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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這樣一點也不帥氣

    百鳥想知道自己的血對暗墮付喪神到底是單純的抑制作用,還是真的能減緩他們暗墮的程度。甚至于他的血根本沒有這些用處,是像飲鴆止渴一般的毒藥?

    仰躺在榻榻米上的百鳥看著已經無法控制自己行動和思維的暗墮付喪神,這個舉刀的姿勢讓他的手腕暴露了出來,之前被五虎退咬傷的痕跡還在上面,雖然沒有再流血,但是也并未結痂。

    如果他現在是執法隊的一員,燭臺切光忠絕不會是這樣的態度吧?百鳥心中略過這一點思緒。

    不過他也不想再被咬了,今劍和五虎退是短刀也就算了。百鳥干脆翻身,趁著燭臺切光忠克制著自己沒有反抗的時機,壓制住對方身體本能的行動,用本體刀劃過手掌,看著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身下燭臺切光忠臉上。

    在他劃破手心而溢出蘊含著靈力的鮮血的一瞬間,他可以明確感知到燭臺切光忠的理智瞬間消失,掙扎的動作立刻放大了許多,百鳥死死壓著才沒讓對方真的起身。

    看著鮮血沒入對方的口中,百鳥觀察起了燭臺切光忠此刻的狀態。說是抑制暗墮情況,不如說反而讓燭臺切光忠更加瘋狂了,那么他當時為什么會看到五虎退身邊的污染氣息仿佛減少了一般?

    短時間內失去了血液,百鳥舉起的那只手看起來愈發透明,而就在這一刻,極近的距離足夠百鳥觀察到這時候發生的異變。

    原本環繞在燭臺切光忠身邊的污染穢氣,似有似無地纏繞在了百鳥受傷的那只手中。

    就像是他上次任務看到,他身上的污染氣息轉移到干凈且正常的刀劍付喪神身上一樣。

    這是什么滲透壓原理?濃度高的(暗墮)流向濃度低的?

    但發現了這一點,百鳥也并未停下自己的動作,任由那份污濁的穢氣轉移到自己身上。

    說不定,以這種方式,燭臺切光忠是有救的。

    當然,百鳥也會控制好這個度,雖然C調整了殼子的情況,但是暗墮說到底是相當危險的東西,他們的實驗也很有可能會出現意外的。否則C為什么要從最輕度的暗墮來設置?因為他也是一點一點調整的暗墮情況。

    無法否認的,是他的軀殼的確天然適配暗墮的穢氣。

    在這個時候,百鳥唯一忽視的是五虎退——作為短刀,五虎退的隱蔽能力極為優秀。所以當百鳥全身心都關注在燭臺切光忠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五虎退到底是什么時候醒來的。

    于是等亂藤四郎察覺到不對回來,一眼就看到了房間里仿佛兇殺案的場景。

    燭臺切光忠被打暈了丟在一邊被綁著,半邊臉連帶著脖子上都是紅色的血,而他的兄弟五虎退,正被黑色的鶴丸先生綁到一半,而后他拿著刀,似乎在猶豫從哪里下手比較好。

    亂藤四郎幾乎要尖叫了,但強制性壓了下來,低聲問道:“鶴丸先生……!您在做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黑色的鶴丸先生回過了頭,雙眼有些放空,握著刀的手帶著血,屬于自己的血滴滴劃過漂亮的刀身落于刀尖,然后滴在地面。他的衣服也有些凌亂,最重要的是——露出的手腕處又多了一個咬痕!!那個牙印一看就是五虎退干的啊!!

    也就幸好百鳥現在穿著的是黑色,紅色染在上面也并不明顯。百鳥有些苦惱地收刀回鞘,看著被自己綁起來的兩個人,深深嘆了口氣,對著亂藤四郎苦笑道:“哈哈,看來我們多了一個客人呢?”

    亂藤四郎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兄弟在他離開那會兒又醒了——殺死敵人很簡單,但是要保證不傷害他人的情況下,壓制住對方,就明顯麻煩很多了。

    雖然兩個人身上都帶著血,但他們身上并沒有多出什么新的傷口,反而是鶴丸先生,這么來了一糟看起來有些狼狽。

    明明打得過,但因為不確定對方還有沒有得救所以留手,結果導致這樣的情況,百鳥蹲在一邊有些沉默。

    他倒不擔心戰斗,但是當你的敵人總想著往你身上啃一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百鳥深深嘆了口氣:“我聞起來那么香嗎?”

    亂藤四郎以為是問自己的,他將五虎退安置好之后,做了個很明顯的嗅的動作,然后迷茫地搖搖頭:“好像沒有什么別的味道?”

    “是吧!所以這一個兩個到底發什么瘋?”百鳥知道是自己的靈力問題,亂藤四郎還沒有到達缺乏靈力的程度,暗墮程度也不如百鳥現在的軀殼高,所以根本無法理解五虎退和燭臺切光忠的情況。

    不過這不妨礙百鳥郁悶一下。

    亂藤四郎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只能眨眨眼睛,清理一下五虎退和燭臺切光忠身上的血,并且同時將自己偵查的情況說出口。

    “這里的人不多……東邊方向的那個房間,里面是左文字,小夜受了重傷,宗三先生在照顧他……但是宗三先生看起來也不太妙?”

    “隔間居住的是歌仙先生,再旁邊應該是燭臺切先生的房間。最靠邊的那個房間里是堀川先生,我差點被他發現了,所以就先回來了……不過除了他們之外,其他房間應該也是有住人的,雖然居住的痕跡很少……但我確定,至少三天內肯定住過人!”

    “辛苦你啦,這些情報很有幫助~”百鳥用完好的那只、頂多指節位置還帶著點五虎退咬出來的齒痕的手拍了拍亂藤四郎的頭發,盤著腿分析道:“這里應該很缺乏生活物資,比如小夜應該很需要修復的資源吧?宗三不可能只是這么看著的,應該是有其他人幫他去找物資,他才愿意只是這樣留在小夜身邊照看。”

    “又或者說,這里已經危險到了宗三無法離開小夜一步?”百鳥分析著,但并不覺得會是這個答案。

    根據EFG的情報,被他們追捕的人里面,可是有一振江雪左文字。

    那么,江雪不得不去戰斗、去獲取物資的緣由也就有了。他有需要保護和治療的弟弟在身后,不能后退。

    而在情報之中,除去江雪左文字外,還有兩振短刀,也是因為他們,這個暗墮付喪神的隊伍才遲遲沒有被EFG抓住。

    他們是粟田口的平野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想到這里,百鳥忍不住看了眼現在還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亂藤四郎,更想嘆氣了。

    除了這三振的情報外,EFG并沒有更多的信息給他了,所以接下去百鳥得自己觀察調查。

    這個房子看起來像是臨時的、這些暗墮流浪付喪神聚集的一個場所,因為小夜左文字重傷,所以左文字短時間并不方便轉移,因而江雪左文字哪怕被EFG摸到了這個時空坐標,也難以離開。

    說不定當時和江雪左文字搭檔的其他人,已經轉移了位置也說不定。

    不過這就是隊友的工作了,他目前的任務只需要負責他現在已經看到的這些暗墮付喪神,能打入其中自然是最好的。

    有一個是一個,全都丟回去凈化,實在沒救的了……那就再說吧。

    “亂,你覺得我們應該留下嗎?

    百鳥突然開口。

    亂藤四郎眼睛微微睜大:“誒?您問我……?

    “退的情況并不適合繼續流浪了,他身上的傷也好,暗墮的情況也好,最好有一個更為穩定的休息場所。 百鳥幫著分析道:“就目前而言,周邊只有這里可以讓我們暫時停留。

    雖然百鳥分析得很好聽,但是在兩次五虎退攻擊,百鳥都沒有下死手的前提下,亂藤四郎早就愿意對這振心軟的鶴丸先生付出一部分信任,于是在這個時候,可愛得像是女孩子的短刀笑著調侃道:“話是這么說,但鶴丸先生是為了燭臺切先生吧?

    “唔—— 百鳥無奈看過去:“不要直接戳穿我嘛。

    “好歹是認識的舊友,這么眼睜睜看著,總歸是不甘心啊。

    別的不說,燭臺切光忠如果沒了,接下去的任務,他吃什么!!

    真的沒什么機會吃頓好的食物的百鳥非常難過,好不容易抓到一只燭臺切光忠,雖然是暗墮的,但是做飯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亂藤四郎帶著一只思維顯然不正常的五虎退,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聽百鳥的。兩個人簡單做了這個決定,百鳥低聲道:“休息一會兒吧,亂,我來守夜。

    “這種工作應該是短刀的吧,鶴丸先生?

    “哈哈,沒關系,這次就交給我吧,畢竟你不一定打得過光坊啦。

    “好吧……

    等天亮之后,在夜晚失去理智的燭臺切光忠只感覺自己全身都像是被什么碾過一般,大腦一抽一抽的感到疼痛,結果一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

    百鳥蹲在他身邊,也不在意自己的袖子落地,笑瞇瞇說道:“早上好啊,光坊。

    “昨晚上你可是給了我一個超大的驚嚇呢。

    燭臺切光忠愣了好一會兒,看著透過破爛的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倒映在那雙本該沒有那么明亮的金色眼睛之中,就好像回到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看著愣神的燭臺切光忠,百鳥忍不住又抱怨了一聲:“——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燭臺切光忠的紅色眼睛在這一刻卻沒有任何的危險,顯得無奈又溫柔,他甚至沒有在意自己還是被綁著的狀態,低聲回答道:“我有在聽。

    “真是抱歉,鶴先生。 他這么感嘆道:“這樣子可真是不帥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長評加更!目前加更還欠3~

    第 72 章 好歹記住我的名字

    確認燭臺切光忠理智回歸之后,百鳥就解開了綁著他的繩子。燭臺切光忠揉了揉因為一晚上被綁著而完全僵住的手腕,看向蹲在一邊還握著繩子的百鳥。

    一整天的趕路外加一晚上不睡覺、順便還處理了這些仿佛毛茸茸小問題的情況,并沒有讓百鳥顯得有多疲倦,他現在更多的是心累。

    不管是五虎退還是燭臺切光忠,好歹現在燭臺切光忠是具備邏輯思維的。

    百鳥感嘆道:“幸好你可以恢復,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

    燭臺切光忠動作頓住,他看著手上繩子綁住留下的紅痕,略長的劉海落下,將他的眼睛遮擋住。燭臺切光忠低聲道:“讓您看到了我的丑態啊……”

    百鳥直接打斷了對方的情緒,開口說道:“我餓了,光坊!”

    他不算很懂暗墮付喪神的情況,但是他很清楚,暗墮會給人帶去糟糕的負面情緒,還很容易讓人陷在這份情緒之中,最終就是失去理智。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話題啊!

    燭臺切光忠明顯就被百鳥這么突然重點偏移的話語弄得愣了一下,遲疑地說道:“額……請允許我為您準備一份早餐?”

    說著,燭臺切光忠還看了看窗外,確定現在的時間。不過說完之后,燭臺切光忠欲言又止,又說道:“不過吃完之后,鶴先生您……還是離開這里比較好。”

    昨晚的異變并沒有讓燭臺切光忠失去記憶,不如說……若非是他的自尊心和對“鶴丸國永”這位老友的記憶實在是足夠溫馨美好,他大概根本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包括現在。

    哪怕是現在,燭臺切光忠也能聞到那帶著充裕力量的血液的香氣。他們本就是刀劍,被鍛造出來的本質就是為了斬殺敵人,而此時,那份渴望似乎被加強了。

    他的口腔之中似乎還殘留著那份被他吞咽而下的力量,他刻意低著頭,也是為了掩蓋無法掩蓋的表情之中的窺探覬覦。

    鶴先生難道不知道嗎?不,他知道,如果不知道,就不會做出劃破手掌這個舉動。

    可是這個臨時本丸居住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還勉強可以克制住啊……

    真不想露出這樣不帥氣的一面。燭臺切光忠在心中想到。

    而聽到他這么說,有著一頭陌生黑發的青年卻是勾唇笑笑:“好啊~”

    早早就醒過來的亂藤四郎驚訝地看著昨晚還說要留下的百鳥,但他還是抿了下唇,沒有反駁對方的說法。

    等燭臺切光忠離開之后,亂藤四郎才問道:“鶴丸先生?”

    “哈哈,光坊想讓我們離開,也就代表著,有人不希望我離開吧?”百鳥眼睛彎彎:“我可是很好奇呢,他們能給我帶來什么樣的驚喜~”

    “沒關系嗎?”亂藤四郎有些擔心,比起其他人,他天然更親近這位鶴丸先生。

    “相信我吧。”百鳥笑著揉了揉短刀的頭發,然后做完這個動作,就發現自己舉錯了手,“嘶”了一聲縮回了手。

    亂藤四郎立刻像是小大人一樣叉腰:“真是的!手里有傷就不要亂來啦!我去打水幫你清理!”

