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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周連勛睡得淺,迷迷糊糊地被開門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循聲望去,看見了扶著門框淚流滿面的程易璘,還有程易璘那明顯紅腫帶有巴掌印的左臉和破損了的嘴角。

    他的意識尚未完全清醒,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對上那灰藍色的眼眸,才恍然驚醒。

    “你沒事吧?”

    這聲問候并沒有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程易璘看著他,眼淚霎時流得更兇了。

    周連勛想說點什么別的來安慰,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程易璘就沖過來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那溫熱的淚水滴在了他的頸間,濕濕的,癢癢的,這些淚水好像進入皮膚,直接流到了他的心上,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變得潮濕柔和。

    周連勛忘了掙扎,任憑程易璘就這么靜靜地抱著,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偌大的vip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寧靜。

    最后是程易璘先打破了這份寧靜,他的聲音里殘留著一些哭過之后的鼻音:“小勛,謝謝你,還肯留在這里等我”

    周連勛:“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特意留下來等你的,我、我這是不小心睡著了”

    程易璘悶笑:“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不小心睡著了。”

    周連勛遲疑地問:“你和你爺爺吵架了?”

    程易璘不想讓他擔心,只說:“沒事”

    周連勛真的煩姓程的有時候有事不說偏偏要憋在心里:“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么叫沒事啊,你這是沒事的樣子嗎?”

    程易璘沉默了幾秒,說:“我也不知道,他說讓我滾,我就滾了。”

    周連勛:“你還真是實誠。”

    程易璘抱緊了懷中人:“怎么辦小勛,我現在無家可歸了,你能不能好心收留我一下?”

    “不能,”周連勛無情拒絕,“我只收留像盆盆那樣可愛的寵物狗,不收留人,特別是姓程的。”

    程易璘笑了一聲:“好羨慕盆盆啊,其實當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狗也挺好的”

    周連勛:“怎么,程大少爺是看破紅塵,想轉投畜生道了?”

    程易璘問:“那你會收留我嗎?”

    沒想到程易璘會接茬追問,周連勛怔了怔,中斷了這個話題:“你夠了啊,你堂堂程家大少爺哪里需要別人收留啊,除了云湖華府那新買的大平層,你起碼還有十幾處房產吧,而且程奶奶去世前給你和程景望設了信托基金,就算是你家老爺子也斷不了你的經濟來源。”

    程易璘不說話了,過了會才略帶委屈地說:“小勛,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周連勛微愣,他好像確實有點較真了:“我”

    程易璘又問:“那你會收留我嗎?”

    周連勛用未受傷的右手輕輕拍了拍程易璘的背,安撫說:“好吧好吧,我收留你。”

    程易璘笑了:“小勛,你真的是太容易心軟了!

    周連勛回過味來了:“好啊你個程易璘,你明明緩過來了,還故意裝出那種語氣讓我來安慰你!”

    “好啦,小勛,”程易璘松開他,說回了正事,“你今天還要出院嗎?出院的話,我們該走了!

    周連勛想了想說:“天都黑了,明天吧,反正你爺爺都知道我在這了。”

    程易璘點點頭:“好!

    看著程易璘臉上那鮮明的巴掌印,周連勛忍不住說:“你家老爺子下手真的是沒輕沒重的,嘴角都破了,疼嗎?要不你去找醫生給你看看吧!

    程易璘說:“沒事,就是腫了,冰敷一下就好。”

    周連勛強調:“我說了讓你去找醫生看看!

    程易璘這才乖乖地去了,他的嘴角上了點藥,又拿了個冰袋敷臉。

    見程易璘回來了,周連勛看不下去,又忍不住說:“程老爺子也真是‘老當益壯’,還能下這么重的手這是他第一次打你吧”

    “不是,這是第二次,”程易璘問,“小勛你忘了嗎?之前上學的時候”

    這么一說,周連勛想起來了。

    那次程易璘被程老爺子打也是跟他有關。

    那是他上中學的時候,彼時的他正值青春期,年輕氣盛,嫉惡如仇,又愛“行俠仗義”——

    有一次,他遇見學校里有名的刺頭,堵著他班級里的一個女生不放,他看不下去,出面解了圍。

    結果那刺頭以為他也喜歡那個女生,把他當成了情敵,放學后叫了幾個人來一起堵他。

    那時的周連勛脾氣比現在還爆,解釋了幾句,對方不聽,就跟人吵了起來。

    這么一吵雙方難免動手,對面人多勢眾,他一個人根本不是對手,被壓在了地下揍。

    這一幕正好被來找他的程易璘撞見了,那天,一貫溫和的程易璘不知道從哪拿來了一塊磚,直接把那個刺頭拍進了醫院。

    這么一搞事情就鬧大了,刺頭的父母找上門,顛三倒四地一頓添油加醋,氣得程老爺子直拿藤條抽程易璘。

    這也是程易璘在學生時代唯一一次鬧出的大事。

    周連勛回憶起這些,一下子有些莫名的心虛:“這么一說,你碰見我這么一個人也挺慘的,唯二的兩次被程老爺子打,差不多都是因為我”

    程易璘眉眼帶笑,認真地說:“小勛,這不是‘慘’,這是幸運。能遇見你,能和你一起長大,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周連勛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避開程易璘的視線,耳根子莫名其妙地開始發燙。

    *

    第二天,等周連勛睡醒辦完出院手續,兩人一起回到了云湖華府。

    程易璘把他安頓好,就出門了,也沒說要去哪。

    周連勛正奇怪呢,沒一會兒,程易璘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還把東西放進了閑置的次臥。

    看著登堂入室并鋪起了床的程易璘,周連勛問:“你這是什么意思。俊

    程易璘反問:“你不是說會收留我的么,而且我現在是你的護工,肯定要搬過來住的呀,不然怎么照顧你?”

    周連勛撓了撓頭:“不是,你說得是有點道理,但我怎么覺得怪怪的?”

    程易璘鋪好床,滿意地拍拍手:“有什么怪怪的?沒有什么怪怪的。小勛,你就不要多想了!

    過了一會兒,媽媽又打電話來問他什么時候回槐州。

    周連勛本來想繼續用出差的借口搪塞過去,但媽媽似乎已經開始懷疑他了,提出讓他開攝像頭。

    想著繼續瞞下去可能要露餡了,周連勛糾結了一番,還是和媽媽說了實話。

    媽媽聽到他是受傷了,很快就趕了過來。

    連蕙看見手上和腳上都打了石膏的兒子,真是又心疼又生氣,她上去捏著兒子的臉問:“小勛,你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告訴媽媽你受傷的事,還騙我說你出差了?還有易璘,你也是,跟著小勛瞎胡鬧,幫他演戲瞞我!

    周連勛:“媽,這不怪程易璘,是我怕你們擔心”

    “你這樣媽媽更擔心,小勛,我說了多少次,你有什么事不能瞞著家里的,你這樣瞞著真的太不懂事了,”連蕙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她緩了緩情緒,問,“你這到底是怎么受的傷啊,怎么會摔成這樣?”

    周連勛想好了說辭:“是我們去郊外的別墅開party,我、我喝多了,就從二樓的陽臺上摔了下去”

    “你們也真是瞎胡鬧,”連蕙嘆了口氣,“還疼不疼。俊

    周連勛搖了搖頭,想起來說:“媽,我受傷的事你還沒告訴奶奶和我爸吧,那就先瞞著他們吧,讓奶奶好好地在國外旅游,讓我爸專心出差,等他們回來再說!

    連蕙:“你這孩子”

    周連勛懇求:“媽就算他們知道了,我也不會好啊,還不如讓他們先好好地做自己的事!

    連蕙妥協了:“好吧,那就先不告訴他們,等他們回來再說!

    周連勛笑了:“好嘞!

    連蕙看著兒子的模樣,問:“這樣左手和左腿都打了石膏,平?隙ê懿环奖惆,小勛,媽媽搬過來照顧你好不好?再給你找一個專業的護工。”

    周連勛還沒說話,一旁帶著口罩默默聽著的程易璘先開口了:“連阿姨,不用您再過來了,我可以照顧小勛的。之前爺爺生病就是我和護工一起照料的,我自己也學了很多護理方面的知識,又有經驗,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勛的!

    連蕙意外:“?這不太好吧不行,易璘,這太麻煩你了,我還是讓護工過來跟我一起照顧小勛好了。”

    程易璘:“沒事的連阿姨,前幾天就是我在照顧小勛的,而且我已經把我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連蕙:“這”

    周連勛還挺享受自己成為“搶手貨”的時刻,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提議:“要不這樣,媽,你和程易璘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照顧我唄,或者你一三五,他二四六,七讓我自由活動?”

    “小勛,別開玩笑了,”程易璘懇切地說,“連阿姨,就讓我來照顧小勛吧,這本來也是我和小勛說好了的!

    周連勛:“我什么時候跟你說好了”

    被程易璘的目光一掃,他后面幾個字是越說越輕。

    連蕙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程易璘:“易璘,你怎么一直帶著口罩啊,是感冒了嗎?如果你感冒了,就好好休息,不要逞強來照顧小勛了!

    程功那巴掌打得真的太重了,導致程易璘臉上的痕跡到今天還沒有完全消褪。

    他怕連蕙看見會問,就帶上了口罩把臉給遮住了。

    沒想到會被誤會是感冒,他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連阿姨,我沒有感冒,就就是鼻炎犯了,帶著口罩舒服一點”

    連蕙半信半疑:“這樣啊”

    程易璘把話題扯了回去:“連阿姨,就讓我繼續照顧小勛吧。如果找護工來,小勛和護工肯定要磨合一段時間的,萬一不合適了,又得重新找。我和小勛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就不用磨合了。”

    周連勛本來想嘴賤說一句“我跟你也要磨合的”,看程易璘這么認真地在勸媽媽,他到底沒說出來。

    連蕙終于松了口:“好吧,那易璘,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有什么事你記得跟阿姨說。”

    程易璘點頭:“好!

    到此,程易璘照顧周連勛的提議算是得到了“正式的批準”。

    過了半個小時,見媽媽沒有要走到意思,周連勛說:“媽,我沒事的,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這陪著我!

    連蕙說:“媽媽今天沒事,就在這陪你。小勛,你中午想吃什么?媽媽親自下廚給你做!

    “真的?”周連勛眼睛一亮,開始點菜了,“我想吃辣椒炒肉片,土豆燉牛腩,其他的你看著燒吧!

    “好,”連蕙站起身,對程易璘說,“易璘,你跟我一起去超市買東西吧。”

    程易璘應聲,和連蕙一起出了門。

    等電梯的時候,連蕙問:“易璘,你實話跟我說,小勛到底是怎么受得傷?”

    沒想到連阿姨會懷疑小勛受傷的事,程易璘懵了一秒,隨即說:“就是從二樓摔下去的”

    “不止這么簡單吧,”連蕙篤定,“你們還有事瞞著我,易璘,你就跟阿姨說實話吧。”

    第62章

    見程易璘面露糾結之色,連蕙繼續勸:“易璘,阿姨只是想知道小勛受傷真相,你就告訴阿姨吧”

    程易璘垂下眼眸:“連阿姨,其實小勛受傷都是因為我”

    連蕙驚訝:“什么?”

    程易璘說:“是我硬把小勛帶去郊外的別墅,那別墅二樓陽臺的護欄壞了還沒有換,我和小勛起了沖突,小勛氣得坐到那護欄上才發生了意外的!

    連蕙沉默了。

    電梯到了,連蕙先進去,程易璘再跟進去摁了負一樓。

    直到出了電梯門,連蕙才開口說:“易璘,我不知道你和小勛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段時間小勛一直在找你,而你不肯見他,我原本以為是小勛犯了什么原則上的錯誤,才會讓你避而不見”

    “那幾年,小勛聽到我們提起你都會不高興,我知道他不高興其實是因為他還在意。所以你回國后,阿姨才會想著讓你們和好”

    “易璘,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經過這么多年,早就算是我的家人了但是,小勛是我的兒子,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如果你們繼續相處下去還會發生這樣危險的事,阿姨會想辦法不讓你們再接觸的!

    “不不不,連阿姨,”程易璘忙說,“這次的事情是個意外,我保證,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讓小勛受傷的。”

    連蕙擦了擦溢出的淚水,深深地看了程易璘一眼:“易璘,我說話可能有點重了,可是小勛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那骨折該多疼啊”

    程易璘也被說得紅了眼眶,他把眼淚憋回去,承諾說:“連阿姨,您別生氣,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后絕對不會傷害小勛的!

    連蕙說:“我不希望以后再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程易璘連連搖頭:“不會的,絕對不會!

    連蕙出了口氣:“算了,看小勛的意思也是愿意你繼續照顧他的,易璘,那這段時間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記得一定要和我說。”

    程易璘鄭重點頭:“好!

    *

    連蕙在這留到吃完晚飯才回去。

    走前,她又囑咐了好些事情,被周連勛好說歹說給勸走了。

    至于程易璘搬進次臥的事,周連勛思來想去,這樣確實讓程易璘更方便照顧他,也就默許對方住下來了。

    次日。

    周連勛起了個大早。

    他是斷手斷腳了,但是現在接手的那個娛樂公司還在初步整改階段,他想做大做強,免不了要再招人。

    這些,他當然要親自把關了。

    可是他這樣子也不適合跑去公司現眼,就決定在線上進行面試,時間安排在了今天上午。

    程易璘把他推到書桌前,幫他調試好了設備,然后就拿了本書在一旁坐下看了起來。

    周連勛面試完一個人,伸了個懶腰。

    他余光瞟見程易璘依然安靜地坐著看書,那灰藍色的眼眸低垂著,修長的手指時不時地翻動書頁。

    這么專注的程易璘還挺打眼的周連勛仔細一看,程易璘在看的書是《小說寫作》。

    周連勛好奇問:“程易璘,我記得你是理工科的吧,看這書是打算寫小說嗎?你準備轉行當作家了?”

    程易璘抬眼看他,微笑說:“就是了解一下!

    周連勛:“這樣啊”

    下一輪面試又開始了,周連勛沒有多想,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直到十一點多,這一批的面試才結束,周連勛心里基本上確定了人選,又去找人事溝通。

    談話完,終于能歇會了,他一口氣把程易璘給他泡的花茶全喝光了。

    程易璘看他閑下來了,合上書問:“小勛,你不是要把那個人簽到你的公司嗎,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周連勛明白程易璘說的“那個人”是指趙知遙,只是沒想到程易璘居然還對小趙這么反感,連人家名字都不愿意提。

    周連勛說:“我問過華姐了,她認識通邁傳媒的那個老總,我準備直接去跟那老總溝通,先向汪勇平施壓,逼他交出小趙的裸照,再聊小趙解約的事!

