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弗妮并沒有著急說話,走進舒適的會客廳后來自長途旅行的疲憊突然之間從身體的各個角落涌了出來,她現在只想舒舒服服地喝杯熱茶,好好放松一下腳踝和肩膀。
珀西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黛弗妮說話,但她先品嘗了一口熱茶。
“克萊頓小姐也是第一次來薩默斯萊平原嗎?”埃里希對黛弗妮說。
“是的,德萊恩先生是什么時候到佩克諾農莊來的呢,我們能相遇真是太意外了。”黛弗妮將茶杯放下,頭側過去微笑著說。
她又恢復了往日的態度,因為在車上的時候她思考了一下,認為自己必須要沉住氣,不著痕跡地將對手干掉才是最好的方法,光憑擠兌可不一定能把埃里希趕走。
“是在三月份的時候,珀西給我寄來了邀請信,薩默斯萊平原讓我的身心格外放松,所以我選擇在這里度過我的春季假期。”埃里希接下去說。
珀西沉默以對,他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來應對這個局面,而黛弗妮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以輕快的聲音說:“噢原來是這樣,你們相處起來一定也很輕松愜意吧,畢竟有之前的同學情誼。別驚訝我怎么會知道的,我聽珀西提到過你們是在圣西爾軍校時的同學。”
埃里希點點頭:“的確是的,我們是同班同學,畢業照上能看到我們整個班一起的照片。”
珀西終于開口了:“那應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我從圣西爾軍校已經畢業八年了。”
黛弗妮不打算讓珀西下不來臺,所以她完全沒有提問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比如說多年之后再敘舊或者為什么沒有在來信提起埃里希同樣也在佩克諾農莊,珀西一定回答不出來。
所以她干脆利落地轉移了話題:“那可真是太久遠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天晚上是不是在沃德莊園會舉辦一場鄉村舞會,這可是我抵達薩默斯萊平原最先迎接的一場重要活動。”
這讓珀西松了一口氣。
他開口說:“你可以盡情裝扮自己,我相信你將會是舞會上最亮眼的姑娘,現在想要拆開我給你挑選的禮物嗎?我覺得你能夠在舞會上用上。”
黛弗妮輕快地笑起來,聲音清脆得像一只夜鶯:“當然!請讓我看看你給我準備的是什么禮物,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會給我一個相當大的驚喜。”
埃里希為珀西補充了一句:“或許是兩個驚喜,珀西你準備了不止一個禮物不是嗎?”
珀西回答:“是的,事實上是兩件禮物。”
蕾拉將那兩個絲絨首飾盒用墊著一層蕾絲花布的銀托盤端上來,遞到了黛弗妮面前。
黛弗妮的手撫摸過首飾盒上系著的漂亮緞帶,剛要做出拉開的動作卻又突然停下來:“讓我先猜猜,你要送給我的是什么?”
珀西笑著說:“猜猜看。”
黛弗妮將兩個絲絨盒子從銀托盤上轉移到了膝蓋上,免得蕾拉為了遷就她要保持彎腰遞上托盤的姿勢。
“我猜是珠寶。”她用歡快的聲音說道。
她在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珀西會猜測她的心意來給她選擇禮物,所以她總是會在珀西去購買禮物之前透露一點必要信息,以免買到一些令她眉頭皺起的不合心意禮物。
珀西說:“拆開看看吧,我覺得它們和你很相配。”
黛弗妮的手指靈活地將蝴蝶結解開,緞帶散落首飾盒的卡扣被輕輕打開,寶石折射的璀璨光芒在黑絲絨襯布的作用下更加奪目亮眼。
她歡笑出聲:“非常美麗,我很喜歡這個顫抖寶石花胸針,它鑲嵌在花蕊正中央的這顆綠色貓眼石和我的眼睛很是相稱,而周圍作為花瓣的碎鉆切割工藝雖然還是秉承老式的分割手法,但是好在純凈度相當不錯。”
珀西指了指另外一個盒子:“你喜歡這件禮物我感到很高興,那再看看這個。”
