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繆逸醒來,直覺頭腦昏昏沉沉。他被魔氣侵蝕太久,雖然救了回來,但是識海還是受到了影響,眼下竟然有些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處何地,腦子里依稀只記得自己和徒弟分開時的場景。
“鳥兄……”喵師父嘟囔出聲,“我們,我們得自救……”
他弟弟跌跌撞撞地下床,驚動了腳底一只大灰貓。大灰貓嚶了一聲,沖出了屋子。
“哈基咪哈基咪哈基咪……”屋外,寒不渡撅著屁股,正孜孜不倦地逗著一只小奶貓,旁邊的應清江一臉無奈。
“喵喵喵嗷嗷!”
寒不渡放棄了哈基咪,沖進屋內:“師父你醒了?”
繆逸嗯了一聲,頭痛欲裂:“你不是應該走了嗎?這是哪,天黑黑的,跟血魔嶺不太一樣啊。”
師父這是記憶混亂了啊!寒不渡無奈地補充了一下劇情:“這是混沌,不是血魔嶺,師父……”
聽完寒不渡講完前因后果,繆逸消化吸收了一番,安慰了一下徒弟:“不要緊,這兒的貓我認識,不是壞貓。”不過是族里幾個同樣離經叛道的家伙罷了。
“頭還怪冷的。”喵師父摸著頭,出門打算和老家喵們打個招呼。
門外傳來了毫不留情的嘲笑聲。
壞了!寒不渡一拍大腿,應該給師父帶個假發的!
悔之晚矣,喵師父已經怒火中燒:“誰干的?”
別別別,千萬別承認啊,四師叔!
角落里的四師叔停住了用嘴推開哈基咪的動作,悄悄夾起了尾巴,躲在了小熊崽的身后。假裝自己是一條真正的修狗狗。
“李富貴!”喵師父暴喝,四師弟不夾尾巴還好,一夾尾巴,那百分百是做了什么離譜的事情,害怕了!
什么叫不打自招?這就叫不打自招啊家人們!
寒不渡默默捂住了眼睛:同室操戈,人間慘案啊!
除了一口惡氣的喵師父,自然地接過徒兒手中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另一只手扣在了短毛正太的頭上:“走吧,先回去。”
寒不渡一愣:“不去救鳥兄?”
喵師父搖了搖頭:“我們聊過,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之后配合就好。”
那也行,寒不渡點點頭,順便小心翼翼地最后一個重磅消息扔了出來:“師父,為了找到解救你們的方法,三師姑,入魔了……”
喵師父罕見地沉默了。
就連一直扭來扭去的四師叔,也停了下來,不敢再動彈。
“道不同,終究不相為謀。”喵師父努力笑了笑,“來日戰場見,死生有命。”
寒不渡腦瓜子轉得飛快,一下子舉起了手:“師父,我想到了!”
腳下的混沌,不正是給三師姑呆的好地方嗎?這兒不能修煉,三師姑即使入魔,也造不了殺孽。
喵師父苦笑著拍了拍寒不渡的肩膀:“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經遠遠不是你我,或是靈寂洞能插手的事了。”
寒不渡住了嘴,情緒低落。
應清江默默攬上了他的肩。
出了混沌,寒不渡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怎么感覺自己好像金丹后期大圓滿,離元嬰一步之遙了?
“真是奇怪,”寒不渡撓頭,“混沌不是不適合修煉的嗎?”
“也許是不適合我們修煉,你的五靈根可能進展飛速。”喵師父開了個玩笑。
應清江卻覺得大有可行:“不錯,等以后解決了這事,我們就進混沌生活,在那里我升不了級不用擔心飛升,你卻可以咔咔升,完美。”
大哥,混沌是給你用來這么鉆空子的嗎?寒不渡無語。
似乎是聽到了自家寵兒不思進取的想法,天道憤怒地打了兩個響雷,表示威脅。
喵師父沒有直接帶人去戰場,而是回了玄天宗一趟。
捧著三師姑充滿黑氣的命牌,寒不渡心情復雜而沉重。
喵師父負手而立:“你與她關系最好,這個東西,就由你還給她吧。”
取下命牌,從此楊依依,再也不是玄天宗的一員了。
應清江從寒不渡手里拿過,放進了自己袖里乾坤,這上面魔氣太重,他怕寒不渡境界低微,容易被影響。
命牌魔氣如此重,說明三師姑最近修煉得很是勤奮,也就是造了不少殺孽了。
這一圈下來,大約用了五六天。五六天里,正魔兩道依舊僵持,雖然大魔王那里派了不少援軍來,但修真界這兒也并非孤立無援。
“我們有一個好消息。”玄天宗長老心情很好,“萬妖窟同意與我們合作,這還多虧了寒不渡小徒孫,那萬妖窟的自由島,點名與我玄天宗合作。”
因為楊依依的關系,玄天宗最近在修真界有些舉步維艱,很是受排擠,此消息一出,頓時扭轉了一些口碑。
“喲,有點人脈呢。”喵師父打趣,心里知道,鳥兄多半已經和萬妖窟聯系上了。
果然,等這一輪戰局結束,呼啦啦地,營地里突然涌進了不少妖族。
寒不渡定睛一看——這不都是老熟人嗎?平頭哥,鷹哥,還有蛇雕!
“嘿bro!”寒不渡興奮地抱著熊崽揮手。
“嘿,蛙崽!”妖族們熱情地招呼,“好久不見軍師!好久不見軍師男人!”
應清江老臉一紅:“嗯嗯,好久不見。”
遲一步趕到的長風師祖臉都黑了,就叫你一聲xx男人,你都“嗯嗯”了?惡不惡心啊!無情道的臉都被丟干凈了!
不過這是在眾人面前,還有外族在場,長風師祖倒也不會直接訓徒弟,只淡淡地出聲:“徒兒,隨我來。”
應清江瞬間脊背挺直,嚴肅起來,下意識答道:“是,師父。”
長風師祖怎么在這里!寒不渡瑟瑟發抖,又有點兒害怕應清江一去不復返了。
應清江用眼神安慰安慰寒不渡:不要怕,我去去就回。
寒不渡擠眉弄眼:別這么說,小心立flag啊!
他們二人的這點兒眉眼官司,別說長風師祖了,就連喵師父,都看得清清楚楚。
目送走了無情道師徒二人,喵師父欲言又止,幾次三番一副想開口的模樣。
“師父,你有什么話你就說吧,”寒不渡回過頭來吐槽道,“你這樣真的很顯眼。”
“哼!”喵師父冷哼一聲,又想了想自家徒兒可憐兮兮的愛情之路,最終還是放軟了態度,“徒兒,你還年輕,即使這個沒了,后面還會有更好的。”
“師父,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下次不要再出發了。”寒不渡簡直無語。
旁邊的妖族們,八卦兮兮地想湊上來打聽打聽,卻被五師姑用上吊繩全部捆住打包走——“嗨,別問他了,讓他一個人傷心會吧,我這里有小話本,童叟無欺,十個靈石一本,誰不看誰就老土啦!”
妖修們興奮地掏出靈石,寒不渡眼睜睜看著五師姑手指一抹,把那話本子上的“五靈石一本”擦掉。
奸商!坑騙外界友人!
“應清江被長風尊者壓著回玄天宗閉關了。”到了深夜,喵師父敲了敲還未熄滅燭火的窗戶,“他之前受了些內傷,出竅期不穩,你可能要等上些日子,不如你也回玄天宗閉環吧,左右這里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你且回玄天宗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元嬰。”
正魔大戰,已經牽扯得越來越廣、越來越混亂。
眼下,人間、修真界、萬妖窟一半勢力捆在一起,而血魔嶺雖然明面上只有自己,卻也有源源不斷的人類墮魔,背后據幽冥界前輩槐尺蛾說,隱隱也有幽冥海支持的影子。更危險的是,萬妖窟那一半勢力的首領正不知為何陪伴在血魔嶺大魔王身邊不愿離去,也不能確定有一天他會不會倒戈相向。
寒不渡沉默良久,在喵師父幾乎忍不住想沖進去時,終于說話了:“好的,師父,我知道了,讓你操心了。”
“知道就好。”喵師父板著臉,“你也是大孩子了,別老盯著一個男人搞。我看你小時候的那個玩伴,就很不錯嘛!”
“師父!”寒不渡哭笑不得,“張奎五人家是直男,人家和苗長老女兒是一對!”
“苗長老知道嗎?”喵師父興奮地搓搓手,深夜還能吃到這么大一個瓜!
回答他的,是寒不渡無情吹滅蠟燭的呼呼聲。
確實,自己這個金丹修為,在人堆里真是不夠看的。
打定了主意,寒不渡把熊崽托付給了妖族們,跟著正統妖族修煉,熊崽才能有希望擺脫單純的異獸靈寵身份,指不定能修煉成人。臨走前,寒不渡又給大波浪搓了個熱情如火的橙頭發:“保重啊,別被人家打下來吃了。”
“噶!”滾!