    昨天晚上的調查,也讓亂藤四郎順手撈了一些勉強還能用的繃帶……嗯,從燭臺切光忠的房間里!反正都是燭臺切先生的問題,稍微貢獻一下繃帶想必他不會在意的!

    “麻煩你啦~”百鳥笑瞇瞇擺了擺手。

    不過等亂藤四郎幫他處理完新的傷口之后,對上燭臺切光忠端過來的所謂的早飯,百鳥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樣式并不如他以前吃的燭臺切光忠的早餐,在心中安慰自己說不定是因為這里的食材并沒有多少——他帶著對燭臺切光忠的信任咬了一口,然后就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百鳥露出了微笑,看向旁邊的亂藤四郎,開口道:“哎呀,亂你肯定餓肚子了吧?來,多吃點。”

    亂藤四郎:“……”

    亂藤四郎:“…………”

    亂藤四郎張了張嘴,要不是做飯的燭臺切光忠現在就在眼前,他真的想吐槽一點什么。

    但是哪怕百鳥沒有直說,燭臺切光忠的眼睛也暗淡了下來:“不好吃嗎?抱歉,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飯了……”

    百鳥看著燭臺切光忠做出這樣的表現,有些心軟,但是他實在是沒辦法說話,無奈說道:“至少能吃?”

    至于好不好吃……算了,都流浪付喪神了,他不挑了,大不了之后不吃了就行,反正他也不靠吃東西來獲取力量。百鳥想。

    燭臺切光忠看起來被打擊得更嚴重了啊鶴丸先生!!亂藤四郎在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過他也沒辦法違心說這份早餐好吃就是了。

    雖然沒辦法夸贊,但好歹百鳥還是認認真真把這份早餐吃完,亂藤四郎同樣如此。他們還不至于不知好歹。

    看著兩人好好吃完了,燭臺切光忠正打算開口提醒他們離開,昏了又醒又被打暈的五虎退有了新的動靜。

    房間里幾人的注意都被五虎退吸引,睜著一雙透著茫然的眼睛的五虎退,幾乎本能的將目光放在了百鳥身上。

    哪怕被繃帶纏繞,但是對他而言誘丨惑的氣味難以消散依舊。

    看著五虎退似乎還想咬一口,亂藤四郎先一步擋在了百鳥前面,對著五虎退開口道:“太好了退!你終于醒了!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五虎退有些迷茫,眨眨眼睛,亂藤四郎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似乎要高于別的什么,被亂藤四郎這么一吸引注意,他總算是顯露出了屬于五虎退這振短刀的靦腆內斂:“亂、亂哥,我沒事……”

    說著,他流露出了擔心的表情,對亂藤四郎說道:“我好像……你沒事吧!我、我是不是又不受控制了……”

    直到這個時候,五虎退才注意到自己是被綁著的狀態,確定他不會沖上來就是一口,亂藤四郎回頭和百鳥對視了一眼,總算是解開了五虎退身上的繩子。

    亂藤四郎小聲和五虎退解釋現在的情況,五虎退也很不好意思地對百鳥道歉,只是說著說著,五虎退的眼睛依舊忍不住往著百鳥的手上飄。明明五虎退是那么膽怯的性格,百鳥卻在這樣的眼神攻擊下,忍不住想把手往后放放。

    而燭臺切光忠的表情也越來越緊張,他一直在看著窗外的天色,實在是等不及了,他甚至上手拉住了百鳥的手腕:“差不多該離開了,鶴先生!”

    被這個力道拉著踉蹌一下差點沒站起來的百鳥稍微找了下平衡,表情疑惑:“怎么了?光坊?”

    亂藤四郎看著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模樣的鶴丸先生,表情也有點微妙。他拉著自己的兄弟,沒有注意到被他下意識拉在身后的、那個常人眼中膽怯又乖巧的短刀,眼神就像是蹲守在草叢之中窺伺著獵物進入狩獵范圍的野獸,他正緊緊盯著那個黑色的背影。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被野獸盯上,黑色的鶴回過頭,那雙暗色的金瞳和屬于野獸的眼睛對上之前,五虎退就像是被嚇到一樣,低下頭,仿佛剛才百鳥感知到的就是錯覺一般。

    百鳥收回視線,繼續和燭臺切光忠打著哈哈,就好像也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現一樣。

    ……得小心這個五虎退啊,總覺得這只小老虎是善于將自己偽裝成貓咪,然后在其他人放松警惕之時,就立刻將人送到地獄的角色。

    類似五虎退這種在喚醒之際就帶著伴生物的付喪神來說,動物就像是他的半身,失去了半身就好像失去了一半的靈魂。比起其他刀劍付喪神,這類的刀劍更難以治愈凈化,也更容易出事。

    而且燭臺切光忠看起來情緒很穩定,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表現出情緒穩定,本就說明了異常。

    也就幸好他現在算是“同類”,也不是純白的付喪神,可以被判定為友方。如果是作為執法隊來到這里,大概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直接所有刀劍付喪神不管陣營,直接上來就是群毆了吧?

    看在燭臺切光忠能以個人名義同意他們留宿一晚,某種意義上,這些留守的刀劍,多少有點默契在。

    燭臺切光忠有些生氣了,眼中的紅芒似乎更加鮮明,幾乎代表著危險:“您昨天答應過我的,鶴先生——您現在應該離開了。”

    百鳥神色一動,也知道時間拖延得差不多了,說道:“好了好了,我這就走。不要生氣嘛光坊,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帥氣哦?”

    燭臺切光忠一愣,他垂下眼:“抱歉。”

    “沒事啦,你好像一直在道歉啊?”百鳥輕笑道,轉頭對亂藤四郎說道:“走吧~”

    亂藤四郎有些疑惑,不太清楚他的想法,但他很清楚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不該說話,哪怕不理解,也還是拉著五虎退跟了上去。只是在他們即將踏出大門之時,正好和抱著資源回歸的兩個人相遇了。

    燭臺切光忠下意識就把百鳥攔在了身后,百鳥踮起腳,透過燭臺切光忠的肩膀好奇地看過去。

    一看就很不對勁的髭切站在首位,在看到百鳥的時候,輕飄飄又軟綿綿的聲線響起,說話間帶起的尖銳虎牙給他平添了一分野性的危險,他開口道:“哦呀~這是來了新人嗎?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是鶴丸國永,兄長。”站在一側的膝丸輕聲提醒道。

    “

    我記得……唔,不應該是白色的嗎?怎么變黑了呢?”髭切眼睛一彎,手卻落在了腰側的太刀上,柔軟的聲音開口道:“是變成鬼了嗎?那么砍掉也沒有關系吧。”

    聽到他的話語,作為兄長無條件擁護的膝丸的手握住自己的刀柄,似乎打算在髭切開口之后,就立刻抽刀而出。

    雖然外表看起來沒有什么異變,可是那份暗墮的氣息并非虛假的。百鳥在心中給這對兄弟提高了警惕,但臉上還是帶著笑意,輕快地說道:“這不是髭切和膝丸嗎?”

    他從燭臺切光忠的身后走出來,看起隨意,但是眼中的鋒銳和危險并不亞于眼前的源氏兄弟,黑色的鶴帶著笑意說道:“不過,變成鬼的到底是誰呢?”

    “明明身為斬鬼之刃,卻對自身現狀并不在意嗎?”

    “鶴丸國永!”“鶴先生!”

    燭臺切光忠和膝丸的聲音幾乎異口同聲響起,區別在于膝丸已經抽出了刀對準他,而燭臺切光忠卻想要保護他。

    百鳥并不擔心,因為髭切開口了。

    “弟弟。”僅用一句話,髭切就攔住了已經抽刀的膝丸,對上百鳥,髭切的眼睛彎彎:“真是一只牙尖嘴利的鳥雀,我很好奇你之后還能否像今天一般啼鳴。”

    “哈哈,是鶴丸哦?”百鳥同樣笑道:“好歹記住我的名字啊。”

    作者有話要說耶!

    第 73 章 正常的飯菜。

    因著源氏兄弟回來的關系,百鳥離開的行動有意無意被攔了下來。燭臺切光忠似乎對這兩對兄弟很警惕防備,不過在百鳥好奇試探下,他也并未說出什么答案。

    結果剛出門口就轉了回去,亂藤四郎看著皺著眉離開的燭臺切光忠,對上百鳥的眼睛:“這也是鶴丸先生的計劃嗎?”

    “不是哦。”百鳥笑著回答道:“原本只是打算假裝迷路再回來的,誰知道他們會剛好回來呢?我又不是短刀,偵查能力沒有那么好啦。”

    亂藤四郎眨眨眼,不管他心里信沒信,至少臉上他是信了。

    源氏兄弟是一個房間,當他們進入房間之后,這個臨時本丸的居所少見的有人出門了。亂藤四郎昨天晚上提過的歌仙兼定正抱著懷里的衣服,口中嘟囔著什么,踏出了自己的房間。

    而后,他就和正打算回房間的百鳥對上了視線。百鳥眼睜睜看著那張臉上的神情從平靜轉化為焦慮,同樣明顯是深度暗墮的歌仙兼定一臉殺氣地沖到了百鳥面前。

    對此,百鳥都做好了舉刀的準備,卻沒想到歌仙兼定一個抬手一個晃臂,動作之間充滿風雅氣質地——扒下了他的外套。

    百鳥:?

    百鳥:???

    歌仙兼定看著手中的黑色紋付羽織袴,神色間帶著焦慮的不滿:“太不風雅了!”

    歌仙兼定抬起頭,那雙泛著紅光的眼睛對準了百鳥,看起來對于只扒下一件外套非常不滿意,似乎還打算對他繼續出手。

    在這個過程中,歌仙兼定大聲道:“鶴丸殿下!你到底做了什么才把一身白衣染得這么臟?!請脫下來讓我幫你洗干凈!!”

    歌仙兼定義正言辭地低吼道:“這太不風雅了!!!”

    亂藤四郎原本也做好了反抗幫忙的準備,看到這一幕,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幫忙。

    百鳥欲哭無淚:“這就是我現在的衣服啊?!”

    “請不要說這些無用的謊言!”歌仙兼定手里撈著百鳥此刻的外套,追著百鳥滿空地亂跑:“也請不要再搗亂了!平日玩鬧也就罷了,穿著這么臟的一身衣服實在是太過糟糕了!鶴丸殿下!”

    “不是啊?歌仙你冷靜一點??”百鳥動作輕盈又狼狽地躲著歌仙兼定此刻的堅持,他有點崩潰——昨天是啃我,今天就是扒衣服了?這里是什么未成年禁止的片場嗎??

    “光坊——救我!!!”百鳥頭一次不要形象地喊了出來。

    或者說正因為他要形象,他此刻才會這么不顧形象地躲著歌仙兼定。

    他總覺得這個歌仙兼定真的干得出來把他扒光然后去洗他衣服這件事!你暗墮的方向是不是不對勁啊?!

    “請不要再搗亂了!鶴丸殿下!!連小夜都不會像您這樣幼稚!!”

    “我才沒有搗亂啊?!”百鳥攀到院內的樹上,低頭看著樹下眼睛放著紅光——不是夸張,是真的在放字面意義上的紅光——的歌仙兼定。

    日式的裝修向來不隔音,更別提現在是過去的歷史,裝修更是比不過真正的本丸。因而他們的吵鬧顯然影響到了在房間里休息的另外幾人。

    “真是吵鬧啊,那家伙。”膝丸不滿地皺起了眉頭,看起來很想離開房間去讓外面的人物理閉嘴。

    髭切倒是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動靜,輕笑著說道:“別這么嚴厲嘛,那個……”

    “是膝丸啊兄長!”膝丸近乎本能地回了一句。

    “哈哈,這里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呢。這不是挺好嗎?”髭切笑著說道。

    膝丸抿了下唇,突然開口:“兄長,您這么做是有什么打算嗎?”

    “唔?”髭切像是聽不懂一般歪了下頭。

    “留下鶴丸國永這件事……我并不覺得他適合這里。”膝丸認真道:“他身邊的亂藤四郎也是,那振五虎退倒是挺適合留下的。”

    但是膝丸顯然沒有反駁髭切的經驗,自己說完之后,就又說道:“不過,兄長您肯定有自己的緣由吧!是我未曾勘透。”

    對此,髭切眨眨透著迷茫的眼睛:“原來我有嗎?”

    膝丸:“……兄長!請別玩鬧了!”