黛弗妮解開另一個首飾盒,用同樣贊嘆的語氣將另一枚胸針夸獎了一遍:“相當有創意的設計,珍珠點綴出了一朵牽牛花的形狀,以珍珠作為主體,碎鉆作為花蕊折射光線,瑩潤而不失亮眼。我很猶豫,我明天該佩戴哪個作為舞會上的裝飾胸針,它們兩個都很好看。”
珀西很高興能夠看到自己的禮物受到夸獎,這就意味著他挑到了合適的禮物:“可以用我上次送給你的珍珠項鏈來搭配牽牛花珍珠胸針,如果要佩戴貓眼石胸針的話,我母親的收藏里有一條祖母綠項鏈。”
黛弗妮的手撫摸著那枚珍珠顫抖花胸針:“我想我應該佩戴這枚珍珠的,用鉆石來作為顫抖花胸針很常見,而珍珠的工藝卻很罕見。”
埃里希沒有插嘴他們兄妹之間的談話,而是聽著黛弗妮巧妙的夸贊在想珀西收到禮物時的樣子。
珀西更加內斂和靦腆,應該不會像黛弗妮那樣巧舌如簧,將收到禮物的欣喜表達得婉轉動聽,珀西應該會臉紅,然后結結巴巴地說謝謝,收到禮物感覺很意外之類的。
拆完禮物以后話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薩默斯萊平原的風景上,因為埃里希在這里,黛弗妮今天才和埃里希相識,所以他們彼此之間都非常默契地挑選了不會出錯的話題。
他們在客廳閑聊了一會,然后黛弗妮就上樓休息,至少要到午飯時間才會再次出現在樓下。
蕾拉將用過的茶杯和吃剩下的點心收回到廚房里去,因為黛弗妮在的緣故珀西和埃里希不會再進廚房了,所以她走進廚房的同時將挺直的背部終于一起放松下來。
“媽媽,剛剛真是緊張死我了。”蕾拉將餐盤在廚房中央的長條餐桌上放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高腳凳上。
她這樣的行為作為大莊園里的最低等女仆來說都是不合格的,但是這里只有她的母親漢斯太太,妹妹哈珀還在外面收拾屋子。
沒有女仆長和女管家來訓斥她們到底哪里有做得不對。
“克萊頓小姐有喜歡吃我做的點心嗎,你在外面的表現沒有出錯吧?”漢斯太太放下了手里正在手動打發的奶油說。
“我當然沒有出錯,媽媽。克萊頓小姐吃了一小塊青檸派,在紅茶里面加了一塊方糖。克萊頓小姐可真是漂亮,還是一位非常優雅大方的小姐,就和沃德莊園的兩位小姐一樣,不,她甚至更出彩。”蕾拉剛剛在會客廳里緊張得要冒汗,在廚房里和漢斯太太講話才恢復了過來。
“親愛的,不可以在背后這樣議論小姐們。不過你說得確實很對,克萊頓小姐非常漂亮,如果她還有大筆嫁妝傍身的話,絕對會成為克林郡最受歡迎的未婚小姐。”漢斯太太說。
蕾拉沒在廚房待多久,她和漢斯太太閑聊了一會以后就回到會客廳去,看看還有哪些雜活沒干,至少主人在需要的時候她得出現在主人們的面前。
珀西和埃里希在黛弗妮上樓午睡后在會客廳多逗留了一小會,然后也到樓上去了。
黛弗妮帶來的一整個行李箱的新衣服被送到了他的房間,如果明天的舞會上他沒有從里面挑選出適合衣服穿戴上出席的話,黛弗妮會不高興的。
行李箱被打開,里面的衣服被珀西一件件拿出來,來自基羅斯的時髦裝扮被攤開在床邊和椅背上,流行的新風尚總體來說沒有特別大的改動,主要是面料和剪裁方面的創新,用色也還是男士傳統禮服的沉穩黑色,與白色領結里襯搭配起來是好看的。
除了一套全新禮服以外還有額外兩套休閑裝,都是適合春季的輕松顏色,看起來不算沉悶。
珀西將行李箱合上,把里面的衣服交給了蕾拉去熨燙準備,明晚的舞會可以派上用場。
早起的困倦襲來,但現在還不是睡午覺的時間,于是珀西靠在臥室里的沙發上打算打個盹。
埃里希回到房間以后等了一會,然后重新下樓去從會客廳雕花邊柜的抽屜里翻出一本電話簿,上面記錄了絕大多數可以聯系的商業電話。
他翻動了大約有三分鐘,從一大串數字號碼里面找到了了一個叫菲茲珠寶店的名字。
這幾天他一直在聯系在電話簿上能找到的所有珠寶店,為了購買一只音樂盒,但很遺憾每一個打過去的電話他先收到的都是抱歉。
“你好,請幫我轉接到菲茲珠寶店。”電話打通埃里希對電話那頭的接線員小姐說。
“好的,請稍等。”接線員小姐甜美的聲音回答說。
電話那頭出現了一陣電流干擾的靜電滋啦聲,片刻過后平息下來。
“您好,這里是菲茲珠寶店,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女聲。
“你們店里有那種會彈出小鳥唱歌的琺瑯音樂盒嗎?”埃里希說。