孤身一人回到玄天宗的路上,寒不渡感到無比的孤獨,他摸了摸妙筆:“老伙計,只有你陪著我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滿腔的孤單寂寞惆悵冷,在踏進臥房的那一刻,化為粗口:
“靠,什么玩意!”床上坐著的那個冰雕像是誰?
應清江,你可真不夠見外的,把閉關地點選我床上是吧?你師父知道嗎?狗膽包天啊!
雖然罵罵咧咧的,但是不可否認,見到應清江的那一刻,寒不渡心底感到了無比的安心。
他氣哼哼地脫了鞋子,也爬上了床,在應清江身邊打坐修煉了起來。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修煉起來,人間歲月幾何,那是真的不知道了。
終于有一天,寒不渡從修煉的玄妙感覺中清醒了過來,身體內有什么隱隱流動,想要爆發:“我要升元嬰了!”
“我來護法。”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隨后寒不渡感覺自己被人輕輕抱進懷里,“你在發抖?別怕”
“小弟啊……”我發抖不是怕,而是你像一塊冰,好冷啊!
第 102 章
“是你太熱了。”應清江一本正經,“你即將突破,筋脈中靈氣翻涌。”
寒不渡帥臉一黑:就算我現在渾身火熱,但你先看看自己眉毛上的冰渣吧!
看應清江活蹦亂跳的樣子,估計問題也不大,多半他的冰系靈根和無情道搞出來的事,寒不渡顧不得關心了,他的全部精力,集中在了頭頂上的天雷上。
“轟!”還沒來得及出屋子,第一道天雷已經下來了。
寒不渡祭出妙筆,扛過第一道,苦著臉說:“完蛋,屋子要是劈壞了,二師叔肯定要打死我!”
應清江驕傲地挺起了胸膛:“沒事,去我那里住。”
跟你師父住一個山頭?我命還沒那么長!
好在寒不渡已經經歷過一次天雷渡劫,這次金丹升元嬰雖然難了些,但有應清江這個出竅護法,最后還是圓滿度過了。
“我,我元嬰了?”寒不渡低頭看向自己丹田中呼呼大睡的小人金身,滿是驚喜。
應清江嗯了一聲,將手遞了過去,又默默地給寒不渡輸了些靈力回回血。
不過這一次,他們身體有了更不一樣的反應。
寒不渡丹田中的元嬰小人突然睜開了眼,伸出手,虛空戳了戳什么。
與此同時,應清江丹田處的出竅期小人,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長得還怪像咱倆的。”寒不渡忍俊不禁,“哦,不對。這就是咱倆。真好啊,真沒想到,我也能到元嬰,這下子,這輩子我又能多陪你一段時間了。”
應清江不想寒不渡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卻不假思索地回應:“比起凡人百年,我已經很滿足了,你若隕落,我也絕不獨活,我們重新投胎去凡間,再做兄弟。”
什么骨科危險發言!寒不渡捏住了應清江的嘴,把那冰涼的嘴唇捏得扁扁的,接著嗷嗚一大口親了上去:“不吉利,少說。咱誰先死還不一定呢!指不定你就被你師父打死了。”
也是。應清江心安理得,費力地從寒不渡的指尖撅起嘴巴:“親親。”
應清江的嘴巴涼涼的,對于寒不渡來說,真是剛剛好的溫度,吸溜吸溜,仿佛一個冰果凍。
“恭喜啊——啊?啊!”一個嗓音響起,不過后面卻像是被人踩了脖子,聲音變調,緊接著驚恐萬分,“別別別,大家都別進來!”
晚了,呼啦啦,破掉的房頂上空,已經聚集起了一大批留守弟子。
場面一度很沉默。
寒不渡默默把自己的嘴巴移開,擦了擦,強裝鎮定:“哈哈,同門們好啊!”靈寂洞人太少就是這點不好!正式弟子不在,外門弟子根本攔不住這群內門弟子溜進來!
“啊……大家好大家好。”混亂的不合時宜的敘舊開始。
片刻之后,還是帶路進來的張奎五尷尬地開始解決這局面:“啊,那個,大家沒什么事就回去吧。不渡已經收到了大家的祝賀,接下來就讓他修修房子,哈哈。”
如果墮魔可以換得時光倒流,寒不渡懷疑自己,會毫不猶豫地投奔三師姑。
他轉頭望向另一位主人公,以為能收到共情的尷尬,不想對方滿身都是粉紅色泡泡:“唉,大家看都看了,總要有個交代,我們要不把道侶儀式辦了?”
你小子,人不會是你叫來的吧?逼婚是吧?
還好張奎五還了戀愛腦的清白。
“你看你們,這事整的,多不好意思,雙修你也最起碼在個好屋子里面啊,咱又不是合歡宗,講究刺激。再說了,你可是三百年來,唯一一個到了元嬰的五靈根,你不知道大家都會來看熱鬧啊?”
我還真不知道,知道我怎么可能親嘴啊!寒不渡內心吶喊,也沒人告訴我五靈根升級以后不能親嘴,會有人來圍觀啊!
見人走了,張奎五神秘兮兮地貼了下來:“不渡,我要和你說件正事。”
寒不渡和應清江這一閉關,足足閉了兩年。此時凡間的戰況,已經大有不同。
“幽冥海光明正大地加入魔修血魔嶺陣營了。”張奎五苦笑,“我們都忘了,幽冥海的鬼修,有不少都是有著深仇大恨、死后怨氣不散入鬼道的人,而這些鬼修,多半都是被楊家逼迫而死的。”
意料之中,這一點,寒不渡早已猜到,那日臨走之前,他便和五師姑說了這事,讓她也給槐尺蛾前輩送個信,若是槐尺蛾前輩不想卷入戰爭,還是出去云游幾年為妙。
“那應該也沒什么,我走之前,幽冥海已經有暗中支持的力量在其中了。”寒不渡分析,“不過萬妖窟應該還在我們這邊吧?”也不知道兩年過去,鳥兄和大魔王有沒有了結了。
“這倒還在我們這里,所以大家勢均力敵。但是我們后院起火了。”張奎五雖然這么說,臉上確實抑制不住的笑容,“你這家伙,是養出了怎樣一個可怕的戰神啊。”
昔日階下囚,如今已稱王。
“小工匠?”寒不渡想起了自己推了一把的人才。
“沒錯。”張奎五點頭,“他真的是個可干大事的人,領兵有方,所到之處,秋毫無犯。百姓對其忠心耿耿,民心所向,無人能敵。楊氏王朝,亂了。”
那可不!寒不渡驕傲得要命,要知道,自己給小工匠的幾本書里,有一些可是我軍的思想和歷史,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百姓的軍隊好嘛!但凡小工匠學到個三分,都足夠用了。
現在看來,小工匠是會好好讀書學習,并學以致用的。
“那些修士呢?沒有出手鎮壓起義軍?”寒不渡比較關心這個,凡人再怎么努力,若是修士入局,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不過碾死幾只大些的螞蟻罷了。
“這就是我要找你說的正事。”張奎五突然嚴肅了起來。
魔修實力壯大,一些高階修士,通通被前線綁住,脫不開身,且斬塵緣在前,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也不好直接無緣無故地對起義軍出手。特別是仙魔大戰拖了這么久,越來越多的散修,開始對楊氏王朝不滿,在他們看來,這純粹是楊氏做的孽,倒累得整個修真界給他們家描補。
多個原因之下,楊氏王朝出來的高階修士,都被看得死死的,不能輕易動彈。
但楊氏王朝也不是傻子,找不到高階修士,這些年,源源不斷的王族弟子,哪怕是筑基、金丹,也夠把起義軍剿滅了。
“楊峻你還記得嗎?”張奎五的臉開始嚴肅起來,“這一旬,本是他留守宗門的,如今,他不見了。”
當然記得!寒不渡瞬間站了起來,摸了把臉:“奎五,你對外只說我和應清江還要修煉。”
張奎五心領神會:“放心吧,我塑兩個人像在這里,包管他們看不出。你們先下山,我隨后值完了這一旬就到。”
敵明我暗,這才方便做一些事。寒不渡顧不得和師門顯擺自己升了元嬰,坐上應清江的寒靄劍,飛速向下界駛去。
起義軍內,一片愁云慘淡。
軍師苦笑了一聲:“主上,我本以為仙魔戰得激烈,不會這么快注意到我們這里,沒想到還是……”
小工匠,不,現在應該說是劉承寒,默默攥緊拳頭:“不要緊,我們還有多少士兵練過仙人傳授的強身健體之術?練過的先上,明日我也先上。”
“主上!”手底下的人叫出了聲。
“是我把兄弟們聚集起來的,我怎能茍且偷生?再說了,恐怕他們現在最恨的人就是我。也許他們誅首惡,便不會再為難你們。”
座下齊齊沉默。
片刻后,一個小將長嘆一聲:“大家都是奔著做人來的,誰想回去做他們楊家的狗?主上,我誓死追隨于你,就讓我做個人,站著死吧。”
一個接一個小將站了起來,深深作揖,又挺直了脊梁。
軍師最后一個站了起來,笑了笑:“士為知己者死。”
寒不渡在房梁上,抱著應清江看得淚眼汪汪:“難,太難了,為何想做個人這么難?”