    “別總是想著意義什么的,我只是覺得,他留下的話,事情會變得很有趣呢。”有著一頭米白色頭發的太刀付喪神輕笑著說道:“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愿意就這么離開啊,我只是順便推了一把。”

    膝丸這才流露出些微驚訝。

    “嘛,不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髭切自然而然略過了這個話題,手指輕點自己的下巴,目光凝聚在此刻正端正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弟弟,語氣柔軟而平和:“這樣堅持也很辛苦吧。要不今晚我去砍了那只鳥,他的血說不定有用哦?”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兄長。”膝丸垂著眼說道:“只要能和您一起,不論是什么結局,我都非常滿足了。”

    “哎呀,氣氛又嚴肅起來了。”髭切再度看向窗外,原本鬧騰的家伙已經離開了那個位置,他低聲喃喃:“我不喜歡呢。”

    在源氏兄弟交流的時間里,百鳥被燭臺切光忠拯救了,而這么吵鬧的動靜,除了歌仙兼定和燭臺切光忠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選擇出門。

    宗三左文字暫且不提,堀川國廣又是什么情況?百鳥思考著問題,目光無意中落在自己那身被強行扒下洗干凈曬在外面的黑色外套,表情瞬間就空白了一瞬。

    百鳥的思維被硬控了幾秒,無奈扶額:“天哪,我從沒有想過歌仙會這么可怕……”

    亂藤四郎干笑著安撫著大受打擊的百鳥:“但是那件衣服也的確臟了嘛,上面都沾了好多血……”

    一聽到這個關鍵詞,百鳥一點也不想去思考自己沾了血的外套在清洗過程中會經歷什么。但是以風雅為要求的歌仙兼定,應當也不會做出什么不風雅的事情吧?

    “幸好真的只是洗干凈……我還以為歌仙會想把我的衣服重新染成白的,那就真的變得驚嚇了。”百鳥吐槽道。

    或許是因為這里沒有加州清光,所以吐槽變成了百鳥的工作。

    燭臺切光忠幫著自己的伙伴解釋:“額、歌仙他……只是比較在意干凈?對這些事有些執念……”

    把燭臺切光忠的話語簡單翻譯一下,其實就一句話。

    歌仙都是暗墮付喪神了,讓讓他。

    在這樣近乎平和、甚至算得上愉快的氛圍下,百鳥的套話也變得更為順利,燭臺切光忠難得多說了一些。

    “說起歌仙,我還記得曾經在本丸里,因為山姥切先生總是不樂意脫下身上的披風,所以歌仙只能在晚上偷偷去幫忙洗干凈那身他口中‘不風雅’的披風,甚至為了不被山姥切先生發現,還會留下一定的灰塵和污漬。”燭臺切光忠忍不住低笑了起來:“不過這倒是我第一次看到歌仙逼迫鶴先生呢。”

    “畢竟,鶴先生你總是一身純粹的——”后面的話語還未說出口,就被燭臺切光忠猛地咽了回去他抱歉地看向百鳥嘴巴張了又閉說不出任何話。

    本該象征著純粹潔白的太刀此刻卻是一身代表著墮落的黑色他說什么都不該提到會讓對方回憶起不堪過往的話語。

    “嗯?怎么了。”百鳥只做出一副滿不在意的疑惑表情笑著順著這個話說道:“那如果我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歌仙會露出崩潰的表情嗎?”

    黑色的鶴甚至在此刻流露出了躍躍欲試燭臺切光忠無奈道:“請不要逗弄歌仙了鶴先生。”

    “哈哈哈不過難得聽到光坊你說起過往呢?聽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百鳥試探著燭臺切光忠的情況并且想慢慢確認對方對官方人員的看法。雖然時政暫時沒有凈化的能力但是也說不定啊!萬一呢?

    然而燭臺切光忠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眼睛一暗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之前玩了那么久鶴先生肯定餓了吧?我去幫您準備午餐。”

    百鳥:“……”

    百鳥回憶起自己早上吃得那些東西語氣干巴巴的:“不我不——”

    只是那句我不餓還沒有說完他就看到了燭臺切光忠瞬間變得危險的表情彎著赤色眼睛的燭臺切光忠突兀地貼近了百鳥。過近的距離讓百鳥下意識后仰了身體眼睛微微睜大。

    燭臺切光忠的聲線柔和又帶著天然的曖昧:“您是想說什么嗎?”

    百鳥:“我想說……”

    看著身上氣質越來越危險仿佛暗墮氣息似乎還要增強的太刀百鳥聲音一噎錯開了眼神死心說道:“……是的我餓了。”

    “真沒辦法啊鶴先生總是喜歡撒嬌呢。”燭臺切光忠立刻露出了滿意且溫柔的貼心微笑:“雖然我們是刀劍付喪神但是也是需要通過食物來增強體力。這份工作請不要客氣地交給我吧我可是很擅長這方面的。”

    看著高高興興離開的燭臺切光忠百鳥空洞的眼睛看向了亂藤四郎亂藤四郎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百鳥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感嘆道:“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吃上一頓正常的飯菜?”

    五虎退躲在亂藤四郎身后說出了對百鳥的第一句話那雙如野獸般的眼睛之中透著天真的單純:“鶴丸、鶴丸先生沒有……吃過嗎?”

    他小聲重復道:“……正常的、飯菜?”

    百鳥:“……”

    百鳥:“額、我只是夸張?”

    五虎退小聲哦了一聲然后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是長評加更~

    第 74 章 那是什么。

    百鳥對著面前看起來就很不妙的午餐,別的什么都不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份飯菜的確沒有毒。

    沒有毒,就是百鳥對這份餐點唯一的要求。

    這次明明沒有身體上的問題情況了,結果竟然變成了外界因素不能好好吃頓飯!他的運氣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

    百鳥已經在考慮自己學做飯這件事了——他雖然沒有做過,也幾乎沒有進過廚房,但是做飯……其實就是這樣那樣把東西煮熟吧?

    不管怎么樣,也都比燭臺切光忠現在做得能入口吧?

    百鳥非常有自信,明明過去不管發生什么,都不打算學做飯的大少爺,這一次真的被逼到想要學習這一門手藝了。

    但是亂藤四郎眨巴眼睛,對于百鳥一臉自信邁步走向那個小廚房的行動,反而沒有那么有信心。

    他小聲和一直粘著自己的五虎退說道:“等會發現不對我們得記得把鶴丸先生撈出來。”

    五虎退拉著他的衣擺,乖巧地點點頭。但是當亂藤四郎回過頭之后,那雙屬于野獸的眼睛微微瞇起,帶起了狩獵的色彩。

    百鳥探出腦袋:“你們在說什么呢?”

    不過他也不在意,撩起袖子就打算給自己做一份晚飯。廚房的食材不多,看著像是臨時準備出來了的,燭臺切光忠之前說自己很久沒有做過飯大概是真的。付喪神缺乏靈力的時候的確需要食物補充體力,但是當體內穢氣大于剩余的靈力后,反而不再依靠靈力進行行動了,會更依賴于屬于暗墮的穢氣。

    當穢氣完全侵染了剩余的靈力,那么付喪神就會完全變成敵人。

    這里的付喪神,危險程度基本上都已經不需要另外進食了。

    百鳥其實也不需要,需要的只有亂藤四郎,但是現在說不吃、好像也已經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

    燭臺切光忠的狀態明顯不對勁,中午的情況和上午醒來的溫和完全是兩個極端,在剛醒的那會兒,理智分明清楚,說話邏輯也好、態度也罷,都非常收斂。

    但是隨著時間越往后,燭臺切光忠的態度也開始了有些細微的偏移轉變。

    這中間的區別是什么?百鳥看著手中纏繞著的繃帶,很懷疑就是自己的血的用處。要不然就是他吸收了一部分暗墮氣息的效果、只是這個效果時效太過短暫,只能堅持那么短短一瞬。

    百鳥一邊想著,一邊把手里的食材洗了洗,然后下鍋。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一邊幫忙的亂藤四郎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回過神時,百鳥看著眼前猶如黑炭一般的“晚餐”,沉默了半晌,對著亂藤四郎微笑道:“我們是刀劍,想必牙口一定很好吧!亂要試試看嗎?”

    亂藤四郎猛地搖頭:“對不起啊鶴丸先生!我做不到!!”

    那張漂亮的像是女孩一般的面孔上滿是不情愿:“我才不要吃那么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啊。”百鳥遭受了這幾次任務之中最大的打擊。這可是他第一次做飯的成果!!

    亂藤四郎忍不住安慰了一下百鳥。百鳥當然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當然也看得出這份晚餐的確不能下肚。燭臺切光忠做得或許沒有毒,他這份就不一定了。

    百鳥嘆息一聲,把晚餐倒進火坑之中,在他做完這個動作的瞬間,亂藤四郎瞳孔一縮:“鶴丸先生——快逃!!”

    “——要爆丨炸啦!!”亂藤四郎尖叫道!

    伴隨著猛烈的爆炸聲,就連忍受了白天一整天吵鬧的宗三左文字都被逼得不得不出門了。宗三左文字漂亮的眉眼間滿是不耐,異色的雙瞳天然帶著妖冶詭魅,他斜斜靠在欄桿上,整個人看起來略顯病態,聲線之中透露出一種絕望消沉之氣,他輕緩著開口:“……又怎么了?”

    “哎呀,外面真的太熱鬧了,如果是兼先生的話,肯定會很喜歡這種情況吧?”帶著微笑的堀川國廣雙手背在身后,看著眼前近乎爆丨炸的廚房,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什么負面情緒,反而興致勃勃。

    “啊啊……這可真是太不風雅了。”歌仙兼定看起來似乎想要發瘋了。

    “真是亂來!”膝丸批判道。

    “看起來挺有趣的呢。”髭切也評價了起來。

    燭臺切光忠抓著現在連皮膚都透著煙灰黑色的百鳥跑出爆丨炸范圍,亂藤四郎的頭發更是亂糟糟支棱著,五虎退一直都躲在亂藤四郎身后,在此刻也不明顯。

    “鶴丸先生,你不想吃燭臺切先生的飯也不至于炸廚房吧!!”亂藤四郎的聲線在這一刻都有些尖銳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啊!”百鳥是認真的,雖然他擅長爆丨炸符咒、也知道如何拆解、善于在無的地方構建新的法陣,但也不至于大材小用用來炸廚房啊!!做飯過程中也沒有出現什么別的問題啊!!

    燭臺切光忠原本還嚴肅的表情瞬間被打擊到了:“……所以、鶴先生只是……不想吃我做的飯?”

    “啊啊光坊你聽我解釋!”百鳥頂著一張臟臟的臉說道。

    但是其他人或許可以忍受,但是歌仙兼定真的受不了了,他崩潰地沖出來抓住這幾個臟兮兮的家伙:“你們!都!給我!過來!!”

    一時不察直接被提溜著衣領甩到歌仙肩膀上雙腳離地的百鳥眼睛瞪得圓圓的,身上唯一還算是干凈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他的眼睛了。

    亂藤四郎當即雙手投降,抓著五虎退一起說道:“我們會自己走!!”

    反倒是燭臺切光忠和歌仙兼定對視了一會兒,歌仙兼定就自然略過了他,完全無視了百鳥口中著的“不公平!”

    然后他們就一起被丟進了距離這邊最近的河里。幾乎在臟兮兮的百鳥噗通落水之后,他身邊的水面上直接浮現出了臟臟的一層黑灰色的水——別問,問就是爆丨炸帶起的黑煙,他又是黑衣服,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唯一能分清的,是他的臉終于又白回來了。

    百鳥看著試圖想再扒他衣服的歌仙兼定,直接半張臉沉進水里,用行動證明了哪怕穿著濕透的衣服,他也絕對不會脫下來的!

    這么一鬧騰,鞋子襪子全都濕透,衣服貼在身上也就算了,百鳥還是在泡到一半的時候,在歌仙兼定可怕的目光之中,悄悄爬回了岸上:“我覺得我洗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捕一樣,百鳥就這么一身濕漉漉的回到了燭臺切光忠安排的那個房間。

    等回到房間,看著比他更快一步回來的同樣濕透的兩振短刀,百鳥抱怨道:“你們逃得也太快了吧?”

    亂藤四郎打了個哈哈,眨眨眼睛乖巧說道:“燭臺切先生說幫我們準備換洗衣服了,鶴丸先生要換上嗎?”

    “身上濕透的話,晚上也沒有辦法睡覺,不是嗎?”

    百鳥甩甩貼在臉上的頭發,甩出的水直接濺了亂藤四郎一臉。

    亂藤四郎用手擋住臉:“真是的,鶴丸先生!”

    百鳥很清楚自己現在有些太……活潑了?或許應該用這個詞。

    但就像那句話,因為這里沒有加州清光,所以吐槽的工作歸他,也因為這里實在是沒有活躍氣氛的人,那么這份工作當然也歸他了。

    畢竟鶴丸國永這振刀,所到之處都不該是冷清無聊的,怎么都得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發生吧?

    大家都太緊繃了,反而顯得他過于輕快隨意。

    百鳥看著準備的衣服,應該是燭臺切光忠自己的衣服,他倒是不著急換衣服,而是慢條斯理解下外套掛在一邊,看著還在滴水的衣服,思考道:“我總覺得把衣服曬在外面會很危險。”

    “歌仙肯定會忍不住把它們拿去洗了吧?”百鳥吐槽道:“歌仙是覺得我的黑色衣服就像是山姥切披風上的臟污嗎?”