    程易璘思索一番:“但是你這樣主動去找他,會不會太被動了?”

    周連勛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想辦法逼通邁的老總自己來找你談啊,那樣主動權就會在你手里,”程易璘說,“人都是有弱點的,我讓人去查過了,那老總的兒子在國外可不省心,還有他的老婆也有經濟方面的問題”

    周連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道理啊,讓他主動來找我的話,那我一開始光在氣勢上就占上風了!

    程易璘又說:“至于那個汪勇平,就是個不入流的家伙,他敢做出拍裸照威脅人的事,其它方面肯定也不干凈——”

    “我查到他有職務侵占的嫌疑,金額不算大,也就幾百萬,不過夠他判個幾年了,但目前沒有拿到實質性的證據,需要他的公司放棄他”

    “小勛,這就看你怎么跟通邁傳媒的老總談了!

    見周連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自己,也不說話,程易璘忍不住問:“怎么了,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周連勛感嘆:“哇,程易璘,你真是比我狠多了,我頂多就是想給汪勇平一個教訓,你是打算直接把人送進牢里去啊”

    這么一說,程易璘有點不好意思了:“誰讓他做事不干凈的,而且要不是他逼那個人來找你,沒準你就不會受傷了,也就沒有現在這些事了”

    周連勛說:“我以前總覺得你的性格太溫和了,和你爺爺一點都不像,現在看來,在某些地方你是得到了你爺爺的真傳啊!

    程易璘扯了扯嘴角:“大概吧”

    注意到程易璘嘴角的結痂,周連勛反應過來了:“抱歉,我提他干什么我”

    “沒事,小勛,你不用這么在意,”程易璘繼續剛才的話題,“說說吧,你準備先出什么招?”

    “我想先按照你說得做,”周連勛眼珠子一轉,“就先從小新聞八卦入手吧,讓裴盛途那個汪勇平的幫兇也難受一下!

    程易璘笑了:“小勛,你剛才說錯了,明明是你比我狠多了,你是一個都不放過啊。”

    周連勛:“不是,再怎么說,這也比你要把人送進監獄里來得手下留情吧。”

    這時,門鈴聲響了。

    程易璘走出書房去開門,看到人,他頓時冷了臉。

    ——來人是趙知遙。

    趙知遙手上拿著果籃,看見來開門的是程易璘,明顯怔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門牌確實是801,才小心翼翼地問堵在門口的程易璘:“程、程總,我是來看望小周總的可以讓我進去嗎?”

    程易璘面無表情地握緊門把手,沒有說話,也沒有讓開。

    “程易璘,怎么沒動靜了?是誰來了。俊痹跁坷锏闹苓B勛等不到人,喊著問。

    “小周總,是我!壁w知遙抓住機會,忙大聲回答。

    “是小趙啊,”周連勛頓了頓,勸說,“程易璘,你就讓小趙進來吧!

    聽到這話,程易璘才側開身體。

    趙知遙說了聲謝謝,進去循著剛才小周總的聲音找去了書房。

    周連勛看見小趙,不由得問:“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嗎?”

    趙知遙把果籃放到一旁的桌上:“小周總,今天我出院了,順路過來看看你。”

    周連勛示意人坐下:“坐吧,你太客氣了,還帶什么東西啊?”

    趙知遙偷偷瞄了眼跟進來一臉不悅的程易璘,擺手說:“不用了,小周總,我就是來看看你,馬上就走了!

    看著小趙臉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跡,周連勛問:“你恢復得怎么樣?怎么這么快就出院了?”

    趙知遙說:“醫生說我恢復得很好,輕微腦震蕩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就是要三個月后才能把掉了的牙給種上。”

    “那你到時候跟我說一聲,”周連勛說,“我讓人帶你去以前給我看牙的那個牙醫,保證給你用最好的材料。”

    一直沉默著的程易璘開口了:“我讓人帶他去!

    周連勛:“程易璘你——”

    趙知遙打圓場說:“沒事沒事,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不要緊的!

    程易璘瞥了眼趙知遙,依舊面無表情:“上次賠償的事情沒有談攏,在這一起說了吧,我同意小勛簽你,并且會給你三百萬,你覺得怎么樣?”

    趙知遙有些受寵若驚:“不用了程總,不用給我這么多錢的,能簽到小周總的公司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這話反而讓程易璘更不爽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這貨扔出去。

    周連勛看出程易璘的表情不對,怕又起沖突,他打算先把趙知遙勸走:“小趙,你原公司的違約金讓程易璘來出吧,也算是給你的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什么的。就這么說定了,沒有什么事的話,你先去忙吧!

    “好,”趙知遙看了看程易璘,鼓起勇氣問,“程總,我能跟你單獨聊聊嗎?”

    聽小趙提這要求,周連勛大感意外,他不放心:“小趙,你要和程易璘說什么,怎么還要單獨聊聊?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

    “小周總,我有些事要請教程總,”趙知遙又問程易璘,“程總,可以嗎?”

    程易璘不知道這家伙葫蘆里買得是什么藥,同意了:“好啊。”

    第63章

    程易璘把趙知遙帶去了客廳。

    留在書房里的周連勛豎起耳朵聽。

    可惜那倆貨出去的時候貼心地把書房門給關上了,他是聽不到一點談話聲。

    不過沒有聽到聲音至少說明那兩人沒有起沖突。

    客廳里,程易璘擺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態,招呼趙知遙坐下。

    程易璘問:“你想跟我說什么?”

    趙知遙直視程易璘,握緊了拳頭:“程總,小周總的傷,是因為那天的事嗎?”

    程易璘的目光在趙知遙身上停了兩秒,如實說了:“那天我看見你們然后我把他帶去了郊外別墅,別墅二樓陽臺的欄桿沒有修好,我們吵架了,小勛太激動坐上去摔了下來。”

    趙知遙:“這么說都是因為我不然你們也就不會吵架了!

    “確實是因為你,但主要的責任還是在我,”程易璘頓了頓說,“你算是誘因吧,如果你只是想問我小勛受傷的事,并為此自責,我覺得你大可不必——”

    “你既然選擇做出了那么沒腦子的事,現在后悔也晚了。而且小勛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理解你的處境,甚至想著幫你”

    “說實話你的存在讓我很不高興,可是小勛堅持要幫你,我也不能多說什么。”

    趙知遙垂下眼眸:“那天我和小周總并沒有發生什么,小周總邊勸我,邊躲我。你來的時候,正好是我剛被小周總勸得冷靜下來了”

    “我知道,小勛跟我解釋過了,不用你再多說!辈恢罏槭裁,程易璘還是很不爽,看著對方有著和他那近乎相同的灰藍色眼睛,他莫名有些煩躁。

    趙知遙繼續說:“能遇見小周總是我這十九年來最幸運的事了,更幸運的是程總,我有一雙和你一樣灰藍色的眼睛”

    “我的太奶奶是外國人,其實從五官上已經看不出我有任何混血的痕跡了,但是我偏偏遺傳到了這么一雙眼睛——”

    “之前我在UN酒吧兼職的時候,小周總跟我聊天,他看著我的眼神總是會恍惚,我猜,他是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人直到看見你,我才明白,他看到的是誰”

    “或許也是因為這雙眼睛,小周總才會注意到我幫我,他看好我,就像好看你一樣其實程總,我有跟小周總表白過,但他嚴詞拒絕了我。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過你”

    程易璘知道趙知遙想表達什么,但這一番話在他聽起來卻很不是滋味。

    記得從小到大,小勛說過很多次他的眼睛好看,這灰藍色的眼睛也算是他的特質,可如今這特質別人也有

    程易璘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讓他很不悅,這么一來,他好像就不是最獨一無二的那個人了。

    他繃著臉否認:“不,小勛是真的看好你,他是真的覺得你有大火的潛質,而不是因為什么其他的原因!

    “真的嗎?”聽到程易璘這樣說,趙知遙開心得眼睛都亮了不少,“小周總會幫我,真的只是因為看好我嗎?”

    程易璘說:“小勛不會為了一件虛無縹緲的事而任性幫人的。”

    趙知遙的表情一下子舒展開,像是解開了一個積壓已久的心結。

    他臉上的笑容掩蓋不住地顯露了出來。

    他問:“程總,我冒昧地問一句,你今天在小周總家里,是來看他的,還是已經和他住在了一起?”

    程易璘發覺不對,這人怎么突然這么開心?

    他是有什么地方說錯話了嗎?

    他想了想,模棱兩可地回答:“我現在住在這!

    趙知遙不死心地追問:“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程易璘真的很想說在一起了,可假話能逞一時之快卻太容易被拆穿,他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

    趙知遙欣喜:“那我就還有機會!”

    程易璘皺起了眉。

    他剛剛也沒說什么開導對方的話吧,怎么這小趙忽然“賊心不死”,還敢當著他的面這樣說?

    程易璘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趙知遙:“你沒有機會了,我不會讓你有趁虛而入的可能!

    趙知遙也站了起來,雖然語氣有點慫,但他努力理直氣壯地說:“程總,你和小周總并沒有在一起,所以我還可以追小周總,雖然他之前拒絕了我,但那是之前程總,謝謝你告訴我,小周總簽我是因為看好我!

    程易璘只覺得腦子里有根筋在突突突地跳。

    他的修養要保持不下去了,他真的很想把這個比他矮了快半個頭的十九歲小屁孩扔出去。

    敢情他聊著聊著,給自己聊出了一個情敵?程易璘警告說:“你想都別想!

    “這里又不是你說了算。”

    話音未落,趙知遙掉頭直奔書房,興沖沖地問周連勛:“小周總,到午飯時間了,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吧。”

    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的周連勛一臉懵,聽這話,他還以為趙知遙和程易璘聊著聊著,友好地聊起了做午飯的事。

    不等他回答,追過來的程易璘一把拽住了趙知遙的后領口,把人往外拉,嘴上還說著:“我們中午吃什么輪不到你來操心。”

    趙知遙邊掙扎,邊說:“你放開我,小周總都沒有說什么呢!

    周連勛看得滿頭霧水:“不是,你們不是出去聊聊的么,現在又演得是哪一出啊?”

    眼見程易璘直接把小趙拽走了,他擔心地說:“程易璘,你別亂來啊,小趙他剛出院!

    程易璘把趙知遙推出公寓,關上了門。

    隨即“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趙知遙喊:“程總,這是小周總的家,你這么做不合適吧,程總,你讓我進去!”

    程易璘沒有理會,又走回了書房。

    周連勛聽見敲門聲,問:“程易璘,你們到底聊了些什么。楷F在又是什么情況?”

    程易璘面無表情地說:“我也不知道,聊著聊著,他突然開始做白日夢了!

    周連勛沒聽懂:“?”

    程易璘蹲下身,和坐在輪椅上的周連勛平視。

    那灰藍色的眼睛深邃幽遠,像即將掀起風暴的海面。

    他問:“小勛,你這么幫他,是因為他那雙眼睛嗎?”

    “什么啊,什么眼睛?”周連勛覺得莫名其妙,“和他的眼睛有什么關系?我幫他,一是因為總感覺他以后能大火,二是他會簽上那個惡心的經紀人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三是你那天對他下手太重了,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這個回答程易璘聽得比較滿意,他起身雙手分別握住了輪椅兩側的把手,將周連勛困在了這一小片天地里,他又問:“你這么幫他,沒有私心?”

    “你夠了啊,”周連勛直視那灰藍色的眼睛,“我要是有私心的話,也就不用他穿成那樣送上門了!

    程易璘的神情放松下來,他上彎了嘴角:“中午想吃什么?”

    周連勛問:“小趙到底跟你聊了什么啊?”

    程易璘:“沒什么,他只是向我解釋了那天的事,你不用在意!

    周連勛:“我當然不在意了,看起來是某個姓程的家伙比較在意吧!

    這時,他手機震了震,點開一看,是小趙發來的消息:【小周總,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我會經常去看你的,程總說你會幫我是因為看好我,小周總,謝謝你,我一定會努力拍戲,不辜負你的期望的(開心.jpg)】

    他拿著手機,看了看站在身前的程易璘,不知道怎么回好,就回了個“嗯嗯”的表情包。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連勛見程易璘拿著筷子發呆。

    他叫了幾次沒用,最后實在是看不下去,用沒有受傷的右腳踢了對方一下:“你想什么呢?面都要坨了!

    程易璘抬眼看他,過了半分鐘才說:“你從來沒有給我發過表情包!

    周連勛翻了個白眼:“你有病吧,就因為這事?表情包不是一般不知道該怎么回才發的嗎?行吧,你想要我發多少個表情包,你說。”

    程易璘夾起面吃了一口:“我不要討來的表情包!

    “好,你有骨氣!敝苓B勛無語了,拿出手機點進跟程易璘的對話框,就開始狂按表情包。

    程易璘的手機震個不停,他解鎖一看消息,頓時繃不住笑了出來:“夠了夠了,小勛別發了,我知道錯了,我錯了!

    周連勛這才停下。

    到了晚上,程易璘把周連勛抱上床,又去浴室里準備擦身的東西。

    這幾天程易璘很“敬業”地給他擦身,真正做到了一個護工的職責,但周連勛總覺得不利索,他想洗澡洗頭。

    看程易璘把水盆和毛巾拿過來了,周連勛忍不住說:“我想洗澡”

    程易璘擰毛巾的手一頓:“那我幫你洗?”

    周連勛想了想:“你幫我洗個頭吧,身上我自己應該可以。”

    程易璘:“好,那我帶你去浴室!

    程易璘再次把周連勛橫抱起來,瞥見周連勛放在床頭的手機一亮,是趙知遙發了條消息過來,他抱著人不動了。

    周連勛奇怪:“程易璘?”

    程易璘看向他:“你簽下那個人真的沒有私心嗎?你真的不喜歡他嗎?”

    “你有完沒完了?我跟他真的沒有什么,他對我來說頂多就是個像連峻那樣的弟弟,”周連勛也注意到了小趙發來的消息,解釋說,“是我剛才問他裴盛途和汪勇平的一些事情!

    程易璘:“你們私下來往挺頻繁,還會發表情包。”

    “神經病吧你,”周連勛看著程易璘的臉色,想到一種可能,直接問,“還是說,你吃醋了?”

