “袁康死后就是進攻中原的大好時機。”突厥使臣行禮后說。

    戎狄王的眼神落在突厥使臣身上,他良久未言,最后才道:“希望如此!

    突厥使臣回突厥后就向突厥王說了此次相談的內容,突厥王嗤笑:“此前先生說戎狄部實力不可小覷,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中原一小城都攻打不下,反被中原人逼得狼狽逃竄。”

    “這還是我所見過的中原人么?”突厥王哈哈大笑,“他們將中原人形容得如神兵一般,不過是想掩蓋自己部弱的事實罷了!

    其中輕蔑意味十分明顯。

    他曾帶著突厥人闖進大周邊境城池肆意掠奪燒殺,中原的兵卒四下逃竄不堪一擊,如今大周皇帝昏庸,入主中原只是時間問題。

    突厥王仿照中原人招來的“幕僚”,在離開王帳后修書一封,隱過眾人送了出去。

    送出的信十幾日后遠隔千山萬水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拆開。

    那人看完書信后輕笑:“愚蠢!

    明明是按照他的想法進行著,但是愚蠢至此也是讓人看不慣啊。

    他隨即將書信丟入火盆里,而后用帕子將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凈,摩挲起手邊的玉佛來。

    第60章 塵埃落定

    “召南國使臣進殿!”

    大周官員分列殿內兩側,皇帝被李忠賢扶著坐上龍椅,姜元化看到皇帝的模樣,心里不知為何突然一跳。

    這一次,會萬無一失的。

    南國兩位使臣雙手捧著裝著貢禮的盒子走進來,他們在殿前俯下身行禮:“南國使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位南國使臣的聲音足以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起身后,他們一步一步向玉階前走去。

    晏玄鈺心里饒有興致地觀察起兩個人,稍微走在前面的那一人便是此次南國派來的刺客,此人名薊禮,是南國王室養于王宮中的刺客,從未出現在人前,此次來大周對外宣稱的身份是南國王室旁支之后。

    他還知道,按照姜元化等人的謀劃,皇宮里的侍衛要么被收買,要么早就不知不覺間換成了他們的人,只等皇帝被刺身亡,他們就能順理成章地控制所有人。

    因為晏玄鈺的到來,許多事已經與前世不同了,但是姜元化等人還是像前世那樣意圖謀反,這一世他們與突厥里應外合,只是與虎謀皮,能得意幾時?

    突厥當真會老老實實的接受最開始允諾的幾座城池嗎

    晏玄鈺略微思索間,那兩位使臣已經到了玉階前。

    兩側所有官員的目光都聚在中間的南國使臣身上,想知道這次南國的貢禮是什么。

    這次南國使臣的到來讓大周既高興又意外,自從先帝時南國已經很少與大周往來,不復從前的歸順,尤其是新帝登基南國無任何表示,此次南國使臣前來讓大周不少人以為這是在向大周示好。

    正當大殿之中人人各有心思時,晏玄鈺看到那名為薊禮的刺客打開貢禮后寒光一閃,一把兩面都有鋒利刺狀邊緣的劍像變戲法一樣出現在他手里。

    晏玄鈺看得最為清楚,在他眼里一切都像是放了慢動作,他恍然大悟地想,怪不得南國刺客能躲避多重檢查,原來他們那里現在就有了極為精巧的伸縮劍!

    他聽到身旁的李忠賢尖銳的聲音響起:“有刺客!護駕!護駕!”

    大殿內頓時亂作一團,大周有律,進宮不可攜帶任何武器,更別說這些要上殿的官員了,有人想要上前卻被以姜元化為首的官員攔下。

    “姜元化!你想干什么?!”

    到了這個時候,姜元化卸下了偽裝,他擋下那要出殿的人,眼神陰冷:“我給你們半柱香時間,是救狗皇帝,還是救你們自己?”

    【叮,使用成功,時效三十秒!

    官員那邊的混亂晏玄鈺無暇顧及,那刺客從玉階下飛身而來的時候晏玄鈺同時使用了系統的【龍x虎猛】卡,不愧是系統出品,晏玄鈺只感到全身輕盈仿佛充滿了力量,一股熱流流向四肢百骸。

    他拔出龍椅后面的天子劍與那刺客對上。

    天子劍放在金鑾殿上數百年想必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被拿起來與人纏斗的一天。

    當晏玄鈺也起身時殿上就有人察覺出不對勁來。

    觀皇帝的反應和身手,根本不像平日里的病弱模樣!那病入膏肓的傳言更是無稽之談!

    姜元化也看到了,愣了一瞬后冷笑連連:“便是假裝的又如何?”

    皇宮之中的侍衛和京城的守衛已經盡是他的人!

