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四間店
鯊魚逃逸, 路遙被虎鯨群包圍了。
幾十頭比噬人鯊體型更大的虎鯨圍著路遙不停游動,發出“嚶嚶嚶”、“嘖嘖嘖”以及“咔噠咔噠”的聲音。
它們似乎正在識別路遙,對她進行判斷。
路遙屏息凝神, 努力不顯出驚慌。
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虎鯨群, 場面比想象中更加震撼。
虎鯨,一種擁有復雜社會體系的高智商深海大型哺乳動物,常結群而居,少的兩三頭一起, 多的可達五十頭左右。
路遙遇到的這群虎鯨, 數量至少在二十頭以上。
它們身形修長美麗, 背部大片皮膚和身體兩側為黑色, 腹部有大片白色, 背鰭后方也有一小塊帶尖尖的白色皮膚。
色塊劃分十分整齊,遠看像穿了一件黑白錯色的小馬甲。
它們眼睛側下方有一小塊橢圓形白斑, 乍看會誤以為那是眼睛,十分憨萌。但這是實實在在令大白鯊都聞風喪逃的海中霸主。
它們聰敏、善于捕獵,懂得團結協作,適應性極強,并且擁有非常復雜的語言系統和社交行為。
路遙注意到成年虎鯨群后面,有兩頭雌性虎鯨并列在一起,托著一頭虎鯨幼崽,緩緩從上方下潛, 似乎剛換氣下來。
那頭虎鯨幼崽有點不對勁,發出虛弱的“嚶嚶”聲,背鰭和尾巴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路遙嘗試游動, 虎鯨群并未警覺, 只是圍著她“嚶嚶嚶”, 沒有發動攻擊。
附近平時很少見到像虎鯨這樣的大型掠食者,而一般有虎鯨生活的地方,極少出現鯊魚。
因為虎鯨會捕獵鯊魚。
它們體型比鯊魚大,知道鯊魚的致命弱點,又擅長合作,能切實完成獵殺。
聯想到剛剛出現的噬人鯊,這群虎鯨大概是路過恰好路過這片海域。
路遙敲出系統:“知不知道它們來這里的目的?”
系統:【……族群里有幼崽受傷,它們或許在想辦法救它?】
路遙也有這樣的猜測,只是不知道虎鯨準備如何救治幼崽。
過了一會兒,系統又說:【來不及了,那頭幼崽快死了!
路遙嘗試靠近受傷的幼崽,虎鯨并不阻攔,周圍充斥著它們交流的聲音。
虎鯨幼崽的鰭肢和尾巴被漁網纏住,腹部有一個比她手掌還寬的破洞,正往外汩汩冒血。
不知它們從多遠的地方游過來,幼崽的狀況確實已經不太好。
路遙小心翼翼伸手,試探撫摸保護幼崽的雌性虎鯨,沒有感受到攻擊意向,才緩慢繞到側面,手心凝聚起銀色魔法陣,使用光魔法對虎鯨幼崽的傷處進行治療。
比拳頭還大的傷口在治愈魔法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虎鯨幼崽的叫聲漸漸高昂起來。
“嚶嚶——”
“嚶嚶嚶——”
“嘖嘖——”
“噠噠噠——噠噠——”
整個虎鯨群像一個極度活躍的語音群,吵得不行。
傷口治好了,幼崽的身體還被漁網緊緊束縛著,動彈不了。
漁網、塑料這些東西,時常威脅海洋生物的生命。
一旦被裹住,鰭肢和尾巴無法動彈,哪怕是鯨魚這樣的大型海洋生物,也可能窒息而死。
路遙身上沒帶工具,俯身游向垃圾山。在一堆垃圾里挑揀,找到一把生銹的剪刀、一塊碎玻璃,回頭用來割開捆在虎鯨幼崽身上的漁網。
虎鯨幼崽重獲自由,在水里歡快的游了兩圈,轉回來用頭頂住路遙,推著她往前游,嘴里還“嚶嚶嚶”說著話。
路遙想起紀錄片里虎鯨捕食的畫面,有時候它們會用頭狠狠沖撞獵物,將其撞暈,再一口咬死。
她心里慌得不行,生怕下一秒就被撞飛。
現存資料里沒有野生虎鯨傷人的記錄,但人對這種生物其實并不完全了解。
虎鯨有個別名叫“海中大熊貓”,身體配色和國寶很像,連脾性也有一些相似之處。
那就是非常的皮,特別愛玩。
路遙很害怕,它們的玩兒對人來說可能致命。
她想遠離虎鯨幼崽,但手腳僵硬,游不動,躲不開。
這時整個虎鯨群都動了起來,將虎鯨幼崽和路遙護在中間,齊頭并進。
虎鯨群游動地速度超乎想象,路遙被虎鯨幼崽推著往前。
中間路過自閉魚群,其他深海魚類會主動避讓,而虎鯨群才不管這些,直接從中間撞開。
路遙:“……海中街(gai)溜子,名不虛傳!
密集的自閉魚群被撞飛出去,像猛然驚醒一般,茫然翻身后開始拼命游動。
路遙伸手捧住一只張皇失措的水母,腦袋上趴了一只驚慌不已的海龜。
游到毛茸茸小店附近,她回身摸了摸虎鯨幼崽腦袋,緩緩向店門游去。
虎鯨幼崽發出細弱的“嚶嚶”聲,又游過來用腦袋輕頂她。
路遙順著它的力道,游到店門口,拉開門,回頭朝它揮手,轉身進了店里。
她實在沒力氣了,也太冷了。
回到店里,直接癱軟在地上。
被帶回店里的水母和海龜都變成人,趴在白沙灘上不住喘氣。
店外的虎鯨群沒有立刻離開,它們圍成一圈,好奇地觀察毛茸茸小店。
“嚶嚶嚶——”
“咔噠咔噠——”
“嘖嘖嘖——”
“嚶——”
整片海域都是它們討論的聲音。
毛茸茸小店里的客人們,就像餐盤上的魚,被虎鯨評頭論足,瑟瑟發抖又不敢動。
它們在這片海域逗留了很久,幾個小時后才緩緩游向深海更深處。
無人注意,沉在自閉魚群最深處的一頭虎鯨緩緩睜開眼睛,紅色眼瞳在深海中并不明顯。
他翻個身,游離自閉魚群,悄無聲息地加入了離開的虎鯨群-
待虎鯨群終于離去,毛茸茸小店的客人長舒一口氣,立刻低頭深吸懷里的小貓咪緩解壓力和緊張,也有人心有余悸地離開。
小貓咪們帶著特殊工牌,看壁膜外的虎鯨就像尋常大小的魚類,沒有露出任何驚慌。
被虎鯨群撞醒的自閉魚類躲在附近的珊瑚礁石縫隙中觀望,此時紛紛朝毛茸茸小店靠近。
僅有兩厘米長的豆丁海馬游進店里,變成一米八的青年,立刻找人攀談,了解情況。
一條神仙魚變成一位穿睡衣的女士,靠坐在角落無聲垂淚。
呆膠布慢悠悠走過去,湊近舔她的手。
它不明顯的眉毛皺起,眼睛溜圓,顯得無辜,并不知道自己舌頭上的軟刺,舔人可疼。
李云麗收起手,心里更委屈了。
看到奶貓就想起幾個月大的孩子,被舔手背的刺痛,又讓她回想起喂奶時被小孩牙齦啃咬的痛苦。
她雙手橫放在膝蓋上,壓抑地啜泣出聲。
呆膠布十分無措,不敢再舔客人的手,乖巧蹲坐在她面前,奶奶嬌嬌地叫喚:“喵~”
李云麗捂住嘴,猛地站起來,避開眾人目光,往掛了“洗手間”牌子的方向走,拉開門躲了進去。
她坐在馬桶上,雙手用力捂住嘴巴,不想發出聲音,眼淚從眼角留下,崩潰到無法自已。
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地方,她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
如果是夢,她希望能在夢里待久一點。
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情緒。
一只胖乎乎的三花貓順著門縫擠進洗手間,在門外喵喵叫著,十分執著。
李云麗坐了一會兒,紅著眼圈拉開門。
胖得像泡發海參的大貓蹲坐在門口,尾巴墊在爪爪下,炯炯有神地望著她,“喵!”
她見不得奶貓,看到大肥貓卻莫名感覺放松,洗了把臉,蹲下來撫摸它。
這貓并不舔她,在她想摸它腦袋時,主動湊過來蹭她手心,莫名有一種縱容的感覺。
李云麗吐出一口氣,感覺心情好了一點,靠近二心,臉埋在它厚實的背毛上,像它蹭她一樣用力蹭了蹭。
“喵~”二心叫了一聲,站起來往門口走,走出去兩步,發現李云麗沒跟上,又回來叫她,“喵~”
她還是不動,二心回頭走近,蹭著她的小腿,含著呼嚕聲輕叫。
李云麗終于繃不住了,彎腰一把撈起二心,抱著它走出洗手間。
她在洗手間呆了蠻久,店里只剩零星幾個客人。
李云麗心情更加放松,抱著二心坐到其中一張矮幾旁,不愿松開它。
二心就像一個暖呼呼的情緒調節器,抱著它,她的心情就很舒緩。
路遙端來一杯檸檬茶,一碟清脆梅子,打招呼:“你好。店里有新鮮海鮮,可以點單。”
李云麗搖頭,“不用,有貓貓就夠了。”
她喜歡這只大肥貓。
路遙點頭,“你知道自己怎么來到這里的嗎?”
李云麗腦子里閃過幾個零星畫面,最后只是搖頭,低聲道:“我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路遙:“或許不是夢。我覺得這里像是一片休憩之海,累了的人會來到這里,短暫的落腳休息!
李云麗抱著二心沉默,然后在某一刻忽然打開話匣子,跟路遙聊了很多。
關于寶寶、關于家庭、關于丈夫。
關于一個人既要帶孩子,又要處理家事的所有崩潰瞬間。
說著說著,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時,店里已經沒有其他客人,路遙熬了一碗魚湯給她。
她不敢吃生食,怕影響到寶寶。
李云麗喝完湯,抱著二心躺在地板上睡著了,眼眶還紅著。
路遙以為她不會很快離開垃圾海,睡著的李云麗卻慢慢變成神仙魚,被包裹在泡泡里,飄出了毛茸茸小店。
收拾餐盤的時候,路遙發現盤子下面壓了一對鉑金碎鉆耳釘。
李云麗來得時候,耳朵上就戴著這副耳飾。
她穿著睡衣,身上估計沒帶錢。
路遙讓系統估價,報價軟妹幣四千左右。
她寫了記賬紙條,將耳釘收起來。
盒子寫上名字,和秦夢的手鏈放在一起。
第112章 第四間店
路遙在深海連續撿了幾天垃圾, 湊夠十萬人氣值,兌換出特殊身份卡。
毛茸茸員工的工牌是紅色線繩,帶刻有店主姓名、聯系方式以及編號的銀牌, 臨時工牌是黑色線繩,帶刻有店主名字和編號的銀牌。
為做簡單區分, 客人的身份卡設置成了淺藍色線繩,像海洋一樣的顏色,帶刻有店主名字和編號的銀牌。
從二心母子的工牌到臨時工牌, 已經用掉五個編號。
依次排下來, 白鏡的身份卡編號是006號。
身份卡進賬一百萬, 路遙很開心。
終于在黑戒之后, 有其他進賬了。
而自從上次遇見虎鯨群, 自閉魚群被撞飛,不少自閉中的“魚”被強制喚醒。
最近來店里擼貓的客人越來越多,四只貓咪上班上到虛脫。
三只奶貓不用說, 連最慵懶自在的二心都累到了。時常在上班時間躲到廚房睡午覺,不想和客人玩兒。
人類的愛太“窒息”了。
路遙考慮引進新的毛茸茸品種,逛了幾次花鳥市場, 倉鼠、龍貓、兔子……
一一了解后, 她覺得這些毛茸茸暫時不適合帶到店里。
比較脆弱,互動性也差一點。
引進毛茸茸新品種的計劃暫時擱置, 路遙打算繼續領養幾只貓咪,開始留意商店街附近的流浪貓。
但還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每一只毛茸茸員工都需要一個工牌。
一個工牌十萬人氣值,物色流浪貓之前, 需得先把貓咪工牌準備好。
路遙增加了潛海次數, 每天潛海三次, 每次出門兩個小時,就在垃圾山附近活動,一天基本能攢到三萬點人氣值。
“嚶嚶——嚶——”
熟悉的“嚶嚶”聲響起,店里忽然安靜,客人們擼貓的動作都輕柔下來。
路遙從廚房出來,看見透明壁膜外的虎鯨,毫不意外。
自從上次在海里救了受傷的虎鯨幼崽,開始時不時有虎鯨來毛茸茸小店找她。
不知道虎鯨不同種群之間如何交流,總之一夜之間,毛茸茸小店就在虎鯨族群中間傳開了名聲。
有的虎鯨獨自過來,有的和三五只同伴一起,捕食時被咬傷,被漁網纏住、不慎吞食了塑料……它們來找路遙的原因各不相同。
路遙就像住在深海的女巫,解決它們遇到的任何難題。
事情解決后,它們“嚶嚶嚶”叫著游走。
過幾個小時回來,扔幾條魚在店門前,鯛魚、鯡魚、魷魚、水母……各種它們能想到的食物。
這次來找路遙的是上次虎鯨群里那只受傷的虎鯨幼崽,它眼睛下側的橢圓斑紋很扁,格外好認。
偶爾虎鯨群在附近停駐,它就會來找路遙。
虎鯨幼崽嘴里叼著一條黑鰭金槍魚,見路遙出來,直接把魚丟給她,“嚶~嚶~”
路遙抱著魚,有些無奈:“不用每次來都帶魚。稍等我一下!
她打算換潛水服,和虎鯨幼崽去潛海。
她們一起潛海過幾次,有虎鯨在,基本不用擔心遇到其他掠食者。
這次和虎鯨幼崽一起來的還有一頭成年雄性虎鯨,路遙以前沒見過。
紀錄片里看著跟海豚差不多大的虎鯨,實際它們要比那大得多。
比如眼前這頭雄性虎鯨,身體是漂亮的流線型,黑白錯色,巨大又優雅,背鰭筆直,朝上聳起。
這頭虎鯨表現得異常高冷,居然不“嚶嚶嚶”。
路遙熟悉的虎鯨大多是話癆,話密還多。只要在身旁,就會一直找同伴聊天。
“啞巴”虎鯨很少見,她好奇地看向那頭成年虎鯨,眼中帶著探詢。
成年虎鯨沉默半晌,忽然哼出一個音節:“……嚶!
