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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

    夜幕降臨,院內點亮了燈籠,燈光明暗交替,猶如閃爍不定的星火,微弱地閃爍著光芒。

    幽蘭苑內,沈墨庭正拿著詩經看得入神,卻突然感覺到身旁趴著的墨硯抬起頭,眼神警惕地看向了窗外。

    沈墨庭緩緩放下手里的書,也跟著皺起眉頭看了一眼。

    “咚咚咚?”

    窗外傳來了敲窗的聲音,黑貓墨硯立刻警惕地弓起了背,兇狠地露出尖尖的牙齒,緊盯著窗戶。

    沈墨庭抬起手,安撫的揉了揉墨硯的后背,而后才看向窗外揚聲說道:“誰在外面?”

    窗外久久沒有聲音傳來,沈墨庭緊抿著薄唇,眉頭緊皺著,正想揚聲叫來側屋伺候的下人時,窗戶外卻傳來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

    “運雅,是你嗎?”

    沈墨庭神情一愣,接著就復雜的垂下了眼眸。

    窗外那人得不到他的回答,嗓音里夾雜著幾許焦急和緊張,接著問道:“運雅,是你對嗎?你回京城了是不是?”

    沈墨庭輕嘆了一聲,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長廊下,身穿紫金色莽袍的少年興奮地注視著走出門來的沈墨庭,激動地向他跑來。

    “運雅,真的是你嗎?那個人果然沒有欺騙我!”

    函白朔說著,伸出雙臂,準備給沈墨庭來一個好友間的擁抱。

    沈墨庭看著他的動作,抬手說道:“我如今身體不便,敘舊就算了。”

    函白朔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下意識地用目光打量著沈墨庭,接著視線就定格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的眼睛逐漸瞪大,驚訝地張開了嘴巴,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沈墨庭的肚子說:“運雅,你的肚子怎么會……會這么胖?難道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沈墨庭臉黑了黑,咬著后槽牙說道:“瞎說什么,我這是懷了身孕。”

    聞聽此話,函白朔的眼珠子差點兒瞪出眼眶,上下打量著沈墨庭,結結巴巴地道:“懷孕了?運雅,你……你竟然是女人?!”

    沈墨庭深吸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地抬起手,朝著函白朔的臉上打了一拳:“閉嘴吧,你個蠢貨。”

    函白朔倒抽了一口冷氣,捂著臉委屈巴巴地說道:“我們這么久沒見,你怎么又打我?”

    沈墨庭翻了個白眼,安撫地摸了摸躁動的肚子,皺著眉看向函白朔問道:“別耍貧嘴了,你不是最討厭函白騫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函白朔揉了揉臉,呲著牙說:“我前幾日同人在酒肆喝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神秘人,是他告訴我你在晉王府的。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見你一面,到底舍下了多少臉面,以后你可要好好報答我。”

    沈墨庭聞言,皺著眉問函白朔:“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你查到了嗎?”

    函白朔搖了搖頭,正經了神色說道:“我派人查了,卻怎么都查不到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他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根本尋不到半點蹤跡!”

    沈墨庭眼里透出一抹深思,皺眉思索了起來。

    函白朔看著沈墨庭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向了他的肚子:“運雅,你……你真的懷孕了嗎?”

    沈墨庭回過神,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確實懷孕了,而且已經有七個多月了。再過不久,這個孩子就要出生了!”

    他輕輕撫摸著肚子,嘴角噙著溫柔的笑容。

    函白朔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有些難以相信地道:“可是,你不是男子嗎?怎么……怎么會懷孕呢?!”

    沈墨庭嘴角的笑容淡了幾分,半垂著眼睛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三言兩語和你也說不清楚,我們被流放到定慶城后,我在那里與一個男子成了親,這個孩子就是因此而來的。”

    函白朔滿眼復雜的看著沈墨庭,嗓音艱澀地問道:“是不是他強迫的你?”

    沈墨庭輕笑一聲,眉眼彎彎的看向函白朔,嘴角噙著笑容搖了搖頭:“我和他相識在流放路上,雖然最開始的相處并不愉快,可他幫助我良多,費盡心思的照顧我的家人。與他相戀,與他成親,皆出自于我的本心。”

    函白朔聽了,表情卻并沒有放松下來,反而滿臉憤懣地道:“既是如此,你怎么會出現在晉王府?那個男人死哪里去了,竟然敢留下你一個人。”

    沈墨庭的笑容里透出幾分苦澀,閉了閉眼睛,啞聲說道:“他死了……是我親手殺了他。”

    函白朔愣住了:“運雅,發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

    沈墨庭搖了搖頭,垂在一側的手掌握成了拳頭,聲音哽咽地道:“這一切都怪我,我們一家本可以過得很幸福的。是我、是我招惹了函白騫那個瘋子,這才害死了他。”

    函白朔看著默默流淚的沈墨庭,表情有些慌亂,連忙說道:“運雅,你別胡思亂想了。函白騫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了,這一切根本不怪你,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沈墨庭搖了搖頭,苦澀一笑:“我知道函白騫是個瘋子,即使我什么也不做,或許也會引起他的注意。這一切我都明白,我知道錯不一定都在我身上。”

    沈墨庭睜著一雙微紅的眼睛,眼淚止不住的順著他的眼角滑落:“可是,只要想到陳商衽的死,我就會忍不住的責怪自己,為什么當初沒有認出他。如果我認出了他,說不定陳商衽就不用死了。”

    函白朔抬起手,想拍一拍沈墨庭的肩,可看著他的肚子,他又把手收了回來,摸著鼻子,不自在地安慰道:“運雅,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了。你和他從無交際,認不出他很正常,這一切真的不怪你,要怪也是怪函白騫太喪心病狂了。”

    沈墨庭咬了咬牙,恨聲說道:“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情,從前的宮宴上,我就要好好記住他的臉,可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他握了握拳,眼眸冰冷地道:“我只知道函白騫是個瘋子,卻沒想到,他竟然瘋到了這種程度。私自將皇帝下旨抄家流放的犯人帶回京中,他的膽子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

    函白朔聽了,吃驚地道:“難道說,沈夫人和沈大哥他們也在京中?”

    當看到沈墨庭默默點了點頭后,函白朔咬牙一拳打在了旁邊的長廊柱子上:“這個瘋子到底想干什么,他知不知道這樣不止害了他自己,還會害了你們!”

    朝廷有明確規定,被流放的犯人不得私自離開流放地。自被判處流放之日起,犯人終身只能在流放地度日,直至離世。

    如今函白騫將沈家眾人都帶回了京城,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不止函白騫活不了,沈家眾人也是死路一條。

    函白朔咬著牙怒聲罵道:“我看他真是瘋的徹底,竟然做出這么膽大妄為的事情!”

    沈墨庭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函白朔,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當務之急是將我母親他們救出來,如此沈家必死的結局才可能有所轉機。”

    函白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將沈家眾人都帶回了京城。

    即便是沈墨庭,也猜不透函白騫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就算是為了逼迫他就范,派人看管住沈夫人他們就是了,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將他們帶回京城,給自己埋下一個禍患呢?

    函白朔聞言,皺著眉說道:“運雅你放心,我這就派人去找沈夫人他們,一定會將他們救出來的。”

    沈墨庭微微松了一口氣,目光感激地落在函白朔身上,他說:“謝謝你,函白朔!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救出我母親他們。然而,由于我目前受制于他人,還懷著身孕,根本無法想出救出他們的方法。現在你來了,正好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

    函白朔笑了笑,不在意地道:“這么客氣做什么,我們可是好兄弟。”

    說著,函白朔嘴角的笑容不禁淡了下來,悠悠嘆了一口氣說道:“沈家抄家流放時,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家敗落。這一次,我一定會救出沈夫人他們,絕不會讓他們有任何閃失。”

    沈墨庭微微揚起唇角,表情中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怨懟的情緒。

    他理解函白朔所面臨的困境,因此并不會責怪他。

    雖然函白朔有一個位分頗高的母妃,但他自身的處境并不十分優越。

    函白朔的生母靜妃娘娘,是當朝林將軍的獨女,自小備受寵愛。

    因為將軍府常年領兵征戰,靜妃娘娘的母家在朝中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然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對靜妃既喜歡又厭惡,對她所生的孩子也懷有復雜的情感。

    皇帝既不敢過分寵愛靜妃娘娘,唯恐因此增加了將軍府的野心,也不敢對靜妃娘娘太過冷淡,給將軍府造反的把柄。

    因為這種復雜而糾結的心情,皇帝對待靜妃和函白朔總是時冷時熱,恩威并施。

    只要看到函白朔有一絲爭權奪利的跡象,皇帝就會想方設法打壓他,以此警告將軍府的眾人。

    在這種環境的督促下,函白朔明白了自己和母妃的處境,故意隱藏起了鋒芒,整日混跡于酒肆之間,希望以此消除皇帝的戒心。

    可是事情往往事與愿違。

    即使皇帝看到了函白朔如此頹廢和不進取的樣子,他仍然沒有消除心中的警惕和戒心。

    漸漸地,函白朔也逐漸明白了“天家無父子”的含義,不再期望能像平常的父子一樣與皇帝相處了。

    然而,他已經無法擺脫多年來的偽裝,而且他也不愿意放棄這層偽裝。

    因此,世人只知道,七皇子雖然不爭權奪利,也不貪戀美色,卻嗜酒如命。

    想與他攀交情,帶上一壺美酒足矣。

    正是因為這層偽裝,讓函白朔能夠在混亂的皇室中安然生存下來,同時也減輕了他母妃的尷尬處境。

    第82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

    沈墨庭伸出手,輕拍了拍函白朔的肩膀,嘆息著說道:“函白朔,你無需向我道歉!沈家的事與你無關,我知道你的處境。如今你能夠挺身而出幫助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函白朔眉眼微動,拳頭緊握著,鄭重地保證道:“運雅,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救出沈夫人他們的。”

    沈墨庭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感激的沖著函白朔點了點頭。

    再多感謝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單薄無力,沈墨庭只默默按耐住心緒,牢牢記下了這份恩情。

    以兩人從小相識的情誼,根本無虛言說,函白朔就已經明白了沈墨庭的心中所想。

    他沖著沈墨庭回以一笑,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沈墨庭的家人,平平安安的救出來。

    函白朔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沈墨庭說道:“我該走了,如果讓函白騫知道我來見你,一定會給你惹麻煩的。等我把沈夫人他們救出來,再來告訴你。”

    沈墨庭點了點頭,目送著函白朔走出幽蘭苑。

    看著寂寥的庭院,沈墨庭眉宇間隱含的擔憂卻并沒有消散半分。

    函白騫的具體目的尚且不得而知。

    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人一定還打著什么壞主意,他的真實意圖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函白騫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來,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沈墨庭合上眼睛,思緒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那張讓他痛徹心扉的面孔。

    他緊緊握住胸前的衣服,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沈墨庭輕輕撫摸了一下肚子,表情堅定地轉身回了屋里。

    落滿白雪的屋頂上傳來一陣微不可聞的響動,一道漆黑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翻出了院墻。

    墻角處靜靜趴著的黑貓,耳朵微微動了一下,隨即迅速站起身來,跟了上去。

    彌漫著微弱酒香的屋子里,函白騫注視著桌上的殘羹冷炙,緩緩地拿起了桌上的酒盞,漫不經心地晃動著手腕。

    突然,函白騫身旁吹來了一陣微風,緊接著,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降臨在他身旁。

    “函白朔見到沈墨庭了嗎?”

    函白騫看著酒盞中輕輕晃動的透明液體,眉目深邃地問道。

    黑衣人低垂著頭,聲音平穩地回答道:“主子裝醉暈倒后,七皇子便避開了院中伺候的仆人,前往了幽蘭苑。兩人一番敘舊后,七皇子答應沈公子,幫他救出沈夫人等人。”

    函白騫聞言,勾起嘴角輕笑一聲,語氣涼薄地道:“想不到我這個七皇帝還這么重情義!吩咐下去,如果有人去救沈家的人,不必理會,盡管放他們離去。”

    黑衣人低頭,恭敬地答道:“是,屬下明白。”

    話音落下,黑衣暗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函白騫眼神幽暗,抬起手腕飲盡杯中的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嗓音森冷地道:“我的好七弟,我送給你的賀禮,你可要好好收下啊。”

    余音消散在空氣里,桌前坐著的身影早已離去。

    函白騫行至庭院時,突然發現角落里冒出一道影子。

    他皺起眉頭,凝視著那里,只見一只黑貓靜靜地站在雪地中,一雙碧綠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喵……”

    黑貓低低叫了一聲,而后扭頭跑出了院子。

    函白騫表情淡淡地收回眼神,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轉身離去。

    陳商衽一路跑出院子,回了幽蘭苑。

    他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沈墨庭打開門走了出來。

    “墨硯,你回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沈墨庭說著,一把抱起了陳商衽,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我還以為你回了你主人身邊,不會回來了!”

    陳商衽看著沈墨庭,眼里浮現出一抹復雜的神情。

    他目前的身體雖然經過了系統的修復,卻并不能違反自然法則,超出生物生命的最后年限。

    普通貓類的壽命通常只有十五年,而他這副身體經過系統改造,最多也只能達到二十年。

    由于這種情況,他無法長期陪伴在沈墨庭身旁。

    因此,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存在,一直隱瞞身份,扮演一只普通的貓,陪伴在沈墨庭身邊。

    沈墨庭已經接受了他已經去世的事實,如果現在讓沈墨庭知道他還活著,那么等到十幾年后他的身體衰弱死去時,沈墨庭將再次經歷一次痛苦。

    他可以前往下一個世界,而沈墨庭卻必須在此世界中度過余生。

    陳商衽不確定在下一個世界是否還能與沈墨庭相遇,所以他更不愿意讓沈墨庭這輩子都背負著痛苦的回憶生活。

    在他無法陪伴沈墨庭的日子里,他希望他能夠生活的開心,少受一次生死分離的痛苦。

    陳商衽皺了皺眉,心情有些沉重。

    如今的情況,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函白騫私底下的謀算,沈墨庭和函白朔并不知情,他們還在計劃著怎么拯救沈夫人他們。

    可是如果函白朔救出沈夫人他們,就會落入函白騫的圈套中,最后一定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陳商衽眼眸暗了暗,心中做下了決定。

    沈墨庭看著懷里今日顯得格外安靜地墨硯,擔憂地呢喃道:“你怎么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捏了捏黑貓的耳朵,感覺體溫還算正常,應該也沒有感冒發燒的癥狀。

    沈墨庭抱起黑貓舉到眼前,皺著眉說:“難道是和別的小公貓打架打輸了?所以看起來才會這么沒精神?”

    他說著,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親了親黑貓的額頭,笑著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生氣,這次打輸了,下次我們再找回場子就行,不要沮喪了!”

    沈墨庭口中言語安慰,然而眼中卻透露出一絲狡黠。

    陳商衽注視著沈墨庭眼中難以掩飾的笑容,無奈地眨了眨眼,內心不服氣地想:即使我變成了貓,也不可能會打架打輸,你相公我可是非常厲害的。

    這樣想著,他情不自禁地翹了翹尾巴,不服氣的叫了一聲。

    沈墨庭看著小黑貓一副斗志昂揚的模樣,好笑的搖了搖頭,抱著他回了屋。

    ……

    翌日,趁著沈墨庭睡下的功夫,陳商衽借助貓類天生就有的跳躍力和攀爬力,翻墻跑出了晉王府。

    他尋著記憶里的劇情描述,找到了函白朔的七皇子府。

    陳商衽在府里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函白朔。

    屋內燃著炭火,為了預防煤炭中毒,通常會有一扇窗戶是半開著的,用來通風和透氣。

    陳商衽照就順著半開的窗戶悄悄進入了屋內,躲在屏風后,觀察著情況。

    此時已經到了就寢的時候,函白朔穿著一身白色里衣,正由下人伺候著洗漱。

    陳商衽四處看了看,而后趁人不注意,悄悄躲到了床底下。

    函白朔洗漱完畢后,就揮退了下人,準備上床就寢。

    一般這時候會留下一個下人,睡在外間守夜,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

    可是函白朔從來沒有這個習慣,一般都是一個人睡,并不喜歡下人守夜。

    屋內只點燃著幾盞明滅不定的燭火,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陳商衽耐心等待著,直到屋內傳來了輕微的呼吸聲,他才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由于身高的限制,他的視線也受到了一些阻礙,即使伸長了脖子,也無法清楚地看到床上熟睡的函白朔。

    陳商衽郁悶地咬了咬牙,走到屏風后,三步兩步跳上了桌子,隨即后腳一蹬,將桌上整齊擺放的茶杯踢到了地上。

    清脆的瓷杯碎裂聲響起的同時,函白朔立刻睜開了眼睛,警惕地厲喝道:“什么人……?”

    屋內久久沒有聲音傳來,寂靜的仿佛剛才聽到的聲音都是一場錯覺般。

    函白朔皺了皺眉,掀開被子,下床拿起衣架上掛著的配劍,嗓音冰冷地重復道:“什么人在那里,給本王出來。”

    他的眼神打量著屋內,最后視線定格在屏風后隱隱露出一角的茶杯碎片上。

    函白朔冷笑一聲,唰的一聲抽出了劍,舉著劍放輕腳步,朝著屏風走去。

    就在他逐漸靠近的時候,屏風后忽然傳來了一道沙啞難辨的嗓音,意味不明地說道:“你想救沈家的人嗎?”

    函白朔立刻皺起了眉,厲聲質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出現在本皇子的寢室內?深夜到訪又有什么目的?”

    函白朔緊握著手中的長劍,等待著屏風后的那個人說出他的目的,他就會用手中的長劍刺破他的喉嚨。

    陳商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嫌棄之色,他繼續用沙啞難辨的聲音說道:“函白騫早已經設下了圈套,等你救出沈家的人后,他會派人上書告發你,指責你私自將流放犯帶回京城,疑有謀逆之心,讓皇上追究你的責任。”

    函白朔立刻神情一變,表情變得十分凝重,內心有些將信將疑。

    而屏風后面,那個發聲的人繼續說道:“一旦函白騫的計劃成功,不僅你會被監禁,你身后的將軍府也會受到牽連,一同受到打壓。皇上會借此機會削弱將軍府的權力,削弱你外祖一家的影響力。而函白騫也能趁機在軍中安插自己的人。”

    函白朔緊蹙著眉,嗓音冰冷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憑什么相信你?”

    陳商衽聞言,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幫助沈家。沈墨庭與我有恩,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家人淪為皇權斗爭的犧牲品。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信不信在你。”

    陳商衽說完這些話后,他跳下桌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七皇子府。

    函白朔聽到屏風后傳來一陣異響,立刻提著劍沖了上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屏風后面什么也沒有,只有地上的一堆碎瓷片昭示著剛才的一切并非幻想。

    函白朔皺起了眉頭,將劍插回了劍鞘里,神情冷凝地思索著剛才聽到的事情。

    如果那位神秘的來訪者所說的是真的,那么要想拯救沈家的人,還需要再深思熟慮一番。

    以免救人不成,反而使他們陷入更加困境的境地。

    白朔神情一凝, 披上衣服后,高聲呼喚府中的仆人,并在夜間緊急召集府中的謀士,共同商討應對之策。

    第83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

    幾天后,朝堂上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在起居朝會上,一位文官突然上書,揭發當今七皇子藏匿了判處流放的前忠勇侯府的眾人。

    此事已出,百官嘩然。

    皇帝本就對功高蓋主的將軍府心生不滿已久,不等事情查明,當場就讓人把函白朔帶下去關進了牢里。

    以將軍府一家為首的官員們見此,紛紛上書求情。

    然而,這一舉動卻直接踩中了皇帝的雷點,他當即甩袖離去,對于任何人為七皇子辯解的請求都不予理會。

    函白朔的母妃靜妃娘娘跪在皇帝寢宮,懇請拜見陛下。然而,陛下卻避而不見,與新晉的嬪妃在殿內嬉戲玩鬧。

    靜妃娘娘為了給函白朔求情,跪在寢殿外整夜整夜的哀求,卻未曾換得皇上的半分憐惜,直到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才被宮中伺候的下人抬了回去。

    次日,將軍府向皇帝上書,懇請陛下查明原因。然而,皇帝卻故意裝作看不見,將將軍府遞上來的折子扔進了火盆里。

    經過連續幾天的拖延,直到經歷多年征戰的老將軍跪在皇帝面前,恭敬地呈上了自己的兵權虎符,皇帝才松了口氣,并答應派人調查事情的原因。

    皇帝雖然收攏了兵權,卻直接寒了武官的心,民間也多有能人志士,暗嘆皇帝走了一步錯棋。

    晉王府書房內。

    函白騫和他手下的一眾謀士也正在議論著此事。

    “王爺此舉果然高明,不止除掉了心頭大患,還削弱了將軍府的勢力,借機將我們的人手安插到了軍營里,實在是一箭雙雕之計呀!”

    留著一抹八字胡顴骨稍高的中年男人,攆著鼻子下的胡子,笑著奉承道。

    函白騫放下手里的茶盞,臉上不見絲毫笑意,神情冷肅地道:“不過是扳倒了一個不足為道的人,有什么可欣喜的。大計未成之前,一切都要慎重再慎重,切莫馬失前蹄,壞了大事。”

    八字胡男人臉色僵了僵,良久才扯了扯唇,笑著說道:“王爺說的是,屬下的確有些得意忘形了。我一定謹記王爺的教誨,絕不會壞了王爺的大計。”

    函白騫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八字胡男人,擰著眉毛說道:“此番將軍府落難,我那些好皇兄一定會有所行動。盡快將我們的人安排進軍中,以免夜長夢多。”

    八字胡男子和周圍的人們齊聲回答:“是。”

    函白騫又與他們商討了一些其他事宜,這才抬手揮散了眾人。

    等到書房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函白騫指尖輕敲著桌面,揚聲喊來了門外伺候的下人,漫不經心地問道:“沈墨庭現在在干什么?”

    小太監低垂著頭,恭敬地回道:“沈公子已經睡下了。”

    函白騫皺起了眉頭,然后轉向另一個人詢問:“興雪佑現在怎么樣了?他的病已經康復了嗎?”

    小太監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低聲回答道:“回稟王爺,雪佑公子的病已經康復了,剛才還曾問起過王爺。”

    函白騫陷入了沉默,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過了一會兒站起身說道:“去看望他一下。”

    小太監恭敬地彎腰行禮,并不多說也不多問,默默地跟在函白騫的身后,為他撐起了傘。

    函白騫走進院里的時候,正屋里的燈還亮著,窗戶上映照出一道影子。

    廊下門外等候的小太監看到函白騫走近時,立刻跪地行禮說:“奴才見過王爺。”

    函白騫輕輕地抖了抖外袍上的雪,還未來得及開口,棉布簾子就被掀開了。興雪佑飛奔著跑了出來,撲進了他的懷里。

    “騫哥哥,雪佑好想你,你怎么這么久才來看我?”

    興雪佑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抬起頭看著函白騫說道。

    函白騫眼眸暗沉一瞬后,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抬手輕撫著興雪佑的臉頰:“本王最近有點忙,忽略了雪佑。明日我讓鳳翔閣的掌柜來給你做幾身新的冬衣如何,就當是給你賠不是了。”

    興雪佑的眸子亮了亮,踮起腳尖親了函白騫一口,高興的說道:“謝謝騫哥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函白騫低頭靜靜地注視著興雪佑,注意到他眼底微微透露出的一絲冷淡,嘴角虛假的笑容,不由真切了幾分。

    這些對話曾經多次發生過,就像平常一樣。

    然而,兩人都明白,一切已經不同了。

    就像興雪佑的心里不再只有他一個人,還隱藏著野心一樣。

    “你怎么穿的這么單薄就出來了,外面冷,我們先進去吧。”

    函白騫伸手抱起興雪佑,看著他溫柔的說道。

    興雪佑臉上戴著乖巧又明媚的笑容,依戀又信任的看著函白騫,眼底深處卻夾雜著一抹幽暗。

    他就像是一只蜘蛛,慢慢編織著自己的網,等待著獵物落入網中。一旦讓他尋到機會,就算是同類,他也會一并吃掉。

    函白騫認為興雪佑只是他可以隨意操縱的玩物,可以隨時決定他的生死。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即有時候那些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人,卻可能給人帶來最致命的一擊。

    這夜,屋里的燈亮到了天明,方才熄滅。

    廊下守夜的小太監打了一個哈欠,內心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在冷颼颼的走廊上站了一整夜,還聽了一夜的墻角,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

    五更天,勞累了一夜的函白騫一點兒也看不出疲倦的神情,洗漱穿戴整齊后,便上朝去了。

    他走后,興雪佑一改方才的溫柔小意,冷淡的垂下了眼眸。

    興雪佑的指尖卷了卷發絲,眼角含著未散的媚意,眼底卻一片冰寒。

    他已經不奢求能從函白騫身上得到愛了,可該有的東西他卻一定要抓住。

    依照函白騫的性子,等膩了他,絕不會讓他再留在他身旁。

    可是蠻族皇室那邊,他已經回不去了,從他私自逃離皇室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沒有退路。

    是他太過盲目的相信原劇情了,這才忘了函白騫的本性,也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原著里函白騫和主角受也是經歷了種種磨難,幾番的生死相隨,函白騫才會愛上主角受,漸漸轉變了自己的性子。

    他錯誤地認為,占據了這具身體,就能得到上天的純愛,必然會成為函白騫命中注定的伴侶。

    然而,他卻忽略了那個男人本質上冷漠無情,他的出現并不能引起他的喜歡,反而會使他失去征服欲望,更不會喜歡他。

    他之前的種種討好行為,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場自我陶醉的獨角戲,始終只有他自己沉浸其中。

    興雪佑面無表情的收回眼神,走回到床邊,一把扯下了床圍上掛著的熏香球。

    看著掌心里精致的鏤空金球,興雪佑的唇邊不禁揚起一抹冷笑。

    函白騫從來都沒有看得起他,將他當做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高興時就逗弄一番,不高興的時候就扔在一旁。

    但是,他會讓函白騫知道,即使是他看不起的螻蟻,也是會反抗的。

    興雪佑淡淡垂下眼,將手里的鏤空金球用油紙層層包裹住,而后放置在衣柜上方的木匣中,謹慎的鎖了起來。

    即使是為了以后著想,也絕不能讓函白騫登上皇位,因為那樣他就會很快失去價值,函白騫也就不會供養著他了。

    一旦失去函白騫的庇護,他蠻族皇子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

    到那時候無論他有沒有價值,皇帝都不會讓他好過的,他的下場只有死。

    可是,經歷過一次死亡后,興雪佑已經不想再嘗試那種掌控不了命運的失重感了,所以為了活著,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錦囊,掏出一枚解藥吞了下去。

    ……

    函白騫乘坐馬車來到皇宮大門,然而在皇宮大門處,他卻看到了一抹令他厭惡又無比熟悉的身影。

    函白朔穿著多日前的衣服,那原本華麗的衣袍已被塵土粘附,早已失去了本應有的光彩,暗淡得宛如荒地上缺水的干菜葉子。

    函白騫眉頭不過皺了一瞬,就立即松開了。

    他的嘴角上掛著一絲不變的溫柔笑容,目光中透露出擔憂之情,注視著漸漸靠近的函白朔,像一個關心弟弟的兄長一樣說道:“七皇弟,你怎么樣?有沒有受什么傷?”