    程易璘沒有回答。

    周連勛繼續說:“程護工,拜托你搞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好嗎?你只是我的護工,跟我又沒有其他什么關系,你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

    程易璘定定地看著他,最后微笑:“好啊,小周總,那我現在履行我護工的職責,幫你洗澡!

    “幫你洗澡”這幾個字,他說得格外重,很難不引人遐想。

    “你!”周連勛賭氣,“我不洗了!

    “晚了。”程易璘抱著人進了浴室。

    *

    “好舒服啊”

    周連勛仰躺在浴缸里,浴室里開了浴霸,暖烘烘的。

    浴缸里沒有放上水,周連勛的頭靠出浴缸邊沿外,此刻,程易璘正穿著短袖短褲拿著花灑幫他洗頭,水溫剛剛好,那手揉搓的力度也剛剛好,讓他不由得感嘆。

    “程Tony老師,我覺得你可以去開個洗頭店了,專門幫人洗頭。”

    程易璘配合地回:“謝謝小周總夸獎,那小周總您要辦卡嗎?本店的專屬vip卡,如果您辦的話不要錢哦,而且我隨叫隨到!

    周連勛:“免費?天底下可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你別想坑我。”

    “小周總的防騙意識真強!

    “那是,我可是投資小能手好吧,你那點伎倆,我一眼就看穿了!

    “小周總,您的頭洗好了,您本次消費總計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

    “什么?”周連勛不滿,“你這是黑店!”

    程易璘笑了聲:“看在您是老顧客的份上,就不用給錢了!

    周連勛:“這還差不多!

    程易璘起身去把花灑關了:“小勛,那接下來你自己洗澡?”

    程易璘身上的白T恤在幫忙洗頭時被淋濕了,貼在皮膚上,其下鍛煉得當的肌理若隱若現。

    周連勛不自然地移開眼,肯定是浴室里的浴霸開得太熱了,讓他的耳朵都開始發燙了:“我自己洗吧你身上都濕了,可以去次臥洗個澡,我洗完到時候叫你。”

    程易璘點頭:“好!

    程易璘把他從浴缸里抱出來,讓他坐到小椅子上,再把左腿放到了凳子上,然后又去拿防水護理套準備把打石膏的地方套上。

    周連勛發覺不對:“等一下,我衣服還沒脫,你這樣套上的話,我怎么脫衣服?”

    程易璘身形一滯,回來先幫忙解扣子,把周連勛的睡衣脫了。

    經過這么多天的接觸,這樣“坦誠相見”周連勛還是有點不習慣,不自覺地把右手擋在了胸前。

    程易璘看見,沒有說什么,又去幫忙脫睡褲,睡褲是松緊帶的,他單手抱起小勛,另一只手一拽把褲子拽了下來,里面就剩下了一條白色平角內褲

    周連勛的羞恥心到達了頂峰,他真的很后悔說要洗澡。

    太麻煩了,而且太奇怪了,如果能重來的話,他肯定不洗了。

    但現在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不洗太不值當了。

    程易璘把他放回椅子上的時候,他單腳站著不小心滑了一下,程易璘怕他摔倒,下意識將他抱緊了。

    那濕噠噠的T恤貼在了他的皮膚上,還有那熟悉又好聞的氣味沖進了他的鼻腔,他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他的臉瞬間熱得發燙。

    浴室里潮濕的水汽縈繞著他,把這個懷抱也變得濕漉漉的

    周連勛覺得自己要呼吸不上來了,他喘著氣,感受到下/身那不正常的熱時。

    他心里一驚,暗叫不好。

    幸好程易璘已經把他放回到了椅子上,應該沒有發現吧?

    周連勛努力地并起腿遮掩:“可以了,你、你先出去吧。”

    程易璘卻沒有走,那灰藍色的眼眸往他身/下瞟了瞟。

    周連勛以為被發現了,惱羞成怒:“看屁啊,我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好不好!”

    “什么?”程易璘一愣,接著明白過來,“我只是想看看那防水套有沒有套好,小勛你”

    靠!

    原來是沒有被發現,是他自己說出來了

    周連勛真想找個瓷磚縫鉆進去。

    在浴霸暖黃色的燈光下,他全身上下都紅得厲害,臉上更是面紅耳赤的。

    周連勛隨手拿起沐浴露作勢要砸:“我什么我,你哪來那么多話?你快給我出去!”

    程易璘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上來把他手里的沐浴露拿走,重新放好:“你自己確定可以是吧,記得不要待得時間太長了,需要把你的手機或電腦拿來嗎?”

    周連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小聲說:“我手機和電腦里很干凈的,才沒有什么不該出現的東西!

    程易璘已經盡力讓自己保持平常心了,但看著渾身紅透了的小勛,他的喉結一滾:“其實我也可以幫你”

    第64章

    這話聽得周連勛是又羞又氣,他低吼:“誰要你幫忙了?你給我出去!”

    程易璘恍若未聞,只怔怔地看著他,那灰藍色的眼眸像是被浴室潮濕的水汽沾染,也變得濕漉漉的。

    “讓我幫你吧,就像之前你幫我那樣”

    “你——”眼見程易璘在他面前蹲下了,周連勛急得用沒受傷的右腳去踹,“你有病吧,聽不懂人話嗎,說了不用你管!”

    或許傷了一條腿的緣故,導致他這一踹根本沒有什么威懾力,反而被程易璘乘機握住了腳腕,肌膚相觸,那實質性的觸感惹得他渾身一震。

    程易璘的手心很燙,引得他下意識地往回一縮,結果頓時被握得更緊了,那大手像燒紅了的鐵鉗一般箍住了他的腳腕。

    掙脫不開,周連勛是又羞又惱:“你、你放開我!”

    程易璘似乎被什么魘住了,怎么說都不聽,那灼熱的視線沿著小腿慢慢往上

    周連勛受不了這莫名其妙的氛圍,而且程易璘的手已經探上去了。

    他全身一激靈,隨手抄起不知道什么洗護用品的瓶子,就往姓程的頭上狠狠砸了一下:“放開我!”

    程易璘被砸的一愣,神志終于回來了一點。

    他對上小勛那水光漾漾又帶著些屈辱的眼睛,是徹底清醒了。

    他松開手,連連退后了好幾步:“對、對不起,小勛,我我我只是想幫你”

    周連勛撇開頭,只說:“出去!

    程易璘還想解釋:“我”

    周連勛打斷了他:“出去!”

    “好,那你慢慢洗,好了再叫我,”程易璘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身解釋,“小勛,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是怎么回事,請你原諒我粗魯的舉動吧,我保證我以后不會再犯了”

    周連勛:“滾!

    直到聽見主臥門關上的聲音,周連勛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腳腕處隱隱發燙,似乎還殘留著某個人的溫度,他難耐地調整著呼吸,手慢慢往下,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剛剛那熾熱的觸碰

    等洗完澡,身體舒爽了不少,穿衣服的事他只能求助姓程的。

    程易璘也算是說到做到,一心幫他穿衣服,再沒有過界的舉動。

    他被抱回到床上,程易璘跟他說了聲晚安就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又安排了面試。

    周連勛起了個大早,呼叫程護工抱他起床。

    程易璘來得很快,“伺候”著他刷牙洗臉,然后把他推到餐桌前吃早餐。

    早上是時蔬海鮮粥和一些小菜,程易璘每次飯做好后都會擺盤,挺賞心悅目的,讓他的心情也變得不錯。

    就在周連勛要動筷時,門鈴響了,他奇怪:“這么早會是誰啊?”

    程易璘起身:“我去看看。”

    程易璘沒有直接去開門,而是先看了一眼可視門鈴的顯示屏,一看來人是趙知遙,他掉頭走回了餐桌。

    “嗯?”周連勛疑惑,“這么快就回來了,你去看了嗎?”

    程易璘坐下,冷冷地說:“看了,是一只會按門鈴的小狗。”

    “?”周連勛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棟樓好像沒有養狗的吧,哪跑進來的?找不到家也怪可憐的,你要不再去看看?”

    程易璘拒絕:“我不去。”

    “好吧!

    周連勛正想著程易璘怎么怪怪的,他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趙知遙發過來的消息:【小周總,我剛才發消息給你,你說在家,我剛好路過就來看你啦,能給我開個門嗎?】

    周連勛明白了,他看向程易璘:“你幼不幼稚,是小趙來了是吧,你快去給他開個門。”

    程易璘:“我不去!

    “你這樣把人關外面太不禮貌了,有什么事好歹也先讓人進來再說,”周連勛說,“難不成,你是想我單腿蹦著去?”

    程易璘這才站起來去開門了。

    趙知遙見來開門的是程易璘,友好地問候了一句:“程總,早上好。”

    程易璘瞟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趙知遙提著個保溫壺,看周連勛正在吃飯,他走到桌前打招呼:“小周總,剛好你在吃飯啊,我聽說骨折早期喝這個三七當歸鴿子湯比較好,就做了一些來給你嘗嘗,你要是覺得好吃,我以后再給你做!”

    周連勛沒想到趙知遙居然是給他送湯來的,他官方地笑了聲:“小趙,你這也太客氣了,還特地跑一趟。那我嘗嘗”

    人家大早上的給他送吃的過來,他不嘗一下太不禮貌了,在趙知遙期待的目光下,他正準備嘗一口。

    程易璘從廚房里出來,也把一碗湯放到了他面前:“三七當歸鴿子湯,我也做了,你喝誰的?”

    周連勛舀湯的動作頓住了,干笑一聲,扯開話題:“哈哈,你們倆還挺有默契”

    程易璘追問:“你喝誰的?”

    周連勛看了看滿臉期待的小趙,他不想傷害一個十九歲少年的積極性

    他又看了看板著臉的程易璘,他也不想惹得程易璘不爽,萬一又打起來,他這個斷手斷腳的人是無能為力了

    于是,他打哈哈說:“我都喝啊,我都喝,正好口渴了”

    程易璘阻止了他喝湯的動作:“不行,你只能選一個,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周連勛:“程易璘,你夠了啊,你這是什么鬼話啊”

    就在這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刻,門鎖解開的聲音響了。

    連蕙提著個保溫壺出現了,她看見趙知遙這個陌生的面孔,好奇問:“是來客人了嗎?”

    周連勛像是看見了救星,介紹說:“媽,這是我的員工趙知遙,你叫他小趙就好。小趙,這是我的媽媽,她姓連。”

    趙知遙問好:“連阿姨好!

    “好好,”連蕙打量著,認出來了,“你是不是前段時間,在網上很火的那個高顏值酒吧服務員?”

    趙知遙:“連阿姨,您有看見過我的視頻啊!

    連蕙笑了笑:“你真是比視頻上的好看多了!

    趙知遙:“謝謝連阿姨夸獎。”

    周連勛說:“媽,沒想到連你都看到了,那個營銷還是連峻做的呢!

    “這樣啊,”連蕙把保溫壺放到餐桌上,見小勛桌前已經擺了兩碗湯,她仔細看了看,說,“壞了”

    周連勛問:“怎么了?”

    連蕙把保溫壺的蓋子打開,露出了里面的湯:“小勛,你在喝的是三七當歸鴿子湯吧,我做的也是三七當歸鴿子湯”

    周連勛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是,你們三個也太有默契了吧”

    “有驚無險”地吃完早飯,看離面試開始的時間還早,周連勛先把媽媽勸回去了。

    他讓程易璘幫忙去洗點水果,又讓趙知遙把他推去了書房。

    他問:“小趙,你那戲準備什么時候回去拍?”

    趙知遙垂眸:“導演說后面的戲份改了,讓我不用去了”

    “什么?是不是汪勇平干的?”

    “我也不知道”

    “你現在跟那邊還沒有正式解約,只能先委屈你了,”周連勛安慰,“等你簽到了我的公司,我會幫你爭取更好的資源的!

    “謝謝小周總,”趙知遙頓了頓說,“我早上看見有關裴師兄,啊不是裴盛途的熱搜了,有狗仔爆料說他和一些大佬有權色交易小周總,這是你干的嗎?”

    周連勛大方承認了:“是!

    趙知遙擔憂地說:“裴盛途今天早上還來問我了,小周總,我猜他們可能是已經懷疑你了,我害怕他們會對你不利”

    周連勛:“沒事,這只是一個開始,而且我巴不得他們來找我!

    趙知遙放心了:“原來是這樣”

    這時程易璘進來了,他把洗好的水果放到桌上,看向趙知遙:“你什么時候走?”

    這問得也太直白了吧,周連勛打圓場說:“小趙,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也準備開始工作了,對了,你不用再那么麻煩地幫我煲湯了,你自己也剛出院,記得好好修養修養!

    趙知遙抿了抿唇:“沒事的,小周總你會傷成這樣,都是因為我,就讓我盡我所能地為你做一些事情吧”

    程易璘說:“小勛有我在照顧,用不著你再來做些多余的事。”

    趙知遙:“我”

    “小趙,你別聽他的,他今天這嘴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么臭,”周連勛勸說,“不過小趙你先回去吧,你留在這,我也不會好,還會耽誤你出院修養,你先把身體養好了,后續才能好好拍戲呀!

    趙知遙被說動了:“那小周總我先回去了,以后我再來看你。”

    周連勛:“去吧去吧。”

    可算是把人都給勸走了,終于清靜了。

    程易璘用叉子插了塊草莓喂進周連勛的嘴里,有商有量地問:“下次我能直接把他扔出去嗎?”

    周連勛嚼著草莓,斜了他一眼:“不行。”

    面試開始前十來分鐘,周連勛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他隱隱猜到了是誰,就接了——

    手機里傳出了裴盛途的聲音:“小周總好,我是裴盛途,我想我們之間肯定有什么誤會,才會讓你對我有那么大的偏見,甚至幫我買熱搜”

    周連勛冷笑:“我對你這個為虎作倀的家伙沒有什么誤會,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目標,不是你!

    第65章

    裴盛途說:“小周總,如果我做了什么讓你不滿意的事,我向你道歉,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這個小人物計較了!

    “你還算小人物啊,演的劇部部男一,甚至參演上電影了,”周連勛說,“我也沒想著讓你身敗名裂,你看,我買熱搜都買的二十幾位,里面點進去可都是你的粉絲在控評!

    裴盛途沒接上話,而是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小周總,是因為知遙的事吧,你為了幫他出氣才故意搞我知遙能遇見你,真是他的福氣啊”

    周連勛冷哼一聲:“你這話說得太有失偏頗了,明明是每個遇見了我的人,都很有福氣!