原來會說話。
路遙好奇心被滿足,把金槍魚送到廚房,換了潛水服出來,和兩頭虎鯨一起潛海。
她最近在嘗試探索垃圾海的邊界,往西面、北面和南面游出去很遠。
海洋太過廣闊,無邊無際,最遠只能到達海溝邊沿。
巨大的珊瑚礁石下是深深的海溝,漆黑幽深,藻類密布。
越深處海水越冰冷,水壓也越來越大,只有適應深海的魚類和海獸可以下潛,人類光是看一眼都感覺窒息。
橫向和縱向朝下擴展無果,路遙又嘗試浮到海面。
毛茸茸小店所在的海床附近白天能照射到陽光,她原以為店鋪所在的位置是淺海,到達海面很容易。
路遙往上游了很久,海面就像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樓,可以看到,卻怎么都觸碰不到。
而虎鯨偶爾會浮到海面換氣,幾秒鐘就下來了。
這時路遙才晃然明白,清美說被困在這片海域的意思。
她又回到東面的垃圾山附近,一邊撿拾垃圾,繼續探索邊界。
只有這個方向,綿延不盡的垃圾占據了大片海床,看不見海溝。
兩頭虎鯨護衛左右,虎鯨幼崽十分活潑,時常用尾巴幫忙翻撿一些大件垃圾。
路過自閉魚群時,它們依然沒有客氣,一上一下,從魚群中間撞過去,又有大批自閉魚群被強制喚醒。
這一次路遙往東面游了很遠,明顯超過了某種邊界。
海水越來越渾濁,甚至帶了些難聞的氣味,一種海洋的腥臭味混合陸地下水溝的氣味。
她感覺身體有點吃不消,想回轉了。
兩頭虎鯨卻還想帶她繼續往前,路遙堅持又游了幾十米。
海水徹底渾濁,什么都看不清。
她停下來,打算回轉。
虎鯨幼崽還想推著她向前,被成年雄性虎鯨制止。
返程路上,路遙脫力,游不動了。
成年雄性虎鯨銜著她的左手,拖著她往回游。
它咬得十分小心,至少感覺不到疼,游得也很緩慢。
但路遙腦子里猛然想起某個新聞報道,虎鯨狩獵座頭鯨幼崽,偶遇郵輪,拖著座頭鯨幼崽的尾巴,繞船游動數圈。
渾身一陣激靈,手腳突然又有了力氣,她掙脫虎鯨的拖拽,奮力往前游動。
海獸大多依靠聲納來辨別獵物,或許人類對虎鯨來說,不足以列入食物。
但不妨礙心大的店主在某一刻,忽然神經緊繃。
“嚶?”成年雄性虎鯨似乎對路遙的舉動感到不解。
路遙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嘖嘖——”虎鯨幼崽忽然發出狀似嘲諷的輕嘖。
“咚!”雄性成年虎鯨輕輕撞了一下虎鯨幼崽。
虎鯨幼崽以為在玩鬧,一個旋身,尾巴甩到雄性虎鯨腹部,“嚶~”
“嘖。”雄性虎鯨大尾巴直接把虎鯨幼崽抽出去五米遠。
路遙無措:“……別玩了!
她要是被撞到一下,明天可能下不了床。
這些海洋巨獸,對自己的體重沒有一點點數-
搖光市,白山醫院。
白鏡醫生結束早晨的例行查房,回到辦公室。
有人坐在他的辦公桌邊,似乎在等人。
白鏡看清坐在那里的女生,微微一愣,有點不敢相信,片刻后歸于平靜:“景……玉溪,你回來了。”
景玉溪站起來,臉色有點憔悴,但還是和幾年前一樣,美麗又優雅。
她說:“白醫生!
白鏡垂眸,輕輕點了點頭,“什么時候回來的?”
分手多年,再見也只是簡單地寒暄,他不會覺得她是專門來找他。
景玉溪:“上個月。來醫院拿藥,順便來看看你!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白鏡把病例擱在桌子上,狀似隨意地坐下,語氣十分平緩。
景玉溪看到他手腕上的藍色手繩,繩子上系了塊銀牌,上面刻著一個名字,臉色倏然變得不好,“沒什么,只是胃有點不舒服,已經拿了藥。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白鏡下意識抓住她手腕,“你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有什么事?”
景玉溪盯著他手腕上的手繩,看清了那個名字。
路遙。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將另一個人的名字貼身戴著,更何況是白鏡這樣的男人。
不過,他們已經分手很多年了。
她今天過來,確實有事情找他幫忙。
景玉溪收拾情緒,轉身重新看向他,“嗯,確實遇到點事情,想請你引見一下姬氏的人!
白鏡挑眉,“你想見姬非命?遇到什么事了?”
景玉溪擺弄手指,聲音壓得很低:“想請他幫忙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她以前并不相信邪祟之說,當初會和白鏡分手,也有這個原因。
兩人的觀念相差太大了。
但最近一年,發生在她身上的倒霉事太多,練鋼琴時指骨骨折,在重要的國際比賽上發揮大失常,下樓梯時不慎踩空扭傷手腕,錯失進修名額。
突然間,好像所有的壞事都發生在她身上。
景玉溪想辦法找了一些專業人士,后來還看了心理醫生,但沒有效果。
絕望之下,她想到白鏡曾說過可以看到怪異之物的朋友。
以往想見姬非命,難如登天,畢竟是神使大人。
但最近他已經閑到在商店街當送貨員,白鏡覺得這個事情并不難。
姬非命中午沒事,答應和景玉溪見一面。
三人約了一家高級餐廳,就在白山醫院附近。
景玉溪原本打算自己去見姬非命,但對方說要上班,中午才有時間。
有求于人,只能將就對方的時間安排。
午休時間,三人在“舊時光”餐廳的包間見面。
景玉溪坐下,一眼注意到姬非命手腕上的黑色線繩,繩索中間掛著一塊銀牌,和白鏡戴的那根手繩十分相似。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隨即發現姬非命的銀牌上也刻著“路遙”,事情忽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你們……”景玉溪艱難措辭,“……的手鏈還挺好看,在同一間店買的?”
姬非命低頭看見手繩,一陣懊惱,“出來得太急,忘記把工牌還給店主了。你有什么問題?弄完我得早點回店里!
景玉溪一愣:“什么店主?”
姬非命用最簡練保守且不會被夾的語言解釋自己上班的地方,又透露白鏡在他家店里辦了月費一百萬的會員卡。
景玉溪久久不能回神:“也就是說,‘路遙’是你老板的名字?”
什么人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工牌和會員卡上啊?
太奇葩了。
姬非命點頭,“嗯。我剛才看了,你身上沒有什么東西。可能就是壓力太大,情緒不好,最好的辦法是放輕松,自己嘗試調節。”
姬非命辦完事就離開了,他擔心店主要用臨時工牌。
時隔四年,白鏡和景玉溪再次一起吃飯。
景玉溪吃得很少,白鏡以為她拘謹,勸她多吃一點。景玉溪多吃了兩口,結果出來站在路邊就吐了。
白鏡叉腰站在路邊,沉默良久,“你一直這樣?”
景玉溪吐到只剩酸水,漱口后站起來,“抱歉,麻煩你了!
“醫生怎么說的?病歷在哪里,拿給我看看。”白鏡問。
景玉溪從手機里翻出幾張圖片,“這些就是病歷,醫生的診斷幾乎都是壓力太大。但我覺得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經超出壓力的范疇,更像是靈異事件!
焦慮、失眠、記憶力退化,情緒上的變化最終反應在身體上。
最新的檢查結果顯示,她得了神經性胃炎。
白鏡看完病歷,撥出一個電話:“店主,我是白鏡。”
電話另一頭的路遙呼吸急促,聽出白鏡的聲音,微微平復呼吸:“白醫生,什么事?”
“是這樣,我有一個病人,想帶她到店里。”白鏡語氣很客氣,內心微微忐忑。
當初他答應姬非命去見路遙時,以為又是有什么隱疾的有錢大佬。
到達商店街,簽訂保密條約,見到比他還年輕的店主,他其實很驚訝。
后來逐漸與店主熟識,窺見商店街的秘密,他已經不自覺將她和其他人區分開。
對待這個人,要比其他人更加小心。
二心不見了,路遙正在找貓,聽白鏡說了幾句,考慮半分鐘后,道:“你是和她一起,還是讓她使用你的身份卡?”
白鏡:“如果可以,我想和她一起到店里!
路遙:“三天后過來,需要簽訂嚴格的保密契約,臨時工牌單次使用價格為5W一次!
和白鏡預約好時間,路遙掛掉電話,繼續找貓。
姬非命也已經回到商店街,兩個人分頭尋找。
這個事情說起來有點好笑,二心在店里太受歡迎,客人們都喜歡抱她,跟她貼貼。
剛開始,二心還勉強應付一下,后來徹底煩了,加上店主不在,沒人壓制,她直接表演了一個“豬咪出逃”。
據說當時二心以從未見過的靈活身形躲過客人圍堵,跳起來扒拉開店門,一竄就不見了蹤影。
那會兒路遙在潛海,清美根本打不開另一個世界的門。
二心偶爾會自己出門玩,過個半天就回來了。
路遙本來不打算去找,可店里一群客人關心二心的去處,想她快點回店里。
無奈之下,路遙開始在商店街附近找貓。
沒找到胖三花,倒是看見好幾只流浪貓。
可惜它們警惕性很高,沒有專業工具,很難抓捕。
路遙在外面劃水找了一會兒,就去了盲盒店。
不多時,姬非命也回來了。
無常世界的變化很大,晶核能源已經成為一種可再生清潔能源,其濃縮液按不同配比調配后,可以凈化土壤,也可以凈化水源。
不過,對晶核能源的高效開發技術依然掌握在盲盒店店主手里,沒有店主的魔法抽取技術,所有研究都無法更進一步。
目前,盲盒店附近的基地聯合開發了種植園,主要種植糧食和變異植物。
收獲后,居民可自主到盲盒店換取需要的其他生活物資。
路遙在研究室看到最新一代水源凈化濃縮液,心思一動。
不知這個濃縮液能不能用來凈化垃圾海?
垃圾海的垃圾污染了海水和魚類,但洋流在流動,完全凈化幾乎不可能。
假如能凈化海水和魚類,就不用一直使用魔法,這一點令路遙不想放棄。
至少可以先在深海魚缸試試,路遙薅了三瓶濃縮液,準備帶到垃圾海做實驗。
第二天早上,路遙從美甲店出來,到小吃店吃過早飯,出來就看見二心趴在毛茸茸小店門前慵懶地舔爪子。
她再仔細一看,好家伙,胖三花身邊還多了三只護衛貓。
那嚴陣以待的架勢,比女皇回宮還有范兒。
第113章 第四間店
搖光市已經步入盛夏, 一大早天氣就很好。
碧空無云,太陽高掛。
貓喜歡暖和的地方,四只貓躺在毛茸茸小店門口的平地曬太陽。
就屬二心最敦實, 像一攤用料扎實的貓餅,肉都流在地上了。
估計在外面餓到了,看見路遙,二心女皇立刻站起來,嬌滴滴地繞著她褲腿蹭, “喵~”
護衛貓里有一只黑貓, 眼睛圓圓,又瘦又兇, 見路遙走近就開始哈氣。
這貓顏值不錯,長得很精神, 最妙的是它渾身漆黑, 兩只前爪卻穿了白襪子,還是小船襪款式。
不正經。
路遙一眼就淪陷了, 提前在心里給取了名字,就叫“白襪子”。
趴在黑貓旁邊的是一只模樣很清秀的貓,背上有淺淺的黑灰色花紋, 胸脯白白, 臉頰比較瘦, 耳朵闊而大。
這貓看著年輕,也不兇,見到路遙就地一滾,伸出爪子試探地扒拉她, 叫聲比二心還嬌。
這小貓咪也太會了, 就叫“茶茶”好了。
第三只貓兩只耳朵是黑色, 下半邊臉到鼻子中間是白色,背部有黑花,腹部白色,黑色尾巴又長又蓬松。
水綠色的眼瞳,看人時生氣勃勃。
這是一只長毛奶牛,長相十分英武。
就是一身毛都結成了疙瘩,原本的白毛黃撲撲一片,看起來很邋遢。
路遙從美甲店拿了罐頭、貓碗和水過來,白襪子和茶茶迅速屈服在美食的誘惑下,哼哧哼哧吃得跟小豬一樣。
只有長毛奶牛一邊吃一邊飆垃圾話,很兇,嘴碎,吃飯倒是一口不落。
路遙思前想后,取名叫“平角褲”。
她觀察附近的流浪貓有一段時間,這三只貓其實脾氣都不算差,不是那種兇到無法馴養的程度,或多或少還留有一點貓德在身上。
不過小貓咪最不講仁義,吃飽喝足就會跑。
路遙先前給的罐頭摻了水,剩下的挖出一大勺放進貓碗,推到航空箱里,先逮到白襪子,接著又逮到平角褲。
至于茶茶,沒開始逮就往航空箱里鉆了。
上午,姬非命送完貨,就送三只護衛貓去寵物醫院,做全身檢查。
等檢查結果期間,姬非命實在受不了三只小臟貓,送它們去洗了澡,順便做了毛發護理。
檢查結果一切健康,順便就把貓貓們的“鈴鐺”摘了,做好驅蟲,留在寵物醫院觀察兩天。
三天后,回到毛茸茸小店的三只護衛貓煥然一新。
路遙在門口給小貓們戴貓牌,眼睛瞇得快看不見,“白襪子好乖啊,洗了澡,和之前簡直判若兩貓!
姬非命托著白襪子,神色復雜:“等你看到平角褲,那才是真的判若兩貓!
貓牌戴好,順便戴上太陽花伊麗莎白圈,小貓咪就可以到店里營業了。
白襪子、茶茶都乖乖進了毛茸茸小店,又慫又好奇地四處打量。
姬非命把平角褲從航空箱里抱出來,好家伙,邋遢中年男貓搖身一變,有了idol級的顏值。
一身毛發又白又蓬,摸起來更是軟軟香香,配上平角褲不耐煩的小表情,瞬間激發人類熾(bian)烈(tai)的憐愛。
路遙給平角褲戴上貓牌和伊麗莎白圈,把它接過來,看到姬非命手背上有幾道紅痕,驚訝道:“怎么被抓傷了?”
姬非命苦澀一笑,點了點平角褲的鼻子,“這家伙干的。它們好像記得是我送去醫院,又被摘了‘鈴鐺’,開始記恨我了。這家伙氣性尤其大!
路遙:“……快去打疫苗,費用店里報銷。”
姬非命:“……已經打了!
當時被抓傷,他就先去醫院打了狂犬疫苗,才又返回寵物醫院接貓。
路遙:“辛苦了。”
毛茸茸小店新增三只營業男貓,白襪子、茶茶和平角褲翻新后顏值飆升,又是成年大貓,迅速俘獲店里客人的喜愛。
不過三只貓剛來,還在適應期,聽說又做了手術,客人們表現得還算克制。
二心終于能在午休時間躲到廚房偷懶片刻,不會時不時被店主抓出去營業-
一輛保時捷在凱迪拉克旁邊停住,白鏡摘下墨鏡,準備下車。
景玉溪坐在車上,看著窗外荒蕪的景色,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花一百萬月費約的店?”