    函白騫上下打量著函白朔,臉上帶著擔憂的表情,眼底卻一片淡漠。

    函白朔能從獄里出來,難道是將軍府做了什么?

    按照他所設想的計劃,函白朔此時應該還在典獄內,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才對。

    函白朔被七皇子府的仆人左右攙扶著,不動聲色地笑著回道:“我沒事,多謝三皇兄掛懷。”

    由于連續幾天的牢獄之災,函白朔的身體狀況非常疲憊,完全看不出之前放肆張揚的樣子了。

    他低垂著眉眼,然而衣袍底下的手掌卻不受控制地緊緊握成了拳頭。

    盡管函白朔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他看到函白騫的瞬間,他幾乎忍不住要沖上去,一拳揮在他的臉上。

    當他聽說母妃和外祖家的情況時,他內心的憤怒之情難以言表,甚至有殺了函白騫的沖動。

    第84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

    函白朔努力斂起眼中的情緒,換上與從前一般無二的笑容,看著函白騫說:“三皇兄這是要去上朝?還是快些走吧,免得誤了時辰。等我休整一番,日后再去找三皇兄品酒。”

    函白騫輕輕頷了頷首:“既然如此,那七皇弟就趕快回府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與函白朔擦肩而過,朝著宮門走去。

    函白朔眼中思緒幽暗莫辨,臉上卻不見絲毫異色,由府中下人扶著,上了街旁停著的馬車。

    “七皇子此番辛苦了!”

    函白朔剛剛在車內坐定,便聽一人聲音含笑地說道。

    他循聲望去,便見一個穿著湖藍色錦袍的男子,睜著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唇畔帶笑的望著自己。

    函白朔神情愣了愣后,伸手拍了拍袍角上的灰塵,垂著眼眸,不變喜怒地道:“我所遭受的一切不及母妃與外祖的半分之一,何來辛苦一說。若說辛苦,也該是母妃和外祖才是!”

    藍袍男子笑了笑,看著神情憔悴姿態狼狽不已的函白朔,抬手支著下巴,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心疼你外祖和母妃,我卻心疼你。瞧瞧這才幾日不見,看著都瘦了!”

    男子抬起手,微涼的指尖碰了碰函白朔的側臉。

    他的舉動間不帶絲毫旖旎的姿態,仿佛是自然而然的關心一般。

    函白朔驚詫的瞪了瞪眼,揮手拍開男子的手,皺著眉微紅著耳朵罵道:“庚抒孟,我和你說過,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小心我把你那不老實的爪子剁了。”

    庚抒孟微彎著唇輕笑了一聲,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嗓音低沉溫柔地道:“小七兒可舍不得這么干!你把我的手剁了,那誰給你釀酒喝?”

    函白朔磨了磨牙,氣惱的瞪了庚抒孟一眼,卻拿他無可奈何。

    他和庚抒孟從小相識,從前這人就是一副滿不在乎四處游蕩的浪蕩公子模樣,花心有多情,卻還是引的無數女子對他傾心不已。

    庚抒孟招惹的爛桃花數不勝數,恐怕是這京城都裝不下了。

    函白朔思及此處,狠瞪了一眼對面眼里帶笑的人。

    庚抒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喜歡對他動手動腳,以此來逗弄他。

    盡管他已經多次警告過,但都沒有起到作用,庚抒孟仍然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隨心所欲地做事。

    兩人相處在一起時,庚抒孟總喜歡對著他說些曖昧不已的話,仿佛是將他當做了女子一般。

    函白朔的臉黑了黑,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點堵,再看向庚抒孟時,說話的語氣又不禁壞上了幾分:“少貧嘴了,你來干什么?”

    庚抒孟眼神委屈的看著函白朔,嗓音幽怨地道:“小七兒可真是無情,虧得我從家里跑出來,大老遠的來接你!”

    他裝模作樣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像是看著負心郎一樣看著函白朔,假哭著說道:“你怎么這么無情,也不怕哪天我真被你傷了心,不理你了!”

    函白朔面無表情的盯著庚抒孟,抽了抽嘴角譏諷的說道:“要是哪天你離我遠點,看不到你這張討人厭的臉,我還真要謝天謝地了。”

    庚抒孟揪緊胸口的衣服,神情落寞地道:“唉……小七兒原來是這么想的!那我新釀的幾壇酒,也只能忍痛送給別人了,誰讓小七兒這么不喜歡我呢!”

    庚抒孟說著,眼角余光卻注意著函白朔的表情,看著他情不自禁亮起的眼眸、抿緊的嘴唇,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函白朔一開始的確是為了迷惑皇帝,才總喜歡往酒肆里跑。

    可時間一長,他卻真的喜歡上了品酒,喜歡上了那些或辛辣或甘甜,千姿百態,各種各樣的美酒,并且在酒癡的路上越走越遠。

    庚抒孟也是為了吸引函白朔的注意,才專門跑去學習了釀酒的技藝。

    但凡是以酒為引,函白朔就總能上鉤,數年以來這一招屢試不爽。

    “你又釀了什么酒?”

    函白朔躊躇了一下,沒忍住開口問道。

    果然如此!

    庚抒孟心中得逞的笑了笑,臉上卻依舊是那副落寞的表情,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用冬日的梅花,配上雪水釀制的新酒。味道甘甜,回味無窮,最適合于冬日里飲用。這一壺酒,是我特意為小七兒釀制的,可惜啊,你不喜歡!”

    函白朔抿了抿唇,咬著牙別扭的說道:“剛……剛才那只是玩笑話,當不得真。我很喜歡你釀的酒。”

    庚抒孟的眉毛微挑,臉上落寞的表情瞬間一收,眼里含笑地道:“既然小七兒都這么說了,那改日我們一同品嘗?”

    函白朔微松了一口氣,臉色僵硬的點了點頭。

    庚抒孟輕笑一聲,看著函白朔身上臟亂單薄的衣服,隨手解下了身上披著的白狐裘,長臂一攬,搭在了函白朔的肩上。

    “你要疼惜著自己一些,莫要像從前那般不知顧忌。等得了風寒生了病,躺在床上因為頭痛鼻塞哭鼻子的人可不是我!”

    毛茸茸的白狐裘上還帶著庚抒孟的體溫,淺淺的溫度透過衣服,包裹住函白朔的全身,讓他心尖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函白朔聽著庚抒孟老媽子一般的嘮叨,垂下眼,手掌拉緊了白狐裘的領子,牢牢的裹住了自己,唇角微不可見地輕輕翹了起來。

    庚抒孟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啰里啰嗦的嘮叨也停了下來,桃花眼溫柔的注視著函白朔。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七皇子府門前。

    函白朔斂了斂眼眸,披著庚抒孟的白狐裘,踩著腳凳下了馬車,與庚抒孟一前一后朝著府內走去。

    如今眼前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可是最難的事情還在后面。

    如今外祖父獻上兵符,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令皇帝忌憚了,說不定將軍府就會成為下一個沈家。

    那日聽了那個神秘人的話,他與謀士商討了一夜,卻始終不得破局之法。

    沈家的人不能不救,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函白騫漁翁得利。

    函白朔經過深思熟慮后,最終決定派人將沈夫人一家解救出來,并將他們連夜送回定慶城。

    他以為皇帝會至少派人查一查此事,到那時,一旦沈家眾人還在定慶城的消息傳來,函白騫的計謀也就不會得逞了。

    可誰知,皇帝竟然絲毫不顧及父子之情,當即問也不問就將他關進了牢里。

    那時,函白朔看著皇位上威嚴不可侵犯的皇帝,他那所謂的父皇,只覺得心寒不已。

    是他低估了皇帝的無情,才會連累母親和外祖父,遭此大難。

    函白朔快步走向書房,推開門時,只見屋內正端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年邁老者。

    “七皇子回來了。”

    老者放下手里端著的茶盞,眸光平靜沉穩,嗓音淡薄地道:“對于我先前所提之事,不知七皇子有沒有想清楚?”

    函白朔平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款步走進書房內,來到老者面前,低下頭顱,拱手說道:“還請先生助我達成所愿。”

    老者嚴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輕輕頷了頷首說:“七皇子能這么說,就代表你已經下定了決心,絕不再貪戀皇家的親情。老夫聞聽此話,心中甚慰。”

    他說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袍,對著函白朔深深地作了一揖,說道:“請七皇子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您實現偉業,決不會損害我潯陽王氏一族的聲譽。”

    函白朔扶起老者,笑著說道:“有王先生在一旁幫扶,實在是一件幸事!”

    老者也就是王安曦,淡淡一笑,沒有絲毫受寵若驚,或欣喜如狂的神情,依舊是那副不驕不躁的模樣,嗓音沉穩地道:“依照殿下如今的處境,要想與現今嶄露頭角的皇子比較,肯定是比不過了。殿下維持著現今的情況就好,越是不打眼,越能在私底下謀劃更多的事情。”

    函白朔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覺得王安曦說的很有道理,點了點頭神情肅穆地應道:“先生說的有理,我記下了。”

    王安曦見此,復又含笑說道:“不過殿下也要記得,平庸雖好,卻也不能顯得太過平庸。有好有壞才能收了民心,張弛有度才能達成所愿。”

    函白朔嚴肅頷首,牢牢將王安曦所說的話記在了心里。

    在二人商討事情時,庚抒孟就靜靜地坐在一旁,傾聽著,毫不將自己視為局外人。

    而函白朔也沒有考慮過要防備庚抒孟。

    他們兩個從小就相識,彼此間的信任是堅不可摧的,可以說是一種下意識的感覺。函白朔始終沒有覺得庚抒孟是他需要防備的人,而庚抒孟也沒有辜負函白朔的信任。

    庚抒孟注視著函白朔的眼神,除了擔憂,還帶著一絲心疼。他了解函白朔從來沒有渴望過那個孤獨的皇椅,一點兒也沒有。

    然而,經歷了這件事之后,函白朔卻逐漸產生了野心,開始計劃著登上那個位置。

    作為函白朔的知己和好友,庚抒孟最了解他的心情。

    函白朔擔心將軍府會變成下一個沈家,所以他想登上那個位置,保護他所珍視的人。

    生在皇室,即使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一種奢望,因為即使你沒有野心,現實也會迫使你貪戀權勢。

    第85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

    函白朔恭敬地送王安曦出了書房,目送著他遠去,然后才又走了回來。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這條路并不容易。”

    庚抒孟碾磨著指尖,臉色肅穆地看著函白朔說道。

    函白朔沉沉垂下眼眸,緊握著雙拳說道:“我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是為了母妃,為了外祖,我別無選擇!”

    庚抒孟扯了扯唇角,桃花眼里盈滿了絢爛的笑容,低笑一聲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就不要后悔,直到完成你想要的事情為止。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伴在你身邊,走完這條充滿荊棘、兇險未知的長路。”

    函白朔眼眸閃了閃,眼角驀然有些濕潤,他看著庚抒孟,嗓音艱澀的開口說道:“庚抒孟,謝謝你!”

    庚抒孟聞言站起身,走到函白朔面前,伸出手掌心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從小我可沒少給你背黑鍋。要說謝,你不得把我謝進土里啊!”

    函白朔笑了一聲,眉眼間的憂愁消散了些許,眼睛彎彎地看向庚抒孟說道:“那今后你就繼續給我背黑鍋吧,最好能給我背一輩子的債。”

    庚抒孟嗓音低沉的輕笑了一聲,含情的桃花眼溫柔地注視著函白朔,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低笑著應道:“好……我要給小七兒背一輩子的債,無論你做錯了什么,都有我給你兜底。所以你就大膽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以后無論你是累了,還是想后悔了,我都會為你擺平一切。”

    函白朔心臟猛然震顫了一下,胸腔里充斥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眼神復雜地看著庚抒孟。

    他想問問庚抒孟,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為什么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他總能陪在他身邊,又為什么愿意為他付出這么多。

    明明兩人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也非什么過命知己,為什么庚抒孟會這么信任他呢?

    他不懂也不明白,每每思索到這個事情的時候,他心里總是無端的升起一股煩躁。想不清楚的事情,捋不清的思緒,猜不明白的情緒,在心間不停的縈繞,有一種想要沖破胸膛,卻又無從而出的無力感。

    心底就像是關著一頭兇猛的惡獸,不停的盤旋、不停的叫囂著,讓他快要被這種情緒逼瘋了。

    或許是因為心底彌漫的情緒太過復雜難辨,讓他失了理智,又或者是關押已久的惡獸沖出了牢籠。函白朔沖動之下,情不自禁將心底埋藏已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庚抒孟,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會對我這么好的嗎?”

    話一出口,函白朔的臉就紅透了,羞恥難當的抬手捂住了臉,語無倫次地道:“不是……你聽錯了,我……我是想問……問你……”

    函白朔咬著唇,余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心里后悔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

    他雙手緊緊捂住臉,連呼吸都止住了。

    難道是凍壞腦子了,他怎么會問出這種話來。

    紅色一路順著函白朔的臉頰跑到了脖子上,臉燙的跟火盆里的煤炭一樣。

    就在他羞恥的無以言表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笑聲傳了過來。

    函白朔一下子忘了剛剛的尷尬,心頭有些微涼,放下手,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發出笑聲的庚抒孟,強忍著轉身跑走的沖動,咬牙說道:“你笑什么?”

    他的手掌下意識緊握成了拳頭,微微發著顫,心里有些委屈,眼里也漸漸盈滿了水光。

    庚抒孟直到看到函白朔一副快哭的表情,才趕忙止住了笑聲,伸出手臂將函白朔攬進懷里,嗓音隱含無奈地道:“你還沒有聽到我的回答,怎么就哭了!”

    函白朔氣惱的伸手推了推庚抒孟,發現推不開后,只得待在他懷里,悶聲說道:“你不用說了,我現在什么也不想聽。”

    庚抒孟暗嘆一聲,低頭看著函白朔的雙眼,不顧他的躲閃,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微微低下了頭。

    良久,庚抒孟才把人放開,含情的桃花眼里映照著函白朔的身影,眼眸波光粼粼地道:“我當然有喜歡的人,而且……我喜歡的人就在我眼前。幸運的是,我喜歡的人……好像也喜歡我。”

    他的眼神隱含期許,牢牢注視著函白朔,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函白朔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唇,然后猛然反應過來,連帶著耳朵根都紅了,整張臉一下子紅成了猴子屁股。

    庚抒孟看著函白朔的反應,心頭盈滿了喜悅,放輕嗓音溫柔地道:“小七兒,你喜歡我嗎?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函白朔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庚抒孟張了張唇,想起他有那么多紅顏知己,心里就跟吃了黃連一樣苦的難受,賭氣說道:“誰要和你在一起,你有那么多知己紅顏,怎么會稀罕我一個。你說喜歡我,八成也是在哄我,我才不相信呢。”

    庚抒孟聽了卻只覺得無奈至極,眼里帶著促狹的笑,手指輕點著函白朔的鼻尖說道:“說什么傻話呢,我何時騙過你!至于你說的那些紅粉知己,不過是外人看到的假象罷了。我如今可連個房里人都沒有呢,這心里裝著的只有你一個。”

    聞聽此話,函白朔心里雖然還有一絲不相信,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翹。難得失了幾分張揚,姿態扭捏地說道:“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不過,我們也可以試一試。”

    庚抒孟猛然瞪大了眼睛,就像是煙花在胸腔里炸開了一樣,讓他樂的一下子裂開了嘴巴,笑的看起來有一絲傻氣。

    函白朔看著他的模樣,也跟著彎起了唇角,嘴里還在故作硬氣地說道:“你和我在一起后,就不許再出去沾花惹草了。要是讓我知道你又惹了什么風流債,我就不要你了。”

    庚抒孟失了往日的穩重,緊緊抱住了函白朔,耳鬢廝磨,含笑說道:“放心吧,我的小七兒。從今往后,我必定離女子八尺遠,絕不讓她們近我的身,我也只給你一個人釀酒喝。”

    函白朔翹著唇角,臉上難掩心中喜悅,輕輕點著頭。

    庚抒孟收緊手臂,情不自禁的又低下了頭。

    函白朔緊張的攥緊了手心,順從的閉上了眼睛。

    窗外細雪紛飛,屋內卻溫暖如春。

    ……

    “砰!”

    晉王府內,函白騫一把將手中端著的茶盞摔在了地上,眼中難掩怒氣。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為什么函白朔現在還活著?”

    八字胡男人抖了抖身子,額頭沁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聲音顫了顫說道:“王爺,屬下確實已經盡力了,可是七皇子他有人護著,屬下也沒辦法啊!我們派去的殺手都被人半路截殺了,根本就沒有見到七皇子的面。”

    函白騫呵的冷笑一聲,眼中滿是冷意,語調森冷地道:“一計不成,你就不會想別的辦法嗎?不過是一件小事你都辦不好。本王養著你,難道是讓你吃干飯的?”

    八字胡男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吞了吞口水,緊張地道:“請王爺再給屬下一個次機會,屬下一定會辦妥此事,絕不會讓王爺再失望了。”

    函白騫輕瞇著眼睛,眼底神情幽冷深暗,看著八字胡男人,嗓音已經恢復了平穩,聽不出喜怒地道:“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再辦不好,那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八字胡男人微松了一口氣,低下頭鄭重地保證道:“王爺放心,屬下絕不辱使命。”

    函白騫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八字胡男人趕忙躬了躬身,離開了書房。

    函白騫朝著暗處一招手,一道漆黑的影子落在他身旁,跪地說道:“屬下暗七,見過王爺。”

    函白騫負著雙手,望著明明滅滅的燭火,淡聲吩咐道:“去城外別莊,把杜先生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談。”

    “是,屬下明白。”

    話音落下,暗衛如一道漆黑的影子一般,飛出了窗外。

    函白騫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暗的弧度,冰冷地道:“你果然不簡單,我的好七弟!”

    他攥了攥掌心,不禁回憶起了從前。

    從小,函白騫就有一個特別厭惡的人。

    那個人并非他的同母兄弟,而是與他同父異母的兄弟,當朝七皇子——函白朔。

    函白朔從小就和他不一樣,明明都是不受父皇的待見,可函白朔卻有一個疼愛他的母妃。

    即使不受父皇的待見,函白朔也能受到外祖家的庇佑,在宮中活得順風順水。

    然而,他卻每天都要忍受皇兄們的欺辱和打壓,面對著不能保護他,還要他給予保護的母妃。

    一開始,他也以為母妃只是陷入了痛苦之中,所以沒有時間顧及他,直到五皇弟的出生,他才突然意識到了真相。

    他的母妃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理會他而已。

    母妃看著他在皇宮里苦苦掙扎,看著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看著他逐漸變得沉默,卻始終沒有問過他一句。

    正因為對照的不同,因為這種種的一切,他才會那么厭惡得天獨厚的函白朔。

    一開始他并不想殺了函白朔,只是想通過他撼動一下他身后的將軍府。

    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這么做。

    第86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完結)

    函白騫端坐在書桌后,瑤瑤抬頭望去,便見身著一身淡青色錦袍的杜先生踏門而入。

    杜先生雖計謀過人,看起來卻極為年輕,不過三十幾許的年紀。

    “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叫在下來所謂何事?”

    杜子恒拱手一拜,垂眸問道。

    函白騫伸手請杜子恒上座,待他在椅子上坐定后,才肅穆著臉色說道:“先前先生所獻之計,我派人實施,卻未見成效。此次請先生來,是想讓先生再獻一計。”

    杜子恒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微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身為謀士,為王爺解除眼前的困境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我這計謀說出來,王爺恐怕會不答應。”

    函白騫斂了斂眸子,淡聲說道:“先生且說說你的計謀是什么吧,實行與否,我自有定奪。”

    杜子恒略一沉吟后,緩緩說道:“如今天下尚算安定,邊境雖常有摩擦、紛爭不斷,卻還沒有到兵戎相接的時候。朝中黨派相爭,卻各為一城,輕易不敢擅動一步。如今王爺要想成事,就必須破而后立,打亂如今的安定局面。”

    函白騫手指輕敲著桌面,目光深邃的看向杜子恒,用眼神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杜子恒淡淡一笑,繼續侃侃而談道:“先前我讓王爺設計讓將軍府獻上兵符,便是給如今安定的局面破開一個豁口。只要鎮守一方的將軍府動搖了根本,那追隨將軍府的那些將士們,一定也會因此動搖。”

    杜子恒說著,眼中浮現出一抹狠辣:“我的本意是想讓七皇子死在牢中,進而惹怒將軍府,讓將軍府反了皇帝。待到天下大亂,王爺在以鎮壓叛軍之名,順理成章的繼位。可是如今既然七皇子沒死,我們就不得不再想其他的辦法了。

    王爺余下的兄弟不足為敵,唯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需要忌憚,為今之際,就是要引得他們鷸蚌相爭,讓我們漁翁得利。”

    函白騫眼眸深邃,饒有興趣地道:“那依照先生的意思,該怎么讓他們鷸蚌相爭呢?”

    杜子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一直摩擦不斷,我們只需要小小的挑撥一番。相信他們中的其中一人,就會按耐不住舉兵逼宮。等到他們斗的兩敗俱傷時,王爺自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坐上那個位置。”

    函白騫垂眸沉思片刻,淡淡頷首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先生所言吧。我將府中一半私兵交給先生指揮,還請先生不要辜負了我的信任。”

    杜子恒站起身,沖著函白騫拱了拱手,胸有成竹地道:“王爺請放心,杜子恒絕不會讓王爺失望。”

    函白騫輕笑一聲,站起身伸出雙手扶起了杜子恒:“先生快快請起,我自是對先生信任不已的,不然也不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先生了!”

    杜子恒低垂著頭,心中對此話卻有些半信半疑。

    函白騫對他或許有信任,但肯定不多,這個人除了他自己,對誰都不會交付太多信任。

    身為他的謀士,又在他身旁追隨了這么多年,杜子恒心里自然有一桿秤,牢記著自己的使命,絕不會越過雷池半步。

    他是個謀士,也只是個謀士。

    信人只信三分話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京城這個繁華之地在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一種濃重的氣氛彌漫開來,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沈墨庭終日只待在幽蘭苑內,對于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卻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一切還要歸功于函白朔。

    前幾日函白朔突然帶著庚抒孟來了幽蘭苑,三人是一起長大的,對于庚抒孟,沈墨庭自然是認得并且熟識的,只是他沒想到,函白朔竟然會和庚抒孟在一起了。

    見到兩人的第一面,沈墨庭看著他們的相處氛圍,便猜到了兩人的關系。

    看著函白朔扭扭捏捏的不肯承認的時候,沈墨庭就更加確信了此事。

    雖然沈墨庭不明白為什么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卻一點也沒發現庚抒孟竟然喜歡著函白朔。但是,對于兩人能夠在一起修成正果,沈墨庭雖然感到震驚,卻還是抱著一副祝福的姿態。

    那個晚上,三個人聊了許久。

    他們從舊友之間長時間的分離再次相聚開始,一直談到天下的局勢。就像從前在學堂里一樣,三個人團結一致,共同商議對策。

    在離開之前,庚抒孟留下了一個影衛給他。

    沈墨庭通過這個影衛與函白朔和庚抒孟取得了聯系。關于當前的局勢,他自然也是通過影衛了解到的。

    沈墨庭背影孤寂的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掌心輕輕撫著黑貓的后背,望著窗外落雪紛飛的場景,面無表情地啟唇說道:“這天下要亂了,也不知最后的贏家會是誰!”

    “喵……!”

    陳商衽輕輕叫了一聲,眼含擔憂的注視著沈墨庭。

    沈墨庭看著不安的小黑貓,嘴角彎了彎,神情溫柔地道:“不用擔心小家伙,反正我也出不去,這天下亂成什么樣也和我沒有關系。我只想好好保護我的孩子,看著他平安降生。”

    “喵~”

    陳商衽伸著脖子,舔了舔沈墨庭的指尖,動作間充滿了無聲的安撫。

    沈墨庭心中一片柔軟,輕輕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

    幽蘭苑內一片歲月靜好,京城之內卻早已亂成了一片。

    近日皇帝在起居朝會上,突然吐血暈了過去。

    雖然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當即命人封鎖了這個消息,可皇帝是在朝會上暈過去的,百官都看在了眼里,這個消息想瞞也瞞不了。

    在早年間,皇帝的身體因為沉迷于酒色而變得虛弱無力。因此,皇帝派遣三皇子四處尋找神醫,希望能延長自己的壽命。

    然而,盡管三皇子一直在尋找,卻始終未能找到任何神醫的蹤跡。

    如今皇帝在朝堂上吐血昏迷,恐怕也是因為舊疾復發。

    百官對于此事議論紛紛,私下里猜測皇帝這次能不能挺過去。

    若是皇帝撐不下去,這個皇椅又該讓誰來做,這個天下又該交給誰掌管?