應清江抱緊了寒不渡,說真的,若不是當年機緣巧合拜進玄天宗,恐怕他們倆也不配談做人。
“好久不當軍師了……”寒不渡眼神長久地在那個軍師身上逗留,“有點懷念。”
應清江便把眼神投向了那個最先站出來的小將:“也不是不行……”
次日,軍師與小將剛一前一后走出了營帳,后一秒,劉承寒小工匠就看見他的得力干將又走了回來。
他溫和地說:“怎么了?是剛剛部署有不合適地方嗎?”
“不是。”軍師搖搖頭,“主上,近日有修士暗中作亂,我們很難打過。但我聽聞,血魔嶺魔修那邊,有一種神器陣法,可以克制靈力,我們在戰局上布好,任他們有天大本事,也用不出,堂堂正正靠我們人族方式打。”
“我不是沒有想過。”小工匠的眼神依舊那么清明堅定,“血魔嶺說,用一次,供一百童男童女,十入魔者,我做不到。我們從開始的第一天就說好的,永遠都是百姓之師。大不了戰死以后,我們努努力化為厲鬼,去幽冥海茍著,練練再繼續回來干架。”
雖千萬人吾往矣,久死而不悔。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才!
軍師無比感動,從懷里掏出了一個什么:“沒事,你擱那聽他們魔修中間商賺差價呢,我這有原廠直出的。”
拜托,誰能那么了解修士、研制出克敵制勝的陣法?指望那群魔修?
這是我三師姑啊!
關系戶寒不渡一甩當年從三師姑那里偷來的裝置,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哦,你問怎么偷來的?
正跟著平頭哥打架的熊崽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這個家,我就說了,離我得散。
第 103 章
劉承寒,也就是小工匠,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不是激動,而是害怕,上前一把握住了寒不渡的手,快得甚至應清江都沒反應過來:“軍師,此等神器,你是用什么換的?我不希望你犧牲你自己,你于我,是水于魚,你若犧牲自己為我換來神器,我又怎能安心?”
應清江頂著小將的臉,拉長了老臉,把寒不渡的手從“主上”的手里拔出來。
好家伙,寒不渡直呼好家伙!天界應清江,人間小工匠,這倆都是龍傲天分天吧?我說呢,怎么小工匠短短兩年,能拉起這么大的起義軍,感情這張嘴,是把手下謀士們哄得死心塌地啊!
君不見,那些開國帝王,哪個不是禮賢下士,甚至君臣之間肉麻得緊。
果不其然,劉承寒不但沒有介意應清江的行為,還以為應清江是覺得君臣尊卑相別呢。他又一把握住了應清江的手:“伯奉、季孝,你倆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啊!”
這話很大餅,但是從小工匠嘴巴里講出來,卻無比真誠。若是兩位真正的左膀右臂在這里,恐怕要感動得肝腦涂地了。果然,真誠才是必殺技啊!
夠了,再多就要過了。
寒不渡趕緊stop:“主上誤會了,這并不是我和魔修做了什么交換得來的,而是兩位修士正大光明傳授與我的,仙人已經帶我實驗過,確實有效果。”
劉承寒虎目含淚:“我知道了!一定是寒……一定是心系百姓的那位仙師和他的男人送的。”
寒仙師:……你們不會也看了小話本吧?
寒仙師的男人:默默把拉長的臉拉了回去,心里美滋滋的。
陣法是要有靈力才能開啟的,不過這也不要緊。張奎五設計的那些充能的靈氣大炮,換個裝置,就能給陣法充電。
寒不渡和應清江并不打算久留軍中,過多插手人間之事。送出了神器,能克制住那群楊家王朝的初級修士,讓凡人和凡人堂堂正正地靠民心打天下,就夠了。
說來,這克制靈氣的法寶,用在魔修手上,修士們吃了不少苦頭。不想現在反過來,寒不渡倒是為了凡人,主動提供了一件。
不過他倆也沒走遠,而是遠遠地蹲在云頭,隱匿行蹤,隨時注意其他修士的動向。
楊峻隱隱成了楊氏王朝出竅之下第一人。
他不愧是單靈根的天才,即使當年筑基期走錯了路,用丹藥堆了上去,也不過就是比別人晚了些年入元嬰。可他心智籌謀這些年遠非他人可比,一進元嬰,便又贏得了不少支持。
此時他便率領總共九位楊氏宗族的弟子,打算一舉殲滅這只已成氣候的起義軍。
只不過,九人里面,并不是人人都心悅誠服地聽楊峻話的。
楊崢并不是楊峻那樣的嫡系,但他卻并不像其他人那樣,隱隱以楊峻為尊。一是因為他進入修真界時,年紀極小,并未留下多少尊卑區別的記憶;二是因為他并未拜在玄天宗門下,而是進入的滄海門,滄海門極為低調,門內氛圍卻很好。
“我不建議這么做。”楊崢只覺自己和楊峻既是平輩,又同為元嬰,“此舉太過有違人和,傷天害理。”
楊峻微微一笑:“此話崢弟不應對我說,而是對你父母說。”
楊崢一噎,便住了嘴。
滄海門氛圍極好,但壞也壞在了極好上。它御下不嚴,斬塵緣更是松懈,楊崢這些年雖然在滄海門修行,卻也與父母極為親近,為人天真熱血。這次便是父母連發十二封家書,求楊崢回來消滅起義軍。
其余七人,也都是類似的原因,被各地的楊氏親人、宗族傳書叫了回來,陸續聚集于此,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便開始準備行動。
“他們要行動了。”寒不渡翻身從云頭坐了起來,看向黑漆漆的下方,“可笑,明明是名門正派,所行之事卻也與魔修無異。”
應清江輕輕安撫性地拍了拍寒不渡的肩膀:“無論如何,他們是做不成了。”
擒賊先擒王。這樣的道理,楊峻也是知道的。他們只有九位修士,因此并不打算以一己之力殺光三十萬大軍,只要殺掉領頭的那些人,將頭梁高懸于軍旗之上,天亮之時,便是起義軍軍心大亂之時。屆時外面虎視眈眈的楊氏軍隊一擁而入,便能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剿滅這人心惶惶的三十萬大軍。
“我敬你是為義士,但也就到此為止了,你不應該起謀反的心思。”楊崢看著劍下的造反頭頭,心中有著一絲說不清的情緒。來的路上,他隨意撿了把楊家軍隊的劍,本能地抗拒用自己的靈劍。
那雙眼睛卻倏地張開了,在夜里亮得出奇。
那眼睛的主人輕輕捏住了劍鋒:“你可知,你用的這把劍,曾經也是我設計打造的?我也曾是你楊家座下的一條狗。”
陣法開啟。
劉承寒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幾座營帳內突然燈火通明,他譏諷地笑了。
“萬妖窟有句話傳到了人間,我也講給你這位仙人聽聽,看看有沒有道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楊家憑什么萬世為人上人、其他人就要心甘情愿地做你們的玩物?”
怎么突然失去靈力了?不,沒有完全失去,只是被克制得發揮不出,最多只剩下些煉氣期的!九位楊家修士,驚疑不定,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的刺殺計劃。
小工匠撿起楊崢掉落的軍劍:“若要戰,那便已凡人之軀,堂堂正正地戰一場吧!”
寒不渡舉著張奎五牌望遠鏡夜視儀,看得瞳孔都放大了:“太精彩了!”
倒不是凡人壓倒性地毆打煉氣期修士,九位修士,多為劍修,身體素質也是沒得說的,便是煉氣期,對付一般凡人,也是手到擒來的。
但小工匠和手下的幾位將領,卻還真不是一般凡人。他們的意志真的比鐵還剛強,就連最弱的軍師,也在一次次倒下后,堅強地爬起來,非要給楊峻一個大鼻竇。
寒不渡忍不住下斷言:“楊家鐵定完了。”
這個有些扭曲、被修真界過度干預了的人間,是要好好重新計劃一下了。
劉承寒也不是傻的,他大約也是提前部署了什么,互相斗毆了一炷香以后,就聽他手下的軍隊喧嘩了起來,沖進了九座亮了燭火的營帳。
“嘖,給他傳了太多正氣的東西,忘記搞一點厚黑了,這不早該群毆了?”寒不渡咂咂嘴。
應清江暼了寒不渡一眼:“他心眼子指不定比你我加起來還多。”
寒不渡本來不信,卻見小工匠搖來的人,對九位修士秋毫無犯,只恭恭敬敬地請到了一處。
小工匠站在九位修士之下,對自己臉上的傷勢只字不提,對九位修士的傷也視若無睹,只作揖以后長嘆一聲:“劉某對仙師們都無比敬仰,還望仙師們體恤民情,莫要為塵緣所累,傷了因果。”
今日起義軍并不想殺了修士,各位已經與楊氏無關,我們只報該報的仇。但軍隊中有陣法之事,還望各位出去閉緊嘴巴。若是亂說起義軍與魔修有勾結,那起義軍便以死上告天道,有修士私自虐殺凡人。
小工匠后面說的很是委婉,但寒不渡還是會做閱讀理解的,就是以上這個意思。
“牛啊……”寒不渡張張嘴,看向應清江,“還是你懂他。”
應清江一臉抗拒:“別了吧。”懂他做什么?學他改名字討好仙師么?學他摸仙師手嗎?哼!不要臉!