白鏡說幫她約了一個療養放松心情的地方,到店需要簽訂保密協約,消費一次是5W。
她原以為至少是高檔度假酒店,沒想到來到這樣的荒山野嶺,要環境沒環境,要設施沒設施,甚至連人都沒看到兩個。
這種地方怎么放松心情?
不要跟她說看山看水就能放松,這么簡單就能治病,她看醫生、吃藥不都成笑話了。
景玉溪忍不住懷疑,白鏡是不是被人騙了?
白鏡已經下車,趴在窗口催促:“先下來,進去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白鏡的好意,景玉溪轉念一想,還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店主。
她其實有點好奇路遙,正好認識一下。
景玉溪沒再多問,拎包下車。
下了車,她才發現這是一條廢棄的商業街,但又沒完全廢棄。
這條街上,有四個店面顯得很新很扎眼,好像都在營業,不知白鏡要帶她去哪家店。
首先排除小吃店和美甲店,這荒山野嶺的小吃,肯定入不了白鏡的眼。
而依白鏡的性格,也絕不可能陪她做美甲。
白鏡徑直走向美甲店,抬手敲門。
景玉溪:“……”
不是吧,真的要陪她做美甲?
這地方的美甲會好看?
就算他愿意陪她,她也不想在這種完全沒了解過的店里做指甲。
而且,什么美甲做一次要5W?
太離譜了。
白鏡回頭招呼她,“快過來,別在路上干曬著!
景玉溪剛走到美甲店門口,店門從里面推開,路遙站在門口,掃了兩人一眼,聲音輕柔隨意:“進來吧。”
午休時間,店里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在做指甲。
路遙說中午要接待兩個特殊客人,雙子妖精、安布羅斯、愛德華待在休息室沒出來。
尤金妮婭和克拉麗莎在接待做美甲的客人,姆姆化作人形,給白鏡和景玉溪上了紅茶。
白鏡上次簽保密契約來過美甲店,神色還算鎮定。
景玉溪自進店后,表情就有點控制不住。
店里客人的穿著長相和語言都十分奇異,像小時候看過的幻想動畫。
還有那個上茶的小正太,難道是店主的兒子?
兩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可他為什么是藍頭發藍眼睛啊?
但店主也很年輕,比她預想中還要年輕很多很多,完全不像有一個那么大兒子的媽媽,難道是姐弟?
路遙假裝沒注意到景玉溪的表情,拿出兩個牛皮紙袋,對白鏡道:“這次增加了一份補充契約,白醫生需要補簽一次。這一份,就是景小姐的保密契約。”
白鏡揚眉,“什么補充契約?”
路遙:“你不必緊張,小姬也有補簽一份。不放心的話,可以先看契約內容!
白鏡苦笑,和店主打交道,無論是他,還是姬非命,都沒有主動權。
他低頭隨意看了一眼,就簽上了名字。
這次的補充條款,其實是一個記憶消除契約。
路遙考慮了很久,最終選擇增加這份契約。
內容十分簡單,她設置了數條標準,簽訂保密契約的人,一旦觸碰道其中一條,或者不經店主允許,想泄露商店街的秘密,關于商店街以及店主相關的所有記憶,都會直接從這位客人腦中消除。
客人與商店街的所有聯系,均會消失。
這是一個高級契約,要達成其中數個苛刻條件,以耗費契約主的生命為媒介。
路遙定下契約,她便是契約主。
這種契約形式,其實和魔神大人與玩家簽署的契約類似,只是她要求的代價溫和些許。
兩人簽完保密契約,路遙拿出臨時工牌,遞給景玉溪,“景小姐,請戴上這個。接下來,我們要去店里了!
景玉溪看到那工牌,抿抿嘴,沉默地接過。
白鏡和景玉溪前腳出門,后腳美甲店里空間一陣扭曲,哈羅德凌空出現,落在地上。
路遙隨手關上店門,瞧他一眼,“怎么這時候回來?”
平時這時候,他應該在龍谷上課。
哈羅德撓頭,幽藍色的眼瞳里閃過一絲懊惱,“原來你在店里,我還以為找到你了!
他已經準確定位到無常世界的時空坐標,可以隨意穿梭過去。
但路遙這段時間待在毛茸茸小店的時間更多,他又開始找垃圾海的時空坐標。
迄今為止,哈羅德已經去過很多個世界。
他其實很想找到路遙的世界,但完全感應不到坐標,只能繼續尋找路遙開新店的異世界。
剛才是有點著急了,一感受到鱗片的氣息,他就迫不及待飛過來,甚至沒有察覺她就在美甲店。
路遙笑著拍拍他肩膀,“你確實找到我了。”
哈羅德氣惱地跺腳:“不是這里!
送貨員小姬說路遙這次開店的世界很奇怪,也挺危險,他想快點找到她。
門外傳來白鏡的聲音:“店主?”
路遙來不及再說什么,拍拍少年挺直的背,“回龍谷,多看書,說不定就知道怎么快速找到我了!-
景玉溪站在毛茸茸小店門口,聽見路遙提醒:“工牌戴好,進門有水,不用擔心,大膽往里走。”
不就是一間寵物店?
搞得這么神秘,進店必須戴那個惡趣味的手鏈,門口還有水。
這到底是噱頭,還是智商稅?
景玉溪一直壓抑的情緒快要到達臨界點,她快受不了了。
白鏡一腳踏進門里,回頭看景玉溪,“害怕的話,可以拉著我!
看著伸到眼前的手,景玉溪恍惚了一下,輕輕搖頭,“沒事,不用!
她避開他的手,快一步進入毛茸茸小店,踩了一腳海水,眉頭擰起,還真的有水,抬頭正欲發作,臉色忽然怔住。
這是哪里?
路遙站在岸邊叫她,“景小姐,上來呀。”
身后白鏡走了進來,拉起怔愣不動的景玉溪,帶她走上白沙灘,終于進了店里。
景玉溪原地轉了兩圈,眼睛越瞪越大,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這確實是一家貓咖,店里有客人在擼貓、聊天,而透明薄膜外是另一個世界,珊瑚搖曳,色彩絢麗,魚群悠游,靜謐幽深,仿佛置身在海底世界。
她看向路遙:“這里是?”
“開在海底的毛茸茸小店!甭愤b平靜解釋。
景玉溪:“……”
清美見路遙回來,立刻走過來,“店主,你不在時,有位客人來過!
店里新來的三個毛茸茸店員正處于新鮮期,客人們使出渾身解數逗弄、投喂它們,甜咖和呆膠布得以躲到角落的貓爬架下理毛舔爪子。
白鏡拉著景玉溪走過去,低聲解釋:“店中的事不可說,只有來一次才知道這里有多神奇!
景玉溪說不出話,還在努力消化這個信息。
她感覺世界觀都在被重塑,為什么寵物店可以開在海底世界啊?
完全搞不懂。
旁邊,路遙問:“什么客人?找我有事?”
清美小聲說:“不知道,我聽不懂,在店外徘徊許久。您一直不回來,我去廚房弄了點吃的,出來它就不見了!
第114章 第四間店
景玉溪盤腿坐在地板上, 隔著透明薄膜觀察外面游動的魚群,感覺奇異又夢幻。
以往只能在電視里看見的深海魚類從眼前悠然游過, 偶爾會有一條掉隊的魚倏然與她對視一秒, 又猛地轉頭,快速游走。
店鋪外面是一塊平坦的海床,漂亮又絢麗的珊瑚像地毯一樣, 從幽暗的深處一路鋪到店門前, 花紋異美的魚類從中游過。
這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不受外界打擾,悠然安穩,仿若世外桃源。
景玉溪的肩膀不自覺下塌, 吐出一口濁氣,干癟的心臟好像忽然恢復活力,又開始用力跳動。
她自己都驚訝了一下,原來真的需要放松。
她其實一直覺得自身狀態很好,目標清晰、自律認真。只要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往前,就能順利登上古典樂界的頂級舞臺。
她耗費所有精力去準備,一刻不敢放松, 到后面狀態卻越來越差, 甚至開始發生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醫生一直勸她放松精神, 但她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坐在這間像水母一樣的夢幻寵物店,她奇異地找回了正常放松狀態。
“喵~”
嬌懶的聲音響起, 手背觸到一團毛茸茸, 景玉溪低頭,一只小貍花正在扒拉牛仔短褲上的流蘇。
她平時很少接觸小動物, 不是不喜歡, 主要太耗費精力, 一不小心就會沉迷。
平時會盡力避開,不去關注。
但這小貓太可愛了,眼睛大而水潤,一身毛蓬松柔軟,輕易俘獲人類的喜愛。
她伸手摸了摸它,眉梢微揚,像剛蒸熟的豆沙包,白白胖胖,又軟又暖。
白鏡輕揮帶鈴鐺的逗貓棒,甜咖立刻被吸引注意,小跳步跳起,前爪輕撲掛在線繩下的彩色羽毛。
他介紹道:“這是甜咖,最愛撒嬌。貓窩里還有一只委屈臉的小橘子,也特別可愛。”
景玉溪看到躲在窩里的呆膠布,心都快化了。
它一身蓬蓬的軟毛炸起,小臉盤子圓圓,皺著小鼻子,一臉委屈巴巴。
她挪過去擼呆膠布,抬頭看白鏡:“你對這里很熟悉嘛。”
“嗯,不上班的時候幾乎每天都過來,待在這里心情會變得很平靜,渾身輕松,像充電一樣!卑诅R坦白。
景玉溪仔細看他一陣,忽然道:“你變了很多!
和少年時完全不一樣,好像收斂了所有鋒芒,忽然變得溫潤平和。
白鏡手撐在身后,任由甜咖在他腿上爬來爬去,“時間總得留下點什么!
清美從廚房出來,送來一盤海鮮刺身,有最新鮮的甜蝦、厚切金槍魚、鮮海膽和瑩白如玉的生魚片,還有一盤炒螃蟹,配了海鮮蘸料,切開的鮮檸檬,冰鎮酸梅湯。
景玉溪最近胃不舒服,不打算吃刺身,拿起半只螃蟹嗦。
螃蟹很新鮮,炒得很香。
奈何白鏡一片接一片的吃刺身,還喂甜咖和呆膠布吃生魚片,她沒忍住,嘗了一口甜蝦。
剛從魚缸里撈出的活蝦,處理干凈后冰鎮,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糯,口感和味道達到了難以描述的極致。
景玉溪忍不住又夾起一塊海膽,擠上幾滴檸檬汁,淺蘸一點芥末醬油,鮮甜綿密,一口滿足到毛孔都張開了,“這也太好吃了!比我在蘭斯海岸邊吃的海鮮還要鮮甜一百倍!”
她又一一嘗了厚切金槍魚、生魚片,簡直鮮掉眉毛,最后小抿一口冰鎮酸梅湯,夏天直接在舌尖綻開。
一個字,爽!
最近一直困擾她的神經性胃炎,罕見的沒有發作,她甚至越吃越香。
白鏡瞧她吃得有點收不住,拿起一尾甜蝦,掐成小段,遞過去一截,“要不要試試喂貓,它們吃東西時也很可愛。”
景玉溪有點好奇,拿了一截蝦肉,喂給正焦急乞食的呆膠布。
小奶貓吃東西不停“吧唧吧唧”,吃得很慢,吃完還會舔舐她放過蝦肉的手心。
看海、擼貓、吃海鮮,時間仿佛靜止了。
白鏡陪景玉溪聊了一會兒天,翻身抱起甜咖,仰躺在角落,慢慢閉上眼睛。
呆膠布蜷縮在景玉溪腳邊睡著了,但她完全沒有睡意,微微俯身,趴在透明壁膜上,著迷地觀察從店鋪周圍游過的魚類。
輕松的時間過得很快,夕陽西沉,深海變得幽暗,客人們一個一個離開。
三只護衛貓已經累癱,躲在矮幾下不愿動彈。
路遙抱著二心從廚房出來,白鏡二人還在。
甜咖四仰八叉躺在人白醫生懷里,一人一貓睡得香甜。
景小姐舉著呆膠布,貼著壁膜小碎步追外面游動的魚。
呆膠布小眼神認真得不行。
瞧他們玩兒得還挺開心,路遙都不好意思催人走。
二心從路遙手里掙脫,豬咪落地,慵懶地伸懶腰。
這一覺從中午睡到傍晚,二心女皇算是睡舒服了。
景玉溪看見路遙,臉上帶了笑,“待在這里太舒服了,光是看魚,坐一天都不累。它們太悠閑了,無憂無慮。”
客人在店里體驗好,路遙自然開心。
她剛來這里時,也是這種感覺,魚類的生活太悠閑了。
只是不斷潛海,她漸漸熟悉這片海域,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看法。
不遠處海床上一片像破抹布的東西,隨著海流飄飄蕩蕩。
路遙立刻趴到壁膜邊,指著外面,輕聲招呼景玉溪,“看那里!
景玉溪不明所以,但也隨店主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片淺褐色的海草隨著洋流飄飄浮浮,像一塊破布。
這有什么好看的?
下一秒,一條細白的海魚好奇湊近那片海草,猛地被纏住,掙扎片刻后,漸漸翻了肚皮。
景玉溪:“……”
路遙眼睛微亮,“那是一條背帶帆鰭鲉,棲息在海床底層,靠模仿海草引誘食物,完成捕食!
“哦……”景玉溪有點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心情都被那一下給嚇沒了。
路遙指著不遠處的一叢粉白柳珊瑚,興致勃勃道:“那從珊瑚上,寄居著一尾豆丁海馬。為了隱藏自己,它讓皮膚的顏色變得和那從珊瑚一樣,身上布滿同色鈣化結節,力求與珊瑚融為一體。”
“聽起來好可愛!本坝裣辛艘稽c興趣。
路遙拿出手機,翻到相冊,“這是我找了好幾個小時,拍到它的視頻。”
粉白色樹枝狀珊瑚中間,窩著一只用尾巴輕輕卷著珊瑚枝干的小海馬。
它肚子圓圓,嘴巴像個風筒,一吸一卷,模樣真與旁邊的珊瑚枝一模一樣。
景玉溪看了好久才找到,“真的好可愛!
下一秒,店主輕輕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托在豆丁海馬底部。
這一對比,景玉溪一愣,那小海馬居然只有店主指甲蓋兒那么大。
太迷你了,難怪叫豆丁海馬。
路遙:“小海馬出生后會選擇一株珊瑚寄居,漸漸將皮膚顏色與之同步,此后可能一生都不會離開這株珊瑚!
景玉溪眨眼睛,陷入沉思。
路遙:“深海里的魚類是不是都很漂亮?斑紋奇美,顏色絢麗,其實都是為躲避天敵、威嚇掠食者而進化!