    盡管此事眾說紛紜,猜測不斷,可誰也沒敢擺在明面上說,只在私下里議論一番。

    可是那些對皇位早就覬覦不已的皇子們,卻已經按耐不住了。

    最先挑起爭端的是大皇子——端王。

    端王有征戰之風,在軍中也頗有威名,雖不及將軍府半分,卻也有一大批的追隨者。

    因此他起兵逼宮,可謂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端王冒頭以后,素日在工部不聲不響的二皇子——穆王,也緊跟著加了一把火。

    端王率領手下兵卒直沖皇宮,想要逼迫皇帝寫下退位詔書,祝他登位。

    穆王卻以保護皇帝之名,守在皇帝的寢宮內,調遣羽林軍和端王對抗。

    兩位王爺誰也不讓誰,看架勢,誰也不落于下風,仿佛是旗鼓相當之態。

    可就在兩位王爺斗的兩敗俱傷時,外界以溫雅公子著名的三皇子——晉王,卻率領著一股不知從哪里來的兵卒,轉瞬之間就改變了趨勢,將端王和穆王鎮壓了下去。

    彌漫著濃重血腥味的皇宮庭院內,遍地尸骸滿腹。往日威嚴輝煌的皇宮城墻上,此刻撒滿了焦黑的鮮血和烈火灼燒過的痕跡。

    從前針鋒相對的端王和穆王,此時狼狽的被兵卒反壓著雙手跪在地上。

    “函白騫,你個沒人要的可憐蟲,快放開本王。”

    端王表情猙獰地叫囂著。

    可是他的謾罵和威脅,只引得周圍人嘲笑不已。

    一個階下囚的叫囂,人們就只當個樂子看。

    穆王雖沒有大聲叫囂,眼里卻帶著憤恨和不甘,牢牢盯著高高在上的函白騫,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恨聲說道:“函白騫,沒想到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今日我敗在你手下,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函白騫眼神淡淡的看著兩個階下囚,眼中沒有絲毫得意之態,反而透著一股死寂,冷聲說道:“既然這么威武不屈,那就去地獄試試忘川的河水吧。”

    說完,函白騫揮了揮手,不等穆王和端王在叫囂什么,他們身后站著的兵卒便抽出了刀,干凈利落的抹了他們的脖子。

    百官們不得不目睹這場手足相殘的戲碼,他們看到這一幕后,立刻松了一口氣。

    就在他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的時候,天空突然飛來了無數個燃著火花的箭矢。

    一時間場面大亂,四處逃竄了起來。

    然而,即便他們已經迅速躲了起來,還是有許多兵卒和官員被箭雨射中,命喪黃泉。

    等到箭雨停下時,又一隊人馬沖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素有愛酒之名的——七皇子。

    函白騫看著來人,目光森寒,唇角冷冽的勾起一個弧度:“函白朔,你果然還藏著一手!”

    函白朔往日張揚的臉上一片肅穆,聲音冷冽地道:“函白騫,如今結局已定。皇宮內外都是我的人,而且如果你束手就擒,我就留你一命。”

    函白騫冷眼看著函白朔,諷刺一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函白朔,成王敗寇向來如此,如今我技不如你,也絕不會向你搖尾乞,憐茍活于世。”

    他說著,猛然舉起手中染血的長劍,指向函白朔,冷聲喝道:“函白朔,爾敢與我一戰否。”

    函白朔默了默,而后緩緩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劍尖直指向函白騫,淡聲應道:“有何不敢。”

    話音落下,兩人便戰在了一起,劍光飛舞,打的不可開交。

    正在二人纏斗時,函白騫忽然臉色一變,身影一頓,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緊跟著半跪在了地上。

    函白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緩緩收起了手中的長劍,復雜地說道:“雖然你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先前我所說的話仍然有效,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可以讓你帶走你母妃,準你母子二人在封地生活。”

    “哈哈哈哈……”

    函白騫聽了,卻笑出了聲,諷刺又悲涼地道:“我自走上這條路,就沒打算回頭。”

    他捂著絞痛不已的胸口,抬頭看向站著的函白朔,暗淡著眼眸說道:“函白朔,我和你不同。我所求的并不是為了保護誰,而是給我自己爭一席之地。只是可惜,我終究是沒能贏過你!”

    函白騫說完,嘴里又吐出了一口血,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滴答滴答的流淌,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

    鵝毛大雪紛飛,冰冷的寒霜之氣夾雜著血腥味兒,在周遭彌漫。

    函白騫喘了口氣,似有所覺般抬頭,看向了人群之外匆忙跑來的身影,唇邊露出一抹染血溫柔的笑容,輕聲呢喃道:“你來了!”

    興雪佑奮力撥開人群,踉踉蹌蹌地奔到函白騫的面前,手掌顫抖無措地撫上他的臉頰,眼中含淚說道:“騫哥哥,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函白騫哼笑一聲,眼眸溫柔的注視著興雪佑,輕聲說道:“雪佑問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可這一切,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興雪佑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了,接著眼淚流了下來,搖著頭說道:“騫哥哥,我并沒有打算傷害你。我……我只是不希望你登上皇位后拋棄我。我只想和你一起過平凡人的生活,安穩地生活在某個地方。我真的沒有打算傷害你,我只是給你下了一種可以控制你的藥物,而那種藥物根本沒有毒性。騫哥哥,請你相信我。”

    函白騫輕嘆了一聲,笑著說道:“興雪佑,你還是這么愚蠢……!”

    興雪佑眨了眨眼,眼中的淚水還未來得及落下,就突然感到腰腹間一陣劇痛。

    他低頭一看,發現函白騫手中的劍,已經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騫哥……哥,為……為什么?”

    興雪佑張了張唇,嫣紅的血就順著他的嘴角噴涌而出,堵住了他的喉管,讓他余下的話再也問不出來了。

    函白騫嘴角是溫柔的笑容,眼中卻平靜一片,仿若一灘死水一般:“我不甘心就這么死了,所以你來陪我吧……雪佑!”

    “咳咳咳……”

    興雪佑劇烈咳嗽了一聲,鮮血順著他的嘴巴噴涌而出,仿若枝頭凋零的梅花。

    他瞪大著眼睛,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死死盯著函白騫。

    “既然你說愛我,那就永遠陪著我吧。”

    函白騫低頭吻了吻興雪佑,猛然抽出長劍,刺進了自己的腹中。

    彌留之際,函白騫抬手捂住興雪佑那雙含著濃濃不甘的雙眼,嗓音沙啞溫柔地道:“別害怕,黃泉路上……有我陪著你。”

    他漸漸合上雙目,溫柔卻帶著病態的話語消散在寒風中。

    而興雪佑也早已在函白騫懷中,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函白朔不忍地測了測眸,輕嘆一聲說道:“將他們帶下去,好生安葬著。再怎么說,他也是我的皇兄!”

    周圍人答應了一聲,將兩人的尸首用白布蓋著帶了下去。

    至于端王和穆王,也一并這么處理了。

    函白朔略顯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搖搖看向灰蒙蒙的天際,吐出一口氣,嘆息了一聲:“這一切終于結束了!”

    幽蘭苑內,沈墨庭第一時間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在聽到函白騫死了的時候,沈墨庭只是面無表情的答應了一聲,并沒有表現出多驚訝的神情。

    一旁為他研磨的小太監,卻不由自主的愣住了神情,指尖微微有些發顫,帶動著他手中的墨條也跟著發出了異響。

    沈墨庭淡淡看了一眼,輕聲說道:“事情是我讓你辦的,你若是害怕,就離開王府吧。”

    小太監愣了一下,而后跪地說道:“奴才不怕,奴才想跟在公子身邊,為公子效力。”

    沈墨庭輕輕放下手中毛筆,眼神淡然地看著小太監說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在我身邊吧。不過我可容忍不了叛主的奴才,若是你敢背叛我,我會親手殺了你。”

    小太監沒有絲毫害怕的神情,恭敬地叩首說道:“請公子放心,奴才絕不會背叛公子,誓死為公子效力。”

    沈墨庭揚了揚唇角,伸手扶起了小太監:“以后我身邊少不了人,你我之間就不必用這么多禮數了,我們像平常那樣相處就行。”

    小太監扯著嘴角笑出了聲,朗聲答應道:“是公子,奴才明白了。”

    沈墨庭唇畔帶著清淺的笑,眼中卻帶著幾絲落寞的神情。

    他讓小太監退下,自己則走到窗前坐了下來,眼神呆呆的望著窗外。

    “陳商衽,我為你報仇了。你的靈魂應該也能得到安息了?可是為什么,你還是不來夢里見我呢!”

    沈墨庭臉上戴著一碰就碎的笑容,緊緊揪緊了胸口的衣服,心痛到難以呼吸,扯唇慘笑道:“是因為殺死你的那個人是我,所以你才不來見我的嗎?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對我那么殘忍,陳商衽。”

    “喵……”

    就在他想的快要入魔的時候,軟綿綿的叫聲傳了過來,也喚醒了他的神志。

    陳商衽跳上桌子,昂著頭,心疼地用舌頭舔舐著沈墨庭眼角的淚水,無聲的安撫著他:媳婦兒,我在呢,我會永遠陪著你,直到生命的盡頭。即使你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依然不會離去。

    沈墨庭眼里恢復了一絲暖意,抬手揉著黑貓的腦袋,輕勾著唇角說道:“如果他還在的話,應該也會像你一樣這么安慰我吧!畢竟那個人溫柔又霸道,除了床笫之間,他從沒讓我掉過眼淚。如今我這么哭,他大概會不高興了。”

    “喵~”

    陳商衽點了點頭,很高興沈墨庭能恢復過來。

    他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總這么傷神可不好,還是要開心一點的好。

    沈墨庭微彎著唇角,心情忽然舒暢了許多:“謝謝你,小家伙。有你陪在我身邊,我總能感覺安穩許多!”

    “喵~喵~”

    陳商衽表情傲嬌地昂著小腦袋,那副因為得到夸獎而洋洋得意的模樣,讓看著他的沈墨庭,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

    ……

    時間一晃到了開春。

    冰雪融化,樹木伸展著枝椏,散發著大自然的勃勃生機。

    陳商衽在廊下焦急地來回踱步著,聽著屋內不時傳來的悶哼聲,心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著一樣疼。

    “王大夫,這怎么還生不下來?再這么下去,運雅也會沒命的!”

    屋內,沈夫人焦急萬分地問著王大夫。

    一張布滿細紋的臉上蒼白一片,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頭發花白的王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安撫著說:“夫人莫急,此時急也沒有用,老夫已經在想辦法了。”

    王大夫深深長嘆了一口氣,艱難地說道:“令公子的情況實在是罕見,男子懷孕本就不易,先前又因為憂思過重傷了身子,如今能堅持下來,也全靠一股意志在撐著。可是如今,他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若是他自己不想活,老夫也沒有辦法啊!”

    “怎么會這樣?”

    沈夫人聽了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她踉踉蹌蹌地撲到床前,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一動不動躺著的沈墨庭,哭著哀求道:“運雅,就當娘求你了,你別離開娘好不好。現在沈家已經平反了,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起來。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還沒有看一眼這個世界,你難道連他也不要了嗎?他可是你和商衽的孩子啊。”

    床上躺著的人依舊沒有絲毫反應,生命還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沈夫人心痛不已,緊緊抓著沈墨庭的手掌,險些哭暈過去。

    “喵……”

    就在氣氛死寂凝重的時候,沈夫人忽然看到一只黑貓不知什么時候跑進了屋里,一躍跳到了床上,湊近沈墨庭的耳邊低聲叫喚著。

    “媳婦兒,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我們的孩子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你不能就這么離開了。

    答應我,好好活著,好好撫養我們的孩子長大。我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一直陪伴著你。”

    沈墨庭搭在床沿上的手動了動,合上的雙目轉動了一下,而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神夫人見此,猛然撲到床前,痛哭著說道:“運雅,你嚇死娘了。”

    沈墨庭眨著一雙猶帶著迷茫的眼睛,扭頭看向沈夫人,用氣音說道:“母親,我剛剛好像聽到了陳商衽的聲音。”

    沈夫人一愣,而后流著淚連連點頭說道:“肯定是商衽,他不想你那么早去見他,所以就把你喊醒了,你可千萬不能就這么丟下我們啊。”

    沈墨庭牽動了一下蒼白的唇,嗓音沙啞不已地說道:“我知道的母親,他看著我,他讓我好好活著,我就好好活著。要是我不聽他的話,他又該生氣了!”

    沈夫人抬手捂住了嘴巴,看著這樣的沈墨庭,只覺得心里更加痛心不已。

    可是,沈夫人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在沈墨庭耳旁輕聲安撫著他,一遍又一遍的提起陳商衽的名字,想讓沈墨庭振作起來。

    或許是這種辦法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什么,總之沈墨庭咬牙堅持了下來。

    當孩子生出來的那一刻,他也力竭昏睡了過去。

    陳商衽直到聽王大夫說沈墨庭沒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他扭頭看著那個讓他媳婦遭了老大罪的家伙,不樂意的呲了呲牙,心里暗暗念叨著:臭小子,以后敢不孝順,我就伸爪子撓死你。

    原本被沈夫人乖乖抱在懷里的嬰兒,忽然張嘴哭了起來。

    沈夫人驚了一跳,趕忙柔聲哄著。

    好一會兒,襁褓里的嬰兒才止住了哭聲,安靜地睡了過去。

    時間飛逝,一晃眼的功夫,那個襁褓里不管餓了還是拉了,都只知道哭的小嬰兒,漸漸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

    雖然還未長開,但早已出見顏色的容顏,讓他傳出了無數美名。

    又是一年冬。

    沈墨庭躺在燃著炭火的屋里,卻還是覺得透骨冰寒。

    他知道,這是他命不久矣的征兆。

    他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后見不到那個他一直想見的人。

    “咳咳咳……”

    嗓子有些瘙癢,讓他不住咳嗽了一聲,手掌離開嘴唇的時候,卻看見掌心里淌著一灘鮮紅的血。

    他無聲的笑了笑,心頭沒有任何遺憾,只有無盡的輕松。

    因為,他終于可以去找他一直想找的那個人了。

    “陳商衽,我終于可以去找你了!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再躲著我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見見你。”

    他的眼里盛滿了落寞,嘴角上卻是帶著笑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努力的活著,拼命的活著,久到他的家人和孩子都以為他已經放下過往了。

    可是實際呢?

    這些年來,他的心里就像是堵著一塊拿不起又放不下的石頭,不斷的壓迫著心臟。

    思念已經成疾,早已藥石無醫。

    他忘不了他的溫柔,忘不了與他相處的日日夜夜,忘不了耳鬢廝磨時他兇狠又不失鄭重的話語。

    他的一切他都記得,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他終于不用再背負這一切,可以放下一切重擔了。

    他無力地閉了閉眼,眼前有些昏花,仿若看到了冬天的雪花,一片又一片的飄然落下。

    “喵……”

    陳商衽靜靜趴伏在沈墨庭枕旁,腦袋輕蹭著他的臉頰。

    “小家伙,我要走了,去見我想見的人。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沈墨庭說完,輕輕合上了眼睛,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弧度, 漸漸停止了呼吸。

    陳商衽伸出舌尖,舔舐著沈墨庭的眼角,碧綠色的眼睛里流淌著淚光。他低頭湊近沈墨庭耳旁,輕聲說道:“我堅信我們還會再次相見。”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請問您是否要返回系統空間。】

    陳商衽看著沖進屋里的沈夫人等人撲到沈墨庭床前痛哭著。他微微嘆了口氣,然后收回目光,對著腦子里的系統說道:“返回系統空間。”

    第87章 流放路上我搶了個媳婦(番外)

    秋風蕭瑟,泛黃的樹葉紛揚落下,灑滿了肩頭。

    函白朔注視著眼前沈墨庭和陳商衽的合葬墳墓,神情落寞地詢問旁邊的人:“庚抒孟,我們能夠相守到老嗎?”

    “你為什么會這么問?我們當然能相守一輩子!”

    庚抒孟表情詫異了一下,語氣篤定地說道。

    說完,他瞇起一雙桃花眼,語調危險沙啞地說道:“難道你覺得有我一個還不夠,想要再娶一位貴君?”

    庚抒孟冷笑了一聲,輕挑又不失霸道地摟住函白朔的腰,低笑著說道:“就算你當了皇帝,我也不許你花心。你這輩子都只能和我綁在一起,你要是敢花心,我就干到你下不了床,讓你沒有力氣去找別人。”

    函白朔無聲笑了笑,揚著眉眼說道:“身邊有你一個醋壇子就夠了,我怎么會去找別人!”

    庚抒孟的嘴角不禁微微翹起,等他反應過來后,函白朔竟然說他是個醋壇子,他忍不住咬牙說道:“我看你是欠收拾,我怎么就是醋壇子了?”

    函白朔的眉毛挑了挑,伸出手掌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地一一給他舉例:“前幾天我們一同逛夜市的時候,我不過是同一女子說了幾句話,你當即就臭了臉色,連連問我那女子是誰,結果人家只是向我問問路而已。還有前幾日,我們去沈家看望沈夫人他們,路上不過是恰巧碰到一女子摔倒,我順手扶了一把,你就生氣了。還有……唔唔唔。”

    函白朔的話還沒說完,庚抒孟就羞恥的紅了臉,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那還不是在意你嗎,你那么好,有人把你搶走了怎么辦?畢竟你可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想要入你后宮的人數都數不清!”

    庚抒孟嘆息一聲,表情有些憂愁,伸手將函白朔緊緊摟在懷里,嗓音落寞地道:“我害怕你遇到更好的人,就會不要我,所以當然要把你看得牢牢的了!”

    函白朔將臉埋在庚抒孟的懷里,唇角微微上揚,無奈地笑了一聲。

    他抬起頭,眼睛明亮地注視著庚抒孟,輕輕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你是笨蛋嗎?明明應該害怕的是我!你害怕我不要你,又怎么能確定我不害怕你不要我呢!”

    函白朔的臉頰蹭了蹭庚抒孟的胸膛,垂下眼睛說道:“那個椅子擔子有多重,有多孤寂?恐怕也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雖然我是皇帝,掌控著整個天下的生殺大權,但我同樣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會累、會害怕。你說我很好,害怕別人搶走我,可我同樣也害怕如此優秀的你被別人搶走。”

    從前的庚抒孟是個風流的浪蕩公子,得到了無數女子的青睞,活得自在又逍遙,天底下再也沒有人能管束得了他,即便是他的生生父母也不行。

    可是如今,庚抒孟拋棄了大好的前程,甘愿畫地為牢,給自己帶上了枷鎖。為的不過是能夠陪在他身邊,得到他那根本沒有保證的喜愛。

    函白朔收斂了眼神,微微揚起嘴角,眼底隱約流露出淚意,對庚抒孟說道:“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你這樣傻的人了,竟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自請入宮侍奉。你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卻無法向你保證。作為一個皇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會不會改變心意。但只要一想到我可能因為某種事情而辜負你的愛,我的心就非常痛苦。”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嗓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庚抒孟眼中盈滿笑意,緊緊摟著函白朔,大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著說道:“傻瓜,我的小七兒什么都不用保證,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即使以后你變了心,不再只喜歡我一個人,那么我只要喜歡你就好了。”

    他輕輕地用手掌扶著函白朔的后背,眼神卻充滿了落寞,望向遠方:“直到你不再喜歡我那一天,我將一直陪伴在你身旁。”屆時,我不會與你爭吵,也不會乞求重新贏回你的心,我會默默地離開你,珍藏我們美好的回憶,尋找一個寧靜的角落度過余生。

    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埋藏在心底。

    函白朔緊緊抓住庚抒孟腰側的衣服,眼淚無聲的從眼眶里流了下來。

    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登上這個位置,就意味著失去自由,失去隨心所欲的生活。

    盡管他深深愛著庚抒孟,卻無法表達出這份愛意。

    他害怕給予太多回應,那么當他將來不得不因為某個事情而辜負庚抒孟時,會讓他更加傷心。

    所以他無法保證自己會永遠不變心,也無法保證,他的身邊會一直只有他一個人。

    庚抒孟感覺到胸前的溫熱和潮濕,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用力的抱緊了函白朔。

    他懂函白朔的無奈,他的情非得已,就像函白朔懂得他未說出口的決絕一樣。

    他們彼此都明白,一旦這份愛,這段關系變了質,不管是他還是函白朔,都不會任由自己卑微的乞憐。

    夜晚纏綿時,庚抒孟在耳鬢廝磨之際,忍不住心底的悸動,牢牢抓住函白朔的腰,咬牙于他耳旁吐出了自己的真實心意:“函白朔,如果你敢變心,即便是殺了你,我也不會讓你去喜歡另一個人。”

    函白朔濕潤著眸子,什么話也沒說,只動情的回應著庚抒孟。

    有人說愛是放手,愛是成全。

    但更多時候,愛是自私的,是充滿占有欲的。

    ……

    “懇請觀世音菩薩保佑我的孩子,保佑他平安順遂,無災無憂。”

    從前的柔嬪,現如今的太嬪娘娘,手持一串佛珠,跪在一尊玉雕的觀世音菩薩面前,虔誠地誦讀佛經。

    直到一卷經書的文辭被她念完,她才揉著麻木的膝蓋站了起來。

    她身后站立了很久的宮女趕忙上前扶著她,將她扶到矮榻上坐下,然后給她倒了一杯茶,擔心地說道:“太嬪娘娘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過度勞累,否則晉王殿下在九泉之下也會心生不安。”

    太嬪端著茶盞的手停了下來,嘆息著說:“我這是替小五念經,他如今在新帝手下謀生,也不知道過得如何!這些日子他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這讓我總覺得不安。”

    宮女臉上露出一瞬間的驚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低下頭不敢再回答。

    太嬪卻皺起眉頭,語氣憤憤地接著說:“也不知道騫兒是怎么想的,好好的王爺他不當,非要謀朝篡位。他不僅白白喪命,還讓他的親生弟弟活得惶惶不安。從前那孩子就非常自私,老是和他弟弟爭搶東西,我說幾句他,他還總是怪我偏心。如果他不是沒有當兄長的樣子,我又怎么會總是教訓他呢。”

    宮女是剛來侍奉太嬪的,對于太嬪和晉王之間的母子關系并不甚了解。然而,當她聽到這些話時,只感到內心非常沉重。

    太嬪從未承認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一個偏心的母親。可宮女聽到她口中的言辭,聽到她滿腹牢騷的話語,不禁為已逝的晉王感到惋惜。

    宮女不知道晉王為什么會謀反,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壞,只是看著這樣的太嬪娘娘,心中無奈的猜想:晉王大概活得很累吧?

    ……

    人在死的時候會想什么呢?

    是后悔多一點,還是解脫多一點呢?

    興雪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很不甘心。

    重活了一世,他依舊沒有變得聰明一點,即便百般算計,到最后還是落了一場空。

    他愛函白騫嗎?

    大概是愛的,可是比起愛,他更貪戀的是富貴榮華的生活。

    大概是上輩子過了太久的苦日子,遭受了太多憤憤不平的事情,所以才造就了他貪戀權勢的性子。

    他不想像上一輩子那樣活著了,那樣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一直一直重復干著單調的事情,卻永遠得不到回報,拼命賺來的錢永遠都不夠花。

    他就像是一頭老黃牛,拼命的耕地耕地,可田地卻總在不斷的擴大。

    年邁的父母需要他養,年幼的弟弟妹妹需要他照顧。

    物價飛速的上漲,時代不斷的更迭,即便他拼上了所有的力氣,也沒有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

    即便活了一世又一世,他依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大概失去本心的人,永遠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

    函白騫的一生,活的就像是一場悲劇。

    他始終想不明白,明明他和五弟都是母妃的孩子,可是母妃為什么對他就不能像對五弟那樣溫柔?

    母妃不喜歡他,看著他的時候,總是帶著莫大的偏見。始終認為他是一個不懂感恩,只會和弟弟爭寵的人。

    他盡力完成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然而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母妃的認可。

    直到最后,他已經不再抱有希望,母妃是否喜歡他已經不再重要,而他對這個世界也失去了興趣。

    他上輩子可能是一個孤獨的人,所以這輩子也注定要過著孤獨的生活。

    生命的最后,還有興雪佑能夠陪著他共赴黃泉,大概已經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情了。

    興雪佑是否愛他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始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興雪佑的生命,是由他終結的。

    在最后的最后,他終于感覺到了一絲活著的樂趣。

    盡管這實際上是一種病態且瘋狂的行為,但他對此毫不在意。

    如今,斯人已逝,世間的紛爭和人們的眼光與他再無關聯。

    第88章 致命指令

    “宋璄桉上將,宋璄桉上將。”

    “唔嗯……什么事?”