“我放了一大半的心。”寒不渡點點頭,“日后定時送一些靈力充電寶來預備著這個陣法就行。不過,我還得在這九人里加一把火。”
經此一役,寒不渡猜測可能會有兩種情況:
一,九位修士深感恥辱,眾志成城,卷土重來,誓要干死起義軍。
二,九位修士開始人心渙散,最終分崩離析,只留下幾位和楊氏王朝牽扯最深的。
寒不渡就要推一把,讓事情走向第二種。
“你打算怎么做?”應清江有些好奇寒不渡會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新法子。
果然沒令他失望,寒不渡摸了摸腳下被他實體化坐著的云,拿出了妙筆:“下場神不知鬼不覺的雨吧。”
一朵烏云無聲無息地飄到了竹林中九人的頭頂。
九人都沉默不語,肉體的那些皮外小傷,在走出陣法的那一刻,便已憑借修為,自動全部恢復,可心靈的傷,讓他們一時之間,難以開口。
一場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但是沒有一個人去躲,甚至沒有一個人去運行靈力抵擋。
“我不干了。”楊崢抹了把臉,“我把我父母接走就好,何必摻和?”
“不干?”楊峻冷笑,環顧四周,“你們也都不干了?你們這些年背地里享受了王朝多少好處,天道因果那邊,還真當自己脫得開身嗎?若楊家仍為皇,至少還有王氣護佑些許,若它真被推翻,那我們就等著一起被天道清算吧!”
一席話,說得大家又都沉默了。
楊崢仰頭,冰涼的雨水再次令他清醒。
“那就清算吧。”楊崢聽見自己一字一句地說,“我承擔。我最大的錯,就是沒有阻止楊氏那些烏七八糟事,就是裝聾作啞,就是眼睜睜看著人間一樁樁不公事!我匡扶天下,維護正義,匡扶的是哪個天下,維護的哪門子正義?”
“你在雨里摻的什么?”應清江被寒不渡握住手,看著他源源不斷一遍遍寫字塞進云朵里,化作雨水落下。
“哈哈哈哈!”寒不渡大笑,“不多不多,就八個字。”
這是四個字,就夠他們喝一壺啦!
“大義滅親、天下為公!”
第 104 章
應清江,默默地、瘋狂地,給寒不渡鼓起了掌。
寒不渡也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
加上正義大雨的加持,底下兩波人不可避免的分裂成了兩派,徹底拜拜了。
令寒不渡意想不到的是,九人中,除了最年輕熱血的楊崢,竟還有一名元嬰、一名金丹,低頭站了出來,快步緊隨著楊崢離去了。
寒不渡心里琢磨,這三人,若是沒有入修真界,指不定在人間,倒也能干出一番事業,肅清一些不平之事,沒準還能讓楊王朝再茍延殘喘些年。不過現在顯然不可能了。
“還有六人。”應清江打量了一番,緊緊盯住楊峻,“他怎么能如此執著?”
“利益綁定太深了。”寒不渡長嘆一聲,“他伸手向楊王朝要了太多東西,正如他自己所說,若是楊王朝倒下,他必遭天道反噬。”
眼下連楊峻在內,只剩四個金丹,兩個元嬰,寒不渡松了口氣,頓覺壓力一輕,等拖到張奎五送靈力充電寶補給來,他們就可以放心地去前線了。
“去前線?”張奎五捧著充電寶,驚訝地張大嘴,“為什么?我們不幫他們嗎?打架啊!我老早看楊峻不順眼了,干他丫的。”
寒不渡也被問懵了:“我們怎么幫他們?”
張奎五不解地指了指:“幫他們干這些楊氏修真子弟啊,指不定以后一茬一茬來踢館么。”
寒不渡苦笑摸頭:“你這也……你有沒有想過,事情發展到最后,又會變成我們修真界同室操戈,我們仙人斗法在上面咻咻咻,百姓在下面膽戰心驚,這就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血魔嶺都快笑拉了!”
寒不渡好好地給張奎五用沙盤演示了一遍如今的局勢。
時空五界,血魔嶺、幽冥海與修真界、萬妖窟對峙,本質上已經成為爭奪對人間的控制權的戰斗。人間,就是一塊人人想要嘗一口的唐僧肉。
血魔嶺渴望人間血肉生氣修煉,幽冥海渴望人間陽氣修煉,再加上里面有一只三師姑的復仇小隊,力量不容小覷。
修真界實力強悍,但萬妖窟這位盟友岌岌可危,端要看修真界給出多大的誠意,比如御獸宗改主仆為共生契約之類。
若是萬妖窟倒戈相向,三界圍剿修真界,那可就慘了。
不過人間對于兩派而言,落在血魔嶺手上,大概會死得比較慘;落在修真界手上么,大概就是楊氏修真者手下控制住的,楊家王朝的一茬茬韭菜。總歸都算不上什么好去處,但是后者存活幾率比較大一些。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了。
于是,人間龍傲天小工匠也看出了此刻的局勢,他巧妙地利用修真界無暇顧及的時間節點,開始造反。若是能趁機改換天下,等下一批王孫貴族成長起來前,人間至少可以比較海清河晏地度過許多年。
“所以……”張奎五若有所思,坐在了自己的大鐵錘上,“所以我們不能把修真界拖入此刻人間的戰局。”
一旦寒不渡他們明著出手,那么楊氏修真者勢必卷進來的會越來越多,屆時前線戰局修真界保不住,人間這邊也很難安全地夾縫求生。
“所以說,你放心,我已經把最有腦子的三個忽悠跑了,”寒不渡對楊峻很有信心,“剩下的領頭人楊峻這哥們在楊王朝里還挺有人望,但運氣不行,又很自負,不愿意求助更高階的修士來,有他頂著,小工匠一定可以茍住!”讓我們用魔法打敗魔法!
“你瞧瞧你這腦瓜子,”張奎五仰天長笑,“還是你靠譜啊!”
寒不渡:叉會腰,可把我得意壞了。
“只是,”張奎五笑容一收,又想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即便劉承寒他最終推翻了楊王朝,等修真界那邊結束……唉,到時候我們救他一命,總算給楊王朝重創也不錯。”
寒不渡的笑容也收斂了。
他認真地看向張奎五,逐字逐句,第一次如此鄭重地說出了這個計劃:
“所以,你愿意和我們一起,斬斷仙梯,讓人界也成為單獨一界嗎?”
這是寒不渡最瘋狂的一個計劃。
他無意斷絕其他人族的修仙路,仙梯斷絕,只不過是不方便修真者來來回回隨意進出。就像幽冥海、萬妖窟、血魔嶺一樣,高階修士還是能自由出入來收徒,只是會受到一些限制罷了,其他修士,卻很難再進人間了。
“人界,也可以有自己的結界。”寒不渡想了很久了,這是他的腦瓜子里,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讓人界歸人界自由發展,不成為誰的附屬。”
張奎五的眼睛一點一點亮了起來,眼里似乎有一種火光被點燃。
“我們應該會成為比三師姑更令人討厭的存在,可能是所有修真者眼里的公敵,可能無法成功、萬劫不復,”寒不渡一邊說,一邊又像是在勸自己住手,“我們真的要這么做嗎?”
應清江握住了寒不渡的手,作為枕邊人,他對寒不渡的想法其實早就有所了解:“雖千萬人,吾往矣。”
寒不渡的小話本,他都讀過。旁人也許看到的是幾界八卦風流韻事,他看到的,是一篇篇寒不渡對所謂天定命運的嗤笑。那些小話本,和他后來機緣巧合看到過別人寫的幾本,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血魔嶺幻術中,應清江依稀記得自己一行人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他知道,這是寒不渡從前的世界,一個很繁榮、愉快、生機勃勃的人間。
他們生活過的那個人間,從來不是寒不渡熱愛的人間。
但如果寒不渡想推眼下這個破破爛爛的人間一把,他竟覺得也有些久違地興致勃勃。
“瘋了……真是瘋了……”張奎五捏著充電寶,喃喃自語。
過了半晌,也已成了元嬰的他,狠狠把充電寶一摔,頭也不回地跑了:“等我!”
寒不渡和應清江面面相覷。
“我,我太瘋狂,把他嚇跑了?”寒不渡試探性地問。
應清江一臉鄭重:“對,沒錯,他去搖人抓你了,你趕緊跟我跑,我倆躲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呸,”寒不渡忍不住捏了一把應清江的腮幫子,“你少看點小話本!”畫地為牢強取豪奪禁忌之戀是吧!