魚類沒有海獸那樣聰明的頭腦、尖利的牙齒、完美的捕獵技巧,為了活下來,它們不斷進化偽裝技巧、選擇與其他海底生物共生,或是退化部分身體機能,潛入深海。
“海底世界和我們的生活一樣,忙碌又驚險,并不安穩。但為什么這些魚看起來這么悠然自得?”路遙低頭,撓了撓呆膠布的腦袋,“大概因為魚太笨了,不會像人一樣,不斷追憶過往,憂心未來。”
景玉溪心間一刺,忽然想起狀態變差前發生的一件事。
大約一年前,她正在準備一個國際大賽,期間和朋友去聽了一場音樂會,恰逢一位音樂天才的出道表演。
那位表演者剛滿十七歲,表演李斯特的作品,技巧純熟,感情充沛,令人生畏。
回家后,她腦子里還時不時回想起那位表演者演奏的旋律。
為了驅趕這種莫名的情緒,她增加練習量,將自己的所有時間填得一絲不剩,不久開始失眠,食欲不振,走霉運。
景玉溪捂住臉,忍不住想笑。
她竟然因為這樣簡單的事情,差點把自己逼入絕境。
路遙從她手里接過呆膠布,轉身把小貓咪們一只一只逮進航空箱,隨口道:“天黑了,貓貓害怕,我得送它們出去。你們怎么辦?”
景玉溪上前一步,“店主,我想辦一張毛茸茸小店的會員卡!
雖然已經找到自己的問題,但這個世界實在讓人難以割舍。
貓貓軟萌,魚魚努力。
只能相遇一次,就太遺憾了。
白鏡迷迷糊糊醒來,景玉溪已經和路遙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好五天后交卡。
她也即將擁有一條刻有店主名字的手鏈。
目送白、景二人離開,路遙回店里提航空箱。
【成功接待一百位客人,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兩萬點,A級技能心靈感應(鳥獸版)!】
【路遙的毛茸茸小店人氣飆升,升級為二星店鋪,獎勵人氣值一萬點。請店主繼續努力!】
【您有新任務!毛茸茸小店幫助一百位客人離開垃圾海,獎勵人氣值十萬點,店鋪免費升級一次!】
不知不覺,毛茸茸小店已經接待一百位客人,下一階段任務更難了。
幫助客人離開垃圾海,那些人果然不能一直待在海里。
任務的事,明天再說。
當下,她對剛到手的鳥獸版版心靈感應技能更感興趣。
倉庫里多了一張黑色技能卡,卡片上寫有技能描述。
【A級技能卡:心靈感應(鳥獸版),在擁有星門的世界,觸摸小動物,便可聽見它的心聲!
路遙剛讀完技能描述,卡片便化作光點,消散于指尖。
系統:【店主已經成功獲得A級技能心靈感應(鳥獸版)!
路遙迫不及待想找貓貓們試驗一下,關于貓的腦子里在想什么,她還真有點興趣。
偏偏這時,垃圾海里已經黑盡,航空箱里的貓咪們感到不安,開始焦慮地喵喵叫。
路遙只好提它們出來,送到美甲店。
這時間,小吃店快開夜食了。
毛茸茸小店最近攢了不少新鮮海鮮,路遙原本打算今天送一批海鮮到小吃店。
下午店里太忙,小姬又不在,她把這事情給忘了。
路遙放了貓,又匆匆回毛茸茸小店撈海鮮,送到小吃店。
小吃店這邊夜食已經開了,一如既往的熱鬧。
今天是杏子、小茄、白銘、全勝舉輪值,孟勤和寧云也在。
他們倆已經下班,但饞夜食。
為了蹭宵夜,順帶在店里幫忙招呼客人。
“店主!”小茄發現路遙,立刻從人縫里擠過來找她,“怎么這個時候過來?”
紫發少年的開心毫不遮掩,聲音特別洪亮。
店里的客人都轉頭看了過來,隨即紛紛跟路遙打招呼。
“店主,好久沒見你了!”
“那個店主,想請你幫忙做一次魂歸料理。我好像找到最懷念的那餐飯了。”
“店主,我也要麻煩你!”
魂歸料理,必須由店主親自操刀烹飪,客人吃下去,才有可能歸去。
自從第一次有人在店里魂歸,時不時有客人請路遙幫忙。
這不是難事,路遙一般會集中約個時間,為這些客人做飯。
杏子立刻過來招呼,需要做魂歸料理的人到櫥窗前登記,預約時間。
白銘趁機拉著路遙到廚房,“店主,這時候過來,有什么事?”
路遙從隨身倉庫里取出兩大筐海鮮,海膽、甜蝦、鯛魚、小八爪,還有半條肉質肥美的金槍魚。
“新開的那家店近海,特別容易弄到海鮮。白天給搞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送過來,你們有人喜歡吃不?”
寧云從大堂回到后廚,看到這場面,眼睛都直了,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吃刺身,店主也太棒了吧!你簡直就是我的藍胖胖!”
小茄忍不住反駁:“什么藍胖胖,店主一點都不胖!
寧云喜憂都表現在臉上,這時是高興瘋了,眉飛色舞,憐愛的看向小茄,“原來你的世界沒有藍胖胖。簡單來說,店主就是我的神!”
路遙背脊發麻,臉皺成一團:“……你到底從哪里知道這種‘爛’梗?”
難道是從樂園玩家那里學的?
寧云:“就您放在四樓的那臺電腦,比我們的電腦好用,能看不少好玩的東西!
原來如此。
路遙當初買了四臺新電腦,盲盒店用了兩臺做系統,剩下兩臺分別丟在夢之鄉和美甲店。
“你們能上網?”路遙驚訝。
寧云點頭,又搖頭,“能上,但不完全能上!
路遙:“……”
看出來了,寧云怕是沒少沖浪。
小茄聽不懂,皺著眉毛像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坐在大堂的客人聽說小吃店今晚加餐限定海鮮菜單,一個個樂瘋了。
“海膽,海膽!店主,我想吃海膽!”
“甜甜糯糯的蝦,我快饞瘋了!”
“有生蠔沒?來盤清蒸生蠔!”
“蒜蓉生蠔世界第一,不接受反駁!”
可惜,毛茸茸小店暫時沒有開發到生蠔“供應商”,不過鮮蝦、生魚片、金槍魚、海膽也足夠客人們吃開心。
他們已經擺脫生死,不用再擔心健康問題。
海鮮獨有的口感和鮮甜再一次給予他們新鮮的味覺體驗。
這一夜,又是屬于小吃店的美食狂歡。
第二天早上,其他員工和隔壁樂園的NPC聽說店里昨晚開了海鮮趴體,氣得捶胸頓足。
青從白銘那里知道他們吃了刺身,海鮮燒烤,海膽蓋飯,陷入長久的沉默。
昨天是他加班半個月,頭一次回住處休息,店主居然搞突然襲擊。
他也想吃海鮮!
不過赤也沒吃到,比他還懊惱。
路遙深夜回到美甲店,洗漱完倒床就睡,完全忘記研究“心靈感應”這回事。
第115章 第四間店
金色陽光從窗戶斜斜照進房間, 落在距床一尺遠的地板上。
路遙穿著淺藍色睡裙,側身趴在枕頭上,黑發貼著臉頰, 呼吸綿長, 腰間搭著一角淡橘色薄毯。
三個貓貓球在她身上爬來爬去, 叫聲嬌軟。
奶貓們被虎崽訓練過,自理能力優秀,平時不會亂跑, 晚上帶回美甲店也不關籠子。
它們有貓牌, 可以進入特殊空間。
呆膠布、甜咖和碰瓷幾乎每天都會來叫路遙起床, 叫早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扒拉頭發, 舔手指,喵喵叫喚, 或是把店主當作玩具, 爬上爬下,滾來滾去。
有時候玩累了,它們還會挨著她睡個回籠覺。
今早,三個小家伙格外鬧騰。
路遙眉心皺起, 脖子下跟捂了一塊燒紅的碳一樣,毛茸茸又黏黏膩膩, 熱得煩躁。
她緩緩睜開眼, 斜著往下望。
不出意外,碰瓷又窩在她脖子中間,尾巴搖來搖去, 嘴上奮力舔她頭發。
路遙伸手, 把黑白芝麻團子拎到床沿, 翻個身, 還想再睡一會兒。
呆膠布好像有點玩累了,挨在枕頭邊,慢動作一樣舔自己的爪爪。
甜咖以為路遙醒了,喵喵叫著小碎步上前,歪著腦袋蹭她臉頰。
路遙把它抱進懷里輕輕撫摸,小東西不叫了,開始舒服的呼嚕。
不知過了多久,腳上傳來一陣濕滑觸感。
伴隨熟悉的刮刺感,路遙半坐起來,緊緊縮起腳趾。
很癢。
碰瓷這家伙又在舔她腳。
小東西一邊舔,還一邊碎嘴,不知道大清早在嘮叨什么。
路遙的睡意徹底沒了,又不能把碰瓷怎么樣,呆坐半晌,忽然想起昨天沒來得及試用的“心靈感應”,正好來看看碰瓷此時的內心活動。
她朝前俯身,抓到碰瓷,抱在手上。
“心靈感應”是一個主動技能,觸摸到目標是第一個條件,還要技能使用者有傾聽對方心聲的意愿時,技能才會施放。
路遙對碰瓷使用“心靈感應”,等了好幾秒,什么都沒發生。
碰瓷不滿地掙扎,想從她手里跳下去。
路遙不甘心,繼續摸它,心說這技能別是廢了吧?
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碰瓷掙扎幾次,沒掙脫,干脆趴下來,開始低頭舔路遙手指,偶爾還嬌嬌地叫一聲。
別說,碰瓷這心理素質還挺不錯。
路遙笑起來,小貓咪果然很治愈。
忽然,路遙腦子里闖進一個傲嬌的稚童聲音。
和系統在她腦子里說話的感覺很像,只是音色不同。
她怔愣了一下,欣喜地發現,這好像是碰瓷的聲音。
“哼哼,我才是老大!prprprpr~”碰瓷一邊舔路遙手指,不時發表自己的“大佬”宣言。
路遙:“……”
原來它一直執著舔她頭發、腳趾和手,全都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老大。
路遙想起來這家伙在毛茸茸小店,最喜歡等她路過,順勢往地上一滾,找機會碰瓷。
她還以為碰瓷特別喜歡她,才總是找機會黏人。
它喜歡我,人生三大錯覺之一。
哈哈哈。
路遙一直托著碰瓷,它的心聲被翻譯成人類的語言,一直往她大腦輸送。
“路遙。小弟。prprprpr~”
寶兒呀,口水都快舔干了,歇歇吧。
小弟路遙托起碰瓷,假裝要舔它。
碰瓷:“!!”
它猛然僵住不動,連眼睛都閉上了。
路遙心里快笑瘋了,了解碰瓷的想法,放下害怕的它,去摸旁邊打滾撒嬌的甜咖。
甜咖兩只爪爪往前伸,歪著腦袋蹭蹭她手心,打滾一圈站起來,湊近嗅了嗅,伸出舌頭也開始舔路遙的手。
……小甜咖,你也想當老大?
沒看出來,明明這么甜,還有兩副面孔。
心靈感應有一點延遲,大約過個幾秒鐘,才有反應。
果然,過了一陣,又一個稚童的聲音在路遙腦子里響起。
甜咖的聲音和碰瓷還不一樣,碰瓷像個典型的淘氣小男孩兒,甜咖的聲音又奶又溫柔,像文靜的小少爺。
“喜歡姐姐!保。!
路遙的心臟被戳了一下,這也太乖了。
我也喜歡你呀,小寶貝。
原來貓咪舔人類的手,含義并不相同。
這感覺太不可思議。
路遙又摸了摸甜咖,伸手去夠已經睡著的呆膠布。
不知道小呆貓腦子里又在想什么?
等了幾分鐘,一直沒聽到呆膠布的心聲。
看來小貓咪睡覺時,腦子里是空的。
路遙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比平時晚了快二十分鐘,立刻起身洗漱。
姬非命已經把早飯送了過來,四只成年大貓也已經送到毛茸茸小店。
吃早飯時,路遙的視線在哈羅德、司金和緹娜身上落了落。
鳥獸版心靈感應,不知對龍有沒有用?
哈羅德放下飯碗,微微擰眉,幽藍色的眼瞳看過來,“怎么了?”
路遙:“啊,沒什么。快吃飯,去龍谷要遲到了!
“要不是等你起來吃飯,我才不會遲到!惫_德不滿的嘟囔。
路遙太忙了,平時幾乎都要忙到深夜才回美甲店休息。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美甲店的異族店員總是會等她一起吃早飯,就像固定儀式一樣。
對龍還是太勉強了。
而且哈羅德的情緒從來都寫在臉上,不用心靈感應也很容易讀懂。
吃過早飯,路遙回房間逮小奶貓,該上班了。
三小只蜷成團團緊挨著,窩在枕頭邊,又睡著了。
呆膠布是一直沒醒。
奶貓和人類幼崽一樣,愛吃愛睡,還萌。
路遙提著航空箱,迫不及待趕往毛茸茸小店。
她想看看幾只大貓內心的想法,尤其是二心女皇。
路遙到店里時,已經有客人了。
四只大貓都在上班,三只小奶貓一到,等待擼貓的客人立刻圍上來。
呆膠布、甜咖和碰瓷幽幽醒來,就地打滾一圈,趴在原地打呵欠。
客人們眼神癡迷,一副心都要化了的模樣。
都要上班,看來暫時沒辦法聽它們的心聲了。
路遙準備到廚房看看,姬非命送完貨,就會過來看店。
他在大堂照看客人,清美在廚房忙碌。
清美的廚藝比姬非命好一點,加上店里海鮮品質好,不需要太復雜的烹飪技術。店主不在,她就負責客人的點單。
路遙進來時,清美正在切魚片,水槽里還泡著剛從魚缸里撈出來的海膽。
“店主,魚缸的水好像和外面的海水有些不一樣!鼻迕涝缟蠐启~時,莫名感覺池子里的水質很好,但這里的水明明就是從海里直接抽的。
路遙站在魚缸邊,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覺著它們好像長大了很多?”
她昨晚往魚缸里倒了一點凈化水質的晶核營養液。
使用之前,她在小桶里試驗了好幾次。
通過系統檢測,晶核液確實可以凈化海水,對魚類也沒什么壞處,她才決定在缸里用一點。
清美點頭:“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路遙敲出系統:“怎么回事?魚不會變異了吧?”
過了一會兒,系統才出聲:【……營養液倒多了,魚們吃撐了!
路遙:“……確定沒問題?”
系統:【這個池子換水后,三天滴一滴營養液就夠。足以凈化海水,還能為魚提供營養!