    長款皮質沙發上,黑色長發垂至腰際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慵懶地透著剛睡醒的水光,注視著站在他面前的副官。

    副官裴哲松了一口氣,扶了扶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嚴肅著神色說道:“宋璄桉上將,你的傷還沒好全,如果需要休息的話,請在舒適的地方休息。”

    宋璄桉略顯困倦的打了個哈欠,食指曲起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生理淚水,然后伸了伸麻木的雙腿。接著,他將雙腿交疊搭在沙發前的茶桌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無論在哪里休息都沒關系。裴哲,你總是過于小心謹慎,所以現在還不能參加戰斗,只能從事后勤工作。”

    被自家上司戳中痛處,裴哲淡定嚴肅的臉上有一瞬的皸裂,然后又被他迅速的隱去,恢復常態說道:“宋璄桉上將,請允許我提醒你。就在不久前,你才剛剛從長達一個半月的昏迷中醒過來,而離你心臟僅有一毫米的地方,還有一枚彈片沒有取出來。如果你再這么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的話,很可能會英年早逝。”

    宋璄桉揉撫著眉眼的動作一頓,潔白整齊的牙齒磨了磨,微瞇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看向裴哲,嘆著氣說道:“裴哲,你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裴哲絲毫沒被打擊到,淡定地扶了扶眼鏡片,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語調微揚的說道:“請允許我再次提醒你,宋璄桉上將,軍人并不需要可愛這種東西。”

    宋璄桉泄氣的仰躺進沙發里,穿著黑色軍靴的雙腳百無聊賴的輕晃著:“那么我親愛的裴哲副官,你這次來是有什么事情?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么請為打斷我午休,給我道歉。”

    裴哲淡定的清了清嗓子,打開手里的軍用電腦,面無表情的說道:“宋璄桉上將,根據你的要求,軍方那邊未曾給你指派貼身照顧的醫療護士。但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軍團長自費為你購買了一個擬人機器人保鏢,來照顧你的日常生活。”

    宋璄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耐煩的擺著手說道:“我又不是斷手斷腳了,并不需要什么人來照顧我。至于你說的那個什么機器人,幫我送還給軍團長吧。”

    “這個恐怕不行。”裴哲推了推眼鏡,嘴角帶著一絲不明顯的幸災樂禍:“保鏢機器人已經送到了你的家里,你現在回家剛好可以見到他。”

    宋璄桉聽到這番話后,輕輕地按了按額頭,略微頭痛地說道:“我的身體并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仍然可以正常行動。只是一小塊彈片,你們不必過于驚慌,明天我就能回到軍部繼續工作了。”

    裴哲聽了,嚴肅著神色說道:“宋璄桉上將,你口中的那一枚小彈片,離你的心臟只有一毫米。如果你再這么不注重自己的身體,導致彈片移位刺進心臟,那么明天21軍團的成員就要集體參加你的葬禮了。”

    宋璄桉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忽然站起身說道:“軍團長現在在哪里?我親自去和他談談。”

    裴哲伸手攔住宋璄桉,神色鄭重,不茍言笑的接著說道:“軍團長現在不在團部。暫時讓你休假養傷,是軍團長的死命令,如果你不服從命令,軍團長會免了你的職務。如果你還想履行你軍人的使命,那么就請你嚴肅的看待這件事情。”

    宋璄桉收起臉上慵懶隨性的神情,眼珠黑沉的看著裴哲。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后,無奈妥協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服從軍團長的命令。”

    他長長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眼里的神色。

    雖然宋璄桉的臉色臭的可以,語氣也算不上好,可看著他親口答應下來,裴哲心底還是微松了一口氣,嘴角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緩和了表情說道:“那個機器人是軍團長親自挑選的,絕對符合你的審美。自身不只有安保系統,還有絕對先進的醫療系統。他絕對可以把你照顧得很好。相信我,你和他會相處的很愉快。”

    宋璄桉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心底不以為意的想:愉快?愉快個屁。回家他就把它拆了,團吧團吧丟進垃圾桶里。

    宋璄桉點頭答應下來后,裴哲就馬不停蹄的派人把宋璄桉送回了家。

    坐在裴哲安排的軍用懸浮飛車中,宋璄桉翹起二郎腿,不耐煩地抖動著腳腕。他的嘴角緊抿著,那往日總是半睜不睜透著一股懶勁兒的丹鳳眼,此時瞪得溜圓,喉嚨里時不時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哼笑,渾身都透著一股戾氣。

    小士兵根本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后座,全程戰戰兢兢地駕駛著懸浮飛車。

    幾分鐘后,懸浮飛車停在宋璄桉家門前。等到后座的大爺邁著長腿下車后,小士兵恭敬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不等宋璄桉反應,小士兵便一腳油門踩到底,駕駛著飛車竄了出去。

    看著只剩個小光點的飛車屁股,宋璄桉嘬了嘬牙花子,揚了揚眉說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宋璄桉煩躁的壓了壓唇角,將滑落到胸前的長發甩到身后。大長腿一邁,朝著自己許久沒踏足過的家里走去。

    當門打開的瞬間,宋璄桉立即察覺到了異樣。

    平時無論何時,這個屋子都是黑漆漆的,透著一股灰塵味。然而現在,屋內亮著暖黃的燈光,以前他一直懶得打掃的地板,反射著潔凈的光芒。

    沙發背上的臟衣服也被收拾起來,甚至沙發套都換成了新的。茶桌上還擺放著新鮮的水果。

    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也被裝飾性的鮮花和綠植裝點起來,使這個曾經冰冷一片的屋子,增添了一絲家的溫馨感。

    宋璄桉合上了因為驚訝而不由自主張開的嘴巴,然后抬頭看向門框上的門牌號。

    等到確定這就是他家,沒有走錯門后,宋璄桉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

    哼,這機器人還挺會討好人。不過再怎么能干也沒有用,他可沒有柔弱到需要別人照顧的地步。

    思及此處,宋璄桉正了正神色,抬腿走進了屋里。

    當那雙沾著星星點點泥漿的軍靴踩在潔凈的地板上時,宋璄桉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點心虛。落腳的時候都下意識輕了很多,生怕腳上沾著的灰塵飄落到地面上。

    宋璄桉走到屋子中央后停下了腳步,用眼神搜尋著那個讓他家變了一副模樣的擬人機器人。

    “宋璄桉上將,你回來了。”

    就在這時,廚房內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襯衫,擁有一頭白金色短發,長相頗為出挑的青年。

    他的手里端著一鍋冒著熱氣的湯,站在廚房門前,眉眼彎彎,看著宋璄桉說道。

    宋璄桉眉頭不自覺的舒展開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青年,說道:“你是機器人?”

    陳商衽將手中的湯放在餐桌的隔熱墊上,微微揚起嘴角說道:“是的,宋璄桉上將,21軍團的軍團長林育航購買了我,并委托我負責保護您的人身安全、飲食起居和身體健康。”

    宋璄桉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眉心,突然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在還未打開門之前,他心里一直在考慮如何將這個機器人丟進垃圾桶。然而,當他見到這位青年的面孔后,之前的想法立刻煙消云散。

    他抿了抿削薄的嘴唇,指尖按捺不住的摸索著。

    裴哲那個家伙說的果然沒錯,這個離他只有幾步遠的機器人,果然很符合他的審美。

    任誰也想不到,21軍團的團部上將私下里實際上是一個對顏值有著特別偏好的人,也就是俗稱的——顏控。

    從前,宋璄桉一直在軍部活動,盡管軍隊中也有很多相貌出色的人,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因為訓練曬黑了臉色,肌肉結實,散發著一種硬漢氣息。

    即使是相貌乖巧的黑皮小士兵,一旦穿上訓練背心,胳膊上的二頭肌也能把人的眼睛戳瞎。

    宋璄桉待在這樣的環境下,又因為自身職責的束縛,除了個別好友和將他視為兒子的林育航,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他這個癖好。

    “宋璄桉上將,晚餐做好了,你要現在吃嗎?”

    陳商衽在宋璄桉愣神的功夫,已經將廚房里做好的飯菜一一擺放在了餐桌上。

    宋璄桉的眉眼微動,緊抿著薄唇,默默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的胳膊懶散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支撐著他的頭,右腿搭在左腿上,微微翹起嘴角,看著陳商衽說道:“我現在受傷了,請你過來幫我脫鞋。”

    陳商衽站在餐桌的對面,眸光平靜地注視著眼中微微帶著挑釁神情的宋璄桉,烏黑的眼睫忍不住垂了垂。

    宋璄桉帶著張揚的笑容,微揚著下巴問道:“怎么?你不是來照顧我的嗎?難道給主人換鞋這種事情,你不會做嗎?”他筆直修長的腿包裹在黑色軍褲下,得意地晃動了一下。

    陳商衽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宋璄桉英挺的眉毛緊了緊,心中有些慍怒:“你笑什么?”

    陳商衽沒有回答,他繞過餐桌,走到宋璄桉面前。在宋璄桉含怒的目光注視下,微微彎腰,單膝跪了下去。

    他溫柔地捧起宋璄桉穿著黑色軍靴的腳,用力地將那雙看起來有些臟的軍靴脫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機器人的關系,陳商衽的手掌雖然帶著人類的質感,看起來也與人類的手掌一般無二,可實際上卻并沒有什么溫度,涼絲絲的像是冰塊一樣。

    而當那雙冰涼的手掌抓握著宋璄桉的腳踝,指尖不經意的劃過腳掌時,宋璄桉的腳趾情不自禁的蜷縮了一下。

    第89章 致命指令

    這一小小的變化和反應,自然落進了陳商衽的眼中。不過他按捺住了不自覺想要上揚的嘴角,表情淡定溫和的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

    陳商衽手腳麻利的給宋璄桉脫下軍靴,換上綿軟舒適的拖鞋。又起身走進衛生間,拿來了一條溫熱的濕毛巾,讓宋璄桉擦手。

    宋璄桉看著動作熟練自然的陳商衽,眼神幽暗了一瞬,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我看你挺會照顧人啊,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陳商衽愣了一下,而后微揚著唇角說道:“未被林育航團長購買前,我一直處于待機狀態。宋璄桉上將,你是我照顧的第一個雇主,希望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能愉快的相處。”

    宋璄桉的眉毛微挑,緋紅色的嘴唇輕勾著,意味不明地笑著說道:“那你都會什么?作為你的主人,我應該有權利了解一下。”

    陳商衽向前邁出一步,端著一碗湯放在宋璄桉面前。他的眉眼溫和地微微彎曲,聲音溫柔而流暢地說道:“作為我的雇主,您當然有這個權利。然而,我認為,上將您應該先吃飯。聽林團長說,您的胃不好,而且您剛剛出院不久。出于對您身體的考慮,請您先用晚餐。”

    宋璄桉壓了壓唇角,眉眼間流露出些許不耐之色。他那狹長深邃的丹鳳眼微微瞇起,問道:“你到底是來照顧我,還是來管束我的?作為一個機器人,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陳商衽見此,嗓音略沉,輕笑了一聲說:“未來日后我們還要相處很久,如果上將想要了解我,那么在日常生活中慢慢了解,豈不是更有樂趣。”

    宋璄桉的眉頭挑了挑,指尖輕捻著,薄唇緊抿著輕哼了一聲。雖然臉上還有一絲不滿的情緒,卻并沒有在糾結之前的問題。

    他漫不經心的伸出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掌,端起面前餐桌上的湯碗,很是隨意的喝了一口。卻沒想到,味道出奇的好。

    口腔里縈繞著清淡濃郁的雞湯,緩慢地滑入喉管,流淌進胃部,使他那常年因飲食不規律而患有胃病的胃部感到舒適了許多。

    宋璄桉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眉眼,一碗湯喝完又自己盛了一碗。兩碗湯下肚,宋璄桉的肚子里就像是裝進了一個小火爐一樣,暖烘烘的,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舒適感。

    宋璄桉揉了揉發出“咣當咣當”聲音的肚子,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一個氣嗝。

    陳商衽看著他的模樣,眼底彌漫起一絲笑意。他拿起筷子,夾了幾道菜放進宋璄桉面前的餐盤里:“宋璄桉上將,這是我特意為您做的,您可以嘗嘗看。”

    宋璄桉輕皺了一下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然而,他誠實地拿起筷子,將餐盤里的菜夾起來送入口中,細細品嘗了起來。

    緊接著,宋璄桉又進食了兩碗米飯和大部分的菜肴。這令陳商衽感到驚訝,他的目光充滿了擔憂,落在宋璄桉毫無起伏的肚子上。

    陳商衽皺起眉頭,注視著宋璄桉,微微猶豫地詢問道:“您……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宋璄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毫無不適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掛著幾滴淚珠,語調慵懶地說道:“這才哪跟哪,平時在軍部我都是用差不多臉盆那么大的飯碗吃飯。”

    陳商衽驚訝地張了張嘴,而后沉默的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低下頭想:看來以后要多準備些飯菜了!

    晚餐結束后,宋璄桉打著哈欠,走上了樓梯。他的頭發烏黑柔順,長及腰際,用黑色皮筋束起來,像一條長長的尾巴,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

    直到宋璄桉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陳商衽才收回了牢牢注視著對方的眼神。

    陳商衽將餐桌上的碗碟收拾到廚房,洗刷干凈后放進餐柜。

    收拾完畢后,他將熱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中,等待其溫度降至適宜后,將其放在餐盤上,端著餐盤上樓,來到了宋璄桉的房門前。

    陳商衽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房門,過了一會兒,屋內傳來了一道不太清晰的聲音:“請進。”

    陳商衽低下頭,伸手按住門把手,進入了房間。

    宋璄桉的房間內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簡單的純白墻面。墻角放著一張柔軟的懶人沙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家具。

    陳商衽之前打掃時,唯一沒有進入的就是宋璄桉的臥室,因此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房間內的樣子。

    陳商衽將手中端著的餐盤放到床前的床頭柜上,然后環視了一下房間。

    浴室里傳來流水聲,磨砂玻璃門上映射出一個身影。雖然有些模糊,但仍能依稀辨認出寬窄適中的腰身、吸引人的腰線以及那雙修長筆直的雙腿。

    陳商衽茶色的眼眸暗了暗,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動。

    “咔噠……”

    浴室的門被打開,宋璄桉用一條浴巾圍在腰間,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肩上,赤著雙腳走了出來。

    陳商衽垂了垂眼睛,視線落在宋璄桉光著的腳掌上,不由下意識的想:那雙腳可真漂亮!

    宋璄桉慵懶地坐在床尾,手中拿著一塊白色毛巾,無聊地擦拭著自己長長的發尾。

    他的頭發烏黑又濃密,很多時候,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打理頭發上。

    不久后,宋璄桉逐漸失去了耐心,粗暴地揉亂了自己的長發。

    陳商衽見此,笑著上前說道:“宋璄桉上將,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來幫您擦拭頭發吧?”

    宋璄桉微微掀起眼皮,看了陳商衽一眼,然后隨手將手里揉成一團的毛巾扔向陳商衽的胸口。

    陳商衽對宋璄桉這略微有些失禮的舉動毫不在意,他白皙的指節分明的手掌接住胸前滑落的毛巾,唇角掛著淺淡的笑容,走到宋璄桉的身旁。

    他輕輕拿起宋璄桉滴著水珠的長發,輕柔地搭放在掌心,拿著毛巾一點一點擦拭發尾上的水珠。

    有過這種感受的人才知道,頭發其實是最敏感的地方。通常自己洗頭擦頭的時候并不會有所感覺,可一旦頭發被另一個人接觸,發麻戰栗的感覺,就會通過發絲傳遞到身體的每個地方。

    非要形容這種感覺的話,大概就像是你買了一個氣墊梳,用氣墊梳梳理頭發的感覺。

    宋璄桉動了一下腿,將右腿搭在左腿上。

    他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不適。隨后,他環顧四周,目光最終停留在床頭柜上的那杯牛奶上。

    宋璄桉微微帶著驚訝的眼神看著陳商衽,說道:“你別告訴我,這杯牛奶是為我準備的?”

    陳商衽微微眨了眨眼睛,溫和的眉眼略顯迷茫地回望著宋璄桉說道:“您說的沒錯,牛奶富含高級脂肪、各種蛋白質、維生素和礦物質。有助于補鈣,同時對頭發也有促進黑亮和減少脫落的效果。我認為這是您目前非常需要的東西,因此打算每天晚上都為您準備一杯。”

    宋璄桉的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接著語氣堅決地說:“小孩子才需要喝牛奶補鈣,這種東西我才不需要呢。趕快把它拿走,以后這種東西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陳商衽皺起了眉毛,表示不贊成,但他的嗓音卻溫柔地說道:“宋璄桉上將,這是出于對您身體的關心。林團長已經下令讓我好好照顧您。如果您還有意回軍部工作,請您配合我的工作,盡早恢復健康。”

    再次被人抓住了軟肋,宋璄桉焦躁不耐地揉了揉眉眼,眼底的神情幽暗陰沉。他抬起眼眸,目光冷酷如冰刀,直直地盯著陳商衽。

    陳商衽卻不閃不避,仿若感覺不到他眼神的冰冷,眼神依然溫柔如春日的暖陽,眸光平靜的注視著他。

    片刻過后,宋璄桉率先敗下陣來。

    他的半生都奉獻給了軍團,因此不可能因為胸腔里有一枚彈片沒有取出來,而離開他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軍營。

    如果不是他的直接上級,亦師亦父一樣關心他的林育航強制命令他回家休養。說不定他在醫院醒來的第二天,就會返回團部工作。

    也或許正是因為了解他的性格,林育航才會發布書面命令,并指派裴哲這個喜歡啰嗦的人來監督他。

    眼眸轉了幾轉,最后宋璄桉咬了咬后槽牙,朝著陳商衽伸出了手。

    他的腦袋倔強的垂了下去,仿佛只要不看著,他就沒有妥協一樣。

    陳商衽翹了翹唇角,走到床頭柜前,將牛奶端起放在了宋璄桉的掌心里。

    宋璄桉的眉頭緊緊皺著,他像是在喝毒藥一樣,緊緊地抓著杯子,猛灌著牛奶。一杯牛奶被他海飲一般的架勢,迅速地喝完了。

    當杯子被拿開時,宋璄桉的唇邊留下了一圈奶白的胡子,這讓他難得地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陳商衽輕輕彎著眉眼走上前,在宋璄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捧住了他的臉。拇指指腹輕輕擦拭著他的嘴唇,將他嘴唇上殘留的一圈奶漬擦掉了。

    等他做完這一切,宋璄桉才反應了過來,黑著一張臉,抬起腿,朝著陳商衽的肚子踹了過來。

    當那白皙的腳掌即將觸碰到他的肚子時,陳商衽緊急地向后一撤躲開了。接著,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手掌抓住了宋璄桉踢過來的腳。

    陳商衽的眼眸暗了暗,卻并沒有立刻松開宋璄桉的腳腕,而是嗓音溫和地看向他說道:“宋璄桉上將,您的身體需要好好靜養,請不要隨意動怒,否則會影響您的身體健康。”

    “呵……”

    宋璄桉危險地瞇起了一雙狹長的眼睛。他抬起手,不經意地用食指擦過嘴唇,然后臉上露出一個近乎誘惑的笑容,嗓音略微壓低了一些說道:“小機器人,你的膽子真的很大,讓我忍不住想要摧毀你。”

    第90章 致命指令

    在宋璄桉注視的目光下,陳商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了他那如白玉般的脖子。水珠還未來得及被擦干,沿著脖頸和胸膛緩緩流動,最后滑過那塊塊分明的腹肌。

    “你要看到什么時候?”

    陳商衽被一道冰冷的聲音所喚醒,他抬頭望去,恰好與宋璄桉充滿譏諷的眼神對視上。

    陳商衽微笑了一下,慢慢地松開了宋璄桉的腳腕,然后把宋璄桉支在床沿上的手掌捧起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親了一下,說道:“非常抱歉,宋璄桉上將,我剛才的舉動失禮了。”

    吻手禮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西方問候方式,在如今的星際時代,已經很少有人使用了。

    宋璄桉臉上浮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隨后迅速抬起腿,指節圓潤白皙的腳掌猛踹在陳商衽的膝蓋上。

    陳商衽有一瞬間被宋璄桉的笑容晃了神,沒來得及及時避開,笨拙地單膝跪倒在地上。

    宋璄桉冷哼了一聲,看著陳商衽狼狽的姿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高高在上的神情,狹長深邃的眼睛半合著說道:“以后未經我允許,不準靠近我。否則我廢了你。”

    陳商衽沒有痛覺這種東西,宋璄桉那一腳對他來說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他也不會愚蠢到立即站起來。

    陳商衽微微抬起頭,視線流轉,滑過宋璄桉不耐煩皺起的眉峰、不自覺圓睜著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他緊抿著的薄唇上,嗓音溫柔地說道:“我明白了,宋璄桉上將。”

    他從容地站了起來,唇角上依然掛著那個溫柔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人心。他微微彎腰,恭敬地說道:“宋璄桉上將,如果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先告辭了。祝您做個愉快的美夢。”

    宋璄桉雙手抱臂于胸前,并不作回答。陳商衽見此,便微微彎腰退出了房間。

    當清脆的關門聲響起時,宋璄桉臉上緊繃的表情逐漸破裂。紅色從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燙得幾乎冒煙。

    “特么的……”宋璄桉咬牙暗罵了一聲。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粉色。腳踝處被陳商衽抓握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余溫。

    宋璄桉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眉眼間有些焦躁和不耐。他本來是想逗逗那個機器人,結果卻給自己惹了一身火。

    想起陳商衽那張毫表情變化無起伏的臉,宋璄桉不禁又暗罵了一聲:“真是見鬼了,那個家伙為什么這么會撩人!”

    難道是因為他長時間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一點微小的刺激就無法抑制?!

    想到這里,宋璄桉的臉色變了變,然后憤然站起身,陰沉著一張臉進了浴室。不一會兒,浴室里就傳來了“嘩嘩嘩”的流水聲。

    這一夜,注定是無眠之夜。

    第二天,宋璄桉黑著眼圈下樓時,發現餐廳里,陳商衽正在擺放著早餐。

    考慮到宋璄桉的食量,陳商衽這次準備的早餐仍然是傳統的中式風味。他準備了一籠新鮮蒸制的小籠包和一大早就熬制的濃稠白粥,再搭配上幾碟清爽的涼拌菜,看起來就令人食欲大開。

    “宋璄桉上將,早上好!”

    陳商衽微笑著說完,體貼地為宋璄桉拉開了椅子。

    “早上好!”

    宋璄桉輕咳了一聲,然后保持著淡定的表情,坐在了餐桌旁邊。

    陳商衽留意到宋璄桉眼底的青黑色,動作稍稍停頓后,便收回了眼神,裝作沒有察覺一般。

    他為宋璄桉盛了一碗白粥,放在他面前,并微笑著說道:“宋璄桉上將,請享用早餐。鍋里還有一籠包子和一些粥,如果您覺得不夠吃的話,我可以再給您準備。”

    宋璄桉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喝完粥后,他又品嘗了一下包子和涼菜。

    不得不感嘆的是,這個機器人的烹飪技藝真是非常出色,他制作的每一道菜都非常美味。這些傳統的美食在星際時代已經逐漸失傳,盡管現在的廚師能夠制作出與古代食物相似的菜肴,但卻無法還原其原始的味道。

    隨著時代的變遷,人類擁有了更先進的科技水平,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失去了許多寶貴的事物,比如食材、植物以及一些古老的文化。

    宋璄桉吃了兩籠包子和半鍋粥后,放下了碗筷。

    陳商衽收拾完餐桌后,開始四處尋找宋璄桉的身影。最終,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了他。

    宋璄桉屈起了一條腿,另一條腿搭在沙發的扶手上,胳膊則搭在臉上,遮擋住了窗外折射進來的陽光,陷入了沉睡中。

    陳商衽放松了表情,微微彎了彎唇角后,悄悄退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條毛絨毯子走了過來,動作輕柔地蓋在了宋璄桉的身上。

    宋璄桉微微張開嘴唇,露出一截香軟的舌頭和潔白的貝齒。他伸手拉了拉毯子,蓋住了半張臉,身子微微動了動,改為側躺著,鼻腔里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陳商衽溫柔地笑了笑,然后蹲在沙發前,支著自己的腦袋,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正在沉睡中的宋璄桉。

    他原以為他和他已經不會再相見了,因為在前兩個世界能夠相遇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然而,他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他又意外地遇到了他。

    這一切仿佛深深地刻在他的靈魂中,無需任何證明,只需一眼,他就認出了他。

    他們共同度過了三個世紀,一同經歷了許多風雨和喜怒哀樂。由于他擁有永恒的生命,因此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愛人的生老病死。

    在上一個世界中,陳商衽看著沈墨庭在無人的深夜獨自坐到天亮,身體越來越虛弱。

    有很多次,他都想無論如何都要告訴沈墨庭,他并沒有死,并且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體越來越老朽,衰敗得讓他無法開口說出這些話。

    眼睜睜的看著沈墨庭咽氣,他的心臟里就像是插了把刀子,在不停的攪動,讓他痛的肝腸寸斷。

    這個世界里,他擁有了一具永遠也不會腐壞的身體。沒有了生命的衰敗,他就可以陪在他身邊,直到他的生命盡頭。

    陳商衽揚了揚唇角,伸出手,食指凌空描摹著宋璄桉的眉眼,輕聲呢喃道:“媳婦兒,我們又見面了!”

    宋璄桉的眼皮動了動,而后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寂靜一片的客廳,他困惑的皺了皺眉。

    剛剛他明明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宋璄桉坐直身體,打了個哈欠,揉了揉凌亂的長發,大聲喊道:“機器人?機器人你在哪里?”

    “宋璄桉上將,我在這里,請問您有什么吩咐?”陳商衽手里端著一杯下午茶,還有一些他親手做的小點心,眼中帶著無奈的神情,看著宋璄桉說道。

    宋璄桉的指尖卷了卷發尾,故意忽視了陳商衽手里端著的餐盤,微微抬起下巴,注視著陳商衽說道:“喂,機器人,剛才你去了哪里?”