    裴盛途:“是,小周總”

    周連勛看了眼時間,打斷他:“抱歉,我要開始工作了,沒有時間再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

    說完,他不等對方回應,直接掛了電話。

    程易璘去泡了壺周連勛愛喝的花茶,回來見電話已經打完了,他倒上茶問:“怎么樣?”

    周連勛:“小鬼先來探路了!

    程易璘上彎了唇角:“那是時候要再加點力度了。”

    周連勛面試完這一批人,吃完午飯,準備選部口碑不錯的電影看看,放松放松。

    正選好電影點開,門鈴又又響了,周連勛猜來的人是連峻。

    這幾天連峻天天找他聊天,問他在哪,要不要去UN玩,他都借口公司忙拒絕了,今天連峻又來問,他才把受傷的事說出來。

    程易璘去開了門。

    果然,連峻“哭哭啼啼”地跑進來,直接沖上來一把抱住了坐在輪椅上的周連勛,哭喊道:“嗚嗚嗚嗚嗚嗚,勛哥,勛哥!你怎么會傷成這樣!你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嗚嗚嗚嗚嗚嗚,我最最最親愛的勛哥啊,老天真是不長眼啊,嗚嗚嗚嗚嗚嗚”

    周連勛想把人推開:“你夠了啊,哭得怎么還帶轉音的”

    程易璘見狀,抓上連峻的后頸把人給拽開了:“小峻,你冷靜一點。”

    連峻掙扎著還要去抱:“嗚嗚嗚嗚嗚嗚我勛哥都這樣了,你讓我怎么冷靜?!”

    周連勛:“行了,你給我站好。用不著你給我哭墳,眼淚都沒出來就在這干嚎,吵死了。”

    連峻這才安靜下來,他吸吸鼻子問:“勛哥,你怎么會傷成這樣的?誰害得你,我絕對去搞死他!”

    周連勛聽笑了,看向了程易璘。

    程易璘輕咳一聲:“是我硬把小勛帶去郊外別墅,二樓陽臺的欄桿沒有修好,我們吵架了,小勛太激動坐到欄桿上,才摔了下來!

    “什么?”連峻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們”

    周連勛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攛掇:“快啊,害我受傷的人就在你眼前呢,給你個機會,你當著我的面搞死他吧!

    連峻撓了撓頭,隨即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對程易璘說:“易璘哥,擇日不如撞日,為了勛哥,我要和你決一死戰!”

    話音未落,他真假模假式地撲向程易璘。

    “夠了夠了,你們倆給我停下,”見兩人還你一拳我一掌地演起來了,周連勛出言阻止,“連峻,我叫你來是有正事的!

    連峻收了花架子:“勛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連勛說:“你不是會做營銷么,你再營銷營銷汪勇平和通邁老總的事唄,最好把他們攪個雞犬不寧,讓他們忍不住主動來找我!

    “通邁?”連峻想起來了,“這不是小趙的公司嗎?勛哥,這公司怎么你了,你要這么搞他們?”

    周連勛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那個汪勇平拍了小趙的裸照,威脅小趙去陪睡,小趙來找我幫忙,我決定幫助小趙解約并把人簽到我的公司!

    連峻聽得張大了嘴巴:“我靠,那個汪勇平也太不是人了吧,用這么惡心的手段。勛哥,你也真是的,這么大的新聞你也不第一時間跟我分享。小趙也真是的,受了那么大委屈也不跟我說,好歹我也是他前老板吧。”

    程易璘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連峻:“這些是資料,你可以參考一下,而且我查到那個汪勇平涉及職務侵占,小峻你交友廣,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內部的證據!

    “放心,交給我吧,通邁有個領導還來我酒吧喝過酒呢,”連峻打包票,“勛哥,我絕對讓他們睡都睡不安穩。”

    周連勛點頭:“好啊,果然這種旁門左道還是要找你,那看你了。”

    連峻煞有介事地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周連勛被逗笑了:“那你跪安吧!

    連峻沒有走,而是化身“十萬個為什么”:“勛哥,現在是誰在照顧你啊?大姨知道你受傷的事嗎?要不我給你找幾個專業的護工!

    “不用了,”程易璘說,“我能照顧小勛!

    連峻意外地看了看程易璘,又看了看周連勛:“你們”

    周連勛怕連峻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帶著點警告意味地問:“我們怎么了?”

    “不不不,沒有怎么,這這這樣很好,真是好極了,”說完,連峻又麻溜地演上了:“勛哥,我只恨,我有任務在身,不能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啊,只能拜托易璘哥了。”

    “你別給我演了,”周連勛表示不受用,“快滾快滾,干你的活去!

    連峻可憐兮兮地說:“好吧,既然勛哥不需要我的陪伴和照顧,那我只能先走了,我一定日夜祈禱勛哥快點好起來”

    周連勛的耐心要被耗盡了:“不是你到底有完沒完?你這么喜歡演戲,要不要簽到我公司來,我好好地讓你演。”

    “不不不,勛哥,我錯了,我錯了!痹谥苓B勛發作前,連峻圓潤地滾了。

    連峻搞事的能力確實不小,不出三天,那通邁的老總就按耐不住了,拜托華印月當中間人來聯系他。

    周連勛接到華印月的電話后,讓華姐把他的聯系方式給通邁的老總,讓那老總自己來找他說。

    最后,他和通邁的老總約定到勛盛大酒店詳談。

    談事情當然要正式一點了,周連勛特地換了套西裝。

    準確的說,是程易璘幫他換的。

    這些天接觸下來,他基本上對程易璘幫他擦身體、換衣服已經脫敏了。

    程易璘也盡到了一個護工的職責,在給他擦身體、換衣服時表現得波瀾不驚的,只是有時候干完活后,會消失個十來分鐘。

    周連勛大概猜到對方去干什么了,不過也沒有說破。

    畢竟,人都有正常的生理現象么。

    該出發了,他們叫了司機來,程易璘把他推到保姆車前,再橫抱起他讓他坐到了車里。

    整個過程穩穩當當的,完全沒有讓他磕到碰到。

    作為護工,程易璘確實很好用,力氣大又細心的。

    周連勛很滿意:“程護工,你工作表現得不錯。”

    程易璘配合地說:“謝謝小周總夸獎,我已經沒有工資了,小周總不考慮給我一點獎勵嗎?”

    周連勛反問:“我夸你不是獎勵嗎?”

    “當然是了,”程易璘想到什么,笑了,“每天能這樣照顧小周總,就是對我最大的獎勵。”

    周連勛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你這是話中有話吧,暗示什么呢?做人要謙虛,別我一夸你,你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小心我開除你!

    程易璘低頭認慫:“不敢不敢,小周總,我沒有在暗示什么,我一定時刻保持謙虛!

    周連勛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兩人一路插科打諢到了勛盛大酒店,程易璘抱周連勛下車,推著人去約定的包廂。

    一進去,通邁傳媒的王總已經坐著等了,見人來了,他起身過來迎接,看到周連勛坐在輪椅上,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跟周連勛握手問好:“小周總,早知道您受傷了,我就登門拜訪了,還麻煩你專門跑一趟!

    “沒事,王總不用在意,你特地趕來槐州見我,我肯定要盡盡地主之誼,”周連勛看了看身后的程易璘,介紹說,“這位是程易璘,我的助理,之前慈善晚宴你們應該見過。”

    “對對對,”王總立馬也對程易璘握手問候,“我說看著眼熟呢,原來是程易璘程總啊,程總好,也有勞你跑一趟了。”

    程易璘淡淡地回了句:“沒事!

    三個人過去坐下,周連勛提議:“我請王總嘗嘗我們酒店的特色菜吧!

    “小周總客氣了,我隨意,我隨意,”王總說起了正事,“小周總,就是最近的事是您授意的吧,我們通邁傳媒也是小門小戶,還請小周總高抬貴手啊”

    周連勛聽笑了:“王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們通邁什么時候成小門小戶了?不是一直號稱業內前幾的嗎?”

    王總嘆了口氣:“小周總,我實話跟你說,這只是對外撐場面的說法,其實要不是今年裴盛途火了,公司都快撐不下去了”

    周連勛拍了一下桌子:“所以你們教藝人為了火不擇手段是吧,有些藝人不配合,還用那么惡心的招數逼人就范。”

    王總來前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聽周連勛這么說,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個信封。

    程易璘接過,取出里面的紙條給周連勛看。

    ——是汪勇平寫的保證書,上面有簽名和手印。

    王總說:“小周總,趙知遙的事我了解過了,確實是汪勇平做得不對,這是他寫的保證書,那些照片他已經當著我的面刪掉了。他也來了槐州,我讓他在附近候著,如果小周總愿意見他的話,我就把他叫過來。”

    見人態度不錯,周連勛緩和了語氣:“王總不用這么緊張,我今天其實是來給你送錢的。”

    王總聽明白了,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合同:“小周總,這是趙知遙和我們公司簽的合同原件,我一起帶過來了,解約金什么的就不用了,全當我們交個朋友!

    周連勛拒絕:“一碼歸一碼,解約金該付還是要付,既然王總這么爽快,這合同我就收下了,稍后解約金會打到你公司的賬戶上。”

    王總:“小周總,這真的不用了!

    周連勛眼神示意鄰座的程易璘。

    程易璘心領神會,把準備好的文件袋拿了出來。

    周連勛說:“王總,這是汪勇平涉及職務侵占的一些證據,你看,該怎么處理?”

    “小周總,這一點我找汪勇平談過了,他已經把錢都交了出來,”王總猶豫,“我想著就到此為止吧”

    周連勛笑了聲:“王總,汪勇平是你公司的員工,怎么處置當然是看你的了。”

    “但這些證據要是到了公安那里立案了的話,就算你們公司出具了諒解書,也是會追究他的責任的”

    “這個害蟲是你除,還是別人除,說到底沒有什么區別!

    王總思索了片刻:“小周總,我知道了”

    接下來,三人算是和諧地吃了頓飯。

    沒想到事情會談得這么順利,周連勛心情大好,甚至提出跟王總喝幾杯,被程易璘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到了車上,他興致勃勃地說:“程易璘,還是你的辦法好用,我們這么一攪和,人家過來直接認慫了,什么條件都答應了。”

    程易璘深深地看著他,過了好幾秒才說:“其實我有點嫉妒。”

    周連勛不懂:“嫉妒什么啊?有什么好嫉妒的?”

    程易璘:“你那么游刃有余地跟人談條件,卻是為了幫助趙知遙”

    “你別犯病啊,”周連勛問,“你說說,我處理什么事不游刃有余了?”

    程易璘笑了:“小周總處理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周連勛:“那當然了,我是誰啊,我是周家和連家的勛榮,深得兩家真傳!

    程易璘:“是是,小周總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這時,保姆車減速準備拐進回云湖華府的小路,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輛白色的SUV直直朝保姆車撞了過來。

    幸好司機經驗豐富,快速打了個方向,堪堪避開了。

    周連勛被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罵了句:“神經病啊,這人怎么開車的?!”

    沒想到那白色的SUV調轉車頭,又朝他們沖了過來。

    周連勛明白了,直喊:“不好,這人是故意的!”

    程易璘提醒司機:“快躲開!要撞上了!”

    第66章

    司機也意識到了,為了防止被撞,他只能加速往前開。

    司機不忘安慰說:“小周總,程總,坐穩了,相信我,我是專業的!

    這個節骨眼上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周連勛給足情緒價值:“好好,我們相信你!

    程易璘已經打電話報了警,同時也向交警那邊說明了情況。

    還好這個時間點這段路的車比較少,留給司機發揮的空間比較大。

    在白色SUV的窮追不舍下,司機被迫越開越快,車速直往上飆。

    交警提示往附近的某段路開,他們會去準備逼停那輛車。

    周連勛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法治社會,誰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撞車害人?

    除非是被逼到絕路了,可他捫心自問也沒有把誰害成這樣吧?

    隨著車速越來越快,他的心跳得也越來越快,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他咬牙握緊拳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鎮定。

    這時,坐在旁邊的程易璘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心里一震,順勢望去。

    程易璘只對他點了下頭,那灰藍色的眼眸沉靜如水,仿佛在說“別怕,有我陪著你”。

    很奇怪,明明程易璘什么都沒說,但他的心頓時好像有了著落點安定平靜了下來,他抿起唇,沒有掙脫開手,也對程易璘點了下頭。

    不一會兒,司機就開到了交警說的那條路,他們降低車速沖過卡,后面的那輛白色SUV被攔停了。

    等保姆車停下來,周連勛才徹底松懈下來,他和程易璘交握的手以被汗濕了,他仰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努力調整好狀態。

    沒想到程易璘過來把他摟進了懷里,安慰說:“小勛別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嗎”

    猝不及防,周連勛怔了一霎,他舒了口氣,用沒受傷的右手輕輕回抱

    周連勛看見從那輛白色SUV上下來的人——

    是汪勇平!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肯定是汪勇平知道自己要被指控職務侵占的事,才想著撞他泄憤。

    幾百萬在平時雖然算不上什么,但要真論起來,判個小十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他不明白,那個通邁傳媒的王總明明在席上說處理汪勇平的事會先悄悄進行,怎么一轉頭就把事情說給了正主聽?

    汪勇平現在是因為危險駕駛被抓的,事情鬧成這樣,他們也要跟去警察局做筆錄。

    到了警局,程易璘抱他下車去坐到輪椅上,正好碰見被押送下警車的汪勇平。

    只聽汪勇平對著他們破口大罵:“我去你媽的周連勛,真以為你了不起了是吧?!一個臭富二代,手伸得那么長,王總都說不追究了,你他媽的還想送我進監獄?你給我等著!看我不搞死你的!”

    抓著汪勇平的警察呵斥:“閉嘴,老實點,犯法了還這么囂張。”

    周連勛冷笑著回了句:“你蹲監獄里好好反省吧,不要白日做夢了!

    等他和程易璘做完筆錄,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一出詢問室,外面等著的人就圍了上來,媽媽更是跑過來抱住了他。

    周連勛有點懵,看著旁邊站著的連峻和李安洲:“你們怎么來了?”

    李安洲說:“小周總,景望收到了你們進警察局的消息,但他在出差,就讓我過來看看情況。”

    連峻說:“勛哥,是大姨告訴我的,我肯定要過來看看呀!

    連蕙說:“小勛,出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媽媽說一聲啊,要不是媽媽收到消息,你是不是還想瞞著?”