確定沒有問題,路遙捻起砧板上的魚片嘗一口,鮮甜爽脆,口感似乎比之前更好。
“嗯,沒問題,還是那么好吃!甭愤b滿意點頭,又安撫清美,“魚缸里的水和海水確實不太一樣,通過特殊濾網過濾了雜質,又添加了營養液。給魚準備的飼料都是專門調配,它們長肥也很正常,不用擔心!
清美見店主毫不避諱的吃生魚片,放心了一半。
她也嘗了一片,眼睛一亮,又甜又脆,心情都變好了。
這些魚確實沒問題。
路遙又剝了一只海膽,處理干凈后,直接用小木勺挖出一大塊。
顏色金黃,入口又肥又軟,綿密的口感,滋味清甜,確實比昨天的更好吃了一點。
她徹底放心下來。
店外忽然起了喧囂,有客人在尖叫。
路遙放下勺子,轉身跑出去。
客人和營業的毛茸茸們緊緊抱在一起,驚恐地仰著頭,似乎看見了極為可怖的東西。
路遙抬頭,瞳孔一縮,心跳陡然加快,寒意自腳底升起,一路爬上脊背。
體型如此巨大的海獸,和小黑龍本體有得一拼。
又是在海里,對人類來說,那種壓迫感強烈到近乎絕望。
驚顫之后,路遙仔細看了一陣。
這好像是一頭成年座頭鯨,她偷偷松一口氣。
座頭鯨體型巨大,但屬須鯨類,沒有牙齒,食譜多為小魚小蝦,個性比起“惡名昭著”的虎鯨溫和太多。
這頭座頭鯨在嚶嚶鳴叫,發出像唱歌一樣的聲音,可能它只是碰巧游到這片海域覓食。
路遙放松下來,招呼客人們不要驚慌,等它游過去就好了。
成年座頭鯨體型長有十幾米,像一個巨大的黑影罩在店鋪上空,緩慢游動。
清美從后廚出來,仰頭看見游過去又在緩緩掉頭往回游的座頭鯨,驚聲道:“就是它,又來了。”
路遙忙著安撫客人,沒聽清,“你說什么?”
清美走過來,解釋道:“就是昨天來找你的客人,它在外面徘徊很久,沒等到你,又默默走了!
昨天她確實說過這事兒,但路遙以為是來店里擼貓的客人。
路遙:“……你怎么知道它來找我?你能聽懂它的聲音?”
清美搖頭,“它來得很早,當時店里客人不多。它一直在外面打轉,我看了一陣,感覺它的行為有點像偶爾在店外游動的虎鯨。”
那頭座頭鯨果然又轉頭慢慢游向毛茸茸小店,當要靠近店鋪時,它就開始唱歌。
路遙感覺清美的推測很有可能是對的。
不過這頭座頭鯨身上并沒有被漁網、塑料或是繩索纏住,不知它有什么事請求幫忙。
路遙換上潛水衣,準備出去。
客人們見店主要出去,俱是一驚,這也太頂了。
就算座頭鯨的食譜上沒有人類,體型也太恐怖了,在水里稍微被它刮蹭到一點,都可能身受重傷。
路遙拉開店門,緩緩游出去。
座頭鯨很快發現了她,游到近前,竟然真的在她身前停住了,“嚶——”
這些深海巨“嚶”,一個比一個會“嚶”。
路遙圍著它游了一圈,沒發現有傷處,完全不知道這頭大海獸的訴求。
“嚶嚶——”座頭鯨慈和地看著她,眼中仿佛充滿智慧。
它好像在和她交流。
路遙靈機一動,緩緩伸手,做出想要觸摸它的動作。
座頭鯨尾巴輕搖,沒有避開,繼續發出唱歌一樣的聲音。
不知是不是錯覺,路遙覺得它的叫聲里似乎帶了點開心。
手指觸摸到巨大鯨魚的皮膚,路遙情緒微微激動,默默對它使用心靈感應。
她也拿不準有沒有用,過了大約十幾秒,一個磁性柔和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它的語速很慢很慢,帶著一種不好形容的高低頓挫,還挺好聽。
路遙也準確獲知了它來這里的目的。
第116章 第四間店
“疼……疼……好疼……好重……”
座頭鯨的心聲被翻譯成人類的語言, 傳進路遙耳朵。
路遙再次繞著座頭鯨游動,剛剛檢查它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可能有地方忽略了。
座頭鯨的皮膚不像虎鯨那樣光滑, 紋理粗糙, 頭部、鰭肢和尾巴上留有傷痕,像是撞擊所致。
它的鰭肢和尾巴周圍,寄生了大大小小的藤壺, 外部看著坑洼不平。
藤壺是一種節肢生物, 喜歡附著在粗糙不平的礁石上, 或是水質干凈、食物充足的地方。
這樣一種看似沒有任何威脅的水生物, 繁殖能力極強,數量巨大,時常成片成片附著在船只底部或是沿海管道內, 需要定時清理,否則會在船只航行時增加阻力和燃耗, 或是阻塞管道。
而有時候,它們會選擇寄生在一些皮膚粗糙、游動速度緩慢的海洋生物身上,比如海龜、座頭鯨。
這頭座頭鯨身上附著了太多藤壺, 密密麻麻貼在皮膚上, 難怪它會喊疼。
藤壺寄生在座頭鯨一類的生物上時,不是像海螺吸附在礁石上那樣依靠吸盤, 而是將石灰質外殼深深嵌入宿主的皮膚內。
對于體型長達十幾米、重逾十幾噸的深海巨獸, 一顆藤壺可能沒什么感覺,但成片成片的藤壺扎破皮膚, 寄生在身上, 肯定會感到不適。
而藤壺過多, 還會影響游泳速度、捕食的精準度。
偶爾在海上會看見座頭鯨傾翻大半身體冒出海面, 又狠狠砸進海里,有可能就是在清理身上的藤壺。
這只座頭鯨皮膚上有一些猙獰不平的結痂,就像是清理藤壺后留下的傷疤。
但比起清理掉的小部分藤壺,它身上還寄生著更多。
路遙微微皺眉,游到座頭鯨下方。
這個舉動其實很危險,好在大鯨魚沒有過大反應。
路遙從它眼睛能看到的側面緩緩下潛,胸腹周圍沒有看見太多藤壺,游到底部,臉色猛然大變。
路遙盯著那一節柔軟的地方,周圍布滿藤壺,有點不忍看:“這是那什么,對吧?”
系統:【……那什么,我不懂啊,你說什么?】
路遙分不清小系統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太慘了,這只座頭鯨真的太慘,被藤壺欺負成這個樣子。
路遙重新游到鯨魚頭部,與它對視,輕輕拍它,不管它聽不聽得懂,安撫道:“稍微等一下,馬上幫你清理掉這些寄生藤壺!
“嚶嚶嚶——”座頭鯨柔和地回應,仿佛能聽懂她的話一樣。
路遙看過人類幫海龜清理藤壺的資料,藤壺已經嵌進皮膚里,還是活的,生撕下來會令宿主萬分痛苦。
人們會把海龜放在淡水里浸泡,等藤壺死去,再用工具一點一點清理掉,隨后還要給宿主上藥。
像座頭鯨這樣巨大的海獸,泡淡水的想法不太現實。
而它身上的藤壺實在太多,物理驅除肯定比海龜還要難受。
路遙回了一趟美甲店,找姆姆幫忙。
美甲店里異族店員眾多,各個都是魔法高手,但只有姆姆是水系魔法師。
姆姆正在打掃店鋪,看到路遙回來,默默放下抹布,慢慢挪到她面前,水潤的大眼睛里滿是欣喜,“嘰。”
深海里有巨大的嚶嚶獸,家里也有“嘰嘰嘰”的史萊姆。
路遙蹲下來,摸摸姆姆光溜溜的腦袋,柔聲說:“姆姆,有點事情需要你幫忙,只有你能做到!
姆姆眼里滑過一道光,激動道:“嘰嘰!”
他終于能幫到店主了。
路遙跟姆姆解釋,她想要一個巨大的封印水魔法。
姆姆轉身回到研究室,片刻后,拿出一個水晶球遞給路遙,“嘰!”
路遙接過來,“謝謝啦。晚上帶海鮮回來,姆姆有吃過大龍蝦、鮮海膽嗎?”
姆姆眼睛亮晶晶,呆呆地搖頭。
路遙拍拍他,“那晚上帶最新鮮的給你嘗嘗。”
“嘰!”
路遙回到毛茸茸小店,店里的客人心不在焉地注意仍停留在外面的座頭鯨。
她換上潛水服,游到座頭鯨身側,引它緩緩游開,遠離毛茸茸小店。
客人害怕,附近的自閉魚群膽子也小,看到這樣的深海巨獸在附近徘徊,不敢進店里。
一人一鯨游到一片寬敞的陌生海床,附近只有彩色的珊瑚、?约吧钤谶@里的水生物。
路遙掏出姆姆做的水球,直接丟在座頭鯨身上。
水球膨脹,越來越大,慢慢包裹住鯨魚被藤壺寄生的皮膚。水球里裝著淡水,以魔力構筑出屏障,隔絕海水。
像一塊塊膏藥一樣,貼在座頭鯨被藤壺寄生的皮膚上。
水泡炸開,路遙知道藤壺死了。
她掏出一把美工刀,將暗系魔力纏繞在刀刃上,一點一點刮去鯨魚皮膚上死去的藤壺組織。
暗系魔法的破壞屬性頃刻間將脆弱的石灰質碎殼清理干凈,鯨魚的體型太大,路遙忙前忙后,花了近三個小時,清理掉它身上大部分藤壺。
這期間,座頭鯨時不時回到海面換氣。
路遙累了,就趴在它背上休息,隨它上浮。
她還是無法浮出海面,就像有一層隔膜,能精準區分人和海洋生物。
一旦觸碰到邊界,路遙就被隔開了,緩緩沉入海底。
座頭鯨換氣回來,發現路遙被落在海里,還發出類似“疑惑”的嚶嚶聲。
路遙不知該怎么解釋,打起精神為它清理掉身上最后一些藤壺,最后使用光系魔法治愈。
“好了,藤壺沒有了。還疼嗎?”
路遙輕輕摸座頭鯨,使用心靈感應。
“不疼了。”它輕搖鰭肢和尾巴,顯得十分開心,眼睛注視著路遙,“她好像母親;蛟S,真的是母親。要告訴同族,母親回來了!
心靈感應有一定延遲,路遙聽到完整的內容,那頭座頭鯨已經擺著尾巴游遠了。
母親回來了,什么意思?
路遙心里落下一個謎團,緩緩掉頭,托著疲憊的身軀往回游。
她感覺自己像剛剛洗完一輛大高型客運汽車的洗車工,手臂酸軟無力,腿也快抬不起,游得異常緩慢。
“嚶——”身后忽然傳來熟悉的叫聲,和座頭鯨的聲音不太一樣,倒是有點像虎鯨。
果然,一頭海中大熊貓“嚶嚶”叫著猛地出現在她身側,圓潤微凸,有點像海豚的臉湊過來,話密得不行。
“嚶嚶嚶。”
又是那只被她救過的虎鯨幼崽。
它們族群最近似乎頻繁回到這里。
該說不說,它來得時間還挺湊巧,再早一點,怕是要招一頓打。
這時候,座頭鯨已經離開。
和它一起來的還有一頭雄性成年虎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一只。
路遙與成年雄性虎鯨對視,眼神探詢。
半晌后,成年虎鯨下頜微張:“嚶。”
確定了,還是那頭高冷的雄性虎鯨。
虎鯨幼崽很活潑,緊挨著路遙,一直“嚶嚶”。
路遙有點脫力,試探地伸手。
雄性成年虎鯨不著痕跡擠開虎鯨幼崽,光滑的身軀微微托住她。
下一秒虎鯨幼崽又擠回來,腦袋輕拱路遙的腰,嘮叨沒斷過。
虎鯨腦子里會想什么呢?
路遙忽然感到好奇。
路遙往后伸手,摸到虎鯨幼崽光滑的皮膚,默默施放心靈感應。
幾秒鐘后,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在路遙腦子里響起。
“啊,喜歡姐姐。”
“要不要一起抓鯊魚玩兒?”
路遙:“……”
不愧是海中霸主,抓鯊魚說得就跟抓水母一樣輕松簡單。
過了一陣,少年音再次響起。
“鯊魚,不太好吃!
“鯨魚,好吃!
“……”路遙默默游開一點。
虎寶真的很兇殘,還好它們不吃人。
在水里泡太久,手腳都沒沒力氣了,她開始有點掌控不了平衡,經不住往一側偏移。
成年雄性虎鯨再次湊過來,輕輕托住她,在水里甩了甩腦袋,又側過來輕輕咬住她的一只手腕,拖起她慢慢往前游。
路遙這次沒有那么害怕,甚至有點好奇,這頭虎鯨此時的想法。
這時他們路過一片花園鰻魚棲息的海床,一條條細小的鰻魚縮在洞穴里,露出腦袋和半截身體,在海水中輕搖,捕捉浮游生物,像一簇隨風搖曳的細弱花枝。
誠實地說,這場景遠看有點詭異。
但若是走近一點,觀察花園鰻魚,又覺得它們其實長得很有萌點。
身條細長,身上布有小塊斑紋,有的顏色很絢麗,眼睛很大,膽子比較小。
群居生活,習慣藏身于洞穴,捕食時尾巴也不會離開洞穴,這就是它們的生存方式。
路遙的視線落在表情憨萌的小鰻魚身上,低聲嘀咕:“啊,突然好想吃鰻魚飯!
不遠處沉迷捕食的花園鰻魚們似乎感知到危險,集體縮回身體,藏進洞穴里,只留一雙眼睛小心翼翼探查外面的情況。
路遙無趣地收回視線,她想吃的是肉質肥軟的大鰻魚,不是這種長相憨萌又沒肉的小糯鰻。
叼著她的成年虎鯨眨了眨眼睛,輕輕側轉身體,讓她更舒服一點。
路遙回過神,想起剛才在思考的事情。
她用了點力氣,彎曲手指,摸到虎鯨尖利的牙齒,施放心靈感應技能。
第117章 第四間店
手指在虎鯨的牙齒上摸來摸去, 等了好幾分鐘,路遙也沒有聽見這頭虎鯨的心聲,心里漸漸升起不妙的感覺。
鳥獸版心靈感應適用于所有非人生物, 假若聽不見心聲,只有一個可能——這頭虎鯨并不是真正的虎鯨。
深海魚類都知道刻意避開自閉魚群, 沒道理虎鯨無法區分出同類。
如果真有人能騙過虎鯨天生的聲納檢測, 被接納為同類,路遙只能想到一個人。
從第一間店鋪開始出現的那位神秘青年, 后來她仔細回想過,其實她在三個世界都遇見過他。
第一間店附身在白銘身上,第二間店是大祭司, 妖精們后來告訴她,真正的大祭司卡洛斯十多年前就不在了,從一開始接觸她的就是銀發紅瞳的青年。
而第三間店,他與均衡羅盤做了交易, 化身一株金色蓮花, 為已經毀滅的無常世界開啟二周目。
他總是在藏骨頭, 而路遙莫名其妙開始收集骨頭。
這個人并非無緣無故出現, 他應該和圓夢系統存在某種聯系。
路遙嘗試引導過系統,但這次小系統嘴巴緊得不行。
同時也有一種可能,系統本身也不知道自身和紅瞳青年的關系。
她時常覺得, 系統的憨傻不像裝出來的,它確實不太聰明。
路遙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有時候她也會迷茫,為什么想不起來自己的愿望, 又要去實現它。
紅瞳青年的出現, 似乎也和愿望有關。
他第一次出現是店員、第二次看似是旁觀者、第三次是反派角色……
她的愿望、圓夢系統和紅瞳青年, 中間到底有什么聯系?