    陳商衽聽他左一句機器人,右一句機器人,心中無奈的情緒更甚。他先是將手中的餐盤放到茶桌上,然后微笑著說道:“宋璄桉上將,我很榮幸向您正式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陳商衽。以后您可以這樣稱呼我。”

    宋璄桉上半身放松,靠在沙發的靠背上。他以桀驁嫌棄的語氣說道:“這個名字真是糟糕透了,聽起來太難聽了。我更喜歡稱呼你為機器人,怎么?不可以嗎?”

    他微微上挑著眼角,目光充滿壓迫感地盯著陳商衽,仿佛只要他說出一句“不可以”,就會對他施以嚴厲的懲罰。

    陳商衽心中微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溫柔的笑著回道:“您是我的主人,怎么稱呼我是您的自由。如果您喜歡,可以用任何名字來呼喚我。”

    宋璄桉抿了抿唇后,表情嫌棄地吐字道:“你真是太沒有自己的主見了。”

    陳商衽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道:“我是為了您而誕生的,宋璄桉上將。您是我的全部,您的命令和情緒勝過一切指令,我只希望您能感到快樂。”

    宋璄桉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的情緒。他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陳商衽,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感嘆。

    陳商衽如此符合他的審美,又如此聽話,可惜他只是一個機器人。如果不是這樣,他或許真的有可能會愛上他。

    夜晚來臨,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絲打濕路面,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臥室里,宋璄桉手中拿著一本紙質書,不時地翻動著。他穿著寬松的休閑褲,上半身赤裸,微濕的長發披散在肩上。

    陳商衽站在宋璄桉身后,手捧著他的發尾,用干凈的毛巾為他擦拭頭發。

    宋璄桉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而陳商衽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璄桉的胸膛上。

    尤其是那微微挺立的紅果子,仿佛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引誘著陳商衽品嘗。

    陳商衽的眼神暗了暗,為宋璄桉擦拭頭發的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頓。

    宋璄桉并沒有什么暴露的癖好,他不過是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即使家里多了一個陳商衽,他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因為在他眼里,陳商衽就只是一個機器人。

    冰涼的水珠順著不經意間滴落在脖頸處的發絲流淌到胸膛,引發了宋璄桉的一陣戰栗。

    他隨手擦掉脖子處的水珠,然后繼續專注的看著手里的書。

    陳商衽見此,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他的視線流連在宋璄桉翻動書頁的指尖上,而后又不由自主的轉移到他一直在意的地方。

    就算不能吃,看看也能解饞了!

    盡管宋璄桉經常在野外作戰,但他的皮膚卻十分白皙。

    雖然他本人取得了許多功勛,但對于不了解他的人來說,看到他的臉時往往會下意識地認為他是一個不諳世事,空有一副花架子的軍部公子。

    實際上,宋璄桉能夠擔任軍部上將的職位,并非空有虛名。

    他是憑借自己的真本事,在一次次生死危機中,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步步爬升到了這個職位。

    宋璄桉這次被軍團長勒令在家休養,原因是他在最近一次戰役中表現過于勇猛,不慎中了敵人的埋伏。一枚導彈在他身旁爆炸,導致他嚴重受傷,昏迷了近一個半月。

    至今,他的胸膛里仍然留有一枚未取出的彈片。

    按理來說,根據目前星際的醫療水平,彈片應該可以輕松取出。然而,這枚彈片之所以還沒有被取出來,是因為它具有非同尋常的特點。

    彈片本身并不能稱為彈片,它的本身含有一種不知名的毒素。一旦操作不當,彈片中含有的毒素很可能會順著血管流進宋璄桉的心臟里。

    因此,那杯彈片至今仍未取出,仍留在宋璄桉的胸膛中。

    在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之前,醫生不會為宋璄桉進行手術。所以,他只能被迫離開他敬愛的軍團,回家休養身體。

    然而,待在家中,宋璄桉逐漸養成的習慣讓他感到非常不適應。每天早上起床后,他不再進行猛烈的訓練,而是過著平靜到無聊的生活。

    盡管他極力掩飾,可眉眼間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煩躁,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陳商衽觀察到宋璄桉每天無所事事,焦躁不安的樣子,因此建議他看書打發時間。

    為了確保這個舉措能夠真正發揮作用,陳商衽為宋璄桉挑選的書并非枯燥乏味的歷史書籍,而是一本筆鋒銳利老練、內容真實的軍事題材小說。

    這本書是一位退伍軍人所寫的自傳,其內容絕對真實可靠。

    宋璄桉翻開書籍,隨意看了一眼,而后果然被書中的內容所吸引,讀得津津有味。

    陳商衽將宋璄桉的頭發擦至半干時,微微彎下腰在他耳旁說道:“宋璄桉上將,時間很晚了,請您休息吧。”

    宋璄桉專注地盯著書頁,不經意地說道:“我正看到精彩的部分,等一會兒再休息。”

    陳商衽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讓宋璄桉看書只是為了讓他打發時間,并不是為了讓他熬夜。

    陳商衽伸出手,不容置疑的把書從宋璄桉手里抽離,嗓音嚴肅地說道:“宋璄桉上將,請您嚴格遵守作息時間。充足的睡眠可以讓您的精神更好。這本書并不會自己長腿跑掉,明天你依然可以拿來翻看。”

    宋璄桉整齊的貝齒咬合著,眼睛里夾雜著一絲絲惱怒,回頭凝視著陳商衽,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只是一個機器人,憑什么私自插手我的生活。”

    陳商衽低頭回望著他,眼神平靜,仿佛在對待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聲音溫柔地說道:“我的職責是保護和照顧您。很顯然,讓您一味的熬夜,并不能算作是很好的照顧。”

    宋璄桉呵的冷笑了一聲,伸手把陳商衽手里合上的書奪了回去:“這是我的家,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你無權管束我。”

    陳商衽輕嘆了一聲,只得拿出了最后的殺手锏:“宋璄桉上將,在您休養的這段時間,對于您的一切事物,林育航團長都交給我處理了。事實上我有權利管束您。如果您不好好休養的話,那么您返回團部的時間將會無限延長。”

    宋璄桉翻開書頁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后咬牙切齒地說道:“算你狠。”

    宋璄桉憤然站起身,將手中的書扔到沙發上,然后轉身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

    陳商衽唇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走到宋璄桉的床前,為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被子。然后拿起沙發上的書籍,打開門離開了房間。

    在即將關上門的時候,陳商衽看著床上背對著他的身影,溫柔地說道:“宋璄桉上將,晚安。”

    宋璄桉不滿地冷哼了一聲,隨后一拉被子,蒙住了頭。

    陳商衽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合上了臥室門。

    當房間徹底陷入黑暗的時候,宋璄桉緩慢的掀開了被子。

    聽著窗外傳來的“滴答滴答”落雨聲,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他早就過了肆意發泄脾氣的年紀,為了震懾住手底下的那群兵痞子,他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軟弱,讓自己變得鐵面無私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宋璄桉已經無法辨別他在公眾面前展示的表情或情緒是否真實反映了他內心的真實感受。

    如今,由于緣分巧合,竟然出現了一個能夠包容他所有情緒的人。

    盡管對方是一個只會按照命令行事的機器人,但卻能夠給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一絲獨特的色彩。

    雖然這些短暫而虛妄,可不得不說的是,他非常享受這一刻。

    有人能夠容忍你的情緒,并努力取悅你,這確實是一種令人驚訝、令人心動的感受。也許是因為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這種復雜而奇妙的感覺讓他難以抗拒,并且他也不想抗拒。

    那枚位于他胸腔中的彈片,成為了他的枷鎖。

    如果不能將其取出,他將永遠無法重返戰場或回到軍部。而這枚彈片也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奪去他的生命。

    在過去的生活中,他的人生只有戰斗和軍隊。然而,現在出現了新的事物,他渴望在有限的生命中稍作放縱,盡管這可能看起來有些可笑,但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他并非喪心病狂地愛上了一個機器人,而是享受著有人陪伴的滋味。

    這種彌漫在他心中的情緒,與裴哲或是林育航陪伴他時的感受并不相同。

    第91章 致命指令

    綠茵鋪設的草坪上,宋璄桉姿態慵懶地躺在一張躺椅上。旁邊的小餐桌上擺放著各種清洗過的水果和糕點。

    宋璄桉的眼睛半睡不睡地微合著,一只手枕在腦后,另一只手放在腹部,雙腿交疊。微風吹過時,他的黑色長發在耳邊輕輕搖曳。

    “這是您的紅茶。”

    陳商衽緩步走來,微微彎腰,將手中端著的杯子遞給宋璄桉。

    宋璄桉掀了掀眼睫,修長的指尖輕輕勾住白瓷杯的把手,將杯子遞到緋紅的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隨即微蹙著的眉峰舒展,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味道不錯!”

    陳商衽微微低頭,淺笑著說道:“您喜歡就好。”

    宋璄桉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手指指著身旁的果盤,漫不經心似的說道:“機器人,我想吃那個車厘子。”

    陳商衽側頭看了一下,然后將那盤上面還有一些水珠的車厘子端起來遞給宋璄桉。

    宋璄桉瞥了一眼,用手指輕輕劃過嘴唇,挑釁地盯著陳商衽說道:“我想讓你喂我。”

    陳商衽微微彎起嘴角,輕聲笑了一下,然后拿起一顆車厘子,遞到宋璄桉的嘴邊:“遵循您的指令,宋璄桉上將。”

    “嘖……”

    宋璄桉張開嘴,毫不客氣地吃了下去,但由于動作過大,陳商衽的手指也被一同吞了進去。

    口腔里的指尖,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卻也正是因為如此,那觸感和存在感才會格外明顯。

    宋璄桉的眼底不經意間閃過一絲詫異,但面上卻露出一抹邪肆張揚的笑容。

    他猩紅的舌尖挑逗地卷過陳商衽的指尖。車厘子在舌尖和指尖之間反復滾動,一些未來得及被吞咽下去的紅色汁液順著唇角緩緩流淌。

    直到一顆車厘子吃的只剩下了核,宋璄桉才緩慢的吐出了陳商衽的手指。抬起手,拇指指腹刮過唇角,笑著贊揚道:“味道不錯!”

    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是在贊揚水果,還是其他的什么。

    陳商衽半垂著頭,看著食指指尖上的水漬,眼底彌漫著狂風暴雨:“宋璄桉上將,我可以理解為您剛才是在引誘我嗎?”

    宋璄桉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抬手將額前垂落的發絲一股腦的擼到腦后,嗓音陰陽頓挫,怪聲怪調地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難不成……你還能上了我?”

    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陳商衽的下半身,目露譏諷地說道:“你有那種東西嗎?”

    “呵呵……”

    陳商衽微笑了一下,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宋璄桉,眼底含著一絲幽光:“既然這是您的指令,我自當遵從。”

    宋璄桉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道:“你是出廠的時候少安了一個零件嗎?在說什么鬼話?”

    陳商衽沒有回答,唇邊依舊帶著能溺死人的微笑,緩緩彎腰朝他湊近了過來。

    “你想干什么?”

    宋璄桉眉眼一厲,抬起腿朝著陳商衽踢了過去。卻踢了個空,腳腕還被對方牢牢抓在了手里。

    他動了動腳腕,眼神兇狠,像是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一樣,危險地盯著陳商衽的眼睛說道:“給我放開。”

    陳商衽的銀灰色睫毛微微眨動,仿佛蝴蝶展翅欲飛般輕輕扇動。

    他的嘴唇微微彎曲,眼神迷人地回望著宋璄桉,嗓音低沉地說道:“我正在執行您的命令,宋璄桉上將。您向我發出了求愛的指令,根據規定,我需要立即回應您,滿足您的要求。”

    宋璄桉臉上流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詫異,反應過來后。他抬起手,一掌揮向了陳商衽的臉,陰沉著臉色罵道:“混賬玩意兒,趕緊給我滾開。”

    陳商衽不閃不避,任由宋璄桉的巴掌落到了自己的臉上。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后,陳商衽平靜的垂頭,回望著惱羞成怒的宋璄桉。

    他的眼神明明溫柔至極,然而這一瞬間,宋璄桉卻感覺仿佛被一條毒蛇盯住,全身都涌上了一股戰栗之感。

    陳商衽的眼睫半落下來,遮住眼底深處的暗光,掌心下意識的用力。

    “嗯……”

    腳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宋璄桉不由抿緊嘴唇輕哼了一聲。

    “你會后悔的。”

    宋璄桉目光冷冽,緊緊注視著陳商衽,殺意森然地說道。

    陳商衽輕輕笑了一下,緩慢地彎腰靠近他,回答道:“不,應該后悔的人是您!您會后悔引誘我的。”

    整潔的花圃中,有一叢茂密而鮮艷的玫瑰花正在迎風搖曳。斑斕的蝴蝶翩翩飛來,落在紅艷艷的玫瑰花朵上,吸食著花蜜。

    太陽逐漸西沉,火紅的夕陽將半邊天染成了紅色。隨著時間的流逝,夜幕降臨,閃爍的繁星點綴在黑暗的天幕之間,發出明滅不定的光芒。

    宋璄桉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原先睡在身旁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坐起身,卻被腰間的疼痛牽扯的躺了回去。

    “次奧,混賬玩意兒。”

    宋璄桉揉了揉自己的腰,疼痛的扭曲了一張臉。他的皮膚很白,所以就襯的腰側的兩枚指印越發的明顯。

    “機器人發起瘋來實在是要命!”宋璄桉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手腕上的終端傳來了聲響,宋璄桉皺起了眉頭,隨手打開了終端。接著,裴哲的面孔就在空中出現了。

    裴哲手里拿著一疊文件,一手推了推眼鏡,說道:“上將,早上好!”

    宋璄桉將垂落到胸前的頭發整理到腦后,清了清嗓子說道:“裴哲副官,你今早找我有何事要商議?”

    終端光屏上,裴哲聽著宋璄桉嗓音沙啞如破鑼一般,疑惑地問道:“上將,您是否感冒了?為何聲音聽起來如此異常?”

    宋璄桉一開口,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異常,頓時劇烈咳嗽了一聲,急忙說道:“沒錯,前兩天下雨,我不小心感冒了。請不必擔心,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裴哲聞言不再糾結這件事,轉而認真地說道:“是這樣的上將,過兩天軍部將舉辦一場授勛儀式,您在前段時間的戰役中表現出色,因此您也需要出席。授勛儀式結束后,軍部還將舉辦一場晚宴,團長讓我告訴您務必參加。”

    宋璄桉眉峰緊蹙起來:“就說我生病了,找個人代替我上臺領獎吧。”

    裴哲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淡定自若地回道:“這恐怕不行,團長已經明確說了您會參加。如果您到時沒有到場的話,團長他也會失了臉面,因此您必須參加。”

    宋璄桉抿了抿唇,眉眼間浮現出一絲煩躁,嗓音略顯不耐地道:“我一向不喜歡這種事情,就算去了我也不會有好臉色。何必因為我一個人壞了大家的興致。”

    裴哲遮擋在鏡片下的眼睛閃了閃,接著不茍言笑地說道:“團長說了,如果你病的起不來床,就算是爬,也要爬過來參加授勛儀式。”

    嘖,那個臭老頭看來是猜到他會找什么借口了。

    宋璄桉吐出一口氣,咬牙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了,我會去參加的。”說完,他就立馬掛斷了通話。

    這次的授勛儀式絕非尋常,如果是一般的儀式,那老頭子絕不會強行要求他參加。畢竟以往讓人替他上臺領獎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

    宋璄桉眼神深邃,輕輕瞇起了眸子。

    不管老頭子在打什么鬼主意,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他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難搞,老頭子竟然想和他斗斗,那就陪他玩玩。

    宋璄桉微微揚起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他癱在床上躺尸了一會兒,之后重新振作起來。扶著腰走進衛生間,簡單的洗漱了一番,整理好衣著后下樓了。

    廚房里,陳商衽嘴角掛著能晃花人眼的笑容,溫柔的注視著灶臺上的湯鍋。媳婦昨天辛苦了,今天要給他好好補補。

    聽到客廳里傳來了一絲聲響,猜到是宋璄桉醒了,陳商衽立馬放下勺子,關掉了煤氣灶,轉身走出了廚房。

    “早上好,宋璄桉上將。”

    陳商衽走上前,一如先前很多次的那般為宋璄桉拉開了餐桌前的椅子。

    宋璄桉臉色沉著,好看的唇形微抿起來,一言不發的走到餐桌的另一邊,自己伸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陳商衽臉上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詫異,不解地看著宋璄桉說道:“宋璄桉上將,是我做錯了什么嗎?為什么今天您在疏遠我?”

    “并沒有。”宋璄桉食指交叉相握搭放在餐桌上,眼神深沉平靜地道:“今天的陽光太刺眼了,我不想面對著太陽享用早餐。”

    陳商衽沉默了一下,而后抬頭看著他身后,面露無奈地說道:“可是宋璄桉上將,今天貌似是個陰雨天氣!”

    宋璄桉臉上淡定的表情僵硬住了,許久才清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說道:“嗯,天空陰沉沉的,看著就難受,所以我想坐在這里吃飯。還有什么問題嗎?”

    陳商衽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沒有了上將,我這就將早餐端上來。”

    他說著,轉身走進了廚房。

    宋璄桉看著陳商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微不可見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后背放松了下來。

    第92章 致命指令

    堅硬的軍靴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悅耳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一位穿著黑色軍裝的人緩緩出現在眼前。

    看到宋璄桉后,陳商衽的眼睛亮了起來:“今天的著裝非常適合您呢!”

    宋璄桉長及腰際的黑發被暗金色的發扣束成了馬尾,柔順地垂在他身后。

    漆黑又隱約帶著一絲墨蘭質感的軍裝,使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冷硬俊朗,仿佛是一把未出鞘的長刀,散發著內斂危險的氣息。修長的腿被黑色的長筒軍靴包裹著,每邁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被陳商衽那真摯飽含驚艷的眼神注視著,宋璄桉忽然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仿佛有上萬只小蟲子在身上爬一樣,帶起酥酥麻麻的感覺。

    他抬起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指腹微微用力,解開了軍裝領口上方的風紀扣,喉結滾動,清咳了一聲說道:“你今天的穿著看起來也很不錯!”

    陳商衽聞言,唇邊頓時露出一抹溫柔的笑,眼睛里像是映照著星河一般,亮的璀璨奪目。

    他右手掌心朝內撫上心臟,微微彎腰說道:“謝謝您的贊揚,我深感榮幸。”

    陳商衽今天穿了一套銀灰色的西裝,搭配著他那一頭白金色的短發和茶色的眼睛,使他看起來宛如童話中的王子。

    襯衫的最上面兩顆紐扣還沒有扣好,露出了他精致的鎖骨,動作之間可以隱約看到他白皙的胸膛和結實的肌肉。

    宋璄桉眉眼微動,忽然感覺喉嚨有點干。

    親自看過那衣服底下的風景,他自然知道這個機械怪物乖巧溫潤的外表下,藏著多少的腹黑和霸道。

    那日的撩撥,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開的一個玩笑。卻沒想到這個玩笑成了真。

    誰能想到,一個機器人還有那種東西。

    那種感覺簡直和找了一個高級按摩師一樣,還是vvvip版的,超前極致的享受,差點兒讓他連老命都交代了。

    宋璄桉的手不著痕跡地按了按腰側,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冰冷的觸感。

    眼睫半垂下來,遮住眼底彌漫的晦暗光芒,宋璄桉扭頭,面無表情地冷睨了陳商衽一眼。

    “是我那里沒有做好嗎?”

    陳商衽微愣了一下,然后表情不解的回望著宋璄桉說道。

    宋璄桉看著陳商衽的臉,不知怎么心里就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哼……”

    他黑沉著臉色冷哼了一聲,而后邁開腿,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軍靴踩在地板上,一聲連著一聲,像是某種樂器演奏出來的樂曲,悅耳又動聽,鼓動著人的耳膜。

    陳商衽望著他的背影,茶色眼瞳里滿是不解,手卻下意識揉了揉微微發癢的耳朵,而后才連忙跟了上去。

    他可是宋璄桉的貼身保鏢,無論宋璄桉到哪兒,他都要緊緊跟著,這才是貼身二字的含義。

    兩人到達21軍團的時候,輝煌瑰麗的大禮堂內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這些人無一不穿著正式的軍裝,站著筆挺的軍姿,面容嚴肅,眼神肅穆地注視著禮堂前方豎起的高臺。

    隨著人們的注目,穿著一身海藍色軍裝,頭發花白的老者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上臺,站到話筒前,不緊不慢的念著開場詞。

    禮堂內的氣氛嚴肅極了,這一刻沒有人嬉笑,也沒有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就算是平時散漫的宋璄桉,也同樣如此。

    身為軍人,服從命令、嚴守紀律,是他們的天性。

    臺上的老者講完開場詞,禮堂內頓時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冗長的開場儀式結束后,便是這場儀式的正式項目,授勛禮。

    在各大戰役中有著優秀表現的軍人,依次走上臺,接受年長長者頒發的功勛勛章。

    宋璄桉是最后一批登臺的人之一,與他同行的還有其他五人。他們一同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上了禮臺。

    明明周圍大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軍裝,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然而,陳商衽卻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背影。

    在茫茫人海中,唯有宋璄桉的身影,最為出彩和奪目。

    穿著一身海藍色軍裝的老者,將代表著一等功的勛章戴在了宋璄桉的胸前。眾人向著老者敬禮后,又整齊劃一的轉身面向臺下的觀眾,面容嚴肅的敬了一禮。

    臺下,如雷掌聲再次響起,為創下豐功偉績的他們,送上最熱烈的慶賀。

    宋璄桉的眼神越過人群,落在了禮堂大門旁的陳商衽身上。

    這一刻,他們隔著茫茫人群相望,雖然看不清彼此眼中的情緒,心臟卻前所未有的安定和雀躍。

    授勛儀式結束后,禮堂內迅速擺上了長桌和精美的食物酒水。原先一臉嚴肅的人們,也放松了表情,縱情在這場晚宴中。

    陳商衽找到宋璄桉時,他正與一位身穿軍裝,有著一頭棕色短發,鼻梁上戴著金色無框眼鏡的青年在交談。

    宋璄桉抱著胳膊,靠在巨大的透明玻璃窗邊,一雙長腿交疊,低頭時黑色馬尾在腰處搖晃。

    他不經意的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陳商衽。

    陳商衽揚起唇角,緩步朝著宋璄桉走去。而后在他身旁站定,看向對面的棕發青年,溫和有禮的說道:“您好,初次見面,我是宋璄桉上將的貼身保鏢。”

    過分有禮又平平無奇的話語里,似乎夾雜著某種宣誓和強調。

    宋璄桉眉梢微挑,輕勾起唇角,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陳商衽。

    “你好,我是宋上將的副官。”

    裴哲說完,伸出手,表情淡淡的和陳商衽握了一下手。

    聽到對方表露出來的身份,陳商衽眼底隱含的敵意立時消了下去。

    他笑著看向宋璄桉問道:“不知道兩位剛才在交談什么,我有沒有榮幸參與其中?”

    宋璄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晃了晃手里的紅酒杯,似乎沒有要回答的欲望。

    倒是裴哲,似乎是不想讓場面變得尷尬,推了推眼鏡,出聲說道:“也沒什么,我剛才正在和上將談論他新上任的保鏢機器人怎么樣,如今看來,對方的工作做得很好!”

    他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看向了陳商衽。

    陳商衽見此,微垂下頭回道:“謝謝您的贊譽,這是我應盡的本分。”

    裴哲是個很合格的副官,談吐得當,進退有禮。既不會讓在場的人覺得尷尬,或是話題無聊,也不會盲目的尋求話題,而顯得聒噪。

    裴哲和陳商衽從怎么照顧宋璄桉,說到宋璄桉的各種小毛病。兩人越聊越投緣,越說越起勁,隱隱還有一點相見恨晚的意味。

    宋璄桉全程黑著一張臉,聽他們兩個在那吐槽他。

    聽他們說的越來越離譜,宋璄桉有心想反駁幾句,可一個人又說不過兩個人,所以只能好漢不吃眼前虧,暗自把后槽牙磨得嘎吱作響。

    三人站在禮堂的角落,并不會引起什么人注意。

    可有時候,并不是你一味躲著,就能規避掉所有的危險。

    當三人正在交談時,兩位身穿白色軍裝的中年軍士從遠處緩緩走來。

    這兩個人年紀相仿,但體態面容卻各有不同。其中一位身材瘦削,下巴尖尖,眉眼吊梢,給人一種刻薄尖酸的感覺。而另一位則臉盤圓潤,體型略微豐滿。

    雖然他們背脊挺直,保持了軍人的風度,但臉上卻帶著一種只有商人才會有的市儈笑容。

    體態圓潤的那人笑著對宋璄桉說:“原來你在這里啊,宋璄桉上將!”

    宋璄桉隱去眼底的不耐和厭惡,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好,唐納德議事長,馬季文議事長”

    唐納德的眼神在三人之間徘徊了一下,而后說道:“我正有事情找你呢宋上將,原來你躲在這里逍遙快活呢。”

    宋璄桉皺起眉頭,嗓音里帶著一些不耐煩,說道:“唐納德議事長,你有什么事情嗎?”