    “那就曬在房間里吧,開窗陰干就好了。”亂藤四郎很理解這個,流浪的時間讓他對于這些外物沒有那么在意。

    他倒是很驚訝自己身上的衣服:“這里原本住過粟田口的兄弟嗎?這看起來像是藥研的衣服。”

    五虎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聲道:“……平野。”

    百鳥還穿著濕透的衣服,盤腿坐下來解開腿上的護腿,將木屐換下,放置在一旁,嘀咕道:“說不定呢?”

    這里沒有燭火這么奢侈的東西,只有窗外的月光作為照明。百鳥側坐著,兩振短刀的方向根本看不清他的具體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拉門被推開,燭臺切光忠將手中捧著一疊衣服:“我的衣服對您來說應該有些大了,我剛剛找到小伽羅留下的衣服,鶴先生您……”

    他的話音突然僵在了喉中,那只夜晚顯得格外危險的紅色眼瞳死死盯著正盤著腿坐著的百鳥:“鶴先生,那是什么?”

    百鳥還在脫襪子,一手拿著脫到一半的濕透貼在腿上的襪子,有點迷茫地抬頭:“什么?”

    伴隨著亂藤四郎的驚呼聲,燭臺切光忠身后的骨尾突兀的增長,對準了正坐著沒有任何反抗機會的百鳥。

    但越是這種時候,百鳥的反應速度越快。他直接拔出就在身側的本體刀,卻沒有想到骨尾根本不是想攻擊他,而是很突然地纏住了他的腳腕位置,并且下意識往著燭臺切光忠的方向拉了拉。百鳥的平衡被打亂,原本貼在身上的長绔也沉重地甩動了一下。

    燭臺切光忠的狀態顯然非常不穩定,可謂是差一步就要發瘋了一般。

    現在他單手握刀,另一只手撐在身后的地面上保持平衡,一條腿被這么往前拉著,讓他的姿勢非常不舒服。

    “光坊?”百鳥試著縮了縮腳,手中的刀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砍下去。畢竟他沒有察覺到對自己的殺氣。

    結果那段骨節似乎纏得更緊了,甚至用力到百鳥都有了疼痛的錯覺——不,這不是錯覺。

    “那是什么?”燭臺切光忠又問了一遍。

    而這一次,甚至不是燭臺切光忠一個人開口,亂藤四郎同樣帶著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那是什么……鶴丸先生?”

    百鳥后知后覺低下頭,就看到了自己腳腕上的明顯是因禁錮而誕生的環形傷痕,張了張嘴,卻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百鳥那原本就懸著的心,在此刻徹底死掉了。

    他是不是應該說,聽我解釋,這是我自己閑得無聊惡作劇的時候自己一不小心就搞上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地雷加更!

    第 75 章 玩火自焚。

    “鶴丸國永”的皮膚向來很白,在夜晚都仿佛會發光一般的白,這也讓當異色出現在他的皮膚上時非常明顯。骨質的尾巴纏著百鳥的腳腕,纏繞著那圈本就青紫的位置,如果燭臺切光忠再這么用力下去,感覺還會多處被勒出的痕跡。

    “只是一點小意外,可以松開了嗎?光坊。”百鳥再次縮了縮腳,他本來就是濕透的狀態,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再加上他的體型本就瘦削,在此刻竟然透出了微妙的可憐感。他小聲抱怨道:“有點疼誒。”

    燭臺切光忠像是嚇了一跳,原本纏繞著百鳥腳腕的尾骨立刻收了回去,燭臺切光忠顯得慌亂地說道:“抱歉,弄疼你了嗎?鶴先生。我只是……”

    “沒事沒事,我理解啦。”百鳥直接收回腳,盤著腿直接遮擋住上面的痕跡,臉上重新帶起笑意:“也麻煩光坊幫我準備衣服了。”

    但是燭臺切光忠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赤色的眼睛被劉海遮擋住,讓人看不清此刻的神色。

    沒有人知道他在看到那道刺目的環形磨傷,出現在那雙甚至可以稱得上纖細的腳腕上時,心中在想些什么。

    甚至連燭臺切光忠自己也不知道。理智似乎在看到那道傷口的時候,就好像停歇了,之后的話語和行動,更像是一種本能。

    鶴丸國永并沒有同刀派的兄弟,但是好像和任何人都能搭上一點聯系。漫長的歷史之中,他在不少家族之中停留,也被當做過皇室御物被供奉。

    熱愛著自由卻極少能擁有自由,被人類從墳墓之中盜走,在被神社存放時被偷竊,他作為刀劍的一生稱得上是顛沛流離,沒有在什么地方長久停留。

    而作為付喪神被喚醒,身上的衣物環繞著的金鏈似乎也有著這樣的意義,看似華貴,卻像是囚禁了這只本該擁有自由的鳥雀。

    可是這振付喪神少有露出寂寞難過的情況,大多數時候,活潑爽朗的笑容總是能替代對方第一眼給人的華貴高潔感。

    但總是這么亂來的鶴先生,偶爾也會表現出作為皇室御物該有的矜持——或許不該用這個詞。哪怕不介意弄臟自己的衣服,但是會認為種菜是一種傻里傻氣的工作,也會因為施肥太臭而發出拒絕的聲音,有些驚嚇是連鶴先生都無法輕易接受的。

    也因為沒有刀派的兄弟,一生的旅程太過漫長漂浮,導致鶴丸國永最后停留在的伊達家,反而會給他更為深刻的印象。

    燭臺切光忠正是伊達家的刀劍,所以也更容易和鶴丸國永親近。

    啊啊……是這樣的,在本丸變糟糕之前,鶴先生的到來,為他們帶來了無數的歡笑。肆意和自由向來覆蓋著鶴丸國永外表上高潔淡漠的神性,讓人看到他時,下意識就會顯露出輕松的笑容。

    哪怕是淪落至此,哪怕自身早已經墮丨落,甚至于那熟悉的身影也染上了污濁。可是當對上那雙依舊如初的金色眼睛時,燭臺切光忠心中的第一反應卻是——太好了,您還如過往一般活潑自由。

    不論這位偶然相遇的鶴先生到底想做什么,只要自己能做到,燭臺切光忠都很樂意配合。

    哪怕這里并不適合對方停留,可是當對方顯露出些微懇求的目光,其實燭臺切光忠就無法拒絕了。

    畢竟是鶴先生啊。

    不論自身如何,當友人——哪怕是并不熟悉、并不屬于他的舊友還好好的,那就仿佛是一種慰藉。

    所以燭臺切光忠刻意忽視了那份外表的違和,無視那雙金色眼睛之中并不如過往那般明亮燦爛的顏色。反正只要鶴先生好好的,其他什么都可以吧?

    他會在其他人傷害鶴先生之前保護好他的。燭臺切光忠是這么想的,然而自己卻成了第一個傷害他的人。

    充裕的靈力透過血液被他吸收,暗墮的危險似乎也被純粹干凈的力量強制壓下一些,冷靜的邏輯和判斷透過久違的清明浮上心頭,燭臺切光忠為自己的行動感到抱歉,也真切不愿自己的丑態被舊友看到。

    不僅是這里不適合鶴先生,燭臺切光忠也有著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在舊友眼中,自己依舊是那個帥氣溫和的模樣,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已經失去了自我的軀殼。

    所以他想趕鶴先生離開,只是運氣似乎一直都不在他身邊。或者說,他都能讓自己淪落成現在這樣,本就說明了他的運氣算不上好。

    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鶴先生依舊可以帶來奇妙的驚嚇,帶起所有人的心跳,不自覺就讓人將目光放在那道身影上。

    哪怕已經不復純白,那道身影依舊像是清晨的陽光一般燦爛明媚。

    但是啊……就是這樣的鶴先生……

    這樣的鶴先生——到底是誰膽敢這樣傷害、侮辱他呢?!

    環形的傷疤太過鮮明,這樣特殊的痕跡是很難通過其他巧合創造出來的。當看到這極具侮辱性、甚至并未消除的傷痕時,燭臺切光忠本來已經回復些許的理智思維瞬間空白了。

    他無法接受著這個!

    就好像本就有裂縫的容器在也無法承受那龐大的力量,帶著清脆的聲響整個器具碎裂,里面的液體在一瞬間涌現出來。

    百鳥只是說了一句話,稍稍催促了一聲,就看著眼前的付喪神,喉間發出嘶吼一般的野獸一般的痛苦聲音,他的脊椎像是無法承受一般被迫彎下,危險的骨節在他身上爆開。

    一個不小心就戳了暗墮付喪神的雷點的百鳥瞬間炸毛了,也不在意遮不遮擋腳腕上的問題了。

    他很清楚暗墮付喪神完全墮丨落是什么樣子的!現在的燭臺切光忠距離敵人只有一線之差!!

    這里爆發的污穢氣息足夠龐大,就像是黑暗之中的燭火一般明顯。其他房間的付喪神哪怕隔著一扇門,隔著墻壁,都能感知到這里的變化。

    宗三左文字的手劃過躺在床鋪之中緊皺著眉頭、臉色蒼白、傷痕累累的弟弟,異色的眼瞳之中帶著兔死狐悲般的悲憫:“又一個……”

    “或許、下一個就是我呢……這樣的生活……”

    堀川國廣趴在窗口的位置,看著哪怕隔著墻壁都無法掩蓋的污穢氣息,嘴角溫柔的笑意并未消失:“真可惜啊,還以為能堅持更久一些的……是又發生了什么嗎?不過,和我無關。但如果是兼先生的話,他會怎么做呢?”

    這么說著的脅差安靜地離開窗口的位置,回到了陰影之中,就如他擅長的偷襲與暗殺,總是適合在黑暗之中做些什么。

    歌仙兼定平靜地坐在臺面前,手中的舊書卻久久未曾翻閱,他只是沉默地看著上面的文字,挺直的背脊述說著自身的風雅。

    除卻這幾振完全不打算插手的刀劍,源氏兄弟卻在感受到污穢氣息爆發的瞬間,就直接抓住了放置在一側的刀劍起身。

    膝丸直接拉開了大門,看向已經站起身的髭切,低頭走到了側邊,讓對方先行一步離開房間:“看來是燭臺切,兄長。”

    “這些事情我不在意啦。”髭切眼睛彎彎,金色的貓瞳好似透出了些微的紅芒,但仿佛只是錯覺一般,他低笑著說著極為危險的話語:“我只知道,只要是鬼,斬殺了便好。”

    等他們隔著并未關上的門看到房間的情況時,髭切反倒不顯得著急,柔軟的聲線帶著笑意說道:“哎呀,沾了水的鳥兒還能飛得起來嗎?”

    伴隨著冷兵器碰撞的聲音,髭切看著眼前的戰斗,手落在自己的刀柄上,摩挲著上面的痕跡,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軟綿綿:“濕透的翅膀很沉重吧,真是可憐啊。”

    “已經變成了鬼的存在,已經沒救了哦?我覺得,還是不要繼續再浪費時間比較好吧。”髭切歪歪腦袋,手中的太刀幾乎就要出鞘了。

    然后就被猛地爆發的百鳥的氣勢壓制了回去,一直表現得活潑爽朗的太刀付喪神沉著臉,難得沒有什么笑意。那雙暗金的眼中透著叫人背脊發涼的鋒銳:“如果不是來幫忙的,就給我閉嘴!”

    百鳥掀倒幾乎要完全喪失人類形態的燭臺切光忠,整個人壓在對方身上,本就沒有恢復的傷口再度被割破,百鳥惡狠狠把自己流著血的手堵在了燭臺切光忠的嘴上,動作顯得極其兇暴,他厲聲道:“我想救的人,就沒有失敗過的!”

    百鳥幾乎把自己的弱點完全放給了源氏兄弟,膝丸因著他算得上失禮的話語皺眉,只是因兄長并未說什么,所以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而他觀察著自己兄長的反應,卻注意到兄長那雙黃金色的眼睛之中,透出顯而易見的興致。

    “真是大膽的話語。”髭切眼睛一彎,但是再度睜開時,那雙眼中再也沒有刻意顯現出來的無辜隨和,猶如他的刀劍一般叫人感到危險:“不過,正因為這樣,才更有趣。不是嗎,弟弟?”

    膝丸有些迷茫,但還是順著回答道:“……是?”

    百鳥死死盯著那燭臺切光忠的情況,血液直接染了對方半張臉,但大頭還是被暗墮付喪神本能般的吞咽下去,除此之外,和前一晚一樣,百鳥冷靜地看著暗墮氣息再度纏繞到自己身邊,因著這些行為的關系,腳腕上的環形傷口難以忽視。

    看著這一幕的髭切眼神顯得有些危險的曖丨昧:“玩火自丨焚,可不會有什么好的結局哦。”

    “不勞你費心。”百鳥冷靜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耶!