連路遙自己都開始感到好奇。
而上一個世界結束時,他說會殺了她。
這一次,她其實一直在等。
根據往日經驗推測,瞳色就是他的標志,無法掩藏。
她平日就特別注意戴眼鏡的客人。
結果他變成了殺手鯨魚,混進虎鯨群。
要不是獲得心靈感應技能,真要被他騙到最后。
路遙壓下萬千思緒,偏頭打量銜著她手腕的虎鯨。
白色斑紋上側,虎鯨的豆豆眼清亮無辜,一時很難辨認瞳色。
但她心中已有八分肯定,這家伙一定是他。
路遙不著急戳穿,回到毛茸茸小店,與虎鯨揮揮手,準備進店。
虎鯨幼崽還想叫她出去玩,她實在太累,站在臺階邊,輕聲跟它講道理。
虎鯨幼崽自然聽不懂,張嘴就要叼她出去。
雄性虎鯨輕輕撞開幼崽,“嚶。”
虎鯨幼崽原地旋了一圈,密密匝匝地“嚶嚶”聲飆出來,開始耍脾氣了。
“嚶……”雄性虎鯨“嚶”了兩聲,忽然注意到路遙饒有興味的目光,幾不可察的一頓,隨后轉身快速游走。
虎鯨幼崽有點委屈:“……嚶!
雄性虎鯨頭也不回地游走,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幼崽“嚶嚶”叫著追出去。
路遙心情很好地回到店里,脫去潛水衣,放了熱水泡澡。
今天太累了,沒精力再出門撿垃圾,她打算下午休息了。
路遙從浴室出來,店門口圍著一圈客人,似乎又出了什么事情。
清美站在門口,看見店主出來,立刻高聲招呼:“又有一頭座頭鯨游過來了。”
路遙腳下一滑,又來?
“嚶嚶——”座頭鯨的歌聲縈繞,路遙木著臉小碎步往門口挪。
客人自覺散開,讓出位置。
路遙出現在門口,座頭鯨游過來,嘴里好像叼著個東西。
臨到店門前,它緩緩張開嘴,被海草兜住的大龍蝦嘩啦啦漏出來。
倒完龍蝦,座頭鯨朝路遙微揚腦袋,擺動鰭肢,開心地唱歌。
路遙認出是上午那只座頭鯨,虛驚一場,不用再洗一頭大鯨魚,心情放松下來,試探地出聲:“這些送給我?”
因為沒有牙齒,座頭鯨的主要食物是磷蝦和一些小魚。
不知它從哪里找來這么多大龍蝦,還用海草兜著,這智商有點逆天了。
它似乎專門來給路遙送龍蝦,略微停頓片刻,跟她打了招呼,就“嚶嚶”叫著游走了。
門口客人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不是上午那頭鯨魚。窟知道送東西,總覺得這里的水生物有點聰明過頭了。”
“那些虎鯨不也經常來找店主,時常送魚送蝦!
“這龍蝦好肥,還是活的,可以點單不?想吃龍蝦刺身!
“海里怪冷的,海鮮粥也不錯!
剛說想吃海鮮粥的客人,身體漸漸退化,變成一條鵝黃色的花園鰻魚,被泡泡圈起,緩緩飛出毛茸茸小店。
自閉魚群適應了垃圾海的生活,在毛茸茸小店擼貓吃海鮮,無聊了就出去撿海膽、抓魚,小日子過得輕松又愜意。
人一旦躺平,就容易生出惰性,有一些人開始覺得生活在這里好像也不錯。
路遙覺得這片海似乎自有規則,一旦自閉魚類狀態恢復,就會立刻送他們離開。
又送走一位,任務進度+1。
路遙讓清美提來廚房的大水桶,撿起店門前的大龍蝦丟進去,過濾處理后再丟進魚缸養著。
粗略一數,大約有上百只,足足裝了三四桶才收拾干凈。
路遙挑了三十只大龍蝦,又撈出三筐別的海鮮,讓小姬送到小吃店。
三分之一做食材在店里賣,三分之一做成食材盲盒,送到盲盒店,最后三分之一做海鮮員工餐,四間店鋪的員工都有份。
今日份的快樂是海鮮給的-
傍晚時分,日暮余暉順著窗沿灑落,為云山林海鍍上一層溫柔的暖色。
海底漸漸幽冷,客人們習慣在天色黑盡前離開,回到自閉魚群聚集的地方。
夜里和同類待在一起,比深海其他地方,令人安心。
二心翻著肚皮躺在矮幾上,爪爪蜷起,表情懶散又疲憊。
路遙等了一整天,就等這一刻,蹲下rua二心的肚皮,施放心靈感應。
“累……死了……”
二心的本音嬌軟撩人,傳進路遙腦子的聲音卻是好聽又攻氣的御姐音,果然是女皇大人。
路遙聽了一會兒,二心是一只表里如一的“勢利”貓,內心戲不少。
她抱怨客人不喂她小魚干,還一直捏她肉墊。
其實是路遙刻意囑托過,不要喂二心太多零食。
她太貪吃了,體重長得很快。她又懶,不愛動彈,最會賣萌討食,比幾只小的還熟練。
哪個客人見了都喜歡,想喂它吃東西。
二心已經開始往煤氣罐罐得方向發展,路遙才在店里掛了塊小牌子,囑托客人盡量少喂二心吃東西。
二心太會撒嬌,客人們忍得辛苦,沒想到還是招了二心的恨。
路遙還打算找個時間送她去做絕育手術,這情況還是讓小姬送好了。
二心絲毫不知道店主的安排,翻了個身,大圓臉蹭手手,開始呼嚕。
“最喜歡老大了,每天都帶肉肉回來!”
“老大,想吃肉肉!”
路遙想笑,難怪這么黏她,原來是圖她的“捕獵”技巧。
二心果然是小貓精,知道誰是給飯吃的人。
這時平角褲路過,小心翼翼叫了一聲,似乎也想來蹭路遙。
二心猛地起身,跑過去給了平角褲一頓“無影喵喵拳”。
平角褲慫兮兮地趴在地上,嘴上倒是不饒人,一直放垃圾話。
惹得二心不耐煩,又揍了它幾下。
打完架,二心優雅地邁著小碎步,回到路遙身邊,圓圓的貓眼純然無辜,“喵!
路遙:“……”
路遙走過去,一把撈起平角褲。
長毛奶牛安安穩穩待在她懷里,聲音拉長,仿佛有幾分不情愿。
“又抱我又抱我,就那么喜歡我?”
“人類真變態,哼。”
帶有抱怨語氣的磁性男聲傳入路遙耳中,一時分不清它是真不喜歡,還是傲嬌。
路遙蹲身,默默放下平角褲。
惹不起惹不起。
平角褲突然被放回到地板上,懵懵地仰頭回看路遙,琥珀色的眼瞳里滿是茫然,好像在問:“怎么不抱我了?”
白襪子、茶茶、碰瓷、甜咖幾個已經被姬非命收進航空箱,路遙轉頭去找呆膠布。
小家伙還蹲在壁膜前看外面漂浮的水生物,十分入迷。
路遙撓了撓它的腦袋,引起它注意后,一把撈進懷里,順便聽聽小朋友在想什么。
“啊,是姐姐。該回家了。”
清朗好聽的正太音傳到路遙腦中,呆膠布還在往路遙懷里拱。
“喜歡姐姐的味道!
路遙嘴角忍不住上翹,貓德教育果然還是要從崽崽抓起。
除了碰瓷那個逆子,甜咖和呆膠布都太乖了呀。
相比而言,成年大貓的世界復雜又現實,欲望交錯,一點都不單純。
二心眼里,她是提供食物的工具人。
平角褲眼里,她是變態。
白襪子和茶茶還沒接觸,路遙暫時不想“自取其辱”-
路遙休息了半天,晚上又偷偷喝了一瓶回復藥劑,肌肉酸痛得到大幅緩解。
早上,她安排好幾間店鋪的日常事宜,又開始潛海撿垃圾。
自閉魚群最近活躍,來店里玩耍放松的客人肉眼可見的增多。
店鋪如今的空間已經有些狹窄,毛茸茸數量還是太少,路遙想盡快升級店鋪、繼續增加毛茸茸數量。
這次任務附帶免費升級店鋪的獎勵,任務進度一直穩步提升。
暫時不用操心任務,路遙開始抓人氣值這頭,多攢點沒壞處。
她還是沿著自閉魚群的方向,一路前往垃圾山。
那一處垃圾最多,撿拾起來不費力氣。
這一帶比起最開始空曠不少,路遙撿拾過的地方甚至漸漸顯出一條小路。
她沿著小路往前游,想撿點大件物品,沖一下人氣值。
“嚶!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路遙動作一頓。
“嚶!
片刻后,短促的像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嚶”聲再次響起。
路遙抬頭,四處張望,視線忽然停在堆滿金屬垃圾的斜坡上。
一頭成年虎鯨被垃圾壓住,只剩腦袋和半截尾巴露在外面,似乎動彈不了。
路遙沿著緩坡游上去,越看這頭虎鯨越覺得眼熟。
她心里冒出一個猜想,伸手摸它光滑的腦袋,果然沒有聽見聲音。
“嚶!被ⅥL表現得有些委屈。
路遙極力繃住將要上翹的嘴角,假裝查看情況,繞著它上下游動,終于在它的尾巴下找到那個標記。
自閉魚類才有的十字傷口,它也有。
原本它身上光溜溜的,流線型十分漂亮,并沒有什么傷口,路遙一直不能完全確定。
它的傷口在尾巴上,藏在不容易被觀察到的下方。
“嚶?”它似乎意識到什么,發出一聲疑問,奮力擺動尾巴。
水生物的尾巴大抵都很漂亮,路遙沒有觀察過其他虎鯨,這一頭雄性虎鯨的尾巴是黑色,尾巴尖尖上又有一圈窄窄的白色花紋,像美甲里的法式邊,還挺精致。
“別亂動!”路遙輕拍它,“我來幫你!
這家伙待在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
路遙想不出它困在垃圾堆里的原因,但也可能真是意外。
他看起來真的不喜歡“嚶嚶嚶”,剛才為了求救,接連“嚶”了好幾聲。
路遙舉起機器,清理掉壓在虎鯨身上的大件垃圾。
虎鯨重獲自由,象征性“嚶”了幾聲,繞回來停在路遙身側,不走了。
路遙:“你要陪我撿垃圾?”
“嚶!被ⅥL豆豆眼望著她,一臉無辜。
這家伙,真演起來了。
路遙沒再說話,背著機器重新開始撿垃圾。
虎鯨果然也不愿走,一直跟在她身側。
它和其他虎鯨真的不一樣,沉默寡言,幾乎不說話。
若非那巨大的體型,路遙時常忽略它的存在。
潛海上午結束,下午路遙沒有遇到它,獨自去了垃圾山。
臨近傍晚,路遙返程。
收獲不錯,這一天就攢了接近七萬人氣值。
路遙回到店里,身體疲憊,心情卻十分愉快。
姬非命看到她,眼睛微微一亮,走過來低聲道:“店主,下午你不在的時候,來了一頭虎鯨,丟了一兜鰻魚在門口!
路遙:“???”
第118章 第四間店
路遙到廚房一看, 兩個藍色生鮮塑料箱里裝滿鰻魚,擠擠挨挨還在蠕動,又肥又新鮮。
姬非命和清美知道路遙的習慣, 剛從海里撈起來的海鮮要單獨養一陣,再放進魚缸。
清美見路遙回來,高興地說:“店主, 可以吃鰻魚飯了!
路遙還沒脫潛水衣, 隨意看了一眼,問:“這箱子哪兒來的啊?”
姬非命靠在門邊:“我去買的。”
戴著臨時工牌, 他也能出入店里的特殊空間。
“哦。”路遙起身, 往浴室走, “我先洗澡, 出來再處理它們!
浴室里, 路遙放滿熱水,淋浴后整個人泡進去,陷入沉思。
她昨天說過想吃鰻魚飯, 今早偶遇被困虎鯨, 下午收到兩筐鰻魚。
怎么想都不像巧合,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若說想殺她,每一個世界, 他都有無數次機會。
猜不透。
門口傳來爪子扒拉門的“撲哧撲哧”聲。
“喵!
聽起來像是二心, 路遙回神, 泡得有點久了,起身穿衣服。
路遙出來的時候,清美已經走了, 姬非命正滿屋子收貓。
二心剛才就是想往浴室躲才扒拉門, 這會兒已經被姬非命抱起來。
路遙到廚房清理鰻魚, 挑了二十條新鮮肥鰻,準備送到小吃店做烤鰻魚,剩下的放進缸里。
深海魚缸里養了鰻魚、八爪、鯛魚、海膽、龍蝦、螃蟹……種類越來越多,都用隔板隔開,倒不擔心養壞-
晚上八點半,最后一桌客人離開,九品堂江湖菜館打烊。
謝明華摘掉廚師帽,抬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快速做完廚房衛生,換了衣服離開。
他在餐館后門巷子口的燒餅攤買了個兩塊錢的餅,提著從店里帶出來的水杯,邊吃邊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
到站牌處停住,餅剛吃完,車也來了。
花兩塊錢坐公交到家樓下,時間差不多九點一十。
他到地下車庫取車,點開手機上的接單軟件,開始第二份工作。
謝明華有兩個孩子,大娃剛上小學,小女兒馬上也到上幼兒園的年紀。
妻子辭職在家帶孩子,每日忙得不可開交。
為緩解沉重的經濟壓力,半年前開始,他下班之后嘗試做網約車司機。
人流量大的時候,比如過節,或是遇上下雨,一晚上能有兩三百,更多時候忙活半夜,收入幾十上百元。
凌晨兩點半,謝明華手工回家。
今天不太行,幾個小時全磨在等單上,最后掙了五十來塊。
路過樓下的燒烤攤,謝明華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咽口水。晚上急著上工,沒等到店里吃晚飯,囫圇吃了個小餅,這會兒真有點餓了。
成年男人點一頓燒烤,最少得三十。
忙忙碌碌一晚上,統共摟了五十多點錢,實在舍不得點這一頓。
謝明華搖搖頭,忍住口水,尋思回家煮碗面墊墊。
廚房里,謝明華在煮面。
不知是太累,還是走了神,又或許二者都有,打調料找辣油時,他沒拿穩手里的碗。
“砰——”一聲脆響,碗掉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醬油、醋、浸濕的雞精……各種調料四濺開來,在地板上炸開成一團爛糊,猶如他此時的心情。
臥室里,趙柔猛然睜開眼,猜到是丈夫回來了,眉間堆積著疲憊,拉開薄被,起身出去。
“你在做什么?”