    唐納德聽著宋璄桉毫不客氣的話語,眼底有一瞬間的暗沉,又很快被他隱去,臉上換上一抹笑容說道:“前段時間的戰役中,你英勇為國奮戰,這才讓我們免于更大的損失。為了褒獎你的英勇事跡,軍部那邊準備將你調去首都第一軍團任職。這是你的任命書。”

    他說著,將一個密封好的文件袋遞給宋璄桉。

    “謝謝你的好意。”宋璄桉瞇起狹長的眼睛,冷冷看著唐納德說道:“不過我并不需要這些東西,21軍團很好,我并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

    唐納德哈哈一笑,眼神卻逐漸冷了下來:“宋上將,恕我直言,21軍團不過是邊境的一個小軍團,并沒有什么好的發展前途。這里常年紛擾不斷,物資又匱乏。像你這么好的人才,應該待在首都的第一軍團任職,才能更好的為國效力。”

    宋璄桉尚算平靜的臉上,直面的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毫不客氣地冷聲說道:“請你記住,你口中資源匱乏的小軍團,拼死維護著帝都的和平,每年在這里戰死的士兵數以千計。這里并不是你呆慣的權力場,請你注意你的言辭,否則我讓你站著走進來,躺著出去。”

    “你……”

    唐納德惱羞成怒的漲紅了一張臉,他陰沉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宋璄桉,冷冷地說道:“宋璄桉,你不要以為你擁有純正的血統,就可以肆意藐視軍部。你應該知道,像你一樣擁有純正帝國血統的人并不少,隨時都有人可以取代你。軍部之所以看重你,只是因為不想讓帝國的血脈流落在外而已。”

    宋璄桉并不懼他的威脅,薄唇輕啟冷嗤了一聲:“那就請你去招攬別的人才吧,我并不稀罕什么第一軍團,也并不想像你一樣成為權貴的走狗。”

    唐納德冷冷盯著宋璄桉看了片刻,冷笑著說道:“好,宋璄桉,我記住你了。”

    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后,唐納德帶著馬秀文轉身,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禮堂。

    第93章 致命指令

    唐納德和馬季文走后,裴哲擔憂地說道:“唐納德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你這么不給他面子,恐怕他以后還會找你的麻煩!”

    宋璄桉眼睫微垂,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紅酒杯遞至唇邊,一口飲盡。他注視著空空的紅酒杯,眉眼深邃,聲音淡然地說道:“即便我屈尊謙卑,也不可能改變當前的形勢。我無法離開21軍團,因此無論如何,我都會得罪唐納德。”

    裴哲聞言,扶了扶眼鏡,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21軍團在宋璄桉心里有著誰也無法替代的位置,作為他的副官兼好友,裴哲心里自然無比清楚。

    自從人類進入星際時代后,科技是發展最為迅速的一項,可還有一項是人類永遠也無法越過去的鴻溝,那就是壽命問題。

    在星際時代,人類進入了更高維度的領域,才真正意識到世界的廣闊。除了地球,還存在著許多不同的外星種族,它們一個個展現在人們眼前。

    為了跟上時代的步伐,人類與友好的外星種族進行通婚,以實現治理和平的目標。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更為嚴重的問題。

    漸漸的人們發現,人類與其他種族通婚所生的孩子,平均壽命只有一百多歲,而那些擁有純正地球血統的黑發人類,卻能夠活到三百多歲。

    即使在發現這一嚴重問題后,人類緊急發布命令,禁止人類與其他種族通婚,但已經來不及了。

    街上到處都是各種發色的人類,甚至因為血統的不同,擁有一些神奇的能力。然而,他們的壽命往往比通婚后生下的孩子還要短。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人類瘋狂地尋找補救辦法,最終將純正地球血統的人們聚集在首都星球,希望通過純血與純血之間的繁衍來改變這一現象。

    這種方法起初還能起到一定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血親之間無法通婚成為了一大障礙。因此,高層只能通過提取血液和米青進行人工培育。

    首都的第一軍團幾乎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培育出來的士兵。盡管他們擁有接近二百多歲的壽命,但與純正地球血統的人相比,在體能方面仍然差了很多。

    因此,唐納德他們迫不及待地希望將宋璄桉安排進第一軍團。

    他們并不是需要宋璄桉能夠穿上軍裝,為國家征戰,而是看中了他擁有的純正血統,希望通過他繁衍更多的人類。

    也正是因為清楚唐納德等人的心思,宋璄桉才會言辭堅決的拒絕了那份任命書。

    裴哲眉頭緊蹙,神情嚴肅的說道:“他們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你以后還是小心一點吧!”

    宋璄桉雖然并不在意,但看著裴哲嚴肅認真的表情,還是輕輕頷了頷首,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晚宴即將結束時,之前在臺上為宋璄桉等人頒獎的那位穿著藍色軍裝的老者,帶領著一個身穿包臀軍裝短裙、身姿窈窕曼妙的女士走了過來。

    一看到那位老者的身影,宋璄桉和裴哲就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于團長,您好!”

    于陽笑著沖他們兩個人擺了擺手,眉目間暗藏著銳利,嗓音慈祥地道:“小宋小裴啊,我找你們好久了,原來你們在這里呀!”

    宋璄桉和裴哲對視了一眼,疑惑地問道:“于團長,您找我們有什么事嗎?”

    于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指著一旁隨他一同走來的女士,向兩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外孫女,夏雅,如今在91軍團擔任少校一職。前段時間的荒星戰役中,夏雅同樣出力不少,表現非常優異。”

    宋璄桉和裴哲看向一旁嘴角掛著笑容,長相明艷張揚的夏雅,略微點頭以示回應。

    夏雅撩了撩口紅色的長發,明亮的眼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宋璄桉和裴哲,最后視線定格在宋璄桉身上,淺笑著伸出了手:“宋璄桉上將,我聽過你不少的英勇事跡,對你本人也非常感興趣,一直想和你見一面,今天也算是如愿了!”

    宋璄桉伸出手和夏雅握了握,嘴角掛著一絲禮貌的笑容,客氣疏離地說道:“星網上大多言辭夸張,其實我本人并沒有多么偉大,反而是個很糟糕的人。”

    夏雅聞言,輕輕挑了挑眉梢:“是嗎?可是我覺得星網上說的那些謠言反而有些謙虛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耀眼、優秀。是我理想中丈夫的人選,不知道宋少將有沒有興趣和我交往?”

    如此大膽直白的話語說出口后,夏雅就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宋璄桉,等著他的回答。

    聽到夏雅的話,在場除了陳商衽,其余人都非常淡定,似乎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

    宋璄桉微微低頭,表情歉意地道:“很抱歉,像您這么優秀美麗的女士,值得更好的人!”

    夏雅了然的聳了聳肩,笑著說道:“那真是可惜了!”

    說完,夏雅轉了轉眼神,看向了陳商衽,輕勾著紅唇,媚眼如絲的說道:“那這位先生呢?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一場火熱的約會?”

    陳商衽身子一抖,立馬嚴肅著神情回道:“抱歉這位女士,我是宋璄桉上將的貼身保鏢,職責是守護在上將身旁。”

    夏雅輕嘆了一口氣,沮喪地說道:“難道是我的魅力下降了?今天居然有兩位男士拒絕了我的約會邀請!”

    于陽伸手拍了拍自家外孫女的肩膀,看著宋璄桉冷哼著說道:“乖寶別傷心,是這個臭小子沒有眼光,外公在給你找更好的對象。”

    夏雅抱住于陽的手臂,撒嬌似的蹭了蹭:“還是外公最好了!”

    于陽笑著拍了拍夏雅的手背,接著兩個人手挽著手,轉身離開了。

    宋璄桉沉下臉色,眼神緊迫地盯著裴哲:“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老頭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并不完全知道吧。”裴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嗓音淡淡地道:“一開始團長讓我告訴你,讓你一定參加這次的授勛儀式時,我隱約猜到了一點。就是沒想到團長竟然這么舍得下臉面,給你介紹的聯誼對象,竟然是于團長的外孫女!”

    宋璄桉臉上陰沉的表情稍霽,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你回去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已經將生命奉獻給國家和人民,我永遠都不會步入婚姻的殿堂,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裴哲淡淡瞥眸看了他一眼,而后轉身就走,空氣里飄蕩著他的余音:“這些話還是你自己去和團長說吧,我可沒興趣介入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宋璄桉氣結了一瞬,抬頭狠盯了一眼裴哲的背影后,轉身朝著禮堂外走去。

    陳商衽見此,也連忙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宋璄桉一手支著下巴,眼睛緊盯著窗外,看起來出奇的沉默。

    陳商衽收回看向后視鏡的眼神,看著前方的路況,溫聲說道:“您在宴會上沒有吃什么東西,回去需要我給您煮些東西吃嗎?”

    宋璄桉沉默了片刻,忽然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要吃面,還要加很多很多的辣椒。”

    陳商衽牽起唇角,笑著回道:“好的,我明白了。”

    說完這些,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可與先前沉默死寂的氛圍不同,這一刻少了先前的壓抑,明顯輕松了許多。

    安靜無聲地回到了家,一踏進家門,宋璄桉便快步上樓,徑直沖進了浴室。

    陳商衽將宋璄桉隨意脫在地上的軍靴撿起,拿到樓下放置在鞋柜中,而后才走進廚房,為宋璄桉準備湯面。

    當他將面煮好,放置在餐桌上,客廳里卻仍然不見宋璄桉的身影。陳商衽微蹙了一下眉,解下腰間的圍裙,走上了二樓。

    浴室中依然傳來不斷的流水聲,顯然里面的洗漱仍在進行中。

    陳商衽心里升起一絲擔憂,上前敲響了浴室的玻璃門:“宋璄桉上將,您在里面待了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問題?”

    浴室內依然靜悄悄的,水聲不斷地嘩嘩作響。

    就在陳商衽思考是否要強行進入時,浴室的玻璃門突然發出了一聲“咔噠”聲,緊接著蒸汽從半開的門縫中涌出。

    宋璄桉未著寸縷,雪白的皮膚沾了水,像是珍珠一樣,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陳商衽表情驚詫的看著這一幕,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您……這是?”

    宋璄桉的模樣看起來很不對勁,眼里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某些東西在眼底交雜掙扎。

    他光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陳商衽都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和骨骼都在戰栗,皮膚起了一片一片的雞皮疙瘩。

    宋璄桉被水汽蒸紅的臉頰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淡淡地瞥了陳商衽一眼后,不由分說地伸出手,抓住陳商衽的手腕,把他拉進了浴室里。

    樓下餐桌上擺著的那碗面,從熱氣騰騰,到冰涼一片,最后一碗湯面直接成了一坨。

    陳商衽止住心尖顫抖的戰栗,不解風情地微笑著說道:“宋璄桉上將,您的面大概不能吃了,需要我為您重新煮一碗嗎?”

    宋璄桉的手指一路沿著陳商衽的唇瓣往下,劃過微微顫動的喉結,精致的鎖骨,最后停在了陳商衽的胸膛。宋璄桉的神情冷酷如同捕食的獵豹,嗓音暗啞冰冷地道:“面下次再吃就好,現在……我有更想吃的東西。”

    陳商衽的眼睫漸漸垂了下來,唇角微彎輕笑了一聲。他伸手攬住宋璄桉的腰,用力將他抵在了浴室的墻上,又兇又猛的低下了頭。

    第94章 致命指令

    “你真的是機器人嗎?”

    宋璄桉胳膊曲起支著腦袋,姿態饜足懶散地躺在床上,睜著一雙水光未消的眼睛,上勾著緋紅的眉眼,充滿探究地盯著床前衣冠楚楚的人。

    陳商衽垂眸淡笑一聲說:“我到底是不是機器人,上將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宋璄桉冷嗤了一聲,翻身成大字狀癱在了床上。薄薄的白色絲被只蓋住腰部以下的位置,呼吸起伏間,塊塊分明的腹肌和優雅誘人的腰線清晰可見。

    “嗯,我餓了!”宋璄桉懶懶的揉了揉肚子,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陳商衽。

    陳商衽揚了揚唇角,嗓音柔和地說道:“我這就去給您準備早餐。”

    說著,陳商衽整理了一下衣袖,便要朝外走去。可就在他轉身之際,床上的宋璄桉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不覺得少點什么嗎?”

    陳商衽聞言,回頭看向宋璄桉,眼眸間略過一絲不解。

    宋璄桉袒露著胸膛,修長的指腹從下而上劃過,最后停在了泛紅微腫的嘴角處,輕挑著眉眼說道:“我們昨天夜里才做過最親密的事,今天你轉身就走,不覺得看起來有點無情嗎?”

    陳商衽微愣片刻,而后笑著俯下身,湊近宋璄桉的唇角親了親:“是我的過錯,忘記給您一個早安吻!”

    宋璄桉掀了掀眼睫,斜睨了陳商衽一眼,語氣嫌棄的說道:“嘴巴冰死了!”

    陳商衽無奈輕笑一聲,又低頭啄了啄,嗓音溫柔歉意地道:“是我的過錯,怪我的唇不夠火熱,沒辦法溫暖到您。”

    宋璄桉鼻子輕皺著哼了一聲,抬腿踢了踢陳商衽的肚子:“磨蹭什么,趕快給我做吃的去。”

    陳商衽莞爾一笑,又低頭啄了啄宋璄桉的唇角,才轉身走了出去。

    房間里寂靜下來后,宋璄桉才放松了臉色,手掌下意識的按揉著后腰,臉色難看又緋紅的暗罵道:“混蛋,也不知道輕點……”

    罵完那個始作俑者,宋璄桉呲牙咧嘴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踮著腳走進了浴室。

    陳商衽手腳麻利的準備好早餐,擺好碗筷后,才上樓去叫宋璄桉。

    他推門進屋時,凌亂的床上并不見宋璄桉的身影。四處看了看,才隱約聽到衣帽間的方向傳來一絲聲響。

    陳商衽朝著衣帽間走去,拉開推拉式的門,就看見宋璄桉臉色猙獰的扶著后腰,嘴唇死死抿著,眼神陰沉的盯著提到腿彎處的褲子。

    他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唇角不禁失笑的揚了揚。

    陳商衽緩步走上前,伸出胳膊,輕輕將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宋璄桉攬入懷中,嗓音壓抑不住笑意的說道:“這種事情放著我來就好,您何必為難自己!”

    他說完,胳膊微微用力,竟然直接將宋璄桉抱了起來。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來。”宋璄桉微微睜大了眼眸,神情間滿是錯愕。

    陳商衽目光如炬的低頭回望著他的眼睛,唇畔微揚著溫柔清淺的笑容,嗓音略顯無奈地道:“您受傷了,我只是想將您抱回床邊。”

    宋璄桉垂了垂眼,躲開陳商衽的眼神,咬牙說道:“我自己會走,放我下來。”

    陳商衽眉梢微挑,眼底藏著笑意,嗓音略含驚訝地說道:“您確定?”

    宋璄桉抬頭狠狠瞪了一眼陳商衽,卻沒想到一下子撞進了對方隱含著笑意的眼眸中。

    他表情微愣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又被他咽了下去。訕訕地低下頭,賭氣的不再開口。

    陳商衽彎起唇角,臂彎充滿可靠感的橫抱著看起來比他要修長高挑許多的宋璄桉,走出了衣帽間。

    他將宋璄桉輕輕放在床沿處,而后又轉身出去,找到他早就準備好的藥物,走了回來。

    自從兩個人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陳商衽就想到宋璄桉可能會受傷。以防萬一,就提前準備了預防藥物。

    宋璄桉身體素質很好,又是個極愛面子的家伙,通常不會露出軟弱的神情。這次或許是真的難受的厲害,才會不經意間泄露出一絲端倪。

    仔細想想,昨天他下手的確是有點重。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宋璄桉臉上出現那種迷人又危險的表情,所以作夜他也就有點失控。

    宋璄桉看著陳商衽拿著一管藥劑走回來,心底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由不死心地問道:“這是什么?”

    陳商衽笑著回道:“治療您傷口的藥劑。請您放心,我翻閱過許多資料,確定這種藥物對您并不會造成任何副作用影響。”

    宋璄桉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冷沉地盯著陳商衽的眉眼,咬著牙說道:“我不需要這種東西,趕快拿走。”

    陳商衽無奈的吐出一口氣,半跪在床邊,抬頭溫柔的凝視著他:“宋璄桉上將,請您不要任性。雖然這種傷口對您造不成什么多大的危險,但仍伴隨著不確定性。為了您的健康著想,涂抹藥物是最基本的治療項目,請您配合一下好嗎?”

    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充滿了溫柔,耐心的誘哄著宋璄桉。

    宋璄桉聽到他那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話語,心中微微顫動,心底深處,仿佛有一種東西正在悄然涌現。

    在他尚且年幼的時候,曾幾何時,也會有人這般溫柔的哄著他。在他一次次的哭鬧和撒嬌下,滿足一些他無理或是過分的要求。

    因為時間隔了太久太久,對方的臉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他們擁著他的懷抱很溫暖。那種感覺,就像是太陽西垂時散發出來的光輝,溫暖卻不炙熱,帶著包容一切的寬廣。

    “宋璄桉上將,我來為您上藥吧?”

    耳畔溫柔的嗓音喚醒了他的神志。

    宋璄桉垂下眼眸,盯著陳商衽的眼睛看了片刻,而后面無表情的朝著他伸出了掌心:“我自己來。”

    陳商衽有些不解地說道:“為什么?您是在害羞嗎?可是您全身上下我都看過,您身上的每一處傷疤和痣,我都清楚的知道它們的方位。”

    宋璄桉聽著他的話,莫名覺得心尖滾燙,耳廓發紅。他羞惱的抬起腿,想要踹一腳眼前的人,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了后腰。

    宋璄桉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臉頰疼痛到扭曲。

    陳商衽擔憂地站起身,湊上前攬住宋璄桉的肩膀。他正想關切地詢問宋璄桉有沒有事,卻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宋璄桉溫熱干燥的手掌附在陳商衽的唇上,眼眸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閃爍,看著他說道:“我不喜歡不聽話的東西,如果你在違抗我的命令,就不用待在我身邊了。”

    說著,宋璄桉收回手掌,垂下了頭:“記住了,你只不過是機械和精密零件堆砌出來的死物罷了。”

    這些話說出口,宋璄桉忽然覺得心臟處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他下意識攥緊床單,努力讓自己忽略那種疼痛,將余下的話從唇瓣間生硬的擠了出來:“你沒有心跳,沒有溫度。即便你看起來再像人,也不是真真正正的活人。我不管你的程序到底被設計成了什么樣,以后請不要用這種對待戀人的方式對待我,這讓我很厭惡。”

    陳商衽眼眸微顫,低頭間只能看到宋璄桉漆黑的發頂和冷漠的下顎線。他看不到宋璄桉眼中隱含的情緒,只聽著他冰冷無情的話語,就感覺胸腔悶痛不已。

    房間內寂靜了許久,陳商衽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嗓音沉著的開口說道:“事實的確如您說的那樣,我只是借由人類雙手創造出來的智能機器。”

    陳商衽彎了彎唇,強硬又不失溫柔的抬起了宋璄桉的臉,強迫他的眼眸注視著自己,認真篤定地道:“可是我萬分肯定的是,在我的代碼中,并沒有愛上您這一項。如果您說我是機器,那么愛上您,是否違背了我的主旨?”

    咚咚……咚咚。

    胸腔里的心臟在跳動,發出震顫耳膜的躍動聲。

    宋璄桉抬手撫上心臟,眼底有著一絲迷茫。

    為什么心臟會跳得這么快?為什么只要看著他的眼眸,他的心底就會生出無限喜悅?

    為什么……?

    宋璄桉充滿探究地望向陳商衽的眼睛,那雙眼睛里飽含著快要溢出來的溫柔。

    他燙到一般急忙垂下了眼眸,答案卻在心間呼之欲出。

    他看到了他眼中飽含的愛意,那愛不摻一絲虛假,真摯的像是天邊炙熱的太陽,仿佛要把人烤化一樣。

    許久后,宋璄桉牽了牽唇角,眼底重新覆上一層冷霜。他真是傻透了,竟然會相信一個智能ai說出來的話。

    不管此時他的表情有多真,眼底的愛意有多深切,都無法改變他只是一個人工機器人的事實。

    他的外表看起來如此真實,那么誰又能保證,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做出來的每一件事,不是經過精密計算呢。

    宋璄桉剛剛有所動容的神情恢復了冷沉,閉上眼睛說道:“現在請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他回避了陳商衽的眼神,忽略了他真摯的告白。

    陳商衽安耐住心間泛濫的悶痛,嗓音低沉地說道:“我知道了!”

    在離去前,他將手中一直捏著的藥膏放在了宋璄桉的身旁,溫聲囑咐著說:“藥膏我給您放在這里了,您等下記得自己涂。無論如何,請您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說完這些,陳商衽看著宋璄桉冷硬的側臉,見他一直不為所動,只能沉默著離開了房間。

    第95章 致命指令

    清脆的關門聲傳來時,宋璄桉挺直的背影才忽然松懈了下去。他好看的眉峰輕蹙了起來,唇色隱隱有些發白。

    “我真的是瘋了……!”

    宋璄桉自嘲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竟然真的會因為那個人說的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而亂了心神。看來他是真的孤獨太久了,竟然會對一個機器人產生依戀的情緒。

    宋璄桉側眸看向身旁的那管藥膏,接著,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從此,宋璄桉和陳商衽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冷戰中。

    盡管陳商衽依舊樂此不疲的試圖靠近宋璄桉身邊,可都被宋璄桉冷言或者婉言拒絕了,并強制命令陳商衽和他保持距離。

    陳商衽心中無奈,卻也不敢輕易去觸碰宋璄桉的逆鱗,只是盡自己所能的照顧著宋璄桉的生活。

    他每天都會為宋璄桉準備上舒適可口的早中晚餐,清晨時,將宋璄桉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整齊熨燙好擺放在他的床前。

    如此無微不至、潛移默化下,宋璄桉臉上冰雪的神情也在逐漸消融。可是他似乎在顧忌著什么,始終不曾正確回應陳商衽的感情。

    “你可以不用做這些!”

    宋璄桉看著床前整理衣物的陳商衽,漫不經心的收回眼眸,慵懶隨意地說道。

    陳商衽動作微頓了一下,而后便若無其事的笑著回道:“照顧您是我的責任,宋璄桉上將。”

    宋璄桉聽著他的稱呼,沒忍住冷嗤了一聲,嗓音中帶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尖銳,面無表情地問道:“那么以后讓你去照顧別人,你也會去做嗎?畢竟你只是一個機器人,服從命令本來就是你的天職。”

    陳商衽揚了揚唇角,放下手中正在疊的襯衣,半跪在宋璄桉面前。在他的目光注視下,伸手牽起他的手掌,低頭將吻落在他中指的指節上。

    陳商衽抬起頭,仰著一雙燦若星辰的茶色眼眸,牢牢回望著宋璄桉,嗓音如三月的清風,堅定卻溫柔的說道:“如果未來的某一天,您讓我去照顧別人,那么我寧愿選擇銷毀。您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目的,我的一生都將奉獻給您。”

    宋璄桉微低下頭,表情平靜的注視著捧著他手掌的陳商衽。

    剛剛被他親吻過的指節,仿佛被落下了一枚無形的烙印,不可抑制地震蕩著他的心房。

    陳商衽說的話語,的確讓他的心里起了一絲漣漪。可想起他的身份,宋璄桉又始終不敢確認,這份感情是否是真實的。

    他別開眼神,再次回避了陳商衽的目光。

    宋璄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冷冰冰地道:“你的語言庫真的很豐盛,情話也很動聽,但很可惜的是,我并不相信你所說的一字一句。”

    陳商衽微嘆了一口氣,表情略顯無奈地微笑著說道:“如果您不相信我所說的話,那么我說再多也沒有用。我不希望你能一下子接受我的愛,但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您展示我的感情,證明我的愛有多么濃烈。”

    宋璄桉張了張唇,刻薄尖銳的話語卻始終堵在了唇邊,沒有訴諸于口。

    陳商衽看著他別扭又懊惱的表情,心中了然一笑,大膽地站起身子,彎腰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個繾綣溫柔的吻。

    “我相信您也是愛著我的,您的眼睛這么告訴我了!”陳商衽微涼的指腹,先是劃過宋璄桉的唇瓣,然后停在他不停眨動的眼角旁,揚著燦爛又充滿蠱惑的笑容,嗓音微啞地說道:“您的這雙眼睛里,始終倒映著我的身影呢!”

    說完,他輕笑了一聲,不解又認真地問:“為什么您會對我所表達出來的愛意這么猶豫呢?如您所說的,我只是一個機器人,這一生都掌控在您手上,為什么您要害怕我的愛呢?”

    宋璄桉眼睫眨動的頻率越發加快了,眼底彌漫著一絲不知所錯的神情。

    陳商衽眼神溫柔,指腹沿著宋璄桉的眼角側臉下滑,而后挑起他的下顎,微微歪了歪頭,含笑著問道:“宋璄桉上將,我可以吻您嗎?”

    像是被他干凈溫柔的笑容蠱惑,宋璄桉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變得火熱,眼底彌漫上潮意。他漆黑的眼珠像是水洗過的黑寶石,散發著幽暗神秘的光澤。

    宋璄桉胸腔里的心臟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樣。

    他張了張唇,許久唇瓣間才溢出了一聲暗罵:“特么的,真是栽了!”

    宋璄桉胳膊抬起,猛然抓住陳商衽襯衫的領口,將他扯了過來。

    陳商衽彎起唇角,不可抑制的笑聲從他口中傾瀉而出。

    他眨著一雙溫柔瀲滟的眼眸,看向跪坐著的宋璄桉,表情故作無辜地說:“宋璄桉上將,這貌似是我唯一一件得體的衣服?您撕壞了它,那我以后該穿什么?

    宋璄桉緊抿著削薄的唇瓣,上挑著眉眼,神情魅惑桀驁地道:“我以后會給你買新的,而且會比這件更昂貴,現在你滿意了嗎?”

    陳商衽眸子明亮,目光灼灼,唇角隱隱掛著笑意,微歪著頭,一副任人欺負的溫柔貴公子模樣,翹著唇角說道:“那就謝謝上將了!”