    第 76 章 對不起。

    百鳥煩透了在此刻還說風涼話的家伙,平日工作的時候,他的隊友可不敢在他面前說這些。哪怕他做了什么在其他人看來是無用功的事情,也從不會有人對此評價一句話。

    百鳥任由燭臺切光忠汲取自己的鮮血,就像是人類需要食物,刀劍付喪神雖是人類形態,會吃會喝,但他們本質需要的是靈力。好巧不巧,別的百鳥現在拿不出來,但是靈力他還是可以這樣“浪費”的。

    他不是無法自己產生靈力的刀劍付喪神,哪怕披著這個殼子,恢復靈力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平時的速度,但他的靈魂還是人類,不管怎么樣都比這群付喪神要來得方便。

    更別提哪怕他耗盡靈力恢復刀劍的模樣、亦或者更糟糕點碎刀,他也可以回到C那邊暫時存放的自己的身體里,不會真正地造成什么傷害。

    C雖然說著他不確定,試驗數據并不穩定,但是如果真的無法實施、且會對他造成傷害的實驗,哪怕他再想嘗試,也會克制住自己。百鳥對自己的隊友有這個自信,哪怕具體情況之中細節總有點小問題,但是在大體上,C從不會拖后腿。

    虎口的位置帶著些微不明顯的刺痛,百鳥完全無視了這點不重要的疼痛。作為天之驕子,就如他自己所說,他想救的人、他想成功的事情,就沒有失敗過的。

    過程中或許有些小翻車,但是百鳥從來沒有真正的失敗過。他現在擁有的傲慢也是在這一次次不會被否定的成功下,一點一點持續地積攢下來的。

    燭臺切光忠會主動汲取他所需要的靈力,就證明了他具備求生的欲丨望。百鳥冷眼看著被他強制壓在身下的……已經幾乎看不出原來形態的青年,表情異常嚴肅。

    時政之中并沒有恢復凈化深度暗墮付喪神的手段,連帶著他們執法隊也沒有。不論是回溯還是其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不提將本人變得面目全非的可能,時間和空間本就不是什么可以用來玩鬧的東西。更別說……這種代價對于時政來說根本不值得。

    在研究出可以將深度暗墮付喪神碎刀且不影響到本靈的時候,比起花費大把時間資源去凈化這些“近乎沒救”的刀劍付喪神,還是直接碎刀來的更輕易。

    私下或許有人在研究,但是明面上時政更偏向于保持現在的狀態。畢竟大方向的暗墮本丸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留下來的到百鳥(執法隊)手中的也不過是那些還無法確定的邊角。

    既然都已經將要結束,那么繼續研究就沒有必要了。

    明面上是這樣,但是私下——不提其他,百鳥就很清楚C還在偷偷研究,就像是現在C將暗墮轉移到刀劍之上再控制住這份穢氣,本身就代表著他已經踩邊了。

    現在C只研究到中度,也還沒有到深度的程度。

    就算現在控制住燭臺切光忠,百鳥其實也不能肯定真的把人救下。可是這不代表他會直接在判斷之后就放棄,只要有這么一個機會,他就會直接抓住。

    或許是血液刺激了燭臺切光忠,又或者是別的什么,百鳥也不清楚暗墮付喪神心中所思所想,他只能看到那只還未完全墮化的眼睛終于恢復了一些代表著理智的焦距,模糊地對準了自己。

    百鳥眼睛一亮,厲聲道:“燭臺切光忠!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都給我停下!”

    “現在看著我,保持理智!”

    亂藤四郎咽了咽口水,余光注視著這一幕,手中的短刀卻是保護著現在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兩人,直直盯著眼前的源氏兄弟。

    ——他很清楚自己打不過這兩個練度看起來就不低的太刀付喪神,但是這里是室內,更是夜晚,他是短刀,不管怎么樣,也能幫鶴丸先生拖延一點時間吧?

    五虎退站在亂藤四郎的身側,做出了和他類似的行動。但是眨眼間眼中的紅芒難以叫人忽視,髭切注意到了這一點,尖銳的虎牙在勾起笑容時若隱若現。

    髭切不信“鶴丸國永”沒發現這個,但對方還是選擇將這振危險的小短刀留下來。這份心軟,足夠成為他的弱點了。

    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房間里組成了這樣奇妙的情況,百鳥完全忽視了這些,只是盯著眼前的燭臺切光忠。

    他沒有嘗試過對深度暗墮付喪神做這個,在這種時候,他們都難以擁有理智,只能作為敵人看待。

    百鳥也不會對這樣已經稱不上是刀劍付喪神的存在留有猶豫,更別說這種時候,對方只會將他當成敵人,率先攻擊。

    他是有心軟的毛病,但他不可能對全世界、對敵人都帶著這份心軟。他的猶豫和心軟,都是基于他有全盤控制的實力、以及哪怕失敗也有回轉余地的基礎之下。

    所以就像是現在這樣,燭臺切光忠明顯是被他激出的情況,在他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百鳥不介意去嘗試。

    就在這種情況下,屬于暗墮付喪神的尾骨一點一點纏繞上百鳥受傷流血的那只手,感受到手腕上拒絕的力道,百鳥沉下眼:“你需要這個。”

    但是哪怕身體本能地汲取需求著這份具有靈力的血液,燭臺切光忠的眼中還是流露出了拒絕。

    額間透出的骨節刺破了一直遮掩著另一只眼睛的眼罩,百鳥錯愕地發現本該只是裝飾的眼罩,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發揮了真正的作用——那只眼睛下,是空洞的。

    “光坊?”百鳥驚愕之下,手中的動作自然沒有剛才那么強硬,燭臺切光忠在明顯的不舍之中,強制讓那只手離開了自己的嘴邊。

    口中脖頸處都是溢出的血液,牙上喉間也都帶著血液的香甜氣味。就好像是背叛了身體的本能,燭臺切光忠拒絕著這一份幫助。

    這是何等的失態啊……!

    燭臺切光忠看著那雙暗金色的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他已經看不出自己過往帥氣的造型了。

    就像是前一晚一般,燭臺切光忠再度重復了那句話,只是相較比前一天,這句話更顯得虛弱脆弱,不注意去聽,甚至只像是氣音。

    他說:“殺了我……鶴先生……”

    百鳥惡狠狠道:“不行!我花費了這么大力氣,你必須給我活下去!”

    他幾乎是把自己的要求強行壓在了燭臺切光忠身上——百鳥不理解怎么會有人不想活下去?求生不應該是屬于本能嗎?

    耳邊傳來抽刀出鞘的聲音,髭切和膝丸已經將自己的本體刀抽出,亂藤四郎立刻舉起了刀。

    “差不多到此為止了。”膝丸高高在上地做出了判斷:“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不要讓自己也變成鬼哦,我還挺喜歡你的。”髭切柔軟輕緩的聲音接著說道。

    但是百鳥忽視了這個,只是直視著那只唯一還透著光的眼睛。似乎是沒有想到“鶴丸國永”會說出這樣的話語,燭臺切光忠眼睛稍稍睜大。

    但是下一瞬,其中透出的溫和就像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舊日的幻影在眼前浮現,當時染上赤紅的白鶴也曾說過類似活下去的話語,伽羅、小貞……過去的友人都希望他活下去。所以哪怕不夠帥氣,哪怕早早已經疲倦,他也盡可能地抓住機會活下來。

    但是不行啊……他已經茍延殘喘至今,難道現在還要依靠舊友繼續活下去嗎?以這樣的丑態,這樣的模樣……

    百鳥看出了那只眼睛之中的拒絕,他垂下眼,甚至不敢直視那只眼睛,只能喃喃問出一句:“為什么?”

    明明他現在在這里,還有機會啊?

    “抱歉啊……”燭臺切光忠輕聲回答道,嘶啞難聽的聲音也不同于過去那般優雅,他說著和現在完全無關的話語:“給您……做了并不美味的食物……”

    百鳥愣住了。而刺目的刀劍光影已經在眼前揮出,膝丸攔住了兩振短刀,而斬鬼之刃的刀光已經在眼前落下,避開了百鳥,對準了心存死志的燭臺切光忠。

    鮮血濺了百鳥一身,黑色在這時的好處再度浮現——至少不同于純白之時被染上的赤紅那般明顯。

    “……為什么?”百鳥沒有阻止,只是輕聲又問了一聲。

    他無法理解。

    “是紅色的血呢。”髭切輕笑著看著自己刀刃上的鮮血,柔軟的語調開口說道:“如果是敵人的話,黑色的血會隨著死亡從刀尖消散。”

    “但是,現在血是紅色的。”髭切眼睛彎彎,甚至歪了下頭,將刀尖上的紅色血液甩出,將太刀收回刀鞘之中:“你明白嗎?”

    ——燭臺切光忠是作為刀劍付喪神死亡碎刀,而非完全墮丨落的敵人。

    燭臺切光忠身側的穢氣在那道清脆的碎裂聲響起之后,悄無聲息的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百鳥忘記了設置不讓穢氣傳染本靈的法陣,本該由他來動手的,至少他的刀劍上刻印著這個。

    但是穢氣并未順著刀劍分靈保留下來,而是在空中消散,效果就如同時政研究出的法陣。

    髭切……斬鬼之刃,原來如此。怪不得由他動手,穢氣是無法在這振斬鬼刀劍之下繼續存在的。

    這是過去誰都沒有發現過的情報。

    百鳥的思維甚至還冷靜地思考著這個,說到底他不是鶴丸國永,他不是那個和燭臺切光忠有著同伴情義的舊友。

    燭臺切光忠給他留下的印象不過是做飯很好吃——明明只是這樣。

    百鳥保持著剛才的動作,眼前是燭臺切光忠留下的碎片,黑色的劉海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表情。

    本該,只是這樣。

    【抱歉啊……給您……做了并不美味的食物……】

    ——有誰最后的遺言會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啊?

    百鳥幾乎想對此進行嘲笑了,就像是平時那般。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發現自己做不到這個。

    發上的凝聚的血液滴落在地面,滴落在已經碎掉的刀劍之上,百鳥輕輕說道:“抱歉,應該由我動手的。”

    髭切滿不在意地笑道:“沒關系哦,我倒是看了一出不錯的戲目。”

    “走吧,弟弟。”髭切率先離開了這個房間,膝丸立刻跟了上去。

    亂藤四郎確定他們離開之后,慌亂地沖到百鳥面前,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聲線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

    亂藤四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就好像,他只是代替著眼前之人哭泣一般,他難過地重復道:“對不起、鶴丸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是長評加更~長評和評論最好都放在最新章評論啦,放在前一章其他讀者很難注意到的~

    第 77 章 自由了。

    亂藤四郎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為什么道歉。為自己沒有攔住源氏兄弟?還是因為自己和退的關系,讓鶴丸先生選擇了留在這里?

    亂藤四郎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好難過,難過地忍不住這樣抱著那道纖瘦的身影代替對方留下眼淚。

    或許只過了幾秒,也可能過去了幾分鐘。黑發的青年離開了這個懷抱,隨意擦了擦臉上開始干涸的血,對著亂藤四郎露出了和往常差不多的微笑:“讓你擔心了,亂。”

    亂藤四郎卻是怔怔地盯著他沒有說話,在黑發青年有些疑惑的目光之中,橘色長發的短刀顫抖著聲線說道:“您……您的眼睛?鶴丸先生……”

    原本暗金的眼瞳在青年抬起頭之時,透出的紅色讓亂藤四郎整個人都僵住了。這不是血濺了半張臉產生的錯覺,那雙暗金色的眼瞳是真切變成了危險的赤色。

    可是哪怕如此,那雙眼睛之中透出的依舊是讓亂藤四郎更想要落淚的溫柔親切。

    “亂?”黑色的鶴丸先生對他眨眨眼,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點。

    亂藤四郎張了張嘴,竟是說不出一句話。

    百鳥也不催促,只是伸出手,撿起那些原本屬于燭臺切光忠的碎片,透過失去了力量的刀劍碎片,透過碎片的反光,反倒是自己察覺到了這個問題。

    是血濺入了眼睛開啟了法陣吧。百鳥撿起那一片片碎片這樣想到。

    也怪不得他剛才能那么清楚看到穢氣的消散,意識到髭切的特殊。視角的重疊本該在第一時間就引起他的注意,結果這次竟然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百鳥將那些碎片收集好,用剛才一同掉落在地上染了血的屬于大俱利伽羅的內番服包裹起這些碎片,然后看著布料中央的水碎片,突然開口道:“你說我應該怎么做?”

    “雖然人類有著埋葬的說法,但我們入土都是作為陪葬品存在吧?”百鳥輕聲問道:“所以,我應該怎么做呢?”