趙柔揉著眼睛出來,看見廚房亮著燈,熟悉的高大身影蹲在地上,影子投射到半透的磨砂玻璃推拉門上,眉心微微擰起。
她白天帶小女兒,早上、下午接送兒子,還要料理家務和三餐,晚上輔導孩子的作業。
事情不大,全是瑣碎,一天下來,精力和脾氣都被磨得干癟。
走到廚房門口,看見地上一團狼藉,謝明華正在慌亂打掃。
她心里的火“轟”一下燃了起來,嘴巴緊緊抿著,回身到洗手間找來擦地的抹布,膝蓋用力頂開謝明華,甕聲甕氣道:“我來!
謝明華訕訕地讓開,臉色同樣疲憊。
空氣滯悶,只是上班和生活瑣碎已經榨干他們所有的精力,連吵架都沒有力氣。
趙柔收拾干凈地板,看到灶上已經燒開的熱水,轉身從碗櫥里拿出一個干凈的大碗,準備打佐料。
謝明華走過去關掉明火,沉聲道:“算了,不弄了。我不餓了!
趙柔回頭看他一眼,重重放下碗,轉身回了臥室。
過了幾分鐘,謝明華回臥室拿睡衣,到浴室洗澡,出來已經快凌晨三點半。
他疲憊地躺倒在床上,和妻子相背而眠。
旁邊趙柔一直在翻騰,兩人心里都堵著氣,但也都在隱忍。
吵架,太累了。
他們以為這一夜堵著這口氣,又要鬧心到天亮。
結果,兩人閉上眼,不知不覺睡著了-
“走,去店里。聽說今天有鰻魚飯!
“還有放了整整半根章魚腿的章魚燒,快點,去晚就沒位置了。”
“難道只有我去店里擼貓?明明是貓咖,怎么都沖著吃的去?”
旁邊有一條魚翻白眼,“那你得能搶過那些變態。店里貓太少了,根本擼不到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吃點便宜大碗的正宗海鮮!
“二心可太萌了,叔叔抓螃蟹養你!”
“看吧!這些人臉都不要的,嘖!
“等會兒出來,一起去撿海膽不?”
“我去!撿海膽可太有意思了,還能讓店主幫忙做海膽蓋飯!”
耳邊很吵,謝明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在做夢。
周圍全是會說話的魚類,而他變成了一尾海馬。
皮膚灰黑,肚子凸起,尾巴長長,游動十分緩慢。
謝明華笨拙地嘗試在水里游動,好幾次還無法掌握要領,一抬眼,發現旁邊有一尾通體姜黃,脊背上布有淡淡米黃色花紋的海馬在注視他。
說不上來是那一秒的感覺,他脫口而出:“趙柔?”
姜黃色海馬慢吞吞游到他面前,有些不可置信:“老公?”
兩人相認,都以為在做夢。
周圍的魚類一直在討論什么小店,并紛紛往一個方向游動。
謝明華和趙柔尾巴牽著尾巴,跟隨它們,緩慢朝那間店鋪游動。
毛茸茸小店店門大敞,海水被透明薄膜隔離。
海馬夫婦看到各種魚類用力撞進門里,變成人的樣子,驚異不已。
他們對視一眼,尾巴卷在一起,奮力往門里擠。
進到店里,變回了本來的樣子,只是仍不知道這是哪里。
有熟客看出兩人拘謹,主動打招呼:“你們第一次來?一起的?”
謝明華牽著妻子的手,點頭:“嗯,這是我老婆,莫名其妙來到這里。老哥,這里是什么地方?”
搭話的熟客也驚訝了,立刻笑著跟周圍人說:“來這里這么久,第一次見還能搭伴兒來的!
謝明華和趙柔不解,為什么不能搭伴兒來?
他們還是懷疑,這里真的不是夢境嗎?
清美從廚房出來,看到無所適從的夫婦倆,替他們解答了疑惑。
兩人靠坐在墻邊,旁邊就是貓爬架。
趙柔眼睛瞪大,觀察著周圍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是一家開在海底的貓咖,客人是變成深海魚的人類。
只需上交一些新鮮海鮮,就能在店里擼貓、用餐,胡亂揮霍時間。
“為什么我們會來到這里呢?”謝明華喃喃自語,想到早上還要上班,心情就焦急起來。
趙柔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既然來了,要不我們也試試放松一下?不用交錢,就能吃海鮮,那些貓咪也很可愛。”
自從有了大寶和二寶,兩個人的生活幾乎全以孩子為中心,生活花銷大幅度朝孩子傾斜,時間和精力也全都奉獻給家庭。
每個清晨和夜晚,疲憊一點一點堆積,壓彎了他的脊背,磨滅了她的活力。
他們并不后悔做過的選擇,也喜歡自己的一雙兒女。
只是忽然有個放松度假的機會,趙柔有點蠢蠢欲動。
最開始招呼兩人的熟客跟他們透露,來到這片海,著急也沒用,不到時間,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謝明華猶豫也沒用,擔心孩子也沒辦法,就如那人所說,他們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徹底放下心里包袱,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謝明華說:“我看剛才有人點鰻魚飯,你要不要吃?”
趙柔點頭,摸了摸衣兜,臉色微微一變:“不過我身上沒錢,你帶了沒?”
兩人都穿著睡衣,謝明華兩兜同樣空空。
沉默蔓延。
趙柔望向薄膜外游動的海魚,眉心緊蹙。
可惜他們在海里是海馬,游動都困難,更別提捉魚。
沒錢沒魚,剛才的暢想都是一場空。
趙柔抬手摸到脖子。
她習慣戴一條黃金細鏈條。
沒有墜子,就單單一條裸鏈。
這是她和謝明華談戀愛第三年,她過生日,他送她的禮物。
那時還是學生,都沒什么錢。
他做兼職,幫人打游戲、送外賣,兩個月攢了兩千多,買了這條鏈子送她。
對她而言,這條鏈子比結婚時挑的首飾還珍貴。
謝明華注意到她的動作,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這個別動。我來想辦法。”
幾分鐘后,謝明華笑著回來,手里拎著一串海鮮,有螃蟹有海膽,“我跟那邊幾個老哥說好,下午和他們一起去撿海膽。他們借了我一些海鮮!
自閉魚類品種不同,有的善于捕食,有的則只能望魚興嘆。
不過這海洋里的一切都任人取用,善于捕食的自閉魚時常和不會捕食的魚合作,一起去海里“趕!薄
一來可以積攢到毛茸茸小店消費的“資金”,二來魚多真的會好玩很多。
不善捕食的魚類可以采集海草,合作編織簡易容器,或者幫忙攔截逃跑的食材。
夫婦倆用海鮮換了一份鰻魚飯、一份刺身拼盤、一份章魚燒。
店里沒多余位置,兩人就靠在貓爬架旁邊吃東西。
路遙聽說來了一對夫婦,親自上餐,隨意問道:“二位在海里的形態是海馬?”
趙柔點頭:“怎么了?”
第119章 第四間店
路遙見夫婦兩人穿著睡衣, 背靠透明薄膜坐在地上,有點凄涼, 招呼小姬拿張折疊桌過來, 挨墻支上。
她放下餐點,才抬頭說:“來這里的客人大多是一個人,像你們這樣結伴來的還是頭一次, 而且還是海馬。”
趙柔皺眉:“海馬有什么特別?”
路遙:“海馬是目前自然界中唯一一種由雄性孕育后代的生物。因為雄性海馬擁有育子囊,胚胎在雄性的育子囊中受精到發育完全,整個過程大約是50-60天, 隨后小海馬出生!
路遙說得簡略平淡,謝明華還是變了臉色。
不自覺代入人類, 他深深地感到驚恐。
女性育兒是根深蒂固的觀念,不僅包含生育的過程,還有養育、教育, 全程離不開母親的身影。
趙柔瞧謝明華一臉菜色, 吐出一口氣,笑道:“這倒是新鮮!
路遙的視線在兩人指尖逡巡, 繼續道:“不過我覺得更有意思的其實是海馬的生活習性。它們的一生大約是三到四年,從出生起就要面臨殘酷的生存挑戰。根據種類不同, 雄性海馬生育一次大約能釋放幾百到上千尾海馬幼崽, 而數量如此眾多的幼崽中可能只有幾只到十幾只能順利活到成年。
“海馬沒有鰭肢, 游動緩慢,一生中大部分時間躲在繁密的珊瑚叢中, 用尾巴卷住一根珊瑚枝,隨著海流浮沉, 等待食物主動飄過來。度過兇險的幼年期, 海馬將要花費漫長時間尋找伴侶, 所以它們一生只有一個伴侶。
“偶爾遇見拖著長長的尾巴緩慢游動的海馬,總覺得它們表情喪喪的,反應又慢又呆。結果有一次遇見一對海馬在珊叢中并列同游,才知道它們還有那么活潑的時候。那是雄性海馬求偶成功后,和雌性海馬同游培養感情!
路遙經常潛海,不刻意觀察,也總會遇見各種各樣的水生物。
見得多了就會生出好奇,進一步觀察、查資料了解,有時候還忍不住像這樣分享給客人。
海底世界絕不安穩平靜,而有趣的是每一種海洋生物都有獨特的求生技巧。
海馬的一生在壯麗廣闊的海洋世界,渺小平凡得不值一提。
但它們的生存方式卻為深海世界增添了一筆無法忽略的魅力。
謝明華和趙柔四目相對,陷入迷之沉默。
“小店限時供應的鰻魚飯,肉質肥美,汁濃味鮮,請慢用。”路遙隨意多說兩句,沒想到把客人聊沉默了,打了個岔,飛快逃離。
謝明華把鰻魚飯推到趙柔面前,“這鰻魚確實不錯,新鮮肥美,醬汁濃厚,烤的火候恰當。你快嘗嘗!
趙柔以前喜歡吃鰻魚飯,最近幾年幾乎沒再吃過。
沒有其他原因,一份好的鰻魚飯太貴了。
有時候想吃,又覺得幾百塊一頓就吃掉了,不合算。
要不是今天在這店里遇見,謝明華也快忘了這事。
他的主職是廚師,在家卻很少下廚。
趙柔用筷子把鰻魚和米飯分成兩份,“這鰻魚確實肥,你也嘗嘗!
她咬了一口肥厚的鰻魚肉,軟糯咸香,舌尖輕輕一抿,就在嘴里化開,醬汁裹著沒有絲毫腥氣的魚肉在舌尖翻騰,迅速覆蓋過往所有關于鰻魚飯的記憶。
這是迄今為止,她吃過的最美味的烤鰻魚。
趙柔一刻不停,用木勺挖一勺浸潤醬汁的米飯,再蓋一大塊烤鰻魚在米飯上,放一點小菜提味。
滿滿一大口塞進嘴里,好吃得靈魂都要出竅了。
謝明華怔怔看著趙柔,只覺得很久沒在她臉上見過這么生動的表情。
想討她開心,原來只要一碗鰻魚飯就可以。
“看我干嘛?快吃啊,不愧是在深海,這刺身也鮮得不行,海膽也太好吃了!壁w柔已經沉浸在美食的快樂里。
“嗯!敝x明華輕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金槍魚刺身,眉梢松開,“真的很好吃!
“店主真是巧思,怎么會想到在深海開貓咖呢?等會兒吃完,我們也去擼貓!壁w柔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毛茸茸小店的氛圍中。
謝明華吃了幾口放下筷子,看著壁膜外的世界,腦子里不自覺回想店主的話。
海馬的一生,就仿佛是他和趙柔的一生。
可他們不是海馬,明明可以有別的選擇。
只要稍微鼓起勇氣,先踏出一步,做出改變。
趙柔吃完鰻魚飯,又吃了一點刺身,最后以章魚燒收尾。
她咬到面衣中間彈牙新鮮的半截章魚腿,眼睛一亮,“這里面真有章魚,不是面糊和包菜,太好吃了!
謝明華想說什么,最終沒能開口。
吃飽之后,兩人擠到大堂中間,擼了會兒貓。
毛茸茸太受客人喜愛,根本沒辦法講究,只能打游擊一般四處蹭貓。
他們擼到了白襪子、二心和平角褲。
二心簡直是店里的女明星,誰都喜歡她,萌新客人摸兩下,就被旁邊聲稱撿海膽養二心的大叔擠開了。
旁邊有客人起身,說要去撿海膽。
謝明華立刻拉著趙柔過去,先前和那幾位老哥說好了,要一起去撿海膽。
海馬行動太慢了,離開店鋪沒幾分鐘,兩人就被隊友落下了。
他們在陌生的海床附近迷了路,干脆找了簇珊瑚歇息。
尾巴卷住珊瑚枝,身體隨著海流左飄右蕩。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忽然,一對尾巴互相卷著的野生海馬從兩人面前游走。
謝明華看向趙柔,對方也正轉頭看他。
海馬形態,無法做出表情,但他們都感覺對方應該在笑。
“叮鈴鈴——”
鬧鐘響起,謝明華睜開眼睛,坐起來,渾身輕松。
他撓了撓頭,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十分特別的夢。
趙柔也醒了過來,看一眼謝明華,皺眉抓了把頭發。
昨晚好像做了一個特別不真實的夢,但又想不起來夢到了什么。
她起身往盥洗室走,“早上吃面吧,炒個你喜歡的土豆肉絲面碼。”
謝明華也爬起來,跟她一同進去,“等會兒我送大寶去學校吧!
趙柔回頭看他:“你來得及?”
謝明華憨笑:“嗯,早點出門,步行過去,花不了太久時間。”
早上堵車,不開車比開車更方便。
趙柔有點不放心,又覺得如果丈夫能送大寶去學校,她弄完早餐就可以放心收拾家里和照看二寶,確實會輕松一點。
“別想了,就這么辦!敝x明華一錘定音-
搖光市,云庭御景高級別墅區。
景玉溪穿著一襲深紅裸背晚禮服,坐在黑色鋼琴前,指尖如在舞蹈,連成一曲撩人心弦又極具個人色彩的樂章。
琴音方落,掌聲響起。
方茹率先走過來,眼中的贊賞不加掩飾,“玉溪,你的琴已經脫胎換骨,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樣了!