    周連勛知道只要進了警察局,就瞞不過媽媽,但沒想到這么快:“不、不是,媽”

    連蕙沒等他說完就說:“不行,真的是太危險了,小勛以后這段時間你出門都帶著保鏢吧,媽媽給你找四個、啊不對找八個保鏢!

    周連勛:“媽,不用,我沒事的,先等警察調查吧!

    說完,他對程易璘使了個眼色。

    程易璘心領神會,開始勸來的人回去,好不容易把人都勸走了。

    周連勛真的累了,一上車就睡了過去。

    直到程易璘把他抱回床上,替他換下西裝,他才醒過來。

    他注視著程易璘,配合地換好睡衣,才緩緩開口:“在車上,你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

    程易璘解釋:“我看出來你有些害怕,想安慰你”

    周連勛心念一動,他不得不承認,這安慰來得很及時。

    他忍不住問:“當年你為什么要消失,我去找你,你還說那種話?”

    “我”程易璘避開那道審視的目光,“小勛,當年我真的沒有辦法,爺爺告訴我那是不對的,我自己也被洗腦了——”

    “其實,你到A國找我的時候,我是想去見你的,但爺爺跟我說在國外殺一個人很容易,讓我當斷則斷”

    “我害怕爺爺真的會對你下手,所以我才會對你說出那種話,小勛,對不起”

    聽到解釋,周連勛心上一個纏繞已久的結似乎慢慢在解開,他恨鐵不成鋼地擰了姓程的一下:“程易璘,你是不是傻。磕銧敔斦f什么你就信什么?還對我下手?程周兩家的關系擺在這,你爺爺怎么可能會對我下手?”

    “雖然這些年你們程家超過了我們老周家,但是我們老周家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你爺爺真敢對我下手,我家里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啊你,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嗎?你爺爺說什么你就信了,不能再仔細想想分析分析嗎?我看你就是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太好了,太單純、太天真了,你的性格說好聽點叫溫和謙遜,說難聽點就是懦弱無能!

    程易璘點頭認錯,他看著周連勛,溫聲問:“小勛,我現在改過來了,還有機會嗎?”

    周連勛裝傻:“機會?什么機會?機會是留個有準備的人的,你作為一個護工,不要成天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程易璘原本以為小勛會說沒機會了,一聽人這樣說,他較真的勁上來,握上周連勛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會胡思亂想,怎么辦小勛,每次面對你,我的心都會越跳越快!

    周連勛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抓得更緊了,感受到那沉穩有力的心跳,他不自覺隨之加快了呼吸,他撇開頭:“別瞎說,什么叫每次看見我都會越跳越快,我看你這段時間在我面前不是很淡定嗎? ”

    “當然是強撐著不表現出來了,”小勛這又緊張又羞澀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特別是嘴硬時那微微嘟起的唇,真的是讓人很想親程易璘笑彎了眼,故意曲解意思逗對方問,“原來小勛是想看我不淡定的模樣嗎?”

    周連勛:“神經病吧你,亂說什么——唔”

    剩下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親吻給吞沒了。

    周連勛睜大眼睛,姓程的居然直接吻了上來,他掙脫不開,準備狠狠地咬下去。

    程易璘腦子一抽,就隨心所欲地吻了上去,感受到小勛想咬他。

    他提前松開了人,本來是想道歉的,但轉念一想吻都吻了,他索性說:“這就是我不淡定的模樣,所以小勛,不要挑釁我。你肯定不想知道,每天我給你換衣服擦身體的時候,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剛才那一吻,把周連勛搞得面紅耳赤的,一聽這話,他炸開了鍋:“你給我滾!我要開除你!”

    “你不是說我懦弱無能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程易璘破罐破摔,越湊越近,“那我就果敢堅毅一回,我不滾。”

    周連勛此刻靠在床頭,退無可退,直罵:“你這算什么果敢堅毅,你這是無恥!你現在就給老子滾出去!”

    “你確定要我滾出去?上次是誰要洗澡,然后我稍微抱緊了一點就”說著,程易璘意味深長地往周連勛身下瞟了瞟。

    本來這件事周連勛想當做沒發生過,刻意忽略了,沒想到會被程易璘特地指出來,他簡直又羞又氣,什么話都往外說了:“你別自作多情,那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好不好?我現在這個年紀,興致來了,就算隨便看見個裸/男也會有感覺!倒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替我擦完身體后去干了什么!”

    “你原來知道”程易璘有些意外,接著大方承認,“我就是去自我紓解啊,你也說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但是我可不是隨便看見個裸/男就會有感覺,我必須要想著你——”

    “你給我閉嘴!”周連勛沒想到對方這么不要臉,居然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講,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什么,他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耳朵也燙得不行,“你給我滾出去!”

    程易璘連動都沒有動。

    話都說破到這份上了,小勛脾氣也發了,他真直接走的話,不就功虧一簣了?

    現在只能再逼一逼了,想著,他動手把上衣給脫了,露出了鍛煉得當精壯的上半身。

    周連勛逃開視線:“你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你你瘋了嗎?我警告你,你別亂來!”

    程易璘反問:“你不是說隨便看見一個裸/男都會有感覺嗎?”

    周連勛不淡定了,但有時候越緊張,腦子轉得越快——

    看來今天把話說開,程易璘是鐵了心想要一個結果。

    不行,他不能這么被動,他要主動出擊。

    周連勛調整好狀態,把目光投回到程易璘身上:“程易璘,你想要什么?想要我表明態度嗎?我稍微一對你顯露好臉色,你就上趕著這樣來,你不覺得你太心急了嗎?”

    程易璘被問住了,一時間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看來有效果,周連勛微笑,伸手把人拉近。

    程易璘反思后,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太心急了,想解釋:“小勛,我”

    周連勛卻用手捂住了程易璘的嘴,阻止人繼續說下去。

    接著,他的手漸漸往下移,毫不顧及地摸了上去。

    那手隨意地游走,他邊故意點火,邊湊到人耳邊說:“說實話,你這身材確實練得很不錯啊,很賞心悅目”

    程易璘的呼吸亂了,他受不了這樣的撩/撥,湊上來想吻,結果被小勛一把推開了。

    周連勛做出一副輕佻的模樣,視線停在那高高拱起的地方:“你現在可以滾了吧,還是說,你想在我面前表演給我看?”

    第67章

    程易璘想反駁,但被這樣當面指出來,最后還是羞恥心占了上風。

    周連勛看著人轉身離去,直到聽見門關上的動靜,他才松了一口氣。

    次日一早。

    程易璘照舊來抱他下床,推他去洗漱。

    周連勛刷著牙,望著鏡子里照印出的程易璘的身影,想了很久,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到底有私心——

    他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程易璘的照顧,萬一說破了,人直接跑走了的話,誰來給他做飯,誰來幫他擦身體換衣服?

    周連勛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但他現在暫時無法直面程易璘對他的感情,更不想把話說死把事情做絕,只能選擇“裝聾作啞”地逃避了

    好在程易璘也沒有說什么,默默地等他洗漱完,又推他去吃早餐。

    昨晚的事好像就這么過去了,雙方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又或許,是誰都不想打破這詭異的和諧

    正吃著飯,通邁傳媒的王總打電話過來了,周連勛直接開了免提——

    王總聲音挺急切的:“小周總,我知道汪勇平干的蠢事了,您沒事吧?實在是不好意思,昨天他來接我,意外看見了你們給我的他職務侵占的證據,就很生氣地趕我下車,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后面居然搞出來這種事!

    那么重要的證據,就這么意外地被當事人看見了?汪勇平這人雖說蠢了點,但能失去理智到那種程度,很難不說背后沒有人在挑撥。

    不過這也只是周連勛的猜想,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

    現在汪勇平已經被抓了,一切調查的結果只能交給警方了。

    周連勛笑了聲:“王總,這還真是意外啊和您合作也蠻驚險的,以后不會還有這種意外吧?”

    王總依舊一副唯唯諾諾的語氣:“小周總,這次的事實在是抱歉,以后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況了,希望我們下次合作愉快。”

    周連勛敷衍了句,就掛斷了電話。

    剛吃完,手機又響了,真是個熱鬧的早晨啊。

    周連勛一看,是小趙打來的電話,坐他對面的程易璘明顯也看見了。

    周連勛再次開了免提——

    趙知遙著急地說:“小周總,我剛聽說汪勇平昨晚開車要撞你的事,怎么樣?你沒事嗎?他也真是太過分了!”

    周連勛答:“有驚無險,我沒事。”

    趙知遙遲疑了幾秒說:“小周總,汪勇平被抓了,他拍我裸照的事也被查出來了,警方讓我去做筆錄,配合調查,我之前從來沒去過警察局,有點害怕”

    說到底小趙也就是個十九歲剛上大學的大學生,遇上這種事確實可能招架不住,周連勛想了想說:“沒事,我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你和通邁傳媒解約的事情已經搞定了,等你做完筆錄,我帶你去公司簽合同。”

    趙知遙激動地說:“好的,謝謝小周總!”

    掛了電話,程易璘發表了意見:“我不想去,小勛,為什么是你陪他去?你不是要簽了他么,明明可以讓你公司新招的那個負責藝人經紀的員工去陪啊!

    周連勛說:“你想這么多干什么?那人還沒有見過小趙,我打算今天帶小趙去見的,而且這件事確實我去比較合適!

    程易璘不說話了,收拾碗筷去了廚房。

    居然給他甩臉子,等人出來,周連勛說:“你不想去可以啊,我讓司機來接我,實在不行,我還有一條腿呢,我自個蹦著去。”

    程易璘最后還是妥協了,帶著他去了警察局。

    晦氣的是,他剛跟小趙交代完注意事項,就遇見了審訊出來的汪勇平。

    汪勇平一看見他們就大喊:“周連勛,你以為趙知遙就那么單純嗎?他沒準也在給你下套,下一個進來的就是你了!還是說你這么盡心盡力地幫他,是因為你們已經睡過了?”

    趙知遙渾身一僵,想解釋:“小周總,我不會給你下套的”

    周連勛示意他不用說了,然后回汪勇平:“你的思想就永遠這么齷齪嗎?真是去牢里好好改造改造。”

    程易璘看了看趙知遙,又看了看周連勛,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勇平還想說什么,被警察帶走了。

    周連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當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等小趙做完筆錄,他帶人去了公司,雙方正式簽約了。

    為了慶祝,他又帶小趙和員工們一起去勛盛大酒店吃了午飯。

    席間的氣氛很活躍,周連勛注意到程易璘一直悶悶不樂的。

    他有意湊過去挑起話頭,程易璘也回復一兩句就沒了下文。

    等吃完飯到了車上,周連勛忍不住問:“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過了許久,久到周連勛以為姓程的不會吭聲了,程易璘才問:“你對那個人真的沒有私心嗎?”

    “那個人”自然是指趙知遙。

    周連勛不理解:“程易璘,你有病吧,又提這事干什么,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我跟他確實沒有什么!

    程易璘:“我本來是相信你們之間沒有什么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害怕了,我好害怕”

    “不是,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周連勛想到了上午的事,“不會是汪勇平的話,我沒聽進去,反倒被你聽進去了吧?”

    程易璘沒有回答。

    周連勛真的煩他這種態度,賭氣說:“就算我跟他真有什么,也不關你的事。”

    程易璘慪氣:“對,是,我只是一個護工,我沒有資格過問你的事。”

    本來周連勛以前對程易璘說“你只是一個護工”這種話,里面大多帶了些戲謔的成分。

    今天聽程易璘自己這樣說,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但他嘴上依然說:“你知道就好!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一直到云湖華府,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程易璘來推他,周連勛實在是憋不住了:“姓程的,你是在跟我冷戰嗎?一下午就讓我自己一個在書房里,也不說泡點茶洗點水果送過來。”

    周連勛其實是想問程易璘為什么不來書房陪他,結果話說出來就成了這陰陽怪氣的模樣。

    程易璘把他推到餐桌前,又去對面坐下:“你忙工作,我也有我自己的事!

    “可你現在不是我的護工嗎?”周連勛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看著滿桌都是他喜歡吃的菜,他緩了緩說,“我看你有時候抱著個筆記本在那噼里啪啦的打字,你在干什么?不會是和什么藍顏知己吐槽我吧?”

    程易璘只說:“不是!

    周連勛受不了了,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餐桌上:“程易璘,你有必要這樣嗎?就因為趙知遙的事,你這樣跟我甩臉子?天天懷疑這懷疑那的,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自己呢,要不是你當時把人打得進醫院了,我會出于愧疚,這么盡心盡力地幫他嗎?”

    聽這話,程易璘呆滯了一霎,隨及臉上的神色鮮活了起來:“所以小勛你是因為我?”

    周連勛眨眨眼,發覺自己說太多了,他否認:“不是,沒有,我氣懵了瞎說的!

    程易璘那灰藍色的眼眸亮了:“就是就是,小勛,我知道了,我以后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周連勛低頭:“吃你的飯吧,哪來那么多話!

    程易璘給他夾菜,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好,吃飯吃飯!

    接下來的兩天總算是安生了。

    一連串的面試招來了幾個不錯的員工,都已經去公司入職了。

    汪勇平被拘留,趙知遙簽了他的公司,有專業經紀人帶著。

    風波平息,周連勛終于能好好休息會,喘口氣了。

    只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到底怎么樣才最好

    想著,他看了看坐在旁邊正在打字的程易璘,算了,剩下的等他拆完石膏再說吧。

    周連勛沒有午睡的習慣,吃完午飯,他想放松放松,準備選部電影看。

    程易璘給他推薦了一部,說是國外近期的冷門佳作。

    于是,兩人一起坐下看了起來。

    這部電影是偏向懸疑色彩的,情節緊湊,確實算得上是一部好作品。

    到中期的時候,男女主情到深處,接吻并互相脫起了衣服

    影片中的氛圍是恰到好處,如果周連勛獨自在看的話,沒準還會欣賞欣賞導演的拍攝手法,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有點坐立難安

    國外的電影很多都不避諱尺度什么的,看著男女主脫光了衣服且開始有了動作,周連勛移開眼回避,臉上是越來越燙。

    幸好家庭影院里燈光暗,程易璘應該看不出他的異樣,他偷偷瞄了程易璘一眼,程易璘氣定神閑地坐著,那模樣是很認真地在看電影。

    周連勛繃不住了,他真的很想直接回房,但這樣說走也太欲蓋彌彰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這是劇情需要的,沒有什么,真的沒有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段,周連勛特地等后續的一個情節過去,才欲蓋彌彰地打了個哈欠說:“我困了,我想去午睡!