    這一點還真的是他從未思索過的問題,百鳥垂著眼,語氣也聽不出什么問題,只是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房間之中響起顯得格外冷清,他說道:“如果埋葬在一個小小的地方,總覺得……太叫人感到寂寞了。”

    “而且,他會想要留在這里嗎?”百鳥迷茫地抬起頭,看向不知為何眼中再度溢出眼淚的亂藤四郎。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反而是五虎退開口了:“沒關系的,只要……有人能一直記住他……那燭臺切先生、就不算是……真正的離開。”

    五虎退低著頭,聲音細細弱弱的:“一期哥……是這么告訴我的,所以……埋在哪里都沒有關系。”

    “那他會喜歡這里嗎?”身上濕漉漉的水本來就還沒有陰干,現在又染了一身紅,百鳥的頭發一縷一縷貼在臉上,偶爾還有些血被水稀釋,深紅化為淺紅,從脖頸處劃過,落入衣領之中。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狼狽,但是百鳥對此卻沒有什么概念。

    他是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的,他甚至想過帶著碎片離開——但,他不是真正的鶴丸國永,燭臺切光忠所在意的,只是鶴丸國永,而不是這個軀殼之下的陌生人。

    哪怕對方已經碎刀,百鳥也不愿意在對方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身份,戳破對方心中的美好。

    過去從未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因為這種程度的暗墮付喪神,對于時政、對于人類,只有深刻的惡意和殺意。百鳥在這種時候,從不會為他們多留一分視線,被他手刃的敵人更是不知道數字。

    但……如果他們也有部分是燭臺切光忠這種情況呢?

    百鳥不會為自己過去的行動感到后悔或者別的什么,他只會規劃未來。

    他只是覺得,或許還能有挽救的機會。他這次失敗了,不代表他下次也是。

    如果他有凈化深度暗墮付喪神的手段,那么今天的事情……哪怕燭臺切光忠不愿意,他是不是也有回轉的余地?

    他才認識這個燭臺切光忠兩天,也不知道這里是否會有對方的什么美好記憶,但比起困在狹小的房子之中,還不如挑個能看到日出美景的地方。

    不過百鳥到底不是刀劍付喪神,所以他也不清楚付喪神的思維,只能問眼前兩把短刀。

    亂藤四郎小聲問道,尾音還帶著沒有完全收斂好的哭腔:“鶴丸先生覺得呢?”

    他的眼中透著“畢竟鶴丸先生才是燭臺切光忠先生的朋友”這個意思。

    問題就是因為我不是啊。

    百鳥將碎片蓋住,平靜道:“嘛,那就明天去挑個地方吧,這種地方就算有美好的回憶,也不如在新的地方欣賞美景來得舒服!”

    隨后他拍拍那件大俱利伽羅的衣服笑著說道:“還有伽羅陪他呢!也應該算不上寂寞了吧。”

    沒有人會在這種事情上反駁他。百鳥便暫時將這個用衣服作為包裹的碎片放置在架子上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嘀咕道:“結果又弄臟了雖然說紅色會更像鶴但黑色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啊……”

    “我去洗洗你們兩個既然換好了衣服也剛好沒有弄臟就先休息吧。”

    百鳥也沒有給他們拒絕的打算從窗戶之處往外跳然后又一次來到了歌仙兼定把他綁去丟水里的位置。

    明明在這個時候燭臺切光忠都還好好的啊。

    刀劍付喪神畢竟不是人類呼吸也更像是一種模擬人類需求的行動。所以當百鳥順著自身的重量慢慢沉浸河低的時候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著夜空百鳥無意識的伸出手看著自己手上的牙印。

    左手虎口的位置有著相當深刻的咬痕是剛才強行喂燭臺切光忠血的時候被咬出來的。

    百鳥放下手看著這特殊的夜景感受著流水包裹著自己全身在即將觸底的時候才重新上游從水中冒出一個腦袋。

    他甩甩頭發額……!”被抓包的亂藤四郎收回了腳用著撒嬌的口吻說道:“才沒有說好啦明明是鶴丸先生自己自說自話的。”

    “是嗎?”百鳥坐在岸邊身上的衣服吸滿了水顯得沉甸甸的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輕盈的鶴。

    水滴劃過臉上在下巴凝聚落下頭發完全貼在了他的臉上。百鳥有些嫌棄頭發貼臉抬手將劉海全部撩到腦后盤著腿坐姿隨意同時撐著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樣:“我啊——剛才在想這里的風景好像還不錯?”

    百鳥笑著回過頭長長的眼睫上好似也滴落了水珠透著月色清冷的光芒仿佛鉆石一般閃閃發光那雙紅色的眼睛彎起:“在這里看日出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亂藤四郎如何拒絕這樣的鶴?他只能重重點頭然后應聲道:“嗯!”

    第二天百鳥就起了個大早將碎片埋在了他選好的這個位置然后盤腿坐在一邊看著這一天和往常沒有什么區別升起的太陽。

    他只認識這個燭臺切光忠兩天做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但是心中那點不知名的情緒卻難以消散。

    或許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失敗也有可能是暗墮付喪神和過去他做任務時遇到的太具有反差甚至于是他從未吃過的那么難吃的飯菜都讓百鳥無法輕易忘懷這一次的任務。

    日出時的陽光并不算多么燦爛熱烈清早的冷風吹過百鳥的頭發赤色的眼睛注視著這樣的景色百鳥拍拍自己褲子上的泥土轉身離開。

    “這樣你也算是自由了吧?”

    而百鳥的疑問無人可以回答只留下清晨鳥雀的啼啼鳴叫。

    作者有話要說咪醬就這么變成了百鳥的白月光(不是)

    月底啦!我能用更新來換營養液嗎QWQ是長評加更~

    第 78 章 就好像染上了血。

    在回去之后,亂藤四郎有些猶豫地問了他一句:“我們還要繼續留下來嗎?”

    畢竟最開始,除了五虎退的關系,百鳥留下的原因是擔心燭臺切光忠。現在燭臺切光忠已經碎刀,百鳥似乎也沒有留下來的借口了。

    “嗯。”百鳥點頭:“我……想弄清發生了什么。”

    “如果亂想離開的話——”

    “才不會!”亂藤四郎拉住百鳥的胳膊:“我才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鶴丸先生!”

    刀劍付喪神除了受傷之外,其他問題很難表現在身體上。說到底,他們并非真正的人類,擁有的軀體也比人類強大太多。

    所以百鳥此刻也沒有顯現出多少疲倦,只是或許是失血再加上泡水,他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蒼白了,都白得像是透明了一般。

    那雙切換了色彩的紅色眼睛經過一晚上,也并未恢復成金色。百鳥早上透過湖水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他眼中的法陣也的確已經隨著時間已經結束了。

    那么問題就出在他身上的暗墮氣息增強這件事了,對此百鳥不是很意外,不如說他這么亂來,只是這點小問題,已經是可以接受的狀態了。

    至于回去的時候,C會不會發出尖銳爆鳴,就不關他什么事了。

    對于亂藤四郎的回答,百鳥只是笑了笑,把口中的話語咽了回去。

    他是不可能給亂藤四郎離開的機會的,先不提他是一把流浪付喪神,他身邊的五虎退身上的問題已經明顯到百鳥想忽視都難。這樣的存在本就在他的任務目標之中。

    現在,弄清楚這里發生過什么吧,至少他看得出來,髭切和膝丸并非同個本丸的兄弟,歌仙兼定也和燭臺切光忠不是同一個。

    這四個人本該都是陌生的狀態,齊聚在這里,給了百鳥一個很不妙的感覺。

    主要是……他對此沒有什么經驗。不是沒有追捕暗墮付喪神的經驗,而是他從未靠近過深度暗墮的付喪神。

    在執法者百鳥眼中,只要看到這些付喪神,那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斬殺。甚至百鳥不需要主動出手,他只要站在那里,暗墮刀劍都會把刀尖對準他。

    這是他第一次,被暗墮付喪神以同類的目光注視乃至覬覦,而非完全的敵意。

    這也就顯現出了一個和百鳥過去認知截然不同的情況。哪怕是深度的暗墮付喪神,他們或許偏激、或許可怖,但他們依舊擁有著……猶如人類一般的情感。

    就算難以扭轉他們對人類的惡意,就算他們有著求死之心,但并非完全無藥可救。

    他們也不愿變成那般丑惡的模樣。用燭臺切光忠的話語來說,那真的是太不帥氣了。

    友人的存在或許可以喚醒他們的理智,但友人也可能會變成他們瘋狂的催化符。暗墮刀劍往往都有著不堪不愿回憶的過往,每個人遭遇的情況不盡相同,所以可能會踩到的雷就像是藏匿著的地雷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觸發。

    以付出的資源和收獲來比對,這個行動的確“很不值”。但百鳥認為他們值得。

    本就是人類將他們卷入其中,刀劍不過是歷史的證明和留存,他們守護的是人類的歷史,那么作為人類,也該保證他們的安危吧?

    當百鳥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哪怕是A都無法回轉他的心意。做出決定不代表他會忽視這一次的任務。

    留在這里的人都是可以交流的,百鳥原本打算一個一個問過去,但是計劃似乎都是被用于打破的。

    在百鳥將要敲響歌仙兼定的大門時,門口破爛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了兩個身材嬌丨小、五官相似的短刀。

    他們身側同樣環繞著和燭臺切光忠那般危險的穢氣,同時,他們的感知似乎快于他們的理智,對準了百鳥的位置。那兩雙本該溫和透徹的棕色眼瞳,此刻只余下了粘稠的惡意和瘋狂。

    就和五虎退看向自己的目光一樣,這兩把短刀,似乎也將自己當成了獵物。

    不過在他們想要做出什么的時候,亂藤四郎驚喜的聲音率先響起,阻止了他們已經握住的短刀和開始發力的腳尖。

    “亂哥……?”平野藤四郎錯愕地低喃出聲。

    似乎是被亂藤四郎的聲音驚道,不愿被兄弟看到自己丑陋的樣子,身側的穢氣似乎又加深了幾分,遮擋住了他們的面孔。

    亂藤四郎是個情緒真摯而熱烈的短刀,或許這和他還未在外流浪太久、暗墮氣息也非常輕微有著很大關系。他還保留著干凈的那份氣息。

    “是平野和前田,對嗎?”看著眼前的雙子短刀,亂藤四郎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都遭遇過什么,就像是哪怕到現在,他也未曾問過退的小老虎去哪了,現在他也問不出平野前田發生過什么。

    他只是——無視了所有阻礙,無視了可能的危險,無視了兄弟身上的骨頭,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兄弟。

    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啊!他們是不會傷害我的!亂藤四郎信任著這一點。

    果不其然,在亂藤四郎靠近的瞬間,平野前田都有下意識后退的反應,但是亂的速度也不差,他可以說是這個位置看起來最正常、受傷最少得短刀了。

    “太好了,至少能見到你們!”亂藤四郎抹去那些過往的污濁,只看著此刻的他所擁有的。

    “亂哥,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前田顫抖著聲線問道。

    “嗯?我在這里有什么問題嗎?”亂藤四郎看似茫然地開口問道,長發垂落在他肩膀上,圓圓的藍眼睛透著不解。

    粟田口的兄弟難以對他產生警惕,卻顯然也不愿意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平野小聲說道:“沒什么……”

    亂藤四郎便不再逼迫,只是笑著說道:“退也在哦!你們看!他就在那里——!”

    平野和前田看過去,就看到了仿佛和陰影融為一體的五虎退。和亂藤四郎相比,五虎退的危險度明顯更高,身側的暗墮氣息難以忽視,卻和這個房子的污染同步,反而讓雙子短刀第一時間忽視了他。

    平野和前田對視了一眼,平野開口道:“亂哥,那個,我們還有點事。敘舊,可以稍等一會兒嗎?”

    前田身上還背著一個包袱,這個樣子看起來有些像是遠征回來的刀劍,只是……正常遠征不會像他們一樣身上帶傷。

    “……好。”亂藤四郎松開手,眼睛有些沮喪地垂落:“你們可不許騙我哦?”

    “當然,我們絕不會對你撒謊的。”平野承諾道。

    兩人往著左文字所在的房間走去,大概隔了幾分鐘,他們走了出來。

    百鳥并未插入這幾位兄弟之中的對話,別的不說,亂藤四郎在粟田口兄弟之中是絕對安全的,他覺得這里比較容易遇到危險的只有他自己。

    百鳥可不會忘記開局直接對上的那兩雙眼睛。這兩個小家伙,也不簡單啊……

    百鳥沒有主動打聽,反而敲開了源氏兄弟所在的部屋。

    膝丸顯得有些不耐煩,反倒是髭切很歡迎他的到來。

    “哦呀,我還以為你會沮喪一段時間呢。”髭切笑著說道:“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是千年的刀了,什么都太過在意的話,是會很辛苦的。”

    “彼此彼此。”百鳥大咧咧直接坐下,相較比其他房間,這里反而透著一種微妙的干凈。不是說屋子的情況,而是……氣息上。

    斬鬼刀啊。百鳥在心中感嘆。

    但是這樣的“干凈”也透著相當得不正常。

    “所以你有什么事?鶴丸國永。”膝丸靠在一邊,腰間的太刀并未被取下,仿佛隨時都打算給百鳥來上一刀。

    “別這么嚴肅嘛,或許我們會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呢。”百鳥撐著下巴說道:“如果有茶和點心就更好了。”

    “可惜唯一的廚房已經不知道被誰炸掉了呢。”髭切輕飄飄地說道。

    膝丸非常給面子的在這個時候嘲諷地冷笑了一聲。

    百鳥:“……”

    百鳥:“…………”

    百鳥心虛,但是百鳥不說,他只是無辜地眨眨眼。

    髭切倒是知道百鳥想問什么,無非關于燭臺切光忠的事情,不過他偏偏就是不說,轉而提起了最新的情況,對著自己的弟弟問道:“說起來,剛才有人回來了?”