事情卻好像真的被應清江說中了。
寒不渡五趴在云頭等了幾個時辰,為了避免被楊峻發現,他特地離起義軍遠遠的,眼下什么戲也看不了,無聊得緊。
“來人了!”應清江推了推寒不渡。
寒不渡抬頭,只見遠處突然出現烏央烏央的一群人,為首的人踩著打鐵錘,不是張奎五還有誰?
“我滴媽呀!他真帶人打我來了?”寒不渡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跳上了妙筆,“跑啊,這家伙,不講義氣!我還以為我們是一路人么!”
“你跑什么玩意!”張奎五莫名其妙。
還沒來得及跑多遠,張奎五已經興沖沖地到了,遠遠大吼一聲:“我給你帶兄弟們來了!”
這些人,就是當年三師姑拉攏而不得的那些人。
“別的我不敢說,他們能留到現在,一定能為你所用。”張奎五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同門們上前。
“你什么時候背著我有了這么大一個團隊?”寒不渡有些酸溜溜的,又趕緊糾正,“不是為我所用,是我們一起。”
張奎五笑了笑:“你不是說過一句話么,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他們平時并無多少交集,不過大家彼此有相同經歷和想法罷了。”
哼!那你和我就是小人之交甘若醴了!寒不渡氣哼哼的,捏了一把應清江泄憤。
人數也不算多,不過十位。十位同門落落大方地上前,做起了自我介紹。
寒不渡和應清江認真地聽著。
天音兩位女修:戚笛、廖云笙。
百煉閣四人:寧盛、王明輝、江云邊、吳愁。
碧云府三位女修:藥卿卿、藥天緣、藥何似。
而太虛劍修僅一人,曰沈放。
攏共五男五女,倒是剛好一樣多。
十人中,有寒不渡的同輩,也有寒不渡的前輩。當然了,輩分最大的還得是應清江。不過十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存在感極低,哪怕太虛劍修,應清江都毫無印象,似乎從未見過。十人的水平也不是特別高,基本都是元嬰,沒有出竅。
也是,出竅可不是普通修真者能達到的。多少修士困在元嬰,直到白頭隕落。
寒不渡長長作揖:“從今起,我們平輩相交,只為人間。”
“只為人間。”大家默默頷首。
“心然呢?”寒不渡偷偷問。
張奎五扭捏了片刻,猶豫著說:“這事我沒喊她,她閉關了。而且她畢竟是苗長老的掌上明珠。我們這些人無牽無掛,若讓心然來,她也難做。”
寒不渡點點頭,輕聲說:“咱們爭取在她出關前,把這事平了。”
今天在這里的玄天宗十三人,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幾個小角色的一時沖動,和并沒有抱有希望的行動與計劃,竟會在今后的世間掀起軒然大波。
“實乃英雄出少年,這些年,我一直困于窠臼,想不通該如何改變現狀。今日聽奎五弟轉述了不渡你的想法,頓覺天地廣闊……”藥天緣是十三人中歲數最大的,在頓悟下,他今天竟突破了一個小境界,意氣風發。
寒不渡老臉一紅:“商業吹捧的咱就別說了。抓緊時間,我們商討一番,如何切實可行地推進這個計劃,分分工。”
大家都是實干派,自然卷起袖子加油干。
張奎五抖開一張大大的設計圖:“來看看人間本來的陣法屏障。”
寒不渡大驚:“你這玩意怎么搞到的?這不是應該屬于機密中的機密嗎?”
第 105 章
張奎五嘿嘿一笑:“這玩意兒,還得感謝你了。”
原來,正是寒不渡這些年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讓張奎五有了各式各樣新奇的小發明。
玄天宗百煉閣氛圍極其寬松。既然弟子有天分,長老們便愿意貢獻一切力量。這不,張奎五就憑借靈能大炮,徹底拿到了百煉閣藏書閣的最高權限。
憑借此權限,他可以翻閱整個百煉閣的書籍歷史,沒有任何人會干涉。也正因此,才讓他在故紙堆中,翻到了許多有趣的舊玩意兒,也就包括了今天拿出來的這份陣法屏障圖。
“這么機密的東西,你們百煉閣也太隨便了吧?”寒不渡還是難以置信。
張奎五長嘆一聲,合起了圖紙:“不渡弟,你就想想,除了我們這群失心瘋的,便是這份圖紙落在他人手里,哪個修士會愿意替人族修復呢?”
這話不假。修真界物資豐富不假,可是這么多修士,再多的物資,也是讓人擔心坐吃山空的。而自從人界與修真界之間來往暢通無阻,人界中的一些有靈氣的物資,便也自動默認劃分到了各大門派手下。
作為既得利益者,誰會傻到推開這些免費的飯呢?
除了他們十三個瘋子。
“我聽聞,舊時,人界也是自行發展的,正如寒兄所說,自有一套他們的運行規律與法則。王朝清明,便多統治一段;待昏庸了,便被推翻。百姓雖然苦,但總也有反抗的日子。可自從結界損毀,兩界暢通無阻,楊家已經坐了許多年江山了。”廖云笙摸了摸衣角,“我們不過是讓一切恢復罷了。”
寒不渡看了這個天音的女修兩眼,她長得一副清冷模樣,如同月中仙女,氣質凜然,卻不想一開口就是這么多話。
“以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你從哪知道的?”不等寒不渡開口,她的同門戚笛便疑惑地開口。
廖云笙垂下了長長的睫毛:“宮中偶然聽他們吹噓得來的。我祖祖輩輩都曾是楊家的宮廷樂師。”
得!寒不渡趕緊打算開口轉移一下話題,生怕戳中了隊友們的傷心事。他心里明白,這里的十三人,除了自己和應清江,剩下的包括張奎五在內的十一人,恐怕個個都和楊家有深仇大恨。
這么想來,寒不渡才更加佩服這十一位隊友,他們有著刻骨的仇恨,卻能按捺住,想得比三師姑更遠、更久,走上了一條更難實現的復仇路。
“我們更佩服你倆。”藥卿卿笑了,“你倆和楊家也沒什么仇恨,僅僅是吃不飽罷了,居然也能愿意站出來做這種事。”
寒不渡驚訝地看向應清江:“我說出來了?”不應該啊。
藥卿卿笑了笑:“我是被楊家煉制的藥人后代,略通一些察言觀色。這兩位都是我的族人。”
楊王朝你缺大德啊!總是把人家整族整族一窩端,難怪人家要搞死你了!
藥卿卿又補充說:“云笙說的不錯。不知多久之前,人界屏障陣法紊亂,魔修、鬼修、妖修,趁機肆虐人間。修真界于是修筑兩界通道,也就是大天梯,讓兩界暢通無阻。眾修士下凡拯救蒼生,更在人界四方上空劃分修真門派區域,守衛一方平安。”
只可惜,屠龍少年最后成了惡龍。
大家互相安慰打氣了一番,從此無比堅定地走上了這一條注定與萬千修士為敵的荊棘之路——
斬天梯,斷仙緣。
守人界,救蒼生。
也不知當年的修士前輩,是不愿意補人界陣法,還是不會補,這才修筑天梯。
天梯易斬,寒不渡研究了一會,發現自己或許不行,但是以應清江加上寒靄劍的力量,那絕對輕而易舉。
但是他們不能這么做。
他們的目標,是要隔開人界與其他所有界。在修復屏障之前,斬斷人界與修真界的天梯,只會讓人界徹底淪為其他族修士的狩獵場,還不如在修真界手底下渾渾噩噩呢!
“這陣法,太難了。”張奎五坦言,“我也不能拿去請教長老們。”
寒不渡沉思片刻,盯著陣法圖,想到了一個主意。
陣法圖上顯示。人間四角,都有破碎,唯有中間與修真界相交的屏障還勉強支撐,因此修真界下來才需要打通天梯。
“我們分成四組,每組拿一個角,各自去找高人,一年之內,必須做到。”寒不渡回憶著前不久收到的五師姑的家信,估摸著,前線最多還有一兩年就能打贏收工,他們必須趕在這個時間點前碰頭。
“可以。”大家點頭。
十三人,根據武力值,搭配分組了一下,例如寒不渡、應清江、張奎五這一隊,一個智囊,一個武力擔當,一個輔助系,正好相得益彰。哦,還即將有個小熊崽,靈寵外掛,恐怖如斯。
“可別小看了我們百煉閣。”寧盛笑了,“我們可不僅僅是輔助系。”
陣法圖一分為四,大家各自準備踏上了征程。
“我們如何聯絡,才能最為安全呢?”臨走前,吳愁突然想到了這件事。
寒不渡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村口燙頭寒師傅,統領著四海八荒最為有力的仙鶴EMS大隊!
不過,也因為寒不渡這一隊各方面都是最突出的,因此,他們拿到的,是破損最為厲害的東方。
“吹牛一時爽,干活火葬場。”寒不渡蹲在地上,唉聲嘆氣,“咋整,我根本毫無頭緒啊,去哪里修復啊?”
張奎五瞪大眼睛:“賊船我都上了,你跟我說你連舵在哪里都不知道?”