    他等著一天已經等了幾十年了

    薊禮原想將晏玄鈺一擊斃命,于是招招向他心口刺去,奈何晏玄鈺每次都像預判了他的殺招一樣輕松化解,晏玄鈺并不一味躲閃,他還記得系統提示過他這張卡的時效只有三十秒!薊禮一時不察賣了個破綻給晏玄鈺,晏玄鈺抽劍而上一下刺進了薊禮的肩膀。

    血頓時將刺客的使臣袍暈染成了暗色。

    今日確實會血染金鑾殿,但是流的血卻不是皇帝的

    李忠賢原想上前替陛下一死,讓身邊人帶陛下先離開金鑾殿,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目瞪口呆。

    他們陛下,怎的成了武林高手了?

    短短交手數次,刺客就發覺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對方的武功遠在他之上且越來越熟悉他的招式,他心道不好,但是既然選擇刺殺大周皇帝,他便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于是薊禮招招致命,原本晏玄鈺對于親手殺人還是有抵觸的,但是對方很辣的眼神讓他突然驚醒,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死

    這一想如同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原本還有些束手束腳,現在晏玄鈺將系統卡片的能力發揮到極致。

    在晏玄鈺眼里他似乎和刺客已經纏斗了萬年之久,然而實際上才過去十幾秒,有人甚至處于愣神中還沒反應過來!

    他們心里不知道是原本病入膏肓的皇帝其實沒病還韜光養晦更讓人震驚還是南國王室竟然意圖刺殺大周皇帝更讓人震驚。

    “噗呲!”

    一切只在瞬間,晏玄鈺將劍送入刺客的心臟,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跌到臺階下面翻滾幾下徹底沒了聲息,在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將被劍刺傷到的左手掩藏在袖中。

    【龍x虎猛】生效的三十秒很快過去,在能力抽離的一瞬間,晏玄鈺身形一晃差點倒下去,四肢像被抽離了一切力量,這種突然變回原樣的感覺可不好受,晏玄鈺將染血的劍向下立于地上,靠它緩了緩。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帝似乎十分輕松地殺掉了南國王室派來的刺客。

    姜元化更是目眥欲裂,他不是傻子,皇帝剛剛的異常只說明了一種可能!

    “姜元化,你要弒君么?”

    晏玄鈺站在玉階上俯視著玉階下的姜元化,面色淡淡。

    “君?狗皇帝你也配?”姜元化面色猙獰起來,他知道有什么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但是他可沒輸,十幾年籌謀怎么會這么輕易被破壞,皇宮的侍衛早已全部是他的人。

    果然如晏玄鈺所料,幸好他做足了準備,不然他怎么也敵不過京城里的守兵和侍衛的人海戰術。

    這時候,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姜元化臉上的笑容還沒揚起,突然意識到什么轉頭看去,只見一穿著完全不同于京城守衛服飾的高大身影率先走了過來。

    那身盔甲分明是屬于將軍品級的!

    大殿上死寂一片,唯有那穿著盔甲的將軍腳步聲一下一下像踩在了其他人的心上。

    那高大身影將頭鍪拿下,露出一張所有人都熟悉的臉。

    “撲通——”

    那人微微轉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聞永望跌坐在地上,哪還有平日里寵臣的春風得意,此刻的他臉上盡是驚恐!

    那張臉,在場的所有人都熟悉,在幾日以前,他們其中大部分人還聯合上書參了此人——

    是袁康!

    袁康行禮:“陛下,臣幸不辱命,將京城亂賊盡數拿下!”

    他的靴子邊緣帶血,可見此言不假,他剛剛確實經歷了一戰。

    姜元化看著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哈”地一笑:“原來我千算萬算,反而是中了你的計!”

    大周先祖曾留下天子劍,唯有天子可拿此劍,所以晏玄鈺接過李忠賢遞來的綢布,慢條斯理擦拭起天子劍上的血。

    他的動作讓他越發顯得深不可測。

    晏玄鈺心想,哪里是他心機城府深沉?實在是他所了解的歷史昏君故事太多了,隨便拿出來兩個模仿一下就能讓其他人信以為真!

    但是他只是輕笑一聲,“大周積弊已久如果不是姜相,朕怎么讓所有毒瘤都盡數露出來,好省得朕費心尋找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姜元化反而鎮定了下來,一口血涌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費盡心機讓先帝將皇室之人殺了個干凈,唯獨留下了你,晏玄鈺!

    他笑啊笑,聲音聽上去詭異至極:“今日才知道,我倒是看走眼了!”

    這無疑是一道驚雷劈在眾人心頭!

    晏玄鈺:哦豁。

    他這是解鎖了原世界沒有交代清楚的劇情嗎?

    按照姜元化所說,先帝年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今日在金鑾殿上的不乏先帝年間就在朝堂的官員,其中一官員顫聲道:“姜元化!你竟騙過了所有人!”

    還讓先帝不但殺了手足,更是忌憚鏟除了數位皇子!

    其他人也被這官員的一句話點醒了,他們之中,不乏與姜元化交情頗深的皇帝從始至終,都不像是被拿捏的紈绔!

    姜元化的計謀之毒,一環扣一環,只可惜遇到了韜光養晦的假紈绔二皇子晏玄鈺。

    也難怪姜元化此時的癲狂了,任誰謀劃幾十年,在最后臨近成功的時候突然發現,其實你早就輸了,換成別人只怕是更瘋!