    “平野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膝丸回答道。

    髭切笑著問道:“可我好像記得,離開時是三振刀吧,是我記錯了嗎?”

    “您沒有記錯,兄長。”膝丸看向窗外:“當時一同離開的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振江雪左文字。”

    膝丸平靜說道:“既然他沒有回來,那么想必已經碎刀了。”

    百鳥的手指無意識蜷了一下。

    “嘛,他能堅持這么久,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料呢。”髭切眼睛彎彎,尖銳的虎牙在笑容間若隱若現:“意外是個好哥哥呢。”

    哪怕髭切喜歡這種彎彎繞繞輕飄飄的說話方式,但是百鳥還是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江雪左文字顯然是為了小夜而去尋找資源,但現在……已經碎刀。EFG曾調查的外出隊伍絕不止三振,那么可能是在這段時間,也已經……?

    不過這份思緒剛剛形成,百鳥就對上了一雙興致滿滿的上挑的眼睛,嚇得大腦幾乎瞬間就空白了。

    你們這些暗墮刀,都這么喜歡貼人說話嗎?

    髭切對于他們此刻的距離毫無自知之明,亦或者他就是故意的。有著柔軟米白色頭發的太刀付喪神甚至想伸手去描繪,只是被百鳥避開。

    “果然,紅色很適合你呢。”這么說著的髭切眼神中毫無溫度,只有屬于刀劍的冰冷,他評價道:“——就好像,染上了血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評論數量好像變少了,原來是我更新太快了啊!

    第 79 章 那是他的自由。

    刀劍付喪神本就是被人使用而存在的武器,觸碰對他們來說是太過自然的事情,作為武器,大多數刀劍其實都不介意被審神者喜愛、觸摸。比如看起來相當端莊的三日月宗近也會說出“要摸嗎?可以可以”之類的話語。

    所以對于這些刀劍沒有什么距離感的情況,百鳥很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他不喜歡,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那個保持距離的人。

    而且當人和人太過靠近,雙眼對視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會非常強大,尤其是當這份注視不帶著多少善意的時候。

    百鳥先避開了這點距離,然后才聽清眼前之人說了什么。對此,百鳥的第一反應,你要不和三日月宗近打一架?

    在他執行這個任務開始后的第一個本丸中,三日月宗近曾說過完全相反的評價,他說紅色并不適合鶴丸。

    百鳥的心里想著這個有的沒的,臉上的表情沒有顯露出分毫的不對勁,回答道:“嘛,染上紅色的話,就更像鶴了,不是嗎?”

    “閑聊差不多該結束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說著,百鳥就站起身。

    他完全無視了膝丸那正大光明且冷淡的抱怨,也有些無奈于沒有獲得什么更多的情報。

    但是和這些千年的刀劍套話,把握好那個“度”才是最重要的,寧愿得不到消息,也不能表現得太過著急。

    話又說回來,能以這種狀態看到源氏兄弟,同樣給了他一種很奇妙的心情。尤其是看著膝丸從熱切尊敬的目光轉化為現在冷淡又隱隱透著嫌棄的眼神……嗯,真的是很有趣的轉變。

    一想到當時單純可愛的那位“弟弟”,百鳥就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份記憶的確算得上是美好,也是一個足夠平緩的完美結局。

    “鶴丸先生?”從拐角處探出腦袋的亂藤四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藍眼睛之中的擔憂也消散了一些,語氣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么呀?”

    “源氏的那對兄弟。”百鳥愉快地說著大實話:“不管怎么樣,到底曾經和他們曾有過交集,能像是現在這樣交流,怎么都算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亂藤四郎臉上的笑容突然垮了一些,百鳥有些疑惑地低下頭:“亂?”

    “不,沒什么。”亂藤四郎搖搖頭,拉著百鳥,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后,小聲說道:“剛剛平野和前田和我說……”

    “江雪的事?”百鳥問。

    “誒?您怎么知道!”亂藤四郎有點驚訝,但很快忽視了這點,眼神有些黯淡,帶著難過:“江雪先生他……”

    “是為了保護弟弟啊。”百鳥蹲下身,揉了揉眼前難過的小短刀的頭發,“想到一期了?”

    “……有一點。”亂藤四郎勉強帶起了一道笑容。

    百鳥溫和說道:“雖然亂笑起來很可愛,但如果難過的話,就不用這樣要求自己啦。”

    “……嗯。”亂藤四郎低著頭,卻還是很快就收斂了這份心情,甩甩腦袋就像是想把不高興的心情都甩出去。

    長相像是女孩子一樣可愛的短刀扯了扯百鳥的衣服,小聲說道:“前田和平野讓我離開這里。”

    “他們說,這里不適合我。”亂藤四郎看向眼前唯一信任的長輩,好奇問道:“鶴丸先生知道原因嗎?”

    “大概有些猜測了。”百鳥干脆靠著這個拐角的墻壁坐了下來,拉著亂藤四郎一起縮在這里當蘑菇,“不過因為還不確定,就不和你說啦。等我確定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好狡猾。”亂藤四郎嘀咕道。

    “才不是狡猾。”百鳥道。

    昨晚上百鳥并沒有完全浪費眼中被激活的法陣……或許可以說他冷漠吧?總而言之,他趁機觀察了一下這個房子,并沒有什么另外多余的法陣,并不存在什么碎刀或者培養暗墮氣息的可能。

    這里更像是一個巧合的、暫住了這些流浪付喪神的居所。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停留在這里,但這其中大概率是沒有陰謀的。

    百鳥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么燭臺切光忠想讓他離開,前田平野也催促亂離開——只要觀察一下這里的刀劍的共同點就行了。

    這群刀劍,他們都是最深程度的暗墮付喪神,哪怕看起來還能交流,但都遵循著自己的一套邏輯。只要不戳到他們的點,或許還能相安無事。

    可一旦戳到了……百鳥不免想起了在自己眼前碎刀的燭臺切光忠,臉上顯得輕松的表情消散了。

    赤紅的眼睛被長睫打下的陰影掩蓋了大半,百鳥突然說道:“亂還相信人類嗎?”

    “啊?”亂藤四郎被這個問題打了個不知所措。

    “刀劍——我們作為刀劍,無論變成什么模樣,往往都和人類有關吧。”百鳥看著自己的手指,語氣很輕:“被鍛造出來也好,被使用也罷……被丟棄,被燒毀、損壞——這一切都和人類有關。”

    “在看到自己的兄弟、伙伴變成這樣,自身也受到過人類的傷害……在這樣的前提下,你還相信人類嗎?”

    亂藤四郎無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看著垂下眼看不清神色的百鳥,問道:“……鶴丸先生呢?”

    “鶴丸先生……在想些什么呢?”亂藤四郎抱著自己的腿,下巴撐在膝蓋上,長發垂落在兩側,湛藍色的眼睛在此刻的陰影之中也沒有過往那般清透干凈,“會問出這種問題,代表著鶴丸先生并不完全討厭人類,對嗎?”

    亂藤四郎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自己的長發,他思索著說道:“被拋棄的時候……我很難過,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是因為我長得太像女孩子了嗎?是因為一期哥太關心作為弟弟的我了嗎?”

    雖然亂藤四郎說得隱晦,但是看過不少檔案的百鳥倒是很快就對上了號。

    暫且不提后來的其他刀劍,亂藤四郎的確是最容易獲得、性格和外形最像女性的刀劍。又可愛、又像女孩子,本就在全是刀劍男士的本丸之中相當特殊。

    而酷似女孩的外表,也的確更容易得到來自于一些人的偏見。

    不論是覺得男性不該穿女裝的所謂“大男子主義”,還是覺得像女孩的亂藤四郎搶占了自己本丸“團寵”地位的審神者,皆容易將惡意投放到亂藤四郎身上。本來本丸之中只有自己一個“女性”,亂藤四郎就像是打破了這個特殊的“唯一性”的存在,也就更容易遭受到這份嫉妒了。

    這看起來挺離譜的,百鳥看到相應檔案的時候,就非常不理解,也做不到尊重。尤其是亂藤四郎的性格敏銳又細膩,輕易就會察覺到來自于審神者的不喜。

    又偏偏,粟田口是一個有著很多兄弟的大家族,他們兄弟之間的聯系緊密親切,一旦亂藤四郎稍微顯露出不對勁,整個粟田口都會意識到問題所在。而一期一振在關心弟弟的同時,還因為自身外形、稀有度以及如王子般溫柔體貼的性格,深受歡迎——一期一振哪怕不刻意用言語去說,只是用行動保護弟弟,也容易激起一些負面發展。

    回想起自己看到過的那些檔案,百鳥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來,只是無聲嘆了口氣。

    亂藤四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只是接著說道:“但是主、那位審神者,并沒有傷害我的兄弟……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我。”

    不,根據我的了解,在你被拋棄的那一刻,那個本丸就已經留下了隱患。如果一直成功隱瞞也就算了,一旦被粟田口的任何一把刀劍察覺到,你的本丸就要出問題了。并且絕不會是小問題。

    粟田口之中可大多都是偵查能力極為優秀的短刀啊。

    百鳥平靜地決定通過亂藤四郎的靈力去確認審神者的坐標和編號,下個任務就調查這振亂藤四郎所在的本丸。

    “我難過是真的啦,但是也沒有很意外,只是覺得……這一天終于來了。”

    “她不喜歡這件事我一開始就有察覺,但是她還是很努力地平衡著關系,并沒有對我做過什么——可是她都拋棄我啦,所以我也不喜歡她!”

    亂藤四郎哼哼了一聲,刀劍付喪神天然會因為靈力的關系親近主人,在察覺到主人不喜歡自己的那一刻,亂藤四郎還偷偷問過一期哥、問過藥研,但大家都疑惑地表示“主殿很好相處啊?雖然有些嬌氣,但的確是好孩子。”

    在這樣的話語下,亂藤四郎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但是他實在是難以忽視那些疑點,只能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減少和審神者見面的機會。或許是他表現得有些明顯,又或者別的什么原因,反而讓兄弟以為他最近不是很開心,便更關心他了。

    也是因為這樣,才戳中了審神者的點。

    這一切早有預料,亂藤四郎不是什么難以獲得的刀劍,可是偏偏在一期一振到來之后,亂藤四郎才姍姍來遲,本就已經說明了問題了。

    只是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對她……其實也算不上恨吧?”亂藤四郎這么說道:“因為她雖然不喜歡我,但的確沒有做過什么傷害我的事情,受傷了也會好好治療。”

    “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老奶奶,明明自己生活得很困難,但還是送了我一半的餅,她很心疼我,說現在這么冷,怎么只穿了這么點呢?怎么一個人在外面,家里人呢?”

    “那是一個很好的老奶奶,我很喜歡她。”

    “但是……當我遇到退的時候,我又很難過,很生氣——我知道退不是我曾經本丸的人,我們也不是同一個主人……怎么會有人這么過分?怎么會有人對退這樣可愛乖巧的孩子下手?”

    “人類真的好復雜啊,鶴丸先生。”亂藤四郎抱著膝蓋,將臉埋在里面:“里面有好人,也有壞人,也有沒有那么壞的壞人……我弄不清這些。”

    “如果是壞人,我的刀會毫不猶豫地對準敵人——哪怕她是審神者,我也會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兄弟而戰。可是她偏偏不那么壞,我連去恨她都做不到。”

    “我不僅弄不清楚人類,我連自己的現在的想法、心情,有時候都弄不清。”亂藤四郎的聲音很模糊:“我們明明只是刀劍而已。”

    當刀劍變成付喪神,一切就不如最初那般了。

    原本刀劍被鍛造出來,只是為了使用,但是因著人類的關系,刀劍有了附加的價值,明明作為武器,又被置于高閣。

    就像本來只是人類之間在乎的仿刀贗品,也變成了刀劍自身評價的一環。

    的確挺復雜的,百鳥在心中贊同道。

    “那就不要想了。”百鳥平靜地聲音響起:“用刀劍的思維去思考人類的想法,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了吧?”