    他將掌心朝上,順著絲滑的被褥滑動,然后滑到宋璄桉的手心里,逐漸收攏手掌,與他的十指相扣。

    宋璄桉眉目微斂,挺直了后背,一手回握著陳商衽的手掌,一手從額前滑過,長發頓時如黑色的絲綢一般,在背上散落鋪開。

    他占據著主導位置,盡自己所能的欺負著那個任他施為的人。

    宋璄桉伸手撩起黑色的長發,晶瑩的汗滴劃過白皙的臉頰,順著優美的下顎線緩緩滴落。

    他神態桀驁,眸子里卻盈滿霧氣,眼尾紅的像是涂了胭脂,讓他莫名有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吸引力。

    陳商衽臉上的表情雖然尚算平靜,溫柔的眼神卻從來都沒有從宋璄桉身上移開過。

    “我愛您,宋璄桉上將!”

    抑制不住的情話從陳商衽的喉嚨口吐出,在口腔里婉轉徘徊,像是裹了蜜糖一般,緩緩傳進宋璄桉的耳朵里。

    宋璄桉垂下眼眸,撞進他翻滾著溫柔愛意的眼睛里,藏在黑發下的耳廓不由自主的開始發燙。

    陳商衽眼中盈滿笑意,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引人溺斃其中。

    宋璄桉的雙手與陳商衽緊緊相握,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眼眸里,將自己的全副身心都交給了他。

    這一刻的他們,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共同許下了一場豪賭。

    一個關于人類愛上了一個機器人的賭局。

    在事情還會發展到結局的時候,結尾是什么樣的?永遠也猜不到。

    日月交替,溫暖的晨光透過窗簾縫隙投射進屋內,灑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陳商衽眼睛眨動了一下,而后緩緩睜開了一雙茶色的眼眸。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宋璄桉,注視著他脖頸間連成一片的草莓印和輕輕顫抖著的睫毛,眼眸里瞬間蕩起笑意。

    陳商衽直起上半身,低頭在宋璄桉的眉心間輕輕的落下一吻,嗓音溫柔含笑地道:“早安,宋璄桉上將,我去為您準備早餐,今天您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嗎?”

    聽著陳商衽的詢問聲,宋璄桉無奈放棄了繼續裝睡下去的幼稚事情,睜開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宋璄桉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陳商衽溫柔的笑臉。他輕咳了一聲,眼睛閃躲了一下,說道:“你看著做就好,我都可以。”

    陳商衽輕笑了一聲,笑聲如上好的琴弦,溫柔的說道:“我看您上次比較喜歡吃小籠包,這次我再給您做好嗎?還有您好像比較喜歡吃辣的,我在給您準備一些辣味的配菜和一些下火的粥,您看這樣準備可以嗎?”

    宋璄桉點了點頭,對他的安排并沒有什么意義。

    他在軍部的時候一向是有什么吃什么,事物繁忙的時候,還會忘了用餐,這才落下了一個時不時就會胃痛的毛病。

    想到這里,宋璄桉下意識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胃部。

    這么多天過去了,他的胃部已經很久沒有傳來不適感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陳商衽的關系嗎?

    宋璄桉微頓了片刻,看向陳商衽疑惑地問道:“我的胃痛好像好了許多,你平時做飯的時候都會加什么材料?”

    陳商衽此時已經穿戴整齊,聞言便停下手上系扣子的動作,回眸說道:“我看過您的身體檢查報告,知道您患有胃病。所以一開始給您準備飯菜的時候,就在里面加入了一些中草藥,希望能緩解一些您的痛苦。”

    宋璄桉表情訝異了一下,說道:“中草藥是很名貴的藥材,你竟然就這么直接拿來做一日三餐了?!”

    陳商衽笑了笑,彎腰捧起宋璄桉的手掌,在他指節上落下一吻,笑著說道:“您的身體健康高于一切,只要是為您好的,不管是什么再難尋的東西,我都會為您尋來。”

    宋璄桉看著陳商衽認真真摯的眼神,眉頭微微挑了挑。不得不說的是,這種被人事事放在心上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仿若蜜糖又好似砒霜,讓人忍不住的品嘗,或者沉溺其中。

    第96章 致命指令

    只是……宋璄桉抬手支著下巴,斜睨了一眼陳商衽,沉思著說道:“我被軍部停職了,余下的存款應該支付不起那些昂貴的中藥材吧?”

    陳商衽輕笑一聲,失笑說道:“您說的是呢!”

    他故作苦惱的皺了皺眉,表情認真地道:“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或許就要喝西北風了!”

    宋璄桉粉紅的舌尖抵上鋒利的犬牙,長睫微微掀了掀。他伸出隱在薄被下的長腿,白皙優美的腳背挑起陳商衽的下巴,居高臨下的揚著眉說:“我瞧你還有幾分姿色,萬一真破產了,把你賣了,說不定還能換點錢。”

    陳商衽抬起手,握住下巴處那纖長合意的腳踝,而后猛然站起身,將半坐起來的人壓回到床上,與他彼此呼吸交織,嗓音淺笑低沉著回道:“看來是我展現的價值還不夠,所以主人才會這么輕易就會把我賣掉!”

    他悶笑一聲,上挑著唇角,逐漸壓低了聲線:“看來我要好好展現一下自己的價值了,畢竟……我可不想離開您的身邊。”

    宋璄桉眼底帶著一絲絲挑釁,回望著陳商衽。纖長的睫毛輕顫,臉上漸漸升起可疑的紅暈,淺淺薄薄,令人看得不真切。

    陳商衽被眼前的美景所惑,眼里帶著野獸一般的兇性,狠狠撕咬著宋璄桉的脖子。

    這場實力相當的較量,持續了很久,直到宋璄桉支持不住連連求饒,陳商衽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

    宋璄桉深吸了一口氣,黑色的長發緊貼在他脖頸臉頰上,像是一張黑色蛛網,牢牢將他捆縛住。

    呼吸起伏間,脖子上魅惑的痕跡清晰可見。

    陳商衽披著一件軍裝襯衫,扣子還未曾系上,伸出骨節分明的指尖,為宋璄桉整理著額前的頭發。

    他先前的衣服被某個家伙暴力的撕壞了,所以只能暫時先穿宋璄桉的衣服。

    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呈現出了不同的風格。

    當嚴謹的軍裝襯衫穿在宋璄桉的身上時,完美地展現了禁欲和軍裝暴徒的特質。

    而當這件衣服穿在陳商衽身上時,搭配上他那張與身材極不相符的乖巧柔軟的臉,卻散發出內斂而鋒芒畢露的氣質。

    宋璄桉扭頭打量著身旁的人,饒有興趣地伸手挑起陳商衽的下巴,端詳著說道:“你這張臉還挺合我胃口的,以后記得保護好。要是你變丑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陳商衽無奈的笑了笑,面上卻還是配合著點了點頭:“請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能夠吸引您的資本,讓您永遠也變不了心。”

    宋璄桉微挑了眉梢,砸了砸舌說:“變不變心我可不能保證,畢竟人的口味可是會變的。不是你維持著足夠的美麗,就能讓我對你的寵愛永遠保留。”

    陳商衽聞言,危險地斂起眸子,低頭吻上他的唇,溫柔又不失霸道地在他耳旁說道:“那我就干到你沒有力氣為止,這樣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我了。”

    宋璄桉聽著陳商衽危險迷人的嗓音,身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

    他絕對相信這句話的真實度,而且陳商衽也有本事做到讓他下不了床為止。畢竟這家伙的體能堪稱怪物級別,就連從小長在軍營里的他也比不過。

    陳商衽低頭吻了吻宋璄桉,嗓音恢復了一貫的溫柔和善:“知道我為什么總喜歡叫你為您嗎?”

    “為什么?”宋璄桉長睫微顫,回頭下意識問道。

    陳商衽笑了笑,專注又認真的注視著宋璄桉說道:“因為您在我心上,我稱呼“您”,因為我把你放到了心上!”

    宋璄桉的唇角不可抑制地翹了起來,眉梢眼角間蕩漾著甜蜜的笑容。

    他輕咳一聲,想要讓自己的表情不要泄露太多的情緒,可唇角間的笑意怎么都壓不下去。試了幾次都無果后,他索性也就放棄了。

    宋璄桉也不是那種扭捏的性子,既然承認了自己的心意,其實也就沒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他直起上半身,伸長脖子吻在陳商衽的唇角處,而后眉眼微挑地說道:“你的情話很動聽,我很滿意!”

    陳商衽眼中噙滿溫柔的笑容,低頭與宋璄桉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

    直到宋璄桉的肚子傳來了“咕嚕嚕”的抗議聲,這個冗長的吻才算是結束,宋璄桉的胸腔里也才得以涌入新鮮的空氣。

    陳商衽扣好襯衫的扣子,站在床邊,回頭望著床上還在平復呼吸的宋璄桉,笑著說道:“我去給您準備午餐,您若是還覺得勞累,那就再睡一會兒。我準備好午餐再來叫您。”

    或許是聽了他的解釋,在聽到“您”這個稱呼的時候,宋璄桉莫名覺得耳尖有些發燙。

    他扯了扯被子,蓋住胸膛,臉頰埋在臂彎下,故作鎮定,甕聲甕氣地說道:“知道了。”

    陳商衽看著宋璄桉可愛又別扭的舉動,上前彎腰在他漆黑的頭頂處落下一吻,而后嘴角噙著笑意,打開門走了出去。

    宋璄桉直到感覺呼吸不過來,才一把掀開了蓋在頭頂上的被子。

    紅果子因為之前的放縱,稍微有些破皮,即便被子和床單是上好的布料,不經意間觸碰到,也會讓它產生一陣刺痛和戰栗。

    宋璄桉倒抽了一口氣,嘴里止不住的暗罵了一聲:“混賬玩意兒,只管自己高興,完全不顧我的死活。”

    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忘了,先前是誰雙手雙腳纏著陳商衽,不讓他走的了。

    宋璄桉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像是遲暮的老人一樣,艱難地爬起來,扶著飽經摧殘的老腰走進了浴室。

    一番洗漱打理整齊后,宋璄桉又恢復了那副禁欲內斂的模樣,絲毫看不出異樣地踩著漫不經心的步伐下了樓。

    搬開式的廚房里,隱約飄來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勾得宋璄桉的肚子叫地更歡實了。

    宋璄桉邁步走進廚房的時候,陳商衽也剛好將最后一道菜盛進盤子里。

    陳商衽聽見聲響回頭一看,就看到了雙手抱臂,長腿交疊倚靠在廚房門框上的宋璄桉。

    他的唇角下意識揚起一抹燦爛的弧度,嗓音溫柔地說道:“您起來了,剛好午餐做好了!”

    宋璄桉半闔了一下眼眸,而后走到陳商衽身旁,裝作不經意地說道:“既然做好了,我和你一起端出去吧。”

    陳商衽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輕聲答應道:“好……那就辛苦先生了!”

    宋璄桉輕皺了一下眉,疑惑地問:“你為什么叫我先生?”

    從前他可都是宋璄桉上將、上將的叫,今天怎么突然改了稱呼?

    陳商衽故作詢問,實則眼神皎潔地看著宋璄桉說道:“您和我做親密的事,也回應了我的告白,難道不是答應和我做戀人了嗎?”

    宋璄桉看著陳商衽閃亮的眼眸,頓時耳廓一紅,莫名有種如芒在刺的感覺。

    他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強自鎮定地說道:“的確是這樣沒錯,既然確定了關系,也就不用叫的那么生疏了。”

    陳商衽笑彎了一雙眼眸,眼底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那我以后可以叫您先生嗎?我實在不知道怎么稱呼您。叫您寶貝、親愛的,媳婦兒,好像都不太符合您的氣質。您是我的先生,就像從前妻子對外人介紹自己的丈夫那般,所以我想這么稱呼您。”

    聽著他叫出來的一連串稱呼,宋璄桉莫名覺得就像是裹了一層巖漿一樣,整個人都差點被烤化掉了。

    這下子,他不止脖子和耳朵紅了,好像全身都變得通紅一片了。

    愣了好半天,宋璄桉才趕忙收起臉上發怔的表情,忍著羞恥感,淡定著神色說道:“這個稱呼很好,我很喜歡。”

    陳商衽看著他泛紅的耳朵,繼續故作懵懂地撩撥道:“那您以后也可以這么稱呼我,就如同您是我的先生一樣,我也同樣是您的伴侶。”

    宋璄桉還不知道紅彤彤的耳朵已經暴露了他的心事,努力維持著臉上的溫度,鎮定自若地點了

    點頭:“我知道了……”

    他遲疑了一下,才忍著涌到心尖的羞恥感,語速極快地喚了一聲:“陳先生!”

    陳商衽彎起一雙燦若星辰地茶色眼眸,昂起頭湊近宋璄桉的唇角處,淺淡又溫柔地印下了一個吻。

    宋璄桉略微愣了一下,無法抑制的心跳加快,隨即也跟著低頭,默默回應著陳商衽。

    漸落的斜陽透過玻璃窗照射進屋內,撒下金色的細碎光芒。細微的灰塵在金色光柱下飛舞飄揚,像是一個個自由的精靈一樣,翩翩起舞。

    在遲來的午餐快要冷掉的時候,陳商衽和宋璄桉終于舍得放開彼此。

    陳商衽看著熱氣散掉大半的菜品,略帶了一點無奈說道:“如果再這么糾纏下去,午餐就又要變成晚餐了!”

    宋璄桉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伸手端起了盤子:“那還等什么,趕快吃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他說完,腳步有些慌張的端著盤子走出了廚房。

    陳商衽笑看著他的身影走出去,而后微彎著眸子,將鍋里的奶白濃湯,盛到了湯盆里。

    第97章 致命指令

    宋璄桉端起碗,品嘗了一口。這湯十分鮮美濃郁,散發著鮮菇的香氣,奶白色的湯汁令人垂涎欲滴,宋璄桉毫不猶豫地一口喝光了整碗湯。

    他滿意地說道:“嗯……非常好喝!”

    這湯的味道有點類似雞湯,但又不同于雞湯的口感。相比宋璄桉以往所喝的湯,這湯更加濃郁。除了湯水,里面沒有其他配料。

    “這里面你也加了中藥材嗎?”

    陳商衽拿起宋璄桉喝空的碗,又給他盛滿放回到他面前,而后笑著說道:“是啊,我加了一些當歸和黃芪,您能喜歡實在是太好了!”

    宋璄桉了然的笑了笑,一邊又拿起筷子嘗了嘗其它的菜,發覺味道都還挺合他的口味,他也就不知不覺吃多了。

    毫無形象的靠在餐椅上,宋璄桉輕輕揉著微微凸起的肚子,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陳商衽收拾完餐桌和廚房,走出來就看到了他這個樣子,不禁笑著說道:“現在天還早,不如我陪您去外面走走吧,這樣也可以消消食?”

    宋璄桉想了想,也就點了點頭。

    他現在的確撐的難受,去外面走走也挺不錯的。

    陳商衽上樓為兩人拿了外套,接著兩人便一前一后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們并沒有去很遠的地方,就在附近的人行道上走了走。

    宋璄桉和陳商衽并肩走著,或許是周遭的氣氛太過靜謐,讓心底某些東西無限滋生擴大,有了生長的空間。

    宋璄桉走著走著,不由伸出手牽起了身旁人的手。

    除開一開始的別扭,在發覺對方沒有掙扎,反而收緊手掌與他十指相扣的時候,宋璄桉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盡管歲月漫長,好壞不定,可只要感覺身旁還有人陪著,日子也就不那么難過了。

    在這糟糕冗長的時間里,相伴在一起的人總能創造出無限美好甜蜜的回憶。這些回憶足夠讓他們在遲暮之年的時候,翻來覆去的回味。

    在高樓大廈林立的城市中,可以看到半空中飛馳著懸浮飛車。街道兩旁種植著科技植物,盡管它們都是由鋼鐵鑄造而成,并非真實的植物,但它們會隨著四季的變化而改變顏色。

    這些樹木在凈化空氣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它們能夠吸收周圍的霧霾和有害氣體,并經過工序轉換后,釋放出干凈的氧氣。

    道路旁的樹木伸展著綠油油的枝葉,花池草叢里,開著含苞待放,姹紫嫣紅的花朵,偶有幾只翩翩飛舞的蝴蝶在花叢中游戲。

    宋璄桉緊緊握著陳商衽的手掌,突然覺得這次受傷在家休養,也不全然是壞的。如果不是因為偶然受了傷,他或許也不會遇到陳商衽了。

    他扭頭斜眼看向身旁的人,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陳商衽的身影。

    “怎么了?”

    感受到他的視線,陳商衽回頭望著他,溫柔地問道。

    宋璄桉微彎著唇角搖了搖頭,而后停下腳步,站到了陳商衽的面前。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駝絨色的風衣,搭配米白色的闊腿休閑褲。這一身打扮讓他少了一絲鋒利,多了一絲平和,難得看起來正經了一些。

    “剛才我在想一件事情。”

    宋璄桉站在陳商衽面前,不經意地揚了揚眉,那種慵懶又隨性的感覺,又從他的眼角眉梢間浮現了出來。

    “我在想……能遇到你真好!”

    宋璄桉如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度,低沉又勾人心弦的笑聲,從他的唇畔間傾瀉而出,眼中隱隱帶著一絲狡黠。

    陳商衽顏色艷麗的唇瓣微微揚著,眼角眉梢都浸滿了笑容。

    他晃了晃兩人牽著的手掌,從內而外的散發著一股愉悅的情緒。

    在宋璄桉猝不及防之下,陳商衽低頭啄了啄他的唇,同樣笑著回道:“我也覺得,能遇見您真好!”

    宋璄桉沒想到陳商衽會親他,眼神微愣了一下,耳朵緊跟著就紅了,那滾燙的溫度,燙得他心尖發顫。

    陳商衽看著他泛紅的臉頰,嘴角愉悅的勾了起來,溫潤舒朗的笑聲淺淺地蕩漾開來。

    宋璄桉聽著陳商衽的笑聲,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發癢,隨即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惱怒的情緒。

    他眼神暗含警告的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卻沒想到引的對方笑得更大聲了。

    宋璄桉微瞇起了一雙眼睛,在陳商衽越來越猖狂的笑聲中,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用實力強迫他低下了頭,尖利地犬牙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

    牙齒輕輕碾磨撕咬了片刻,宋璄桉才神情桀驁地把人松開了。

    猩紅的舌尖舔過唇角,臉上笑容魅惑又張揚地贊揚了一句:“味道不錯!”

    陳商衽笑了笑,伸手把面前努力找回場子的人抱進懷里,親吻著他的額角說道:“能得到您的贊揚和喜歡,我深感榮幸!”

    宋璄桉自得的笑了一聲,為陳商衽的懂事知性感到滿意。

    在兩人默默擁抱的時候,陳商衽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有些臭,說不出來的刺鼻,隱隱似乎和某種東西很像。

    陳商衽微蹙了一下眉,下意識抬頭尋找氣味的來源處。

    他抬起頭,卻意外地看到宋璄桉身后走來的男人,他的神色有些異樣。

    那男人看到陳商衽這眼神,表情一愣后,眼神立時就變得兇狠起來,手背到身后掏出了一樣東西。

    陳商衽的瞳孔驀然放大,擁著宋璄桉的手臂微微用力,抱著他轉了一個身。

    那男人手中拿著的激光槍,便一下子打在了陳商衽的后背。

    宋璄桉看到陳商衽中槍后,立刻反應了過來,手掌下意識摸向腰后,卻摸了一個空。

    這時的他才想起,處在休假中的人是沒有資格佩戴槍支的。

    宋璄桉臉色一沉,手臂穿過陳商衽的腿彎,用力將他抱了起來,身影迅速躲到了一旁的樹木后。

    “陳商衽,你怎么樣?”

    宋璄桉忍住心間的慌亂,唇色發白地看向了懷里的人。

    那顆激光子彈直接洞穿了陳商衽的胸膛,閃爍著火花的機械零件暴露在外,讓他大半個身體機能都癱瘓了,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陳商衽的眼前閃爍著花白的光點,看不太清宋璄桉的表情,可只從聲音里就能聽出來他到底有多慌亂無措。

    他抬起胳膊,想要告訴宋璄桉自己沒事。可胳膊剛一抬起,就又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我沒事,只是暫時不能動了而已。”

    陳商衽無奈之下,只能努力揚起唇角,向著宋璄桉的方向微笑說道。

    宋璄桉眼里涌起潮意,卻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

    他猩紅著眸子,沉著嗓音說道:“你在這里等著我,把那個家伙解決掉,我就來找你。”

    宋璄桉低頭在陳商衽唇上親了親,輕輕將他放在地上,隨即身影如獵豹一般沖了出去。

    陳商衽模糊的視線里看到宋璄桉消失的身影,眉心擔憂地蹙了起來。他努力支起身子想要爬起來,可完全喪失機動能力的身體,讓他連抬起胳膊的微小動作也做不到了。

    “宋璄桉……回來、滋滋滋。”

    陳商衽溫柔急切地聲音變得有些斷斷續續,期間夾雜著電流聲和冰冷的機械音。

    他茶色的瞳孔中閃過一道紅光,隨即那雙璀璨的茶色眼瞳逐漸暗淡了下去。

    另一邊,宋璄桉敏捷地躲過對面人射過來的子彈,幾個躲閃間,就來到了襲擊者的面前。

    長腿一抬,踢掉了男子手里的激光槍,隨即拳頭毫不留情地打在了男人的臉上。

    “啊……”

    男子發出一聲慘嚎,混著血水的牙齒順著無法張合的嘴巴流淌了出來。

    宋璄桉看著這一幕,臉色依舊陰沉如冰。他抬腿一腳踩在男人的胸口上,黑寶石的眼睛里彌漫著兇光,一字一頓沉聲問道:“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我的?”

    男人神色間滿是驚恐,流淌著血水的嘴巴張了張,卻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徒勞地發出了幾個“阿巴阿巴”的音節。

    宋璄桉瞇起眸子低頭一看,這才發現男人的口腔里空空如也,舌頭早已不見了蹤影。

    傷口的斷裂處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滲透出來,顯然男人的舌頭不久前才被人殘忍的割去。

    宋璄桉看著男人凄慘的模樣,心中沒有一絲漣漪。

    但是手上卻也并沒有在暴打男人,而是抬起腿,狠狠踢在他的太陽穴上,致使他昏迷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宋璄桉轉身想去看看陳商衽的情況。

    卻沒想到,剛一轉身膝蓋就是一軟,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

    他的眼前有些眩暈,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了起來。

    宋璄桉低低咒罵了一聲,而后咬了咬舌尖,想讓自己清醒一些。然而,舌尖上的疼痛并沒有讓他清醒多久,隨著疼痛過去,伴隨而來的是更劇烈的眩暈感。

    他的身影支持不住的躺到了地上,緊接著,模糊的視角內出現了一雙穿著軍靴的雙腳。

    那雙腳的主人抬起腿,毫不留情地踢在他的臂膀上。

    略微的刺痛感,讓宋璄桉清醒了些許。

    他抬頭望著上方的人影,眼底藏著深深的厭惡,嘴角處卻揚起了一抹怡然自得的笑。

    “你好啊,唐納德議事長!”

    唐納德矜持地仰著頭顱,姿態傲慢又粗魯地踩著宋璄桉的胸口,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們又見面了,宋璄桉上將。”

    他的腳掌狠狠碾磨著宋璄桉的胸膛,在宋璄桉因為痛苦情不自禁地蹙起眉毛時,如惡魔低吟般,邪笑著說道:“我說過,會讓你為那日對我的無禮付出代價,今日就是兌現承諾的時候。宋璄桉上將,好好享受你未來的日子吧,我相信你會很喜歡的。”

    唐納德說著,伸手拍了拍褲腳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朝著身后揚了揚手。

    隨后,兩名士兵走向宋璄桉,伸手扶起他這個渾身無力的人,將他拖曳著放進了一旁停放的懸浮飛車。

    飛車啟動后,迅速升至半空,然后迅速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第98章 致命指令

    “林團長。”

    “不用這么多禮數,他怎么樣了?”

    “破損的外殼和線路芯片已經修復好了,目前沒什么事了,只是……”

    負責維修的人員躊躇了一下,才接著說道:“z90的記憶芯片里,并沒有記錄宋璄桉上將的具體去處,我們無法通過他的記憶,找到宋璄桉上將。”

    林育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陰沉,銳利的眉峰間透露出一股焦躁不安:“附近路面的監控視頻查過了嗎?有沒有發現什么線索?”

    “宋璄桉上將失蹤時,那附近的監控視頻正在維修,又剛好當時是個工作日,附近的居民來往匆匆,并沒有人注意到當時的情況。”

    維修人員的神色有些難堪,聲音歉意地說道:“能用的辦法我們都用了,很抱歉,林團長,關于宋璄桉上將的消息我們還是一無所獲。”

    林育航擺了擺手,并沒有責怪維修人員。

    軍團的上將在他們自己管轄的區域內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對機械最為了解的維修部門卻毫無辦法,向來自傲的他們自然覺得臉上掛不住。

    “那群人竟然能在我們嚴密的防控下,帶走一個軍團上將,那就說明他們的勢力絕不簡單。如果不是外星域的人,那就是我們內部的人員在搞鬼。”

    林育航緊皺著眉頭,眼神銳利地道:“做過的事情就不可能清除干凈,照著這個方向查,就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

    維修人員嚴肅地點頭答應了一聲,而后轉身離開,向各部門傳達林育航的指令。

    維修人員離開后,林育航望向機械臺上的身影,沉著嗓音對身后的副官吩咐道:“把他叫醒,我有事情要問他。”

    副官頷了頷首,而后走到操作臺上,點觸了幾個按鈕。接著修理臺上就傳來一陣滋滋的電流聲,那躺著一動不動的人影,也逐漸有了反應。

    茶色的眼瞳機械地轉了轉,而后瞳孔中恢復了神采。

    “你醒了,z90。”

    陳商衽循聲看過去,就見旁邊站著一個身穿軍裝,精神矍鑠的中年男人。

    男人有一雙銳利的鷹眼,面容嚴肅,眼底藏著歲月沉積過后的內斂。盯著你時,仿佛能把你的靈魂看穿。

    陳商衽眼神閃了閃,而后喚道:“又見面了,林育航團長。”

    “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緊急吧?”