    姜元化足夠聰明,也因此知道自己絕無再翻身的可能。

    于是看向袁康,哪還有一絲清臣風骨,只眼神怨毒道:“好一個三道召令啊只可惜,袁康,你猜猜看,你帶著袁家軍來京城救駕,現在的大周邊境,會不會有突厥和戎狄部趁虛而入呢?”

    袁康笑道:“姜相,誰告訴您我帶來的都是袁家軍?”

    說罷,他看向皇帝,拱手道:“本將只帶了幾位親信應召進京,其余人都是陛下培養的精兵!

    姜元化這次再也忍不住,“噗”地一下吐出一口血——他氣急攻心吐血了!

    好!

    好一個昏君,好一個能在他們所有人眼皮底下養出大批精兵的昏君!

    “來人,將姜元化拖下去!标绦暤f。

    說罷,晏玄鈺的眼神在朝廷官員之間掃視,大殿死寂一片,不知是誰跪在地上高喊萬歲。

    由此像打開了某種開關,金鑾殿玉階下的所有人都跪地道——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京城之中突然多了無數守衛,原本京城侍衛是由官員家族沾親帶故去的,所以都是些酒囊飯袋,但是現在這一批人絕對不是那群酒囊飯袋能相比的,一個個穿著黑色束腰勁裝,腰間別著長刀,身高體壯。

    京城人這才知道,這群人有個響亮的名字——

    錦衣衛。

    據說是直屬于當今陛下統管的。

    這些時日京城可不太平,幾乎每日都有哭喊聲吵鬧聲,世家大族的府邸被抄了一家又一家。

    京城百姓們每天聚在一起最先聊的事就是今天哪位大官員家又去了錦衣衛,又抄出了多少家產

    晏玄鈺喬妝后在戲樓最頂層坐著,隨口向李忠賢感慨道:“朕怎么覺得朕才像是入京掠奪的土匪呢?”

    近日來,戲樓幾乎沒了生意,現在京城人人自危,生怕一睜眼錦衣衛就進了府。

    “果然,手里有兵才有絕對話語權啊。”晏玄鈺懶洋洋道,“朕一直不明白,那群文臣在朝堂玩心眼打壓武將,為什么不收買武將養兵呢?”

    李忠賢聽著這堪稱“大逆不道”的話,不過說這話的是陛下,也就沒什么事了。

    京城中人沒想到皇帝根本不管什么制衡,也不顧慮什么朝堂,直接查抄了大半數官員,讓人驚訝至極的是,即使沒了這些官員,朝堂各項事務竟然都沒太大影響。

    幾日后,韓元和林復等人歸京重入朝堂,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韓老也早就知道皇帝是韜光養晦,有了韓老等人,更不用擔心朝堂事務了。

    大周苦世族久矣,尤其是大周到現在都還沒有正規的科舉制!于是世家大族愈發勢大,晏玄鈺借機大刀闊斧開始砍京城的世家大族

    此外,晏玄鈺還親自提審了被關在牢獄里的姜元化。

    他也這才知道原主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比如,姜元化為什么這么恨大周。

    “你是前朝人?”晏玄鈺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就像晏玄鈺前世歷史中一直想反清復明的那群人一樣,姜元化是前朝之后。

    但是朝代更迭,是一直以來的規律,當一個朝代衰敗時,就會被另一個朝代所取代。

    晏玄鈺心里感慨,這些前朝人也真是夠“長情”的,口號喊了幾百年,都到他這一代了,仍然沒忘記前朝事。

    “因為你,有多少人枉死慘死,就為了你那可笑的復辟前朝念頭?”晏玄鈺搖頭。

    “可笑?”姜元化神情癲狂,“狗皇帝,你”

    晏玄鈺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前朝覆滅并不是只大周先祖的緣故,當百姓被逼至絕境自會揭竿而起,這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由此,復辟前朝又有什么意義呢?”

    “前朝已經歷經數百年,你先祖族人所忠心的前朝末帝,殘暴不仁,荒淫至極,所以你們復辟前朝到底想為了什么?即使大周覆滅,也自有下一個朝代接替,但朕想絕對不是辰朝!

    姜元化久久不言,也不知是沒找到反駁晏玄鈺的話還是因為晏玄鈺身為大周皇帝竟然能輕易說出“大周覆滅”這種話。

    晏玄鈺繼續平靜道:“你勾結突厥和戎狄,讓他們攻打大周,姜元化,你早已違背了你姜家先祖的初心,如果真的將天下子民當作辰朝的子民,為什么要讓此地生靈涂炭,哀鴻遍野呢?”

    “朕此前只是紈绔,讀書甚少,尚且知道這些道理,你們這些讀書人又將圣賢書讀到了哪里去?!”

    他知道姜元化當然聽不進去這些話,他也沒指望幾句話就讓姜元化痛哭流涕地懺悔他的罪行,況且他的罪行不是幾句懺悔就能抵過的。

    晏玄鈺掩蓋下了前朝之事,眾人只知道——

    姜元化意圖謀反,秋后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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