寒不渡毫無負罪感地拍拍屁股:“我知道第一步該干什么了!”
張奎五充滿希望。
寒不渡興致沖沖:“當然是把靈力充電寶送給人間龍傲天啦!已經拖了好久了,再不送,他被楊峻偷襲死掉怎么辦?”
我信你個鬼,你這個小兄弟壞得很!張奎五一路罵罵咧咧,跟在寒不渡身后,去做一個充電寶的搬運工。
刀子嘴豆腐心,張奎五一邊罵,卻一邊還是偷偷給劉承寒的身上加了件鎖子甲。
“能防元嬰攻擊三次,元嬰以下攻擊六次。依次翻倍類推。”張奎五虎著臉,送出了自己的寶貝。
寒不渡笑瞇瞇地接過,抹了把臉,又變化模樣去找小工匠獻寶了。
“軍師,你真是太厲害了!這也是寒仙師的男……男同門送來的嗎!”瞅見“小將軍”臉色陰沉得想殺人,劉承寒下意識迅速改口,又殷勤地動手展開,“此等寶物,當然要用來保護我的左膀右臂,你們穿!”
“小將軍”不耐煩地胡亂把鎖子甲給人套上腦袋:“穿!以后就沒了!”
“他認出你們了?”離開起義軍的地方,遠遠觀望的張奎五總覺得劉承寒的舉動有些奇怪。
“應該是。”寒不渡笑了笑,“我們的遮掩本就不仔細。不過,他確實是個人才。”
三人率先去了一趟修真界和魔修的戰場。
一是寒不渡自從閉關以后,許久未見長輩們,還是有些想念的;二是,他們此去,也要向師門請辭,借口游歷天下,去偷偷摸摸做大事。
前面的三隊,已經陸陸續續,趕到了戰場,不動聲色地潛伏了下來,只待陸陸續續告辭,以免十三個人同時消失,引起他人懷疑。
“回來了?”四師叔有氣無力地招呼了一句。
寒不渡嚇了一跳:“四師叔?”這還是我那活力滿滿的四師叔嗎?怎么頭發還挑染了紅色呢?
白紅白紅的,怪非主流的。
“別碰。”四師叔不耐煩地哄小孩,“碰你一手血。”
血!
寒不渡撲了上去就要嗷嗷大哭:師叔腦子摔出血了啦!本就不聰明,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啦!
“是他們的!”四師叔暴跳如雷。
逗狗逗盡興了,寒不渡才拿出了張奎五當年染發劑的解藥,細心地給四師叔來了個大保健。這一澡,直接洗到了天黑。
多年的大白狗子,終于一朝找回了自己本來的黑色。
我真帥!四師叔美滋滋地看著月光下如綢緞般絲滑的黑色毛發,歡呼一聲,就打算撲去迎接自家二師兄。
“哎喲我去什么玩意兒!”不等寒不渡開口提醒,秦師叔已經飛起一腳……
又是一場同室操戈的大戲!
寒不渡恭敬地給秦師叔身后走出的人行了個禮,接著歡歡喜喜地奔了上去:
“喵師父!五師姑!”
喵師父當年的脫發已經完全治好,看起來毛發不減當年,而五師姑手里正提著一個也是黑乎乎的東西,不過看起來比四師叔圓潤上許多。
“吼!”黑炮彈沖了上來。
緊隨四師叔,寒不渡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到被應清江重新抓進手里。
“你怎么這么大了!”寒不渡崩潰,“一米八!”跟我一樣高了!
熊崽:“吼吼!爹!”
寒不渡:“??!”會說人話了?但是誰教他一只巨熊亂認爹的?
熊崽:“吼吼,大爹!”
應清江:“??嗯。好熊孩子。多吃點,都瘦了。”
寒不渡:這個世界毀滅吧,我說的,就現在!
第 106 章
二師叔、四師叔在房檐上混戰成一團,寒不渡、熊崽子扭打在地,抬頭,喵師父在精心整理自己的長發——這可是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不能少一根!
五師姑又看了看應清江,他眼里竟然含著笑意,唇角微微上揚,看著地上混亂的一團。
沒救了,這個世界沒救了。不知為何,五師姑默默把自己的吊繩又套上了房梁,飄飄忽忽地蕩了上去。
“干什么呢!”后進來的小老頭,氣得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師尊!”“師祖!”
來人正是靈寂洞的青陽師祖,一進門就是滿地的孽徒,實在是太糟心了,唯一一個玉樹臨風的,還是自家徒孫拐回來的風流債,更糟心了。
寒不渡此次前來,剛好也是想稟明下山游歷的。
“師祖,徒兒入道已經近二十載,如今想去各地游走歷練一番,還望師祖、師尊同意。”寒不渡恭敬地行了一禮。
孩子大了,想出去成長,自然是一件好事,沒見過哪個宅在玄天宗能飛升的。眼下戰局也不需要所有弟子都撲在前線,青陽師祖欣然應允:“帶上門派小包裹,去就是了。”
倒是喵師父,警惕起來:“你小子,不是最愛躺平咸魚的嗎?怎么這么積極,突然外出游歷?你老實交代,想做什么?”
“冤枉啊師父!”寒不渡不假思索,心里卻想著,真是知子莫若父,該怎么騙過喵師父這個父呢?
“再不走,我師父就要回來了。”應清江淡淡地插了一句嘴。
場上大家陷入了沉默。
好像……似乎……的確如此哈?
如今長風師祖正深入戰場,與三魔王在各處斗法,但是估計很快就能結束。到時候,應清江怕是又要被長風師祖綁在身邊了。
那么,如果是為了躲避“王母娘娘”的話,仙女和農夫的出逃,就很合理了。
寒不渡:誰仙女?誰農夫?誰的畫外音!你出來!把話說清楚!
“快快快,動起來!”誰也沒想到,最激動的竟然是青陽師祖,“小五,還不快去給你師侄收拾行李!李富貴,別啃了!給你師侄打包靈食;老二,你那個筆墨紙硯,用不上的就給孩子,囤著干啥?老大,這是你的崽!你能不能別摸你那個白毛了上點心!”
還在梳毛的喵師父:“點心,什么點心?”
暴躁師祖當場發飆:“給我搞快點!回來長風師尊揍誰我可不管!”
呼啦啦,不過片刻,寒不渡手上已經被塞了大包小包,捎帶著還有一個一米八的壯黑熊。
喵師父也不摸頭發了,拍拍自家傻弟子的肩膀:“去吧,要么生米煮成熟飯,要么等長風師祖閉關了,你們再回來。”
寒不渡嘴角抽搐。
我,是為了整個人界的未來才告別師門游歷的,怎么被你們整的,像是為了出去私奔?
檔次一下子就low了!
稀里糊涂地被推出門外,寒不渡這才想起來一件事,拍著門,貼著門縫小聲輕喊:“師父!師父!鳥兄怎么樣了?”
“沒死,好得很!”里面冷酷的聲音傳來,伴隨著四師叔被二師叔甩到門上興奮的嚎叫。
得,看樣子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應清江已經貼心地把大包小包收好,又自然地擠進中間,一邊一個牽起熊爪和人手:“去哪里?”
寒不渡揉揉腦袋:“行吧,先去混沌。”
想要知道人界當年為什么結界破碎,怎么修復,這事恐怕還是得找五界云集的地方,才能問得最清楚。
“你們怎么又來了?”釣魚佬很是不耐煩,“騙人騙上癮了是吧?好小子,別以為過了兩年我就不記得了。”
寒不渡走后不久,由于距離過遠,他的靈力也就失去了作用,釣魚佬徹底連草鞋都釣不出來了,自然也就想明白了。不過他也經歷了大風大浪,倒也不會為這點事,和兩個小毛孩生氣。
寒不渡嘿嘿一笑,把大黑熊往前一推:“來,孩子,給叔叔拜年!”
八十厘米的玩偶突然長成一米八的壯熊,確實讓人震撼,就連鬼修釣魚佬,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失去了酷哥的矜持:“好家伙……”
“我來是想跟前輩請教一件事的,”寒不渡厚著臉皮說出來來意,“你看,你也沒給孩子準備什么,不如就準備個故事吧……”
“滾!”酷哥不耐煩。
壯熊一把抱住了鬼修的大腿,火熱的熊身、毛茸茸的熊毛,燙得鬼修嗷得一下子叫了出來。
伴隨著鬼修嫌棄的慘叫,是熊熊磕磕絆絆的聲音:“叔叔、叔叔新年、好!”
“兒子隨我,小時候結巴。”應清江欣喜地點評。
太惡心了。
寒不渡頭也不回地離開,他要離開現在這個有點不太對勁、好像變了態的無情道。
“別走!”鬼修釣魚佬還以為寒不渡是打算把孩子扔這,嚇得大叫起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不至于、不至于!”
寒不渡于是折返了回來。
“我只是較為通曉一些混沌發生的事,人界過去的事,我怎么知道?你這是強人所難。”
寒不渡扭頭就走。
“哎哎哎!你可以去問問集市上的各路人,來的三教九流很多,他們恐怕知道一些。”
“那陣法呢?”