    林育航的眼神冷冽,如同鋼刀一般,掃視過陳商衽,眼底交織著一種莫名的幽暗情緒:“宋璄桉現在仍然行蹤不明,我派你去保護他,你就是這樣保護他的嗎?”

    陳商衽垂下眼眸,對此無可辯駁。這些天的甜蜜日子,的確讓他對外界失去了警惕心,這才導致了這個結果。

    “知道他們是誰嗎?”

    林育航瞇起眸子,淡淡盯視著陳商衽問道。

    陳商衽臉上帶著冷漠的表情,語氣沉穩地回答道:“根據我對他們使用的迷藥氣味的分析,可以確定那是屬于第一軍團的物品。綁架宋璄桉上將的人很可能是第一軍團的成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前段時間與他產生矛盾的唐納德。”

    “呵……”

    林育航冷笑了一聲,對于陳商衽的猜測和分析沒有任何的質疑。

    z90可是他一手參與制造出來的機器人,其精密程度和能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林育航看向副官,沉聲說道:“馬上去查唐納德現在在哪里,找到人后立馬派人過去。”

    副官雙腿并攏,敬了一個禮,而后轉身走了出去。

    當屋子里只剩下兩人時,林育航扭頭看著修理臺上低垂著頭顱的陳商衽。沉思片刻后,嗓音不變喜怒地道:“z90,我準許你動用武力,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回宋璄桉。”

    陳商衽瞬間抬起了頭,而后利落地翻身下了修理臺,站到林育航面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遵命,林育航團長。”

    說完,陳商衽轉身快步沖了出去。

    當陳商衽走到走廊時,他的茶色眼珠逐漸變成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他的表情冷酷,完完全全就是一臺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

    隨著陳商衽一步步走動,他身后的肩胛骨位置突然伸出了兩對鋒利的機械翅膀。這些翅膀閃爍著金屬的光澤,上面布滿了精致的機械零件。

    陳商衽停下腳步,那對機械翅膀扇動了一下,然后突然進入了備戰狀態,收攏再展開。接著,陳商衽的身影像一道光一樣,劃過了漫長的走廊,沖破了走廊盡頭的窗戶,飛向了天空。

    走廊上灑滿了細碎的玻璃渣,微風吹動著窗簾,使其搖曳不定,仿佛與風共舞。

    一雙穿著軍靴的腳踩過了滿地的玻璃渣,銳利的鷹眼透過破敗的窗戶望向天空,眼底彌漫著一股悔恨交織的情緒。

    此刻,一家高級秘密會所內。

    唐納德和馬季文脫下了軍裝,穿上了西服和皮鞋,手中拿著紅酒杯,眼神充滿了嘲諷地注視著單面玻璃后面的景象。

    狹小的隔間里,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助興刑具。宋璄桉被脫去了上衣,雙手被黑色皮帶捆綁在十字架上,白皙的皮膚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痕。

    他黑色的長發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將他的面容遮擋了些許,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和緊抿著的緋紅薄唇。

    宋璄桉的身影輕輕顫抖著,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

    他被人帶到這里后,就被人強硬地灌下了某些惡心的東西。

    此時的他除了渾身無力外,小腹處還彌漫著一股劇烈的灼燒感。讓他只有死死咬著舌尖,才能維持一絲清醒。

    唐納德饒有興味地看著拼命忍耐的宋璄桉,莫名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動了動雙腿,隨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熱切的表情有些冷凝。

    唐納德抬起手腕,一口喝完了玻璃杯中的紅酒,眼底彌漫著一絲可惜的神色,手掌按耐不住地輕敲了一下玻璃杯的杯壁。

    21軍團的那群瘋狗,可不是好惹的家伙。

    這次冒險把宋璄桉帶到會所來,已經是相當于直面挑釁了。

    如果他敢真的動了宋璄桉,恐怕就是議事長的身份也救不了他。

    唐納德滿心算計,自然就不是愚蠢的人。他當然明白什么東西能碰,什么東西不能碰。

    他可以把宋璄桉強硬地帶到會所來,強迫他為帝國培育下一代,可卻不能真的得罪21軍團的那群瘋狗。

    “議事長,21軍團的那群家伙,說不定很快就會找來了。這里畢竟是他們的管轄區,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為了我們的任務,進度還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馬季文注意到唐納德那雙泛著邪色光芒地眼睛,不由出聲輕言提醒道。

    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是為了讓宋璄桉為帝國培育下一代,如果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破壞了原有計劃,那么已經得罪了21軍團的他們,一定沒什么好下場。

    唐納德可能會依靠他背后的勢力逃過一劫,但他可不一定,畢竟他可沒有什么靠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馬季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唐納德,見他點了一下頭,馬季文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伸手招來一旁等候的會所侍從,在他們耳邊說道:“把那些人都帶進去吧,讓他們都仔細著點,別把人榨干了。”

    那會所侍從也是個人精,聞言便了然的點了點頭,轉身打開包廂門走了出去。

    片刻后,幾位穿著清涼的女人走進了另一間狹窄的小房間。

    她們目睹著被束縛在十字架上的宋璄桉,嘴角上揚著一絲誘人的笑容。像是饑餓的狼一樣,向宋璄桉走去。

    這些女人輕輕地觸摸著宋璄桉的臉頰和胸膛,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神情。

    除了這些女人,還有一位醫生等候在一旁,隨時等待著事情結束后,提取宋璄桉的血液和米青,為帝國的繁衍大事添磚加瓦。

    宋璄桉神情厭惡地皺起了眉頭,艱難地扭了扭脖子,避開了那只帶著刺鼻的香水味,不斷撫摸著他臉頰的手掌。

    “滾開,別碰我。”

    宋璄桉看向面前簇擁著他的女人們,嗓音沙啞地罵道。

    看著宋璄桉抗拒厭惡的神情,那些女人們不但不害怕,反而嘰嘰喳喳地笑了起來。

    眾多繁雜的笑聲夾雜在一起,像是數千數萬只鴨子在叫一樣,刺耳難聽。

    宋璄桉白皙的臉頰通紅一片,因為想要保持清醒,舌尖被他咬破了。絲絲縷縷地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了出來。

    這一抹血色不但沒有破壞他的容顏,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破碎的美感。

    那些女人眼里的神情更加濃郁,手掌不老實地游走,漸漸往下滑去。

    宋璄桉被束縛著雙手劇烈的顫動了一下,卻徒勞地撼動不了分毫。

    他輕咬著下唇,曖昧的燈光勾勒著他清冷卻又透著幾分妖艷的容顏。

    一頭長發散亂地披在身上,黑發與白皙的皮膚交織,再加上周身密布的血色傷痕,這一切組合成一幅美到妖異,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畫面。

    宋璄桉垂著濃密的長睫,眼眸蒙著一層淺淺的水光,深處卻帶著狼一般的血腥與狠厲。

    他絕不會成為帝國的生育工具,如果注定無法逃脫這次的劫難,那他寧愿死去,也不要留下一個終身也洗刷不掉的恥辱。

    第99章 致命指令

    陳商衽站在一座高樓大廈的樓頂邊緣處,冷冽的風吹著他的衣服,發出烈烈的聲響。原本搭在額前的白金色發絲被風吹得四散飄零,露出被發絲遮擋住的那雙暗紅色的眼睛。

    他的身后,一雙充滿金屬質感的翅膀向兩旁展開,其上交錯的齒輪緩慢地轉動著。

    陳商衽環顧四周,注視著這個繁華而錯綜復雜的城市,最終目光突然停留在某個地方。

    “找到了。”

    他嘴角浮現出一絲嗜血的微笑,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

    身后的金屬翅膀微微顫動,緩緩地將他帶升至半空,然后迅速飛向城市的某一個地點。

    “你是怎么進來的?”

    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侍從,一臉冰冷地盯著面前站著的青年,聲色嚴厲地驅趕道:“這可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地方,趕快離開。”

    富麗堂皇的走廊上,燈光顯得有些暗沉。仿佛在青年的身后拉起了一張黑色的幕布,逐漸向著周遭侵蝕而來。

    侍從晃了晃眼睛,眼前的一切卻又顯得那么正常,仿若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青年微微彎了彎腰,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溫和有禮地看著侍從說道:“你好先生,我來找我的愛人,請問你見過他嗎?”

    是從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惡聲惡氣地罵道:“你特么眼瞎啊,沒看出來這是什么地方嗎?跑到消金窟里來找人。趕緊滾,再耽誤老子時間,老子找人弄死你。”

    青年仿若沒有聽到侍從的謾罵,收起嘴角的笑容,輕嘆了一聲:“原來沒看到啊!”

    他的表情逐漸冷沉了下去,發絲下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青年看向還在不斷咒罵的侍從,唇角漸漸抿起,不帶一絲感情地吐字道:“真是聒噪!”

    話音剛落,青年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侍從眼前。接著,走廊上的燈光閃爍了一下,侍從突然感到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瞪大了眼睛,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源源不斷地流出。

    “你……你是誰?”

    侍從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影突然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呼吸。

    走廊的燈光閃爍著,將一雙裝有精密齒輪的機械翅膀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

    陳商衽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他身后的機械翅膀半攏著,鋼鐵羽毛間滴答流淌著鮮紅的血液。

    眼珠閃爍,無形的光線掃視著整間會所,將會所上下的建筑畫面,盡數展現在他眼前。

    看著某一處那讓他目眥欲裂的場景,陳商衽本就冰冷的表情更加冷沉了。

    他身后半攏著的翅膀展開,隱約間發出一陣機械的轟鳴聲。鋼鐵羽毛根根豎起,如一把把鋒利地尖刀一樣泛著幽冷的光芒。

    隨著陳商衽的走動,他身后的翅膀一次又一次地洞穿阻擋在他面前的墻壁,為他生生開辟出了一條最快的捷徑。

    宋璄桉死死攥緊了雙手,蒙著水汽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暗芒。

    他尖利地犬牙已經搭在了舌根處,在女人們的手掌越來越放肆的時候,他也逐漸收攏了下顎。

    這種死法雖然緩慢,卻已經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自我解脫的辦法了。

    宋璄桉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嘲諷,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感嘆。

    他經歷了半生的戰爭征程,最終的結局竟不是在戰場上英勇犧牲,而是死于這種荒謬可笑的事情,還真是諷刺至極。

    “咚咚咚?”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屋內糜爛曖昧的氣息。

    女人們拉扯著宋璄桉腰帶的手掌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離門口位置最近的男醫生微蹙了一下眉后,走過去打開了門。

    “你是……唔。”

    他所有的未盡之言都堵在了喉嚨口,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被刺穿的胸口。

    陳商衽面無表情地抬起了翅膀,同時將翅膀尖端被鐵羽洞穿的醫生也抬了起來。

    “啊啊啊,殺人了。”

    門口血腥的場景展現在女人們的面前,令她們不由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地大叫了起來,一個個像是鵪鶉一樣擁擠推搡著躲到了墻角。

    宋璄桉艱難地抬了抬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映入眼簾地是一張熟悉的溫柔臉龐。

    他的心臟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歸于死寂的心跳聲再次響了起來。

    他渾身的戒備與冷漠瞬間褪去,緊緊抿著的薄唇張開,望向門口站著的人,嗓音委屈地換道:“陳商衽,你終于來了!”

    聽到宋璄桉的聲音,陳商衽血紅色地瞳孔里下意識盈滿了溫柔的笑意,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金屬翅膀煽動,將還掛在上面的醫生尸體扔到了地上,而后便快步沖進了屋內。

    陳商衽忽略墻角那群縮著的女人們,眼里心里只剩下了那個滿身傷痕的人。

    他指尖顫抖地捧起宋璄桉的臉,望著他通紅盈滿汗珠的臉頰,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才會讓您受了這么多的傷。”

    陳商衽的心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彌漫著絲絲縷縷的酸脹疼痛。

    他看著宋璄桉嘴角流淌的鮮血,低下頭細細啄吻掉了那一抹礙眼的血跡。

    鋒利的鋼羽割斷了束縛著宋璄桉手腕的皮帶,宋璄桉軟弱無力的身體也緊跟著滑落了下來,卻在接觸地面的前一刻,落進了陳商衽的懷里。

    陳商衽雙臂穩穩攏著宋璄桉,帶血鋒利的翅膀害怕弄傷他,也下意識歸整地收攏在了身后。

    “你現在看起來可真奇怪。”宋璄桉雙眼迷蒙地望著陳商衽,嘴角不自覺揚了揚:“像是一個天使一樣!”

    陳商衽輕輕抱起宋璄桉,聞言便眨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淺笑著說道:“您錯了,我可不是什么天使,我只是您的貼身保鏢,只想守護您的安全。”

    他抱著神志模糊的宋璄桉,踏過滿地的鮮血,走了出去。

    他們行至走廊上時,路過了唐納德和馬季文所呆的那間包房。此時那間房間的門碎成了無數塊,慘烈的撒了滿地,而屋內的場景更是可以用血腥至極來形容。

    唐納德和馬季文的身體也如門板一樣,碎成了無數塊,刺鼻的鮮血幾乎灑滿了整間包間。

    陳商衽抱著宋璄桉目不斜視地走過長廊,而他懷里的宋璄桉,眼神掃過這一幕,眼睫輕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這兩個人經常為了帝國的生育大事,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有很多人都是因為他們的緣故,被生生榨干了身體里的精力,死在了床上。

    死后他們的遺體,還要被科研人員解剖和研究,沒有在世上留下一絲痕跡。

    即便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讓人類繁衍生息,其做法和殘忍程度,卻讓人無法容忍。

    所以對于他們的死,宋璄桉心里根本生不起一絲波瀾。

    陳商衽的手臂牢牢抱住宋璄桉,低聲安撫道:“請您再忍一下,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宋璄桉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心說:這怎么忍得了?根本就忍不了一點兒。

    他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手掌撕扯著陳商衽的衣領,輕飄慵懶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媚色,嗚咽地流著淚說道:“陳商衽,我要死了。”

    陳商衽無奈的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滿含心疼地說道:“乖乖,再忍一忍好不好,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宋璄桉睜開泛紅的眼睛,望著陳商衽溫柔至極的面容,不由輕勾著唇角,感嘆地說道:“這個稱呼可真不適合我,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先生!”

    陳商衽無奈笑笑,放柔嗓音繾綣地喚道:“親愛的宋先生,我們到家了。”

    宋璄桉表情微微怔愣了一下,扭頭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家那扇熟悉的大門。

    說馬上還真就是馬上,這速度還真是快!

    宋璄桉心底感嘆了一聲,便被陳商衽抱著走進了屋里。

    玄關門關上的剎那,屋子里的氛圍也剎那間變得火熱了起來。

    宋璄桉苦苦忍耐著的情緒,終于得到了釋放,而后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個夜晚過得漫長而愉快。

    直到最后,宋璄桉的嗓子都喊啞了,眼淚也干枯了,陳商衽才放過了他。

    太陽緩緩升起,金黃色的暖陽撒滿大地,將萬物喚醒。

    宋璄桉神情呆滯茫然地擁著被子,呆呆的望著天花板,感覺整個人都廢了。

    雖然昨夜的瘋狂有藥性的作用,可更主要的還是陳商衽太禽獸。即便解了藥性也不肯放過他,硬是壓著他往死里欺負。

    想到這里,宋璄桉的臉色沉了下來,扭頭看向了身旁。

    陳商衽本身是機器人,根本不需要用休息,除非零件損壞系統故障,不然他可以成天成夜的工作。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往常總是比他先一步醒來的陳商衽,此時還閉著眼睛。

    他已經醒來很長時間了,可身旁這個人仍然沒有睜眼的跡象,仿佛陷入了很沉的睡夢中。

    宋璄桉眼底升起一抹擔憂,伸手撫著陳商衽的臉龐,強忍著心慌喚道:“陳商衽,你醒醒。”

    一連叫了好幾聲,即便他加大了聲音,陳商衽還是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

    宋璄桉的眼眶一紅,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流了出來,像是雨滴一般滴在了陳商衽的臉上。

    “混賬,說好要保護我的,結果你怎么先倒下了,你這算什么保鏢啊。”

    宋璄桉趴在陳商衽胸口,哽咽地哭聲逐漸轉變成了嚎啕大哭,哭聲里交織著委屈和絕望的情緒。

    第100章 致命指令

    陳商衽剛剛恢復意識,便聽到耳旁傳來一道抽抽噎噎地哭泣聲。

    他輕輕皺了一下眉,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胸前那顆輕顫著的黑色腦袋。

    “您怎么了?”

    胸前趴著的那顆大腦袋一頓,接著抬了起來。

    宋璄桉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狹長的丹鳳眼腫的跟兩顆核桃一樣。

    他愣愣地看著陳商衽,表情看起來有些傻氣:“你,你不是死了嗎?”

    陳商衽揚了揚唇角,抬起胳膊,指腹刮過宋璄桉眼下,替他擦去眼。嗓音溫柔,略帶了一些無奈說道:“我只是能量用完了,在進行光合修復。您忘了,我可是機器人,沒那么容易就死,我還要陪著您,直到您老去呢!”

    宋璄桉愣了一下,接著臉上閃過一抹懊惱。像是為了找回自己剛剛丟的面子一樣,他掄起拳頭,邦邦捶了幾下陳商衽的胸口,沙啞地嗓音里難掩氣惱:“既然沒事,干嘛睡得跟個死豬一樣,害得我白流了那么多眼淚。”

    即便感覺不到疼,為了舒緩宋璄桉的心情,陳商衽還是裝作難受的皺了皺眉,適時的發出幾聲哀嚎和求饒。

    看他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陳商衽極有眼色地遞上了臺階:“是我的錯,請您不要生氣了,不然我會心疼的!”

    宋璄桉冷哼了一聲,腫脹的眼睛斜看了陳商衽一眼,說道:“下次你再敢讓我這么擔心,我就把你渾身上下的零件都拆了,再組裝成馬桶。”

    陳商衽想了想那個畫面,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乖巧白凈地面容看起來有些僵硬。

    宋璄桉見此,唇角忍不住翹了翹,眼里彌漫上了一絲笑意。

    他當然知道剛才那幾拳傷不到陳商衽,這么說也是故意逗他的,實際上他才是最不愿意看到他受傷的人。

    陳商衽看著情不自禁笑出聲的人,好氣又好笑地揚了揚眉眼,伸手把他拉進了懷里,狠狠啄了啄他的嘴唇。

    “您可真壞,故意說這種話逗我!”

    宋璄桉的眼睛里盈滿淚水和霧氣,嘴角卻是不服氣地微勾著,揚著調子說道:“是你先嚇我的,我為你流了這么多眼淚,怎么還不許我發脾氣了?”

    他眼神斜睨著陳商衽,大有他說個是字,他就要他好看的架勢。

    陳商衽愛極了他這副小模樣,心里自然也沒有半分氣惱,反而雙臂緊緊摟著他,指尖愛憐地為他拂去鬢邊凌亂的發絲。

    “您當然可以做自己,無論何時,我都希望您能夠保持良好的狀態,無論是愉快還是不愉快,您都可以直接與我溝通。您無需為他人的情緒和言辭感到難過或在意,因為我喜歡您做您自己。”

    陳商衽說著,低頭吻了吻他的眼角,嗓音像是沾了蜜糖一樣甜膩溫柔:“我希望我的出現是讓你變得更有底氣,而不是讓你為了我步步退讓。”

    他望著宋璄桉的眼睛,無論是眼神還是嗓音都充滿了認真。

    “你總是會在最恰當的時候,說出最動人心弦的情話!”

    宋璄桉彎起眼睛,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后雙手環住陳商衽的脖子,與他交換了一個綿長深切的吻。

    過了很久,他輕輕地喘了口氣,眼中充滿笑意地說道:“但無可辯駁的是,我的心確實因為你說的情話而無法自控地跳動著。它在告訴我,它非常喜歡這些情話,并且希望你以后多說一些。”

    宋璄桉眼眸微顫,指尖輕輕劃過陳商衽的臉頰,沿著他的輪廓描摹,目光認真地注視著他,仿佛要將他的面容深深地銘記在心中。

    陳商衽攬緊宋璄桉,臉頰埋在他頸窩處,嗓音略啞地道:“既然您喜歡,我愿意每天都說給您聽。直到您白發遲暮,直到您聽膩了為止。”

    宋璄桉微挑了挑眉,嘴角輕慢地揚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如果你哪天食言了,我就讓你好看。”

    陳商衽淺笑了一聲,笑著應道:“好……”

    兩人又在床上膩了一會兒,直到一天時間過去了大半,才磨磨蹭蹭地起來了。

    陳商衽將宋璄桉抱進浴室洗漱,在浴室里,他們又來了一場火熱的較量。

    水氣蒸騰,鏡面蒙上了一層霧氣,模糊的鏡面中,可以看到一對相擁的人影。

    宋璄桉下樓的時候,雙腿都還在打顫。

    他穿著一身藍紫相間的橫向條紋毛衣,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布滿斑斑點點紅色痕跡的脖子。

    整個人蔫了吧唧地被陳商衽抱在懷里下了樓。

    陳商衽小心翼翼的將宋璄桉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又拿靠枕墊在了他的身后,希望這樣能讓他舒服一點。

    他低下頭,額頭貼了貼宋璄桉的,而后微蹙著眉說道:“您好像有些發燒,我去給您準備一些退燒藥,您在這里等我一下。”

    宋璄桉神情蔫蔫的點了點頭,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陳商衽為他整理了一下汗濕的長發,而后在他略顯滾燙的額頭間落下一吻后,轉身上樓去拿藥箱了。

    或許是因為發燒,宋璄桉的眼前有些模糊,看東西有些不真切,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的。

    模糊間,他似乎聽到了門鈴聲。

    宋璄桉有些煩躁的翻了個身,想要裝作沒聽到,可門外的那人還是鍥而不舍的按著門鈴,直到確定門外的那個人不會善罷甘休的時候,他才強撐著精神站了起來,走去打開了門。

    他的臉頰很紅,神情卻說不上好看,連門外站著的人是誰都沒有看清,他就不耐煩地說道:“你最好是有什么緊急情況,不然……”

    余下的話,宋璄桉沒能說出來,再看清楚門外是誰的剎那,他就下意識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站直了身子,神色嚴肅地行了一個軍禮。

    “早安,林育航團長。”

    “應該是午安,宋璄桉上將。”

    林育航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聲音辨不出喜怒地說道:“我本來還在擔心你的傷勢,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我多慮了,你貌似被照顧的很好。”

    宋璄桉順著林育航的眼神低頭一看,然后瞬間臉色一變,僵硬地扯了扯衣領,清咳了一聲說道:“謝謝您的慰問,您請屋里坐。”

    林育航輕嗯了一聲,邁腿走進了屋里。

    宋璄桉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領,想要遮住脖子上的痕跡。卻發現毛衣的領口有些大,不管他怎么扯都是徒勞而獲,他索性也就放棄了。

    林育航眼神隨意地打量著屋里,緊皺著的眉峰略微放松了些許,不經意地說道:“看來他將你照顧得很好,從前你的家里可沒有這么整潔過,一直都亂的跟個豬窩一樣!”

    宋璄桉摸了摸鼻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去接這話。遲疑了片刻,他沉聲回道:“他的確很會照顧人!”

    宋璄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淺笑:“有時候我都在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個機器人,他的某些行為方式,真的很像一個人類。”

    林育航看著宋璄桉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柔和神情,表情默了默。

    “z90他的確不是一個機器人。”

    林育航稍作沉默,面容肅穆地說道:“確切地說,z90并非完全是一個機器人。盡管他的大部分身體是機械制造的,但他的大腦卻是一顆完整的人類腦子,并非是由芯片組成。”

    宋璄桉的微笑變得僵硬,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許多復雜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彌漫,讓他感到心情沉重,有些難以承受。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這個他是誰,宋璄桉沒有明說,可林育航卻已經明白了。

    林育航沉默了片刻,說道:“在將他制作成機器人的時候,他的腦部就已經受到了巨大的損傷,已經接近了腦死亡。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他的身體在逐漸走向衰敗,為了讓他活下去,才將他的大腦移植在了如今的身體里。”

    宋璄桉抿了抿唇,看向林育航問道:“所以他是沒有以前身為人類的記憶嗎?”

    林育航嘆了一口氣,略顯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的,由于腦部損傷,他失去了身為人類的記憶,只保留著機械體時的記憶。”

    宋璄桉的嘴唇有些蒼白,可原先發燒變得昏沉的腦袋,卻清醒無比。

    停頓了片刻,他啞聲說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將人類改造成機器人,這是一件罔顧人倫的事情。

    他不明白為何如此重要的事情,林育航會告訴他,同時他也不明白,如此特殊的陳商衽,為何會來到他身邊。

    這個問題讓林育航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他長舒了一口氣,嗓音沙啞地說道:“因為你們彼此相愛了。”

    宋璄桉表情怔忪了一下,抬頭不解地看著林育航。

    林育航閉上眼睛,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頹廢,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繼續說道:“z90他曾經也是一名軍人,在你未加入21軍團之前,他是我們整個軍部的驕傲,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崇拜他敬仰他,把他當作榜樣。”

    說到這里,林育航停頓了一瞬,才將余下的話說了出來:“他本來有望接替我的職位,無論是21軍團的成員還是我自己都是這么認為的。然而,在一場星際戰役中,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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