    程易璘起身推他回臥室。

    躺在床上,周連勛根本睡不著,電影里那些香/艷的畫面在他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

    他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自從上次洗澡之后他就沒有再自我紓解過了,現在一被激到是完全壓不下去

    他的身上越來越燥,最后只能拿出手機,搜了部小視頻,又抽了幾張紙巾

    因為左手打著石膏,他只能找角度把手機支在胸前。

    準備好一切,他帶上耳機,放大聲音,開始專心致志地

    忽然,余光里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心里一驚,連忙把手抽出來把手機息屏了,面對突然出現的程易璘,他沒底氣地質問:“你你你來干什么?為什么不敲門?”

    “我來問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準備去超市了,”程易璘說,“我敲門了,你沒有理我,我就進來看看!

    周連勛心跳如鼓,只想把人快點趕走:“你看著買吧,我都可以”

    程易璘發覺不對,幾步上前:“小勛,你在干什么?臉怎么這么紅?”

    周連勛強裝鎮定:“沒、沒干什么啊你快去吧,我要睡覺了!

    說著,他就要往被子下躲,沒想到猛地掀起了一陣風,他的被子直接被程易璘掀開了!

    靠,這下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周連勛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程易璘意外地看著他:“小勛,你這是在”

    周連勛怒斥著打斷:“閉嘴!出去!”

    程易璘面上帶著笑,反而在床前坐下了。

    周連勛警覺地往里挪:“你、你干什么?”

    程易璘沒有多說,一把將人撈了過來:“小勛,讓我幫你吧”

    周連勛掙脫不了,無法自控地折服了

    被動地疏解后,他像只擱淺的魚,仰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面色緋紅,久久不能平復,眼角的淚流不止,當然,他罵人還是有力氣的:“程易璘,你混蛋!”

    程易璘吻去了他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是,我是混蛋”

    周連勛惱羞成怒:“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程易璘:“你知道,我是不會滾的!

    周連勛腦子清醒了一點,他反應過來了:“你是故意推薦那部電影給我的吧?程易璘,我去你大爺的,你是不是在給我下套?!”

    程易璘不置可否:“你上次那么對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周連勛:“你就是故意的!”

    *

    這種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很容易就會有第二次。

    周連勛也很苦惱,可他發現自己愈發招架不住,更無力反抗。

    他覺得自己好像中了一個圈套,從給他做飯開始,程易璘似乎在一步一步地把他引入陷阱,讓他逐漸放低防線,最后連自我也迷失了

    半個月以來,雖然他們一直是這種邊緣性/行為,沒有實質性地發生什么,但周連勛知道這是不對的,這完全就是不正常的關系。

    他嚴詞表示過拒絕且暗下決心不會有下一次,最后總是會丟盔棄甲、一敗涂地。

    在程易璘的掌控下,他好像成為了一個能隨意被揉搓的圓

    今晚也是如此。

    程易璘本來在幫他擦身體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開始

    結束后,程易璘幫他擦干凈身上被沾到的污濁,湊過來要吻他。

    周連勛偏頭避開了,他的呼吸仍舊很亂:“我們這樣是不正常的”

    “為什么不正常?”程易璘在他耳畔問,低低的嗓音里帶著些哄騙的意味,“難道我們還不算在一起了嗎?”

    周連勛把人推開了點:“什么鬼,算什么算?”

    程易璘直起身,灰藍色的眼眸深沉無比:“那這半個月你這么享受,原來只是把我當成工具了。”

    “不是”

    “那你說,現在這些算什么?”

    “你別逼我”周連勛不知道該怎么說,他頓了頓,“等我拆完石膏再說吧,還有一個星期,讓我再好好想想。”

    “好。”

    除了這件事,周連勛還有一件事要苦惱,就是他的奶奶和爸爸也知道了他受傷的事。

    這幾天他的公寓是熱鬧極了,他們像約好了似的——

    早上媽媽奶奶一起來看他,有時候爸爸沒事了也會跟來,下午連峻會來找他說些有的沒有

    在連峻第N次提起男朋友“阿楠”時,周連勛忍不住了,直說:“你想分手就分吧!

    連峻一臉“勛哥你懂我”的神情:“勛哥,看來你也覺得我跟他之間確實出現了問題。”

    這么多年相處下來,每次連峻一出現這種狀態,周連勛就知道,這小子是想和男朋友分手了。

    連峻沒有公開出柜,又不好跟其他人傾訴,只能來找他這個最信任的哥哥。

    作為哥哥,他大多會順著連峻說話的,因為他這表弟對感情這種事很有見地,勸也勸不動,來找他訴說只是尋求認同感的,其實基本上已經自己決定好了。

    “你都纏著我念叨了這么多天,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句么,”周連勛問,“你們談了有三個月了吧?”

    連峻搖了搖頭:“算上今天,應該是剛好八十天!

    周連勛:“也挺不錯的了,在你眾多的前任里算是時間比較長的了!

    “其實我跟他提過分手了,可是他不同意,”連峻煩躁地撓了撓頭,“勛哥,我真是搞不懂他,這樣勉強談下去有什么意思啊?”

    “我和他最近老是吵架,他說我不重視他,說在我眼里誰都比他重要,真的是莫名其妙,我感覺他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以前不會這樣跟我鬧的”

    “談戀愛這種事不就是應該享受愛情的樂趣嗎?如果只剩下爭吵的話,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還不如好聚好散。”

    “對對對,”周連勛勸說,“你回去再好好和他聊聊吧,該補償補償,該結束結束。”

    連峻嘆了口氣:“唉,只能這樣了”

    接下來的幾天,連峻沒有再來找他了,看來是把和阿楠分手的事搞定了。

    很快,到了拆石膏的日子,爸爸媽媽、奶奶和程易璘都跟著他去了醫院。

    做完檢查后,醫生說腳上恢復的不錯,可以拆石膏了,但手上的最好再戴一周。

    周連勛聽醫生的話,先把腳上的石膏拆了。

    經過一個月的輪椅生涯,他終于能走路了。

    拆完石膏后,周連勛激動地嘗試雙腳著地,這種久違的落地感,讓他格外欣喜。

    一開始走路還是有點陌生的,他都快忘記怎么邁步了,還是程易璘摻著他,爸媽奶奶圍著他慢慢告訴他安慰他。

    因為打石膏,他左邊小腿的肌肉有些萎縮。

    不過醫生說不要緊,只要以后多走走,再加上后續的康復治療是會恢復的。

    從醫院走出來,周連勛覺得是神清氣爽。

    他們一行人去好好吃了一頓飯慶祝。

    結束后,爸媽和奶奶上了一輛車回山莊,他則和程易璘回云湖華府。

    車上,程易璘時不時地看過來,周連勛問:“怎么了?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程易璘提醒:“你不是說,等你拆完石膏就明確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第68章

    周連勛上次說等拆完石膏就明確關系,更多的是緩兵之計。

    說實話,他早就忘了,要是程易璘不提,也不會想起來。

    現在聽程易璘來問了,他怔愣半秒,急中生智反問:“我手上的石膏還沒拆呢,你急什么?”

    程易璘看著他的眼神沾染上了一分略帶無奈的笑意:“好啊,不急,等你手上的石膏拆完吧,也就剩下一個星期了!

    周連勛:“再說吧”

    沒一會兒,連峻打電話來了——

    周連勛接了:“喂怎么了?”

    連峻:“勛哥,聽說你今天去拆石膏啊,可惜我有事不能一起去見證”

    周連勛知道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直接打斷他獻媚的話,問:“別扯了,有事說事。”

    連峻不說話了,最后干干地笑了聲:“勛哥,你不要這么想我嘛,我打電話來只是為了表示作為你最最最要好的弟弟的關心,絕對沒有其他企圖”

    周連勛能感覺到連峻的狀態很不對,但眼下這小子這樣說,就是已經決定不告訴他了,他追問也問不出什么,他索性說:“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說不說?”

    連峻打哈哈:“什么?真沒什么事,行了勛哥,我這邊忙,就不跟你說了昂,你好好休息!

    說完,連峻就把電話掛了。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周連勛嘖了一聲。

    坐在旁邊的程易璘聽到了全程,安慰說:“你放心,小峻藏不住事的!

    “我知道,”周連勛說,“我就是在想,他到底捅出了什么大簍子,居然不敢告訴我!

    程易璘:“或許他只是看你剛完拆石膏,不想讓你費心。小峻做事看起來咋咋呼呼的,實際上也是挺有分寸的,應該不會是什么殺人放火進監獄的事!

    周連勛聽笑了:“你這話還不如不說呢!

    程易璘:“你要是不放心,我讓人去查查!

    “不用,再等等吧,”周連勛篤定,“你信不信,他要是找一圈沒人幫他,會打電話給你。”

    不出周連勛的意料,他們剛到云湖華府,程易璘的手機就響了——

    是連峻打來的。

    程易璘接聽并開了免提。

    連峻有些急切的話語傳出:“喂易璘哥,你現在跟勛哥在一起嗎?”

    兩人對了一下眼色,程易璘輕咳了一聲,回答:“沒有,怎么了,有事嗎?”

    “易璘哥,你能先借我兩百萬嗎?”連峻說,“我只是拿來周轉一下,明年還你,利息由你定,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勛哥。”

    說著,連峻煩惱地吐槽道:“我那些狗屁朋友也真是的,平時他們找我借錢我都二話不說地借了,還不收他們利息。結果我找他們借錢,他們就推三阻四地說沒有”

    程易璘問:“小峻,你借這筆錢是干什么用,是酒吧經營出了問題嗎?”

    連峻明顯頓了頓:“算、算是吧,易璘哥,我知道你人最好了,看在我幫你出主意追勛哥的份上,你就借給我吧,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的。”

    周連勛聽得伸手擰了程易璘一下,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我就知道你和連峻合伙套路我”。

    程易璘淺笑著避開,用唇語問“幫嗎”?

    周連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程易璘心領神會地說:“小峻,你別著急,最近我的銀行卡出了問題被限制大額轉賬了,因為要照顧小勛一直沒管,我先去趟銀行把事情解決了,再轉給你!

    連峻激動地說:“好好好,我就知道易璘哥你最好了!”

    等程易璘打完電話,周連勛轉身往外走。

    程易璘問:“小勛,你要去哪?”

    周連勛:“UN!

    下午這個點UN酒吧還是打烊的狀態。

    周連勛推門進去,驚動了里面的工作人員。

    周連勛警告說:“誰要是敢給連峻通風報信,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他查了酒吧公賬里的余額,看見賬面上僅存的那可憐的幾百塊,頓時氣血翻涌。

    “讓連峻給我滾過來!”

    從開業到現在,少說里面也有兩三百萬了,現在竟然只有幾百塊錢,太離譜了!

    聽連峻說要借錢,他就猜是酒吧資金出了問題,沒想到真被他給猜對了。

    這段時間,他一邊養傷,一邊忙著公司的事,根本顧不上這邊。

    之前連峻酒吧的營銷做得那么好,后續經營也不錯,他以為可以放心了,沒想到才三個月不到就成了現在的局面。

    周連勛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程易璘打電話給連峻讓人過來一趟,又帶著周連勛坐下,給人倒了一杯水:“小勛,別生氣,他馬上就過來了!

    不到十分鐘,連峻跑進辦公室前,認錯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勛哥,勛哥,我錯了!”

    周連勛的情緒穩定了不少:“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扒了你的皮,啊不對,現在是法治社會,這金額也夠你坐牢了,正好我前段時間剛送了一個職務侵占的進去,你們倆在里面可以做個伴!

    連峻欲哭無淚:“勛哥,勛哥,我我我真不是故意要挪用酒吧的錢的,我我是投資失敗了,沒有辦法才”

    “還在說謊!”周連勛嚴聲拆穿了他,“你對投資什么的從來都不感興趣,我查了,你最近根本沒有大額的投資,哪里來的失。俊

    連峻:“勛哥”

    周連勛不再多說,拿出了手機:“你不肯跟我說實話沒事,那你去跟警察說吧!

    “勛哥,別報警!”連峻想上來搶手機,被程易璘攔住了。

    周連勛把手機撥號的界面給連峻看:“你說不說?!最后三秒,三,二,一——”

    “我說我說,”連峻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雙手抱頭,“是阿楠”

    周連勛意外:“怎么回事,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嗎?”

    “我跟他提分手,他都不同意,昨天他消失了,我發現酒吧賬上的錢也被轉走了,”說著說著,連峻心酸地紅了眼眶,“我去質問他,他給我發了一段視頻,是我和他的他說,如果我今天不給他兩百萬,他就要把視頻發給我媽”

    周連勛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怎么會知道酒吧賬戶的密碼,又怎么會知道小姨的聯系方式?”

    連峻擦了擦眼淚:“我和他這段時間都住在一起,我也沒有特意提防他”

    “你真的是”周連勛無語至極,“你談那么多戀愛,腦子談哪里去了?我是不是一開始就提醒過你要防止被騙?”

    連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程易璘把紙巾遞給連峻,勸慰周連勛說:“小勛,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問題給解決了!

    周連勛煩悶地出了口氣:“天天給我找事情,阿楠現在在哪?”

    連峻:“他沒有告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會查嗎?!”周連勛的太陽穴里突突的,他看向了程易璘。

    程易璘頷首:“我聯系人去找!

    連峻吸吸鼻子,拽了拽周連勛的衣角:“勛哥,拜托你不要傷害他。”

    周連勛氣得拿食指戳連峻的腦門:“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在幫他說話?!”

    連峻:“我畢竟我跟他在一起過”

    周連勛:“滾!

    *

    阿楠躲在酒店里,聽見敲門聲說是來送餐的。

    他打開門,隨及被人捂住口鼻,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他已經身處在一個燈光明亮的小房間里,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他的對面坐著小周總,兩邊分別坐著程總和連峻。

    小周總正把玩著一只鋼筆,筆頭時不時地敲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他醒了,小周總禮貌地開口說:“不好意思,用了一些手段把你帶到這,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為什么吧?”

    因為藥物的緣故,阿楠的腦子還有點沉,他盡力保持鎮定:“我知道!

    周連勛冷笑了聲,扔下手中的筆,往后靠到了椅背上:“現在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我送你去警察局,按照現有的證據,你被判個十幾年應該不是問題;二是你主動交出酒吧賬戶的錢和視頻,我放你走,你和連峻之間一筆勾銷”

    “我本來打算直接把你送去警察局的,是連峻硬要攔著我,說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鬼話——”

    “你們戀愛的這幾個月,少說他也在你身上花了兩百萬吧,這錢就算他送你了,也請你識相一點!