“我也不是萬事通啊!”
寒不渡又開始跳甩頭就走舞。
“行了行了!”鬼修崩潰,“你不是認識槐尺蛾嗎?你們自己去找他啊!他最懂這個了,幽冥海的星子,就是他設計的。”
我滴媽,還有這個猛料!寒不渡兩眼放光,一把抓起壯熊:“走!”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道槐尺蛾前輩是陣法大師,還苦惱什么?
不過眼下既然已經來了混沌,那還是去問問清楚起源的好,也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嘖,”最后,寒不渡還是有些不滿,“我家熊崽怎么了?長得多可愛啊,雖然大只了些,不許你嫌棄他!”
熊崽:“吼吼!”
那吼聲帶起來的風,釣魚佬的帽子都被吹掉了。
“行吧。”釣魚佬心很累。
他決定了,等這兩人一熊一走,他就要把墳墓入口改掉,再也不要讓這兩人跟回家一樣暢通無阻了!
“信息發出去了么?”寒不渡側頭,問向應清江。
應清江點點頭:“共享出去了。不過我多加了一句,只有我們認識槐尺蛾,還是等我們先去看看。”
張奎五和百煉閣的那四位被仙鶴傳信和寒不渡說的后世通信啟發,竟然研發出一款藍色發帶,可以依靠靈力,一處一處慢慢將信息傳遞出去。假以時日,張奎五指不定能帶領團隊建成一個互聯網通信網。
寒不渡點頭:“這是自然。”
幽冥海如今站進了魔修的戰隊,和他們修真界水火不相容。槐尺蛾前輩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也未曾聽五師姑提及在戰場上見到他,但畢竟萍水相逢,不知道是否投向魔修。
此時他們想要再次進入幽冥海,一定要更加小心。不但如此,他們做的事,槐尺蛾前輩并不一定贊成,還是謹慎些為妙。
“也不知他們有沒有什么進展。”寒不渡摸了摸發帶,沒有任何訊息,不知是這里收不到還是其余人都沒傳,“不管了,我們先去找情報。”
混沌最熱鬧的中心集市街頭,出現了一個算命攤子。
“堪破五界一雙眼,掐算通曉前后事。”
嚯!好大的口氣!
旁邊的妖魔鬼怪修士們匆匆路過,都笑笑,并不當真。
“怎么沒人來?”應清江小聲地說。
“不要緊,因為我們不夠狂妄。”寒不渡小小聲回應,“讓我再來加幾個字。”
拍了拍熊崽,讓他裝出一副兇狠的氣勢來,寒不渡給自己戴了個墨鏡,爬到桿子上,大筆一揮——
“歡迎踢館!算不準送靈石!”
送靈石?這么大方?
嘩啦啦,桌子前一下子涌進了許多人。
“灑家先來!”一個大漢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坐了下來。
寒不渡呵呵一笑:“好好好,不過小老是一事換一卦,你要知道一個消息,才能來我這里踢館。”
“什么玩意兒?”大漢瞪起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寒不渡指了指標牌下的一行小字:“最終解釋權歸本店所有。”
混沌的兄弟,來接受21世紀的霸王條款的鐵錘吧!
“放你娘的屁!”大漢手中已經出現了金色雙錘,“看灑家砸了你的騙人攤子!”
“吼!”熊崽站起身來,怒吼一聲,接著一用力,把那大漢推出了三米遠。
寒不渡按住了應清江想要拔劍的手:“哎,殺雞焉用牛刀,這種事,讓熊崽去就行了。”
牛刀聽話得縮回了刀。
“那,我來算。”一個女聲弱弱地響起,“我想,我想算姻緣。”
大漢心有不甘,又沒再說什么,氣哼哼地走向一旁。
“女修要不要隔開外頭……”寒不渡示意圍觀人群。
“別呀,讓我們聽聽!”周圍哄笑起來。
那女修一張臉漲得通紅:“我……我……那我就,就在這兒算吧,不然他們要說我的。”
寒不渡挑挑眉,掏出妙筆,遞了出去:“先隨便寫個字吧。”
第 107 章
女修接過妙筆,側頭沉思起來。
寒不渡略偏了偏頭,不準痕跡地打量了些女修的手指。
那手指修長、纖細、白皙,看上去和一些輔助系的女修并無區別。
“快點啊!”“就是啊!”“怎么娘們唧唧的啊?”“不算就下去!”
周圍起哄的聲音又熱鬧了起來。
女修緊張得手一抖,妙筆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劃拉出一條豎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妙筆還了回去:“不,不好意思啊先生,我看我還是算了。”
說罷,她輕輕行了一禮,便打算離開。
“女修不誠。”寒不渡笑了笑,“女修怕不是看我老人家可笑,欺辱于我,明明心中毫無紅塵,何苦測問紅塵中事?”
摸了摸變出來的山羊胡子,寒不渡得意地笑了笑:“我觀女修,自有一番作為,在這混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這一人之下的一人,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周圍頓時安靜了。
女修回過身,挑了挑眉:“當真有兩把刷子?混沌從未聽聞來過什么堪輿人物。”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寒不渡搖搖扇子,“老朽可是看女修面相可親,這才先算的,頗對不起先頭那位壯士。如今既然你覺得準,是不是該拿消息來換了?”
“這倒不急。”女修慢悠悠地,招了招手,那大漢乖乖上前,“老先生不如再測一個?”
“不成不成。”寒不渡連連擺手,“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若是破了我的規矩,我的道就要不靈了。”
這可是阻礙別人修行的大事。女修倒也沒那么小氣,爽朗一笑:“那也行吧,你想知道什么?”
寒不渡將寫好的紙頭推了過去。
女修展開,迅速看完,似笑非笑:“既是堪破五界一雙眼,掐算通曉前后事,又怎么這些還需要問人?”
“那時候不是我還沒出生么,”寒不渡振振有詞,“我掐算出的語言看不懂,還是需要口傳歷史輔助搞懂一下。”
女修輕笑一聲,抓起妙筆,寫下寥寥幾行字,便揮揮衣袖,擲筆而去。
圍觀群眾感興趣地圍上前來。
寒不渡耐心地接待下一位。
“你不準啊!”一個狐貍精尖叫起來,“你這離我十萬八千里了!”
寒不渡鎮定自若:“你心不誠。心誠則靈。”
“對啊對啊,我覺得還是挺準的,剛剛白芷都和他交易了……”
圍觀群眾竊竊私語,搞得狐貍精都開始懷疑起了自己:難道,這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寒不渡愛憐地目送他恍惚離去的背影,手里打算賠償的靈石又默默收了回去:可憐的孩子,就這樣被cpu了。
集市始終熱熱鬧鬧,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寒不渡發現,能答出他問題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行了,收攤,不擺了。”拍了拍一左一右充當保鏢的應清江和熊崽,寒不渡收拾東西,準備撤離。
“你們是把我這當自己家了是吧?”釣魚佬都快氣笑了。
寒不渡已經撤去了老者打扮,揮揮手:“哎,這不是外面跟著我們的尾巴太多了么?借您貴寶地躲躲,別說,您那門還挺難開。”
幸好寒不渡變成小昆蟲進去把鎖眼給捅開來了。
釣魚佬冷哼一聲,自顧自坐回了小溪邊,憋著口氣,不打算理這個厚臉皮的小賊。
“我聽到有人叫那女修白芷。”應清江突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你們見到白芷了?”釣魚佬忍不住插嘴,“那你們可真夠運氣好的,白芷在混沌和我差不多。”
酷哥,你不酷了。寒不渡默默吐槽:你們酷哥熟悉以后就是話癆嗎?
這女修竟然真的如此厲害?應清江低頭看向寒不渡,有點好奇:“你是如何知道他們的生平的?”
寒不渡故作高深:“此乃我靈寂洞機密。”
對視。
好吧,寒不渡率先認輸:“我說,我說,不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作為一名美術生,他喜歡觀察美麗的事物,包括美麗的女修;作為一名社畜設計師,他善于察言觀色,摸清顧客需求;而作為一個《神探夏洛克》的狂熱愛好者,這兩項才能,便能結合起來,利用得淋漓盡致。
“那壯漢修為境界不低,她要測算,他偏偏就嘀咕幾句讓了;周圍人那么起哄,女修卻始終沒有真放在心上。她的手雖然看上去軟弱無力,可偏偏什么修飾點綴也無,這似乎不太符合一個想測算求得姻緣的女修,更適合一個雷厲風行,隨時出手搏殺的女強人。”
“最重要的是,她雖然不承認,但是她寫了字了,就是一。”
寒不渡沒告訴應清江,他還狡猾地在妙筆自身身上貼了個buff——
“筆落興亡定三端之妙,墨寫清白盡六藝之奧。”
執此妙筆寫字之人,會不知不覺受到影響,寫一些能反應他心中所想的字。這也是寒不渡后面接著忽悠的一大助力。
白芷當時寫了個“一”,如果她不是想當愛情中的“一”,好吧這個時代應該沒有1.0之說吧?更不能是鐵t中的top1吧!那應該就是想做混沌的“一。”
“釣魚佬前輩,”寒不渡嘖嘖嘖,“你很危險啊!”