    “過去的我們沒有選擇,但現在——一切都可以靠我們自己來判斷。”

    黑色的鶴對上亂藤四郎的藍眼睛,笑著說道:“我們可以判斷那個人類是否可信,是否需要斬殺,一旦確認是敵人,那么,揮刀即可。”

    ——太傲慢了。

    “這是你們的自由啊。”百鳥爽朗地笑了起來,填了一點漏洞,他差點忘記自己現在披著付喪神的殼子了:“——也是我的自由!”

    ——太過傲慢了。

    “作為刀劍的我們無法選擇主人,但現在擁有了人心、擁有了人身的我們,為什么不能自己選擇呢?”

    這不就是百鳥現在一直做的事情嗎?他作為執法者,透過刀劍付喪神的軀殼去觀察那些審神者。這份觀察、這份評價,難道不夠傲慢嗎?

    但這就是他做的工作,他會對審神者做出失格的判斷,真正的惡人會被他親手斬殺。

    那么他可以,為什么刀劍付喪神不可以?

    失格者本就應當做好被斬殺的準備,武器傷及自身,只能說明執刀之人不夠強大,不被刀劍所認同。

    ——可是,這太過耀眼了。

    亂藤四郎錯愕地看著那雙熠熠生輝的紅色眼睛,哪怕不如記憶之中金色的眼瞳璀璨,卻依舊猶如紅寶石一般閃閃發光。

    此刻心中的這份悸動……

    亂藤四郎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他依舊不理解這份情緒,但他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鶴丸先生……”他喃喃說道。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經歷足夠叫人共情,或許是以這種特別的方式感受到了這些刀劍之間的純粹情感,百鳥笑了起來:“我們可是刀啊。”

    “握不住我們的人,真的有資格做我們的主人嗎?”

    哎呀,現在說的話,是否顯得太過大逆不道?刀又如何反過來掌控人生?百鳥對此滿不在意。

    他從不需要在意他人的想法,他的底氣來源于家族、來源于執法隊,但同樣也來源于自身。

    “人類需要我們作為武器的鋒利,而我們需要人類的靈力。守護歷史本就和我們(刀劍)無關啊,這本該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為什么刀劍還要因此受到傷害呢?”

    這句話明顯偏頗了,百鳥清楚這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來。

    那只是一個在意自己做出了不好吃飯菜的刀劍付喪神啊,又為什么要遭遇這些呢?

    不只是他,曾經在他手中薄薄一張紙的檔案上,那一例例慘案,還有他現在眼前親眼呈現的畫面——

    或許是這個軀殼天然的偏向吧,就如同他作為髭切之時,會因為膝丸而陷入親緣的沉睡詛咒。

    他實在是難以忘懷昨晚的事情。

    “選擇自己的主人也好,選擇自己的死亡也罷。”百鳥將頭靠在身后的墻壁上,看著被屋頂遮掩了大半的天空,“我無法阻止他的選擇,也不應該去阻止。”

    “作為付喪神而死,不愿再和人類產生新的羈絆。如果連死亡都不被允許,不能由自己選擇,那樣的人生……也太過糟糕了吧?”

    百鳥想起自己昨晚的話語,頭一次為自己的傲慢感到了歉意。

    他幾乎從未失敗過,再困難復雜的任務、法陣,他都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去克服,被他救下的人只會感謝他,也從不會有人拒絕。

    “我還欠他一個道歉,我并不應該將自己的思想強行按在他的身上。明明我也最討厭被那些繁瑣的要求禁錮,為什么當時沒有意識到呢?”

    “——那是他的自由啊。”百鳥這么低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營養液5w5的加更!

    第 80 章 他們的選擇。

    百鳥和亂藤四郎就這么縮在這個陰影下的小角落之中談論著自己的心情。

    亂藤四郎在漫長的沉默之后,藍眼睛少見的在這段時間之中顯得格外明亮,除了外表還有些狼狽,看起來倒像是普通的沒有暗墮的亂藤四郎了。

    他并不完全懂得百鳥此刻話語中的意思,但是他覺得眼前的鶴丸先生非常非常耀眼。

    注意到對方又因為昨晚燭臺切先生的事情感到沮喪的時候,亂藤四郎直接拉住了百鳥的手:“說起來,我還沒有和鶴丸先生你說過我是怎么遇到退的呢!”

    百鳥側過頭,收斂了之前的情緒,透出了一些好奇。

    亂藤四郎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后回憶道:“我和小退遇到的時候,是個下雨天,我當時已經和老奶奶分開了,她在最后還送了我一顆糖。”

    “我一直沒有舍得吃,糖被油紙包著,還有些化了。但那是老奶奶最好的東西了。”

    想到那個對自己很好的老奶奶,亂藤四郎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起來,完全不像是鋒利危險的短刀了。

    “那天下著大雨,我遭遇了時間溯行軍,他們是一整個隊伍,我一個人根本打不過,所以我就躲到了樹洞里。”

    “不知道是不是這場戰斗拖得太久了,還是我在那個時代停留了太長的時間,我引來了檢非違使。”

    “是小退很帥氣的出現救了我哦!”亂藤四郎眼睛亮亮的,但是說到下一句話的時候還是有些沮喪地垂下眼:“當時小退還沒有現在、現在這樣……”

    “小退為了救我而受傷了,所以我就決定留在他身邊了。小退一開始一直很抗拒很猶豫,但最終還是拒絕不了我。”

    “退很乖的,只是現在因為……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在沒有凈化之前,暗墮顯然是不可你逆轉的,只會越來越深刻。就算五虎退之前還保留著理智,但現在也的確變得非常危險了。

    尤其是,五虎退失去了他的老虎,也就相當于失去了一半的靈魂。現在還能勉強保持理智,除了百鳥(血)的功勞,也多虧了百鳥現在的軀殼天然適配暗墮氣息,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幫五虎退上了個理智buff。

    可就算如此,五虎退的暗墮程度,依舊會隨著時間來加深。

    這里的刀劍付喪神,說實話,除了亂藤四郎——或許還要再加上那個重傷的小夜左文字,基本都無法凈化。

    百鳥想救人,但前提是,他們愿意被自己救。

    “亂有想過以后要做什么嗎?”

    “……除了像這樣流浪之外,我還沒有想過呢。”亂藤四郎并沒有讓自己的思維僵停在這里。

    過去或許沒時間沒精力思考,現在難得的休息,再加上百鳥剛才的話語點醒了他,亂藤四郎輕輕說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保護兄弟們哦!”

    “就像是這樣的房子,這樣的本丸,然后告訴他們——就算遭遇過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但是未來還是未知的,或許好或許不好,我們總得踏出那一步,不管未來如何,那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亂藤四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是不是……有些太幼稚了?”

    “不會,這很好。”百鳥笑著夸贊道:“我覺得這很棒哦?說不定就能實現呢。”

    比起人類去高高在上的“拯救”,從來都不如刀劍本就存在的情感純粹真摯,至少,刀劍眼中的“家人”,從沒有美丑之分,也不會在意他們是否為仿刀贗品。

    哦,虎徹那家除外,但是說真的……蜂須賀虎徹真的不是傲嬌嗎?

    亂藤四郎的構想還顯得有些幼稚單純,畢竟人家被喚醒成為付喪神也就短短幾年內的事情,哪怕有著百年的歷史,但真切的進入人類的生活,也不過這幾年而已。

    所以只要有這個機會就行了。

    不過,亂藤四郎剛才說的話,百鳥有個在意的點。

    亂藤四郎的暗墮并不深,甚至于……那更像是由外界隨著時間緩慢傳染上的,他的思維和情緒都還是偏向正面的。

    刀劍付喪神的確容易引來時間溯行軍和檢非違使,但這么久都沒事,為什么剛好會在遇到五虎退的那一天,遭遇檢非違使?

    倒不是說百鳥懷疑五虎退對自己的兄弟有什么惡意,五虎退對亂藤四郎的保護欲肉眼可見,他只是覺得這其中的關聯或許沒有亂藤四郎想得那么單純。

    “我還想把平野和前田帶回去……”亂藤四郎嘆了口氣:“他們看起來……很辛苦,他們也不愿意和我說發生了什么。”

    “不過就算他們不說,只是看著他們,我就已經知道了,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經歷。”

    說到這句話,亂藤四郎下意識瞥了旁邊的青年,對方注意到了這個停頓,轉過頭疑惑地看向他。亂藤四郎咬了咬下唇,搖搖頭。

    其實,這句話也適合用在鶴丸先生身上。雖然鶴丸先生什么都沒說,但是有些東西不需要言語,只要用眼睛都能看到。

    那兩道環形的、深刻的傷痕,雖然亂藤四郎也不知道原因、但的確吸引暗墮付喪神的覬覦的特殊體質——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出包括五虎退在內,所有人對鶴丸先生的注視。

    那是粘稠的、惡意的、像是蜘蛛看著獵物入網的捕食目光,危險又令人害怕。

    在這樣的前提下,亂藤四郎甚至懷疑——禁錮了鶴丸先生的,到底是人類,還是……身為同類的他們?

    亂藤四郎不敢和任何人說自己的猜測,也不敢和鶴丸先生提到自己的想法。雖然他覺得,自己問了的話,鶴丸先生說不定就會告訴他。

    可是亂藤四郎更不愿意因自己的在意,去重新揭開對方過往的傷口。

    至少……鶴丸先生看起來還樂意相信人類,也樂意對同類付出信任。

    他想救燭臺切先生,也想救退,救這里所有的人。

    太過溫柔了,太過耀眼了。似乎在歷史之中,鶴丸先生也一直是被人覬覦的存在,身上金色的鎖鏈,就好像是他一身的具現化。

    看似華貴,實則是不折不扣的禁錮。

    亂藤四郎的思維有些走神,然后回過神,就看到一只帶著半指黑色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擺動著:“是在發呆嗎?”

    “有點累了……”亂藤四郎小聲回答道。

    在沒有靈力另外的補充、昨天一晚上他幾乎沒有睡好的前提下,亂藤四郎不感到疲倦才奇怪吧?

    “那要去睡覺嗎?”百鳥笑著說道:“至少現在是白天,就算是鬼故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不要說這種恐怖的話啦!”亂藤四郎無奈地推了推百鳥,語氣帶著撒嬌一般的抱怨。

    可是就像是一語成讖,當夜晚到來之時,恐怖故事的確發生了。

    亂藤四郎雙眼發紅,無法控制的近乎仇恨的崩潰目光看向那道挺立的淺色身影。

    而那人持著刀,刀尖染血,就像是前一晚的復刻。只是這一次碎的——是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

    短刀的碎片混在一起幾乎叫人分不清哪一片是誰的。

    “被發現了呢。”幾乎稱得上是溫柔的柔軟聲音從對方口中說出斬鬼之刃這樣笑著說道刀尖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亂藤四郎的聲線在顫抖:“……那是前田、和平野……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本來暗墮氣息并未多嚴重的短刀身上污濁的氣息開始加重理智在這瞬間開始崩塌。趕過來的百鳥先一步打暈了情緒崩潰的短刀將其抱在懷里眼神落在看起來就像是兇殺案兇手的髭切閉了閉眼睛:“恐嚇小朋友很好玩嗎?”

    “哈哈很有趣哦。”髭切笑著看著百鳥好奇道:“不過你還真冷靜啊。明明是我殺了你的……唔那位舊友先生?”

    “沒必要惹怒我髭切。”百鳥余光看向躲在陰影之處并未出來的五虎退有些頭大。

    他猜到了也做了準備但沒想到竟然還是慢一步。

    “留在這里的刀劍其實都在等待著自己的終末對嗎。”百鳥平靜地看向那雙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貓眼。

    當發現這里沒有聚集任何人類相關的法陣情況后在聯想到所有人對燭臺切光忠碎刀情況毫不意外的表現百鳥就有了這個猜測。

    這已經不是這里第一次發生這件事了燭臺切光忠那么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死亡說明他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燭臺切光忠催促自己離開平野和前田也說這里不適合亂藤四郎。

    最重要的證據就是……

    “我并不否認你有能在夜晚斬殺兩振短刀的實力但我并不覺得——你能沒有任何受傷地做到這一點。”

    那可是兩振極化的暗墮付喪神啊。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是現在為什么要讓亂知道。”百鳥開口問道。

    “不只是意外。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存在平野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只會在今晚告知亂藤四郎他們將要進行遠征再度離開。”走進的膝丸平靜說道:“但異化的速度超過他們的想象。”

    “所以他們只能當下請求兄長在完全墮落成鬼之前結束一切。”

    “至少在最后他們不愿意在兄弟面前顯露出丑惡的一面。”

    “說得太多了哦弟弟。”髭切的聲音輕飄飄響起。

    “啊從一開始留在這個本丸的人就從未想過活下去的可能并且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他們不曾選擇自裁或許是因為曾有親友對他們說——請活下去。

    被百鳥抱在懷里的短刀緊閉著眼透明的液體從眼角無聲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對了對了這篇文真刀假刀都有本身就暗墮題材了總不能每次副本都是烏龍嘛!所以一旦察覺到副本啃下去口味不太對請及時止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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