景玉溪拎著裙擺起身,臉上掛著淡淡笑意,“謝謝舅母!
這種家中聚會,景玉溪以前太忙,幾乎不怎么參加。
這次小表弟生日,她剛好在搖光市,不來不像樣,才過來一趟。
來了才知道,她狀態不好的事情已經成了親戚們的談資。
誰見到她,都要假意惺惺調侃兩句。
總有人反復提及,景玉溪本就不是能忍耐的性格,但對撕又不是她的風格,剛好宴廳中間擺著一架鋼琴,便彈了一曲。
那一次去過毛茸茸小店,困擾她的問題已經解決。
不過待在搖光市這段時間,她還是經常去店里擼貓玩耍。
不僅僅為了放松,沉在海底仰望上空時,心變得沉靜,思維逐漸清晰,總能獲得無限靈感。
無視四周探究的視線,方茹拉著景玉溪走到角落,“看起來,你已經完全康復了!
景玉溪如今心境開闊,對此十分坦然,“嗯,都是自己鉆了牛角尖。”
方茹臉上飛快掠過一絲訝然,此時才真的覺得景玉溪確實已經脫胎換骨。
“你找的哪個醫生?回來不到一個月,這就痊愈了!
景玉溪眨了下眼睛,聽出方茹有事。
平時這種情況,隨口介紹一句,推個聯系方式就行。但她并沒有在醫院治療,能不能介紹新客人,得先問過店主。
想到自己也是被白鏡介紹過去,景玉溪沒有直接拒絕,道:“舅母,您直說。”
方茹湊近到景玉溪耳邊,壓低聲音,“是這樣……”-
毛茸茸小店推出鰻魚飯和章魚燒后,任務進度加快許多。
半天時間,就有十多位客人離開了垃圾海。
路遙看了一下后臺的任務記錄,只差三位客人,就能完成任務。
她已經畫好店鋪升級的圖紙,薅系統羊毛的機會不多,這次她要搞個大動作,只等任務達成,立刻進行升級。
不過潛海的時間到了,她要出門撿垃圾了。
路遙走出廚房,今天客人格外多,大堂里快坐不下了。
平時來擼貓的人也多,但完全沒有像今天這么夸張,密密麻麻跟沙丁魚一樣擠在一處。
“怎么了?”路遙找到清美,問道。
清美正在看熱鬧,聞聲回頭,指著外面道:“店主,外面有鯊魚,大家不敢出去,來店里避難!
路遙看一眼,還真是鯊魚。
不過那大鯊魚腦門上頂著一個大大的十字傷疤,是自閉魚。
“那不是人嘛,有什么好怕的?”
清美解釋:“剛剛有一只水母,和大鯊魚打架,有人路過被蟄了。”
路遙:“……噗!
第120章 第四間店
和大鯊魚打架的是一只紫海刺水母, 拖著長長的像蕾絲裙擺的觸須,勇猛的與大鯊魚搏斗。
它帶有紫色條帶的漂亮的外傘蓋有一個顯眼的紅色十字傷疤,看來這也是人。
說不定他們是熟人, 認出彼此, 才在海里大打出手。
路遙趴在壁膜上看了一陣,直徑不到三十厘米的小水母竟和幾噸重的大鯊魚打得有來有回,太魔幻了。
海刺水母有毒,蜇人很疼。
大白鯊面目森然, 牙齒尖利可怖, 可惜空有大個子,完全像個大沙包,腦門上被蟄出一片紅點點。
最初的慌亂過后,店里的客人們坐下來,一邊擼貓一邊看熱鬧,誰都沒有要去拉架的意思。
路遙走到門口,穿上腳蹼, 避開打架的鯊魚和水母, 背著機器往垃圾山的方向游。
熱鬧看不完, 還是正事要緊。
如今的垃圾山與最初相比,幾乎縮小了一個號, 不僅為店主貢獻了幾十萬人氣值, 靠近自閉魚群的方向,甚至空出一小片海床, 平坦的泥沙下, 開始出現一些底棲生物。
再過段時間, 或許會有珊瑚、海藻、?、底棲魚類, 變得和毛茸茸小店側面的珊瑚礁林一樣充滿生機。
眼前緩緩飄過一只透明的海月水母, 路遙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海月水母沒有毒,長得也很好看,透明傘蓋中間有一圈白色四葉草樣的花紋,觸須隨著傘蓋一收一縮,游動的姿態優雅美麗,像從天際緩慢飄過的一朵云。
如果背景不是雜亂的垃圾山,一定更美。
她小心避過海月水母,換個方向繼續撿垃圾,一只花笠水母拖著顏色絢麗的細短觸須從眼前飄過,一只萌萌的蛋黃水母從眼前飄過,一只彩虹水母飄過……
路遙停下來,不知何時,水母包圍了這片海床。
各種罕見的棲息在不同海域、不同深度的水母,同時出現在垃圾海的垃圾山空地,接力一般不斷從她眼前飄過。
水母是無脊椎腔腸動物,只有神經系統,沒有腦結構,身體的大部分構成是水分。
絕大部分水母觸須含有毒素,那是它們捕食獵物的重要手段。
若被真正的水母蟄到,可不是鬧著玩兒。
按理來說,這樣的動物不具有思維,行動全憑捕食本能驅使。
而出現在垃圾海的水母頻繁從路遙面前游過,總能恰到好處收斂飄逸的觸須,不觸碰到她。
路遙觀察了一會兒,對沒有腦子的生物,沒辦法施放心靈感應,只好俯身繼續撿垃圾。
這些水母似乎有點喜歡這片海床,如果能清理干凈,說不定它們愿意留在這里。
系統察覺路遙忽然干勁滿滿,回想起前兩天她畫得那張店鋪升級圖,忍不住問:【你又想干什么?】
路遙將一個爛掉的電視機外殼吸進機器,聽到機械音報數積分值+800點,才漫不經心地回:“沒什么,就是覺得這些水母挺可愛。”
系統沉默幾秒,以一種控訴的語氣開口:【店主,升級圖紙我看到了,是不是有點過分?】
路遙把埋在淤泥里的幾節大號電池吸起來,隨口道:“一百萬人氣值裝修費不過分?”
系統:【……那是為了店鋪的安全!
路遙:“那我也是在任務獎勵允許范圍內最大限度擴建完善店鋪。你是不是玩不起?”
系統:【……】
這話從店主嘴里說出來,格外侮辱人。
有骨氣的系統,默默閉了嘴。
它!玩!得!起!
【成功幫助一百位溺海者離開垃圾海,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十萬點,店鋪免費升級一次!】
路遙一喜,“哎呀,任務這就完成了。不過我剛剛又有了一點新想法,圖紙等回頭再修好再給你。”
系統:【……】
【路遙的毛茸茸小店深受客人青睞,升級為三星店鋪,獎勵人氣值五萬點。請店主繼續努力!】
【您有新任務!幫助五百位溺海者離開垃圾海,獎勵人氣值十萬點,出入垃圾海權限!】!!
出入垃圾海權限?
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東西——走出這片海域的方法,原來需要靠完成任務來獲得權限。
路遙之前探索邊界,印證了清美的說法,他們被困在了海里。
這片海域像是一個巨大的立方體水牢,正常海洋生物不受影響,僅僅是有差別的將自閉魚類圈養在一塊區域。
出現在這塊區域中的毛茸茸小店,也理所當然被隔絕在正常世界之外。
系統直到此時才透露,自閉魚群在這里的稱謂是溺海者。
溺海者為何會來到垃圾海?
這片海域之外,人們正常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模樣?
為什么這片海域有那么多垃圾?
座頭鯨稱呼的“母親”是誰?
路遙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說不來是經驗還是直覺,她感覺解開了這些問題,離這個世界的終極任務就不遠了-
修修改改好幾遍,臨到傍晚,路遙才把最終圖紙交給系統。
系統快速掃描她標注出的各種升級細節,聲音繃緊,很不開心:【你真的太過分了!
路遙低頭收拾東西,不把它的控訴放在眼里,“超級期待這次升級,不過我也覺得很有挑戰性。對你來說是不是也挺難?”
系統哽住,萬分不想在店主面前落下風,嘴硬道:【……對你來說難,對我來說不過分分鐘的事。你就等著好了!】
路遙極力繃住笑意,“好,那我拭目以待。”
五分鐘后,系統蔫噠噠地告訴路遙,這次升級的單位太復雜,維護時間要延長一倍,維護期間毛茸茸小店還不能營業。
晚上開始維護,到明天下午六點結束,那時候已經是毛茸茸小店的下班時間,不如停業一天。
路遙找到清美,告訴她明天休息。
清美一臉驚恐,以為店里出了事情。
她在這里上班挺舒服,有吃有喝還能擼貓,不想回海里做“幽靈魚”,得知停業是為了裝修擴大店鋪,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下。
只停業一天就能裝修完,清美還蠻好奇裝修過程,問路遙沒得到具體答復,心里便琢磨明天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毛茸茸小店停業,路遙也不得閑。
店鋪越來越多,每天瑣事不少,為節省時間,她已經在美甲店的休息室住了很長時間。
原來租的出租屋空置許久,一直沒時間處理。
休假這天,她給房東打電話,不續租了。
火速辦好退租手續,路遙叫來搬家車,把出租屋里的行李家當全部送到商店街。
出租屋的小區比較舊,但安全設施還算健全,租金便宜,她在這里住了很長時間。
收拾行李時,翻出很多舊物,最離譜的是雜物間里竟然有一架鋼琴。
一架幾近嶄新的黑色鋼琴藏在防塵布下,識別琴身背面的標志,還是十分昂貴的品牌。
路遙對此卻全然沒有印象,想不起何時買了這樣一架琴。
負責搬貨的小哥看她一臉驚訝,確認道:“這琴是你的不?”
路遙也迷糊,她搬來時,這房子里除了幾組舊木柜和一張板床,沒有其他家具。
但又真的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買了鋼琴,路遙準備打電話問一下房東。
系統悄咪咪冒出來,“本系統有留檔,鋼琴確實是店主的所有物。”
路遙聽了,還是打電話問了房東。
最終確認鋼琴確實是路遙的東西,她讓搬貨小哥把鋼琴抬下去,先送到商店街。
路遙花了半天時間整理,東西實在太多,好些她都不用了。
她收拾出三紙箱漫畫書和小說,送給了哈羅德和司金,還有一些屯在家里的美甲材料和甲油,全部轉移到美甲店。
幾大箱買來沒用過的廚具、碗具和一些雜七雜八僅試用過的閑置物品,全部做成低價處理盲盒,送到盲盒店。
反倒是一些舊物,路遙挑挑揀揀,還是全部收進了她在美甲店的房間。
最后剩下那架鋼琴,放在哪家店鋪都占地方。
路遙把它仔細擦干凈,又花費一千人氣值,讓系統調了音準。
鋼琴很漂亮,放在屋檐下,琴身漆黑,黑白琴鍵交錯,路遙手指隨意按了幾個音符,臉色忽然一怔。
她站直了身體,低頭望著琴鍵,一個一個按動,錯亂的音符漸漸組成一首奇怪的小調。
路遙:“難道我出意外前,其實會彈鋼琴?”
系統偷偷吐一口氣:【嗯……很有可能!
路遙還想說什么,一輛邁巴赫從主干道駛上岔道,徑直開進商店街。
后面還跟著一輛凱迪拉克,一輛中型白色送貨車。
開凱迪拉克是姬非命的愛車,后面的送貨車應該是隨他一起。
前面開邁巴赫的也是熟人,景玉溪率先下車,一眼注意到路遙身側的鋼琴,“店主,這是準備開樂器店了?”
路遙好笑地搖頭,“從家里翻出來的舊物,正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景玉溪圍著鋼琴看了一圈,又試了試音,“這琴不錯啊,你如果不想留著,我可以找人收掉,價格絕對合理!
路遙手指沿琴蓋邊沿摸索,想也不想就搖頭,“算了,我也覺得這琴不錯,就留著吧。”
景玉溪瞧店主看鋼琴的眼神,就知道有故事,可惜今天有別的事,沒辦法和店主促膝長談聽聽過去的故事。
不過談事情前,她得先去毛茸茸小店充電。
好幾天沒見到呆膠布崽崽,快想死了。
“你今天來得不巧,毛茸茸小店停業裝修!甭愤b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無情。
景玉溪抓了抓頭發,“……那我們先談事情。”
“店主,咱訂的貨到了!奔Х敲⒖坛脵C插話。
路遙轉頭看了一眼那小白車,里面都是新來的毛茸茸,“送到盲盒店,讓虎崽先教一教!
從車上卸下來的框子蓋著布,隱隱有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出來,景玉溪好奇:“那是什么呀?”
“毛茸茸小店的新店員。”路遙解釋了一句,“你不是要說事?”
“啊對,差點忘了。”景玉溪一拍腦袋,趕緊拉回思緒-
垃圾海。
溺海者醒來,習慣性游向毛茸茸小店。
那里已經成為他們休閑放松的固定場所。
看到門上“停業裝修”的牌子,一群自閉魚類懵了。
“這店還能裝修?哪里在裝修?根本沒人嘛!
“不會是關門了吧?不要啊,沒有二心崽崽,我要怎么活?”
“是不是虧了,開不下去了?”
一條魚當場翻了肚皮,吐著泡泡囈語:“沒有毛茸茸小店,我的甜咖,我的呆膠布,我的碰瓷,我的快樂……全都沒了……”
小蝠鲼從魚群后面擠進來,大聲道:“店主說停業一天裝修擴建,哪里就沒了?別造謠啊!
有魚小聲道:“可是店里根本沒人,也沒見哪里有裝修痕跡……”
小蝠鲼回頭看了一眼,店里確實安靜無聲。
自閉魚類徹底自閉,一條魚、兩條魚、三條魚,全都開始翻肚皮……
小蝠鲼:“……”
這片海域開始散發不詳氣息,一片翻肚皮的自閉魚中間,大白鯊和紫海刺水母又開始了“晨間友好交流活動”。
一天一夜過去,小蝠鲼醒來,瞪大了眼睛。
這是毛茸茸小店?
怎么會變成這樣?
小蝠鲼游來游去,還是覺得眼前的場景不可思議。
明明昨天還什么都沒有,沒見著施工,也沒聽見聲音,怎么一夜之間變化這么大?
店主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住在海底的女巫吧?
這時,自閉魚群也清醒了。
一條一條翻過肚皮,習慣性朝毛茸茸小店的方向游去。
游到一半,一部分魚類停下來,忽然像生氣的河豚一般瞪圓了眼睛。
這是毛茸茸小店?
原來真是停業裝修,只是店主說的“裝修”和他們理解的“裝修”不太一樣。
一條?~魚眼外凸,吐著泡泡問:“這是裝修,誰家裝修把毛坯房改建成海底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