    阿楠死死地盯著連峻,嘲諷地笑了:“呵,你個算什么男人?這種事還讓你哥幫你出頭?”

    連峻勸:“阿楠,你就把錢和視頻交出來吧,你也知道,勛哥不好惹”

    “你給我滾!”阿楠激動地掙扎起來,怒罵,“連峻!你根本就沒有心!你說開放式關系我同意了,你還把人帶到公寓來,當著我的面搞,你惡不惡心?!”

    “在你心里,我就是只小貓小狗,你借酒勁死命玩我,把我弄進醫院了,說好了要陪我,到了晚上又跑去看你那個破酒吧,你有把我當過你的男朋友嗎?!”

    “我本來以為,只要你給我錢,什么我都能忍下去。我都忍成這樣了,你居然還要跟我提分手?我受不了了,拿點補償也不過分吧!至于視頻,我也沒有打算傳播出去,就是故意惡心你,不想讓你好過!”

    連峻被說懵了:“我”

    聽阿楠這一系列的控訴,周連勛也覺得他這表弟挺不像話的。

    不過阿楠進醫院的事他有印象,那天連峻讓他去看酒吧的,結果他和程易璘鬧起來了,連峻才又趕過來調解,說到底這件事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

    周連勛面不改色,依然嚴肅地問:“連峻有錯,你有怨也是應該的,但是犯不著為了懲罰他做出違法的是吧?”

    說著,周連勛拿出了阿楠的手機:“手機里的視頻我們已經刪了,你還在哪備份了?”

    阿楠淚流滿面,他冷靜了一點,回答:“沒有了,我本來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的”

    周連勛又拿出了幾張從阿楠那搜出的銀行卡:“酒吧賬戶上的那兩百多萬呢?”

    阿楠緘默不言,過了幾分鐘才說:“在那張藍色的卡里,密碼是昨天的日期”

    周連勛把卡遞給程易璘。

    程易璘查了一下,里面確實有兩百多萬,對周連勛點了下頭。

    周連勛對阿楠說:“謝謝你的配合。”

    “我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們多得是辦法搞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見,”阿楠掙了掙,“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周連勛看向連峻:“愣著干什么?上去松綁啊!

    說完,周連勛懶得再管,拉著程易璘離開了房間。

    這次的小風波算是比較順利的解決了。

    又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天。

    易景慈善基金會那邊說臨市有一個活動必須由程易璘參加,為期四天。

    程易璘推不掉,又放心不下周連勛,就開始槐州臨市兩頭跑。

    這兩天,程易璘都是一起吃完早飯再走的。

    周連勛白天一個人閑著無聊,會回山莊陪奶奶和媽媽。

    然后程易璘晚上回來,就順道去山莊接他。

    今天,周連勛在山莊陪媽媽跟老師學插花。

    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他的手機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是——

    【小周總,我現在已經坐上去往國外的飛機了,想來想去,還是要感謝你們那天對我的威逼,最后我決定送一份禮物給你們,祝你們早日出柜,不得安寧。】

    周連勛眉間深蹙,猜得沒錯,這條短信應該是阿楠發過來的。

    這是在搞什么鬼?

    “小勛,把那個花遞給我呀,怎么愣神了?”一旁的連蕙問。

    “噢噢沒什么,”周連勛隨手把花遞過去,起身說,“媽,我公司有事,我去打個電話!

    周連勛出去給連峻打了好幾通電話,都無人接聽。

    完了,不會出事了吧?

    他正擔心著,媽媽從里面急匆匆地出來了,周連勛攔住人問:“怎么了媽,這么著急?”

    連蕙說:“劉姨打電話來說出事了,讓我趕緊去連家老宅一趟!

    劉姨是連家老宅的管家,為人沉穩,不是大事根本不會給他媽媽打電話。

    周連勛不放心:“媽,我跟你一起去!

    第69章

    周連勛和媽媽一到連家的老宅,焦急等候著的劉管家就迎上來說:“夫人,勛少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連總直接揪著峻少爺的耳朵把人帶去了書房,還不準人靠近,我聽里面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怕出事,就趕緊給您打了個電話!

    劉管家這個人將近六十,古板守舊,執拗地用“少爺”、“夫人”這種來稱呼主人家,說了也不改。

    每次周連勛來聽到對方認認真真地喊出“勛少爺”這個稱呼,真的是忍不住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至于劉管家話里的“連總”,指的是周連勛的小姨——連菁。

    周連勛的外公外婆生育了兩個女兒,連蕙和連菁。

    連蕙和周父戀愛結婚,兩家家世不相上下,算是強強結合。

    而連菁愛上了一個大學都沒讀的窮小子,周連勛聽說,起初外公外婆并不同意這門婚事,最后實在拗不過閨女,就同意那個窮小子入贅到連家。

    所以連峻才會隨母姓。

    可惜的是,周連勛的小姨夫在連峻七八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這么多年,連菁一直忙于照料連家的產業,也沒有再婚

    連蕙說:“劉姨,你把書房的鑰匙給我,我和小勛去看看!

    “好的好的。”劉管家交出了準備好的鑰匙。

    母子二人走到書房,還沒進門,里面激烈的爭吵聲伴隨著有什么東西摔碎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周連勛清楚地聽見了小姨怒氣沖天的質問——

    “你是個同性戀也就算了,你知道他發給我的消息里怎么說的嗎?說你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把不同的人帶回公寓亂搞,連談戀愛也要和人說什么開放關系,連峻你這樣像話嗎?!”

    連峻還在犟嘴:“什么亂搞啊?能不能不要說這么難聽,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就喜歡年輕新鮮的肉/體怎么了?!”

    周連勛見媽媽拿鑰匙開門的動作一滯,提議說:“媽,這種事要不等他們吵完,我們再進去?”

    “不用,我們是來勸架的!边B蕙推開門走了進來。

    周連勛緊隨其后——

    書房里,地上有瓷器摔破的碎片,連菁正拿雞毛撣子打連峻,連峻也不躲就梗著脖子干站著被抽。

    連菁邊打邊說:“我怎么會有你這種兒子?!”

    連峻反唇相譏:“哼,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我爸死后,你有管過我嗎?天天開會開會,出差出差!我知道我學習不好也沒有什么天賦,更沒有什么讓你值得驕傲的地方,你早就放養我了,現在又為什么要來管我?你算什么母親?!”

    一聽這話,連菁怒火攻心,氣得扔掉雞毛撣子,反手就給了連峻一耳光。

    連峻被打得頭偏到一側,臉上火辣辣的疼,他怔得一下子說不上話來。

    偌大的書房里,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見此情景,連蕙趕緊跑上去拉開了妹妹,周連勛則拖著左手還打著石膏的身體,用完好的右手拉開了表弟。

    看見連峻臉上鮮紅的指印,那邊小姨還叫囂著要教訓兒子,周連勛忍不住勸:“小姨,小峻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咱們慢慢說,您別動手啊”

    連峻淚流滿面,左臉上迅速隆起了一大片,他頭昏腦脹的,全然沒聽出表哥是在幫他說話,喊道:“我哪不對了,我沒錯!”

    周連勛瞪他,加重語氣:“你給我閉嘴!”

    “你憑什么讓我閉嘴,你憑什么教訓我?”失去理智的連峻開始“無差別攻擊”,什么話都往外說,“你他媽的自己都活不明白,你明明就是對程易璘念念不忘,明明就是還喜歡他,偏偏要作死,一直鬧來鬧去,鬧到自己斷手斷腳才滿意了是吧?!”

    當著家人的面,連峻居然就這么點破了他喜歡過程易璘的事?

    周連勛氣懵了,一時間動作比腦子的反應更快,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拳把人揍倒在地

    這場鬧劇,最終在小姨和媽媽的叫喊聲中,在連峻的倒地不省人事里,落下了帷幕

    周連勛這一拳打得太用力,牽動到打著石膏的左手都隱隱作痛。

    家庭醫生來給他看過后,說沒有什么大問題,他不太放心,準備后天去拆石膏的時候再好好查查。

    至于連峻,醫生說也沒什么大事,可能是過激導致的暈厥,已經用了些藥,剩下的要等人醒過來再看看情況。

    眼下,媽媽把情緒激動的小姨帶去了另一個房間開導。

    周連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媽媽,就留在連峻的房間里,等連峻醒。

    直到天完全黑了,床上的連峻才動了動眼皮,睜開了眼。

    他緩了一會,和坐在床邊的表哥對上視線,他愣了愣,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恨不得再次昏睡過去。

    他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勛哥,對不起,我、我錯了,我”

    “閉嘴,”周連勛知道他要說什么,“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打你一拳,也算是扯平了,不要在這扭扭捏捏的!

    連峻支起上身,半躺到床頭,還在說:“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腦子里在想什么”

    周連勛嘖了一聲,打斷他:“我讓你說正事,是阿楠發消息小姨了嗎?我也收到了阿楠短信,說什么要送一份禮物給我們,就是這個嗎?”

    連峻苦笑:“應該是他給我媽發消息控訴我約/炮、一夜情、說我腦子和三觀不正常,給他帶去了很多傷害”

    周連勛松了口氣:“這還好,我還以為他把你和他的視頻發給小姨了”

    “他也發了——”

    周連勛驚呼:“什么?”

    “勛哥你別這么激動,我還沒說完呢,”連峻解釋,“他為了給我媽佐證原本是我的男朋友,發了我和他的接吻照!

    “誰讓你說話大喘氣的,嚇死我了,”周連勛說,“你和小姨怎么會吵得這么厲害?”

    連峻紅了眼眶:“她平時不管我,現在碰上這種事就來教育我,這怎么了?我又沒犯法,我氣不過就”

    “行行行,不準哭,”周連勛伸手安撫,“不過我說實話啊,你這觀念真的是太開放了,一般人都接受不了,我也是見慣了你這樣才習以為常的,你也體諒體諒小姨”

    連峻抹了把淚:“不是勛哥,但我這觀念也說不上是錯的吧,我好歹也沒去犯法啊,更不像那誰的兒子直接鬧出人命來了,她憑什么搞得我像是去殺人放火了一樣來說我啊?”

    周連勛:“夠了夠了,你別在這跟我辯論了,其實說到底,你也沒錯,小姨也沒錯,你再好好冷靜冷靜!

    連峻吸吸鼻子,不說話了。

    周連勛本來還想待著避一避的,看他表弟這副死德性,也沒心情再待下去了,起身說:“好了,我去叫醫生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連峻“嗯”了一聲。

    周連勛打開房門出去,迎面和走來媽媽跟小姨碰上了。

    他臉上的表情一僵,硬著頭皮上去說:“媽,小姨,連峻醒了,我去叫醫生來!

    “不用了,醫生等下就來了,”連蕙過來挽上兒子的手臂,“小勛,媽媽和你好久沒有談過心了,我們一起去花園里逛逛吧?”

    事已至此,周連勛略顯局促地說:“好、好吧”

    連家老宅的花園在當初建造時是精心設計了的。

    花園里樹木繁茂,根據時令種了不同的花,保證不管在什么季節都能看見鮮花盛開的景象。

    又引了一條小溪經過,一進花園就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加上悅耳的流水聲,真是努力讓每個身處其間的人都感到輕松自在。

    此刻的周連勛卻一點也不輕松。

    媽媽沒有說什么,只帶著他在花園里逛,向他介紹新的花的品種。

    周連勛憋不住了:“媽,我是喜歡過程易璘當年我和他鬧翻了,也差不多是因為這件事”

    連蕙拿著花的手頓了頓:“當年的事,媽媽想了很多很多種可能,但都沒想過是這種”

    周連勛略過了一些不能說的細節:“我之前喜歡他好久在十九歲生日那天,我喝多了,借酒勁跟他表了白后來這件事被程老爺子知道了,他阻止程易璘來見我”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當初不愿意跟我們說,”連蕙帶著兒子坐到了旁邊的木椅上,“那你和易璘現在又是什么情況?你之前對他那么排斥,這一個月又都是他在照顧你”

    周連勛垂下眼眸:“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說他喜歡我”

    連蕙拍了拍兒子的手:“那你還喜歡他嗎?”

    周連勛沉默了。

    連蕙輕嘆:“沒事的,你如果不喜歡他了,選個合適的時機跟他說開吧,如果還喜歡他,那就接受他這份遲來的感情。小勛,這件事你對家里不要有心里負擔,我想告訴你,不管怎么樣,媽媽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媽”周連勛眼中迎上了淚,他撲進媽媽的懷里,“謝謝你,你真好”

    連蕙的眼里也淚光閃爍的,她摸著兒子的頭發:“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周連勛搖了搖頭:“你就是”

    “連你當年喜歡易璘的事都沒有發現”連蕙停頓幾秒,才繼續說,“我一直很后悔,那時候沒有偷偷跟你去國外,而是陪你爸爸去出差”

    “我怕你一個人出事,去求景望悄悄跟著你,后來景望告訴我,你遇上了搶劫被人拿槍指著頭”

    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結,連蕙淚如雨下:“當時你該多絕望啊媽媽真的后悔,沒有第一時間陪在你身邊,給你支持”

    周連勛哽咽了。

    他一直想不通,當年冷情冷性跟他關系算不上好的程景望怎么會突然出現救了他?

    現在才明白,原來這背后是有媽媽的授意。

    他緊緊懷抱,心中百感交集,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到嘴邊只喊了聲:“媽”

    連蕙擦掉眼淚,輕拍兒子的背:“我那時候就在想,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我不求別的,只求你能健康快樂的活著”

    “你和易璘的事,媽媽不知道內情,也不好多說什么,你也長大了,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選擇吧,只有一條,不能傷害到你自己”

    周連勛從媽媽的懷里出來,流著淚點了點頭。

    連蕙幫忙擦了擦兒子臉上的淚:“好啦,小勛是男子漢了,不能當愛哭鬼了!

    周連勛把眼淚擦干凈,破涕而笑:“媽,你說我不是小孩了,還用這哄小孩的語氣”

    連蕙也笑了:“因為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孩子呀”

    這時,周連勛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程易璘的電話。

    應該是程易璘從臨市回來,順道來接他回云湖華府了。

    連蕙看見說:“易璘來接你了吧,時間也不早了,回去吧!

    周連勛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上了車,周連勛才反應過來,問程易璘:“你怎么知道我在這的?我沒告訴你我在連家老宅的吧!