“有的,您說的是我們公司出產的鳴鳥八音盒,您需要親自到店里購買還是我們親自送到您指定的地址?”對面的女聲說。
“送過來吧,請幫我包裝成包裹送到克利路18號。你們這里收支票嗎?”埃里希問。
“我們接受現金和支票,您可以在我們的送貨人員到達時簽一張支票。您有指定的送貨時間嗎,您需要的音樂盒我們這邊沒有存貨了,需要臨時調配給您。”女聲繼續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星期五下午之前送到。”埃里希思考了一下說。
“沒問題先生,請留下您的名字。”女聲斬釘截鐵地答應下來。
“埃里希·馮·德萊恩。”埃里希回答道。
送給珀西的禮物終于塵埃落定,埃里希長舒了一口氣,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只是離開半天的功夫百貨商場就把唯一剩下的那只音樂盒給賣了出去,差點要錯過這個要給珀西準備的驚喜了。
佩克諾農莊里多了黛弗妮以后在生活方式上講究了很多,兩個人之間的隨意相處多出了很多個人的身影,有優雅的黛弗妮還有忙碌的女仆們,總的來說不算太壞,也多了很多話可說。
珀西一直擔心的黛弗妮和埃里希相處不好只是曇花一現,一整天下來都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
他既感到高興又有點失落,這意味著他把埃里希分享出去了。
珀西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很怪異,他既希望埃里希是那個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在哪里都如魚得水的埃里希,但又很希望埃里希的溫柔體貼只出現在他一個人前,即使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對埃里希生起了不該有的占有欲。
這樣的怪異想法還在持續發酵,仿佛埃里希是他的所有物一般,緊緊鎖在心里不允許任何人查看。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黛弗妮穿著睡衣拿著燭臺輕輕敲開了他的房門。
珀西把門打開,漆黑的走廊里只有黛弗妮手上燭臺微弱的火,照亮了黛弗妮鬼鬼祟祟的表情。
她這副樣子可不像個貴族小姐,而是像從門縫里溜進來的小偷。
“快快,我們快進去珀西。”黛弗妮捏著氣音說。
珀西不用想就知道她是要來問白天的事情了。
黛弗妮進來以后特地舉著燭臺將門鎖檢查了一遍,確定有好好把房門緊閉。
珀西說:“我們可以開個燈。”
黛弗妮說:“不,用燭臺就好,燈光太亮眼了。”
珀西有點不太能理解但是尊重了她的意見,現在他很是心虛,沒有在寄去的回信里告訴黛弗妮埃里希來度假的事已經讓他忐忑不安好幾天了。
“你有什么想問的。”他先開口了。
這是一種心虛使然后的自暴自棄,并且因為他和埃里希根本就沒有做過什么,也并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說的,所有在度假期間發生過的事情都不算秘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說法讓他更加傷心了。
“所有,我什么都想知道。”黛弗妮把燭臺隔擱在床頭柜上,然后盤腿坐在了珀西的床邊,臉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八卦。
她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埃里希在佩克諾農莊能待這么久,據她的不完全統計,埃里希在佩克諾農莊待了將近兩個月,她可完全想不到能有什么東西能吸引住埃里希在這樣的鄉村待這么長時間。
“你該給我一點范圍。”珀西嘆了口氣,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好吧,你說得對。那么請告訴我,你什么時候就偷偷計劃好約德萊恩先生來佩克諾農莊度假的。”黛弗妮攤攤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