    程易璘答:“我去山莊的時候,管家一看見我,就跟我說,你和連阿姨有事去了連家老宅!

    周連勛:“管家也真是的”

    “他是看我這幾天一直去接你,”程易璘問,“你們怎么突然來老宅了,是有事嗎?”

    周連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阿楠把連峻的種種‘罪證’發給了我小姨,他們一言不合,直接吵起來了現在應該是解決了。”

    程易璘:“連菁阿姨是接受了連峻是同性戀的事?”

    周連勛思考了幾秒:“我感覺在我小姨眼里,連峻亂跟別人搞一夜情什么的,貌似比同性戀這件事更嚴重”

    程易璘笑得有些苦澀:“連菁阿姨比我爺爺開明多——”

    “不準提不高興的事,”周連勛趕緊打斷程易璘,然后說,“其實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

    “連峻太激動,和我吵的時候,當著我媽的面把我喜歡過你的事情說出來了!

    程易璘意外:“什么?那連蕙阿姨怎么說?”

    “我媽專門帶我去花園談心,我媽說”周連勛故意拖長了語氣,看程易璘不自覺握緊了方向盤,那手上的青筋都顯出來了。

    “說什么?”

    周連勛不賣關子了:“說不管我的選擇是什么,都會尊重并且支持我的決定!

    “真好,”程易璘問,“那你的決定是什么?”

    “我的決定是”周連勛差點被繞進去了,他及時剎住嘴,“什么啊,你別跟我在這套話,說了等我拆完石膏給你答復的!

    程易璘的眉眼都染上了鮮明的笑意:“好,等你拆完石膏,就是后天了,不急!

    周連勛:“是不急,你就別想這件事了,明天你還要去臨市參加活動吧,好好忙你的事吧,程會長!

    第70章

    第二天,周連勛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比睡在次臥的程易璘還要早。

    閑著無聊,他進去廚房準備大顯身手——做個早餐,左看看右看看,他選擇了最簡便的一種方式——用電飯煲煮粥。

    主要他手不方便,而且別的他也不會做,就連煮粥要加多少水,他也是在網上現搜的。

    反正他是大魚大肉也吃得,白粥咸菜也吃得,要是姓程的膽敢嫌棄他“辛辛苦苦”煮的粥,他絕對二話不說把人趕出去。

    等程易璘起床出來,看見他已經煮好粥了,露出了一個又震驚又歡喜的表情。

    周連勛放好碗筷看,見人還呆站著,問:“怎么了?快來吃飯啊,不是,你這什么鬼表情。肯窨匆娏私┦粯印

    程易璘看了看桌子上的白粥咸菜,又看了看周連勛,居然掉頭要往次臥走?

    周連勛:???

    他趕緊上去把人拉住了:“你什么意思?嫌棄我做的早飯是不是?”

    程易璘依舊是一臉的驚訝:“不對,我肯定是還沒睡醒,還在做夢,我現在回去重新補個覺再出來看看”

    “補你個大頭鬼,”周連勛簡直哭笑不得,說著,他伸手重重地擰了程易璘的胳膊一下,“現在睡醒了嗎?”

    程易璘齜牙咧嘴地退開一步:“嘶——好疼,原來我沒在做夢啊,小勛,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起得這么早,還做早餐?”

    周連勛又擰了程易璘的胳膊一下:“你在暗示什么?說我平時起得晚又懶是吧?”

    “不是不是,”程易璘笑著躲避,“我還以為我這個專職護工要失業了!

    周連勛接茬:“你確實要失業了,明天我手臂上的石膏就能拆了,程護工,你是準備主動離職還是被動離職?”

    程易璘反問:“小周總,可以讓我升職嗎?經過這一個月的磨練,我覺得我已經完全能夠勝任私人管家的職位了!

    “你想得美,”周連勛說起正事,“先吃飯吧,粥要涼了。”

    “好。”

    程易璘過去坐下,也不夾咸菜什么的,就喝了一口粥。

    喝完,他做出一臉的陶醉狀,對周連勛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是我喝過的,世界上最最最好喝的白粥了!

    “有病吧你,”周連勛被他這做作的行為逗笑了,“你這也太夸張了,我告訴你,你再怎么奉承我,也改變不了你要‘失業’的事實!

    程易璘的語氣變得認真:“不是夸張,我說的是事實,只要是你做的東西,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你夠了啊,我就加了米和水,這是電飯煲做的,你夸你親愛的電飯煲去吧!敝苓B勛讓人打住,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耳根有些發熱,他自顧自地也喝了一口粥。

    “我就是要夸你,”說著,程易璘垂眸去看碗里的白粥,他用筷子攪了攪,碗里的平靜被打破了,“小勛,其實我也會像連阿姨那樣,不管你的選擇是什么,我都會尊重并且支持你的決定”

    聽見這話,周連勛的心里翻起了不知名的漣漪,他扯開話題:“行了行了,快吃你的吧,你今天不是還要去臨市么,早點出發,免得遇上堵車。”

    今天因為他的早起,程易璘也得以提早半個多小時出發。

    他剛把人送出門,想著離上班的時間還早,他可以偷個閑。

    結果沒一會兒,門鈴響了。

    大早上的會是誰?也沒有人提前跟他說會來啊。

    開門前,周連勛先看了一眼墻上可視門鈴的屏幕。

    看清楚來人后,他怔愣了一霎,猶豫幾秒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程功,程老爺子。

    周連勛打哈哈:“老程總,您怎么有閑心來我這里?真是讓我的小破公寓蓬蓽生輝呢。”

    程功手里提著一箱禮品,他直問:“我們可以談談嗎?”

    一聽程老爺子這樣說,周連勛算是明白過來了——

    程老爺子就是掐著程易璘離開的時間來找他的,不然不會這么巧。

    周連勛收起了官方的笑:“程易璘這幾天去臨市的活動,是您授意易景慈善基金會安排的吧,目的就是想支開程易璘,單獨找我聊。”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不用說出來,”程功注視著周連勛左手上的石膏,“聽說你明天就能把石膏拆了吧,這一個月我都沒來看過你,今天是專門來探望的,能讓我進去嗎?”

    這程老爺子擺明了是來者不善,周連勛起了戒備,沒有讓開:“老程總,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的公寓實在是太過簡陋了,怕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你不用對我我有這么大的敵意,”程功說,“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關于易璘的,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周連勛無法否認,程老爺子的這句話確實引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心,他小聲重復:“我不知道的事?”

    程功抬眼直視周連勛:“比如易璘他博士根本就沒有畢業,他是休學回來的!

    “什么?”周連勛如遭雷擊,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學業這種事情上,程易璘在他們圈子里一直都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

    程易璘之前的履歷太精彩了,十五歲就考上了知名的藤校,二十歲就申上了博士。

    周連勛再怎么想,也從來沒有想過,程易璘居然是休學回國的

    程功看著當場愣住的周連勛,問:“現在能讓我進去了嗎?易璘的事,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聊一聊!

    周連勛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直到程老爺子又問了一遍,他才反應過來,側開身,領著人去客廳坐下了。

    周連勛倒了兩杯水,忙問:“怎么會?他怎么會是休學回來的?”

    程功輕嘆,神情郁結地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他深深地看著周連勛:“那天,這么多年,易璘頭一回和我爭吵了起來——”

    “我質問他為什么瞞著我休學,他說他撐不住了,那三年,他的體內一直有兩種思想在打架”

    “一方面是我教導說同性戀是不對的,另一方面是他想忘了你但依然控制不住地想你,我記得他的原話是,這三年,他沒有一刻不在想你”

    周連勛握緊了手中的玻璃杯,他動了動唇,卻怎么也說不出一個字。

    程功道明了此行的目的:“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想撮合你們,而是想求你,放過他吧”

    周連勛尚未緩過來:“什、什么?”

    “易璘說,你會受傷完全是因為他,他想照顧你,直到你好的那一天,這也是我為什么會今天來的原因,”程功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那天吵架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易璘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易璘之前控訴過我,說就是因為他太乖、太聽話了,我才會這么管著他,才會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戀的事實,而景望不乖、不聽話,我才會對景望有男朋友的事放任自流”

    “我翻來覆去地想,難道真的是這樣的嗎?直到前幾天,我才想明白,其實我不是接受不了易璘是同性戀的事,我是接受不了他喜歡的人是你”

    周連勛不理解:“為什么?”

    “因為你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在這件事之前,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的孫子,誰會接受自己的兩個孫子談戀愛呢?我接受不了你,也接受不了易璘,更接受不了我一手教育出來的易璘變成這樣”

    周連勛沉默了,他思索了一番,深吸一口氣說:“老程總,首先,我謝謝你愿意告訴我程易璘讀博那幾年的痛苦,這種事他肯定不會主動跟我說的,您這么一說,把我心中對當年的怨氣消解了不少”

    “其次,您想勸我放過他,可現在他比我跟放不開了,就算我想放過他,他大概率也不會放過我”

    “最后,經過這一段時間各種的事情,其實我已經準備接納他了,您說的這些,我理解,但是我和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想放棄”

    程功把水杯砰的一聲放到桌面上:“你們這算是什么?”

    “到底算是什么,老程總,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周連勛問,“您年輕的時候,不是也為了程奶奶做出改名換姓,在別人眼里看起來就大逆不道的事嗎?怎么現在,您成了阻止別人在一起的惡人?”

    “我也不想當這個惡人,但是我接受不了,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孫子變成了這樣”說著說著,程功不由得紅了眼眶,“你看見過他左手腕上的疤吧,你知道那疤是怎么來的嗎?”

    周連勛隱隱猜到了,還是問:“怎么來的?”

    “是他自己割的,”程功抽了張紙巾,擦去了眼角的淚,“他說,他當時實在是撐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用水果刀割開了手腕,可他一點都不覺得疼,反而覺得解脫了也是因為這件事,他的導師才會勸他休學回國散散心。”

    周連勛猜到了程易璘手腕上的疤是自己割的,但他沒想到會是因為這樣

    聽著程老爺子的這些話,他的喉間像是被什么梗住了,眼睛里也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澀。

    他有些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緒,偏過頭,不想被程老爺子看見他眼中的淚光。

    程功接著說:“真正的愛情應該是讓兩個人越變越好,雙方共同進步,而不是像你們這樣,互相折磨,迷失自我,一個試圖割腕自殺,一個斷手斷腳所以,小勛,我求你,求你放過他吧,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讓他死心的!

    周連勛沒有被繞進去,解釋說:“那只是以前,我們都不明白不成熟,才會發生那樣的事,F在我們心意相通了,不會再互相折磨的”

    “真的嗎?”程功質問,“可是這些年一樁樁一件件,讓易璘痛苦的根源,不是你嗎?”

    周連勛被問住了,程老爺子的這一番話打得他措手不及,幸好他的腦子還算清醒,沒有接下這口大鍋,他抹去了溢出的眼淚:“不止是我吧,老程總,你呢?沒有你當年的阻攔,程易璘讀博的幾年會這么痛苦嗎?”

    “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不接受程易璘是同性戀的事,你是不接受我,可是這幾年你早就跟我疏遠了,也沒把我當成孫子,說到底,你還是不接受程易璘是同性戀的事!

    “我不是推卸責任,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局面不止是我一個人造成的!

    “伶牙俐齒,”程功冷笑了聲,不加掩飾地說出了實話,“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了,我是永遠都不會接受你和易璘在一起的。”

    “你看他現在像是個什么樣子?天天圍在你身邊照顧你,甘愿做一個干臟活累活的護工,他有天份,明明能他自己的領域里闖出一番天地,可他為了你,把他自己都給拋棄了”

    “他不應該困在這種小情小愛里,他有更廣闊的天地。所以我才來求你,想要你放過他,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最近他的變化很大,他變得有攻擊性,變得不像是以前那個溫和的他了我不喜歡他這種改變,我也不想看著我引以為傲的孫子消失不見,我沒有辦法了,我只能來求你”

    周連勛如鯁在喉,他知道程老爺子說的話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他其實可以從話里的其它漏洞繼續辯解,但是他沒有。

    這段時間程易璘天天圍著他轉,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對方的照顧,從來沒想過程易璘更應該是程易璘,而不是誰身邊的誰誰誰

    話已說盡,程功不準備待下去了,他站起來做了最后的表態:“如果你執意要和易璘在一起,在我死前,我都不會同意的。”

    “隨你,”周連勛悶聲說,“我不像你,我不會逼程易璘在你和我之間做出選擇的”

    程功停頓幾秒,才說:“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程老爺子走后,周連勛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他的腦子里很亂,明明心里想著不能被老程總的話干擾,但他總是忍不住去回憶

    有些話聽的時候他不覺得什么,可事后回想起來,總是直扎他的痛楚。

    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更不知道他的選擇是對是錯。

    怕程易璘回來后看出端倪,他努力調整好狀態。

    到了晚上,程易璘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小勛,怎么了?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周連勛扯出一絲笑:“沒事,是公司的事,你不用多想!

    程易璘不放心:“如果公司有困難,你也可以跟我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會幫!

    “都說了沒事了,”周連勛轉移話題,“你不是要做飯嗎?我給你打下手吧!

    程易璘很樂意:“好啊!

    兩人一起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有說有笑地吃完了。

    周連勛不打算把程老爺子來找他的事告訴程易璘。

    他怕程易璘又和程老爺子發生沖突,上次是挨了一巴掌,接下來是什么可不好說。

    心里有事,晚上就睡不著覺,周連勛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亮。

    迷迷糊糊快睡著了,鬧鐘又響了,提醒他該起床去拆石膏了。

    周連勛掙扎了會,渾渾噩噩地起床洗漱。

    走路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快飄起來了。

    餐桌上,程易璘問他是不是沒睡好,他隨口答了句失眠,準備拆完石膏回來再補覺。

    去醫院先做了檢查,沒有問題后,他手上的石膏終于能拆了。

    看著石膏被鋸開卸下,周連勛如釋重負,這一個月斷手斷腳的日子真是不好過。

    從醫院出來,見程易璘一副憋不住想問他的表情,他搶先說:“我們回去再好好聊聊吧。”

    程易璘點頭:“好!

    到了公寓,周連勛帶人去書房。

    他倒了兩杯茶在書桌上放好,讓程易璘坐到他的對面。

    兩人成對峙之勢,是個頗為正式的談話場景。

    周連勛輕咳一聲,開口說:“我現在已經好了,你作為護工的職責也盡到了,接下來你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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