“無所謂~”酷哥聳肩,“至少在混沌里,她奈何不了我,這個墳頭她都進不來。”
所以你們仨到底是怎么進來的???酷哥咆哮。
等外面的人走,還需要一點時間。寒不渡干脆把特制紙張一張張展開,開始看了起來。
寒不渡的問題很簡單,圍繞了兩個方向,當今五界陣法大師、人界結界損壞緣由。
會寫字的修士也不算多,里面還有的留的是一段語音,也幸好寒不渡基本什么語言都能聽懂了。
其中有一張字跡格外清麗大氣,力透紙背,飛揚的鐵鉤銀劃就能看出主人的瀟灑與雄心。
“白芷的,”寒不渡確信無疑,率先抽了出來,“強者的信息總是很有用的。”
果不其然,白芷在人界結界一欄下,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大字,卻大有深意。
“事在人為。”
“什么意思?結界是人為損壞的?”應清江敏銳地捕捉到了什么。
寒不渡嗯了一聲,又迅速翻出所有答了這道題的紙張出來看。
“我想起探春說的一句話,”寒不渡百感交集,“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也許這個事在人為的人,是人族的人啊!”
沒錯,許多信息都指向,結界是人族自己從內部破壞的。
這個問題暫且放在一邊,寒不渡又和應清江把五界陣法大師瀏覽了一遍。
“這啥啥啥!”寒不渡暴躁抓頭,“沒一個認識的!”就連槐尺蛾也不在名單上。
想來也是,這道題,太主觀了,也許這些修士認識個內門弟子,就覺得人家是“大師”,寫上去,倒也不為過。
“算了算了。”應清江勸慰,“大不了一個一個找,一回生,二回熟。”
酷哥釣魚佬:我就是一回二回生熟起來的是嗎?
熊崽已經快樂地邁動著腳步,噸噸噸地奔向釣魚佬,坐在旁邊看釣魚了。是的,熊崽非常愛吃魚,還特別挑食,就愛吃魚皮。
釣魚佬本來釣魚只是為了打發時間,現在身邊坐了個虎視眈眈滿心期待的熊崽,竟然一下子有了打工仔面對kpi的壓力錯覺。
因此,聽到寒不渡說要告辭,釣魚佬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顧不上計較這一家三口隨隨便便闖人墳頭:“好走不送!”
“魚魚……”我還沒吃上魚呢!心碎的熊崽,一步三回頭,那沉重的每一步,都讓墳頭震顫一下,仿佛墳頭有人在蹦迪。
“還去其他集市嗎?”應清江問道。
“不去了。”寒不渡揮了揮拳頭,“再去幽冥海之前,我們要回到人界一趟。”
寒不渡苦苦追尋人界結界破碎的起源,當然不是純粹為了八卦。只有知道事情的根源,修復起來,才能事半功倍。
他估摸著如今人界可比幽冥海好進得多,不如先去人界看一看。
“當時統治人界的王朝,比楊王朝還早上兩個。”寒不渡苦惱地翻了翻信息,“這資料可不好找啊。”
但有一個地方,一定是收集前朝史書、資料最多的地方——
楊氏王朝皇宮。
“魁梧魁梧,呼叫魁梧,我是渡江,目前楊峻在哪里?”寒不渡走出混沌,順利聯系上了張奎五。
“魁梧收到!渡江你好,楊峻目前在跟人間龍傲天死磕,你的人間龍傲天,他居然煉氣期了!”
牛哇!無師自通!寒不渡驚掉下巴。
可惡!什么你的人間龍傲天!應清江暗地磨牙。
既然楊峻幾個不在,寒不渡便放心了,一路騰云駕霧,直奔楊皇宮。
前世寒不渡是去故宮參觀過的,那種大氣恢宏,莊嚴肅穆的皇家氣派,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跟積累了幾個世紀的這家王朝相比,竟然有些比不上了。
“民脂民膏啊……”寒不渡唏噓不已,“太夸張了,太夸張了!”
第 108 章
就這么說吧,寒不渡在的玄天宗,也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宗門了,雖然也是氣勢恢宏,但是真落到他們每個山頭,比如靈寂洞,倒也比較樸實無華。
然而眼前的楊皇宮,真的比起他們的宗門大殿,精美程度也有過之而無不及,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修士來操刀過。
“誰?”
寒不渡心下一緊,也是,這么大的皇宮,怎么會沒有護衛呢?但武林高手應該不至于發現修士吧……
“是散修。”應清江低聲說,他摟緊寒不渡,極速飛離。
是了,修煉飛升無望,有些散修便會接受人間王朝的供奉,下界去做一國的國師,享受人間繁華風流,混吃等死。想來楊王朝人脈廣,楊氏修真弟子介紹兩三個散修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出竅期。”應清江肯定地說,“打是打得過……”
“但是沒必要。”寒不渡接話。他們不是來打架的,越低調越好。
隔日,收斂干凈一身修為氣息,楊皇宮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一個宮女,一個侍衛。
“你為什么不扮成太監?”宮女小渡提著裙子,很是不滿。
“氣質不符。”應清江言簡意賅,穿著一身類似飛魚服的打扮,英氣勃發,“分頭行動。”
藏書閣那里守衛森嚴,一般女眷也不會自己去借,看守的都是太監與護衛。應清江的任務,就是混進藏書閣中,搜尋資料。
而寒不渡,則一身宮女打扮,打算混入宮中,打聽一些八卦。
“你真的行嗎?”寒不渡很不放心。
“我好歹是出竅,”應清江笑了,心里暖暖的,“別擔心我,我混得進去。”
“不是這個,”寒不渡擺擺手,“我擔心你不識字啊!別看不懂那些資料。”
心寒,就在一瞬間。
被質疑太虛樓教學文憑的文盲無情道,拉長了一張臉,揚長而去。
“小弟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一句也說不得。”寒不渡悻悻。
“你是哪個宮的?怎么傻乎乎站在那里?”一個教習姑姑懷疑的眼神飄了過來,招手就要喊來護衛。
寒不渡趕緊施了一個小小的法術。
“新入宮的這一批啊?真沒規矩。”姑姑的眼神出現片刻的茫然,緊接著清明起來,嚴厲地說,“跟我來,別想偷懶。”
人最多的地方在哪?當然不是娘娘們身邊。自然是浣衣、廚房之類的“大辦公室”了。
“哎,我剛來,姐姐們有沒有什么事教教我?”寒不渡仗著一張看起來就很親切的笑臉,和周圍姐妹攀談起來。
“哎,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宮女們一句也不肯多說。
但寒不渡也不泄氣,誰會一上來就開始狂聊上司八卦?肯定得徐徐圖之。
果然,辛辛苦苦洗了一天衣服,入了夜,老宮女們也肯給寒不渡一個好臉了。
寒不渡背手輕輕用妙筆書寫:
“白發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狗膽包天八卦buff加成!
“哪來的靈力流動?”散修國師站了起來,他疑惑地看向四周,可那靈力就出現了那么短短一瞬,似乎是他感知錯誤了一樣。
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散修盡職盡責,決定還是出去一趟,看看那邊到底有沒有問題。
寒不渡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正磕著瓜子,坐在宮女群中,津津有味地聽著八卦。
“你要聽稀奇事。那還真有一件。我太奶奶曾說,皇宮里曾有一株萬年古樹。早年間還受皇家供奉,特意僻開一個宮殿給那古樹住呢!不過后來有一天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等雨停了,再出來,大家都擔心那古樹被雷劈了,可是出來一看,你們看怎么著?”
“怎么著?”其他宮女已經聽過好多遍這個古詩,早已不在意,只有寒不渡津津有味地搭腔。
“那樹不見了!那么大,那么粗的樹,不見了!就留地上那么深的一個洞,現在還是個井呢。”
寒不渡心下琢磨,這古樹,多半是成精跑了。但這也是一件好事。
一棵萬年古樹,試問人間還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找到這棵樹,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砰。”院門被護衛們粗暴地打開。
寒不渡心猛得一驚,屋內宮女們也一下子住了嘴,驚疑不定地坐了起來。
教習姑姑的聲音遠遠出來,寒不渡聽得分明:“國師大人,這里就是宮女們的房間。”
緊接著,護衛們便吆喝著宮女們穿好衣服出來。
寒不渡只有元嬰,面對出竅,還是很容易被看出來的。但是!他是個五靈根啊。
散去氣息,他聞起來就像個廢柴。
果然,那國師懷疑的眼神在寒不渡身上打量了兩三圈,又伸出手摸了摸根骨——五靈根,實在難成大器,應當不至于入道。
寒不渡僥幸逃過一劫,不過也因此,讓這個姑姑注意到了他。
“這小宮女長得倒不錯,那新來的如妃娘娘正缺個機靈的,就讓她去吧。”
寒不渡被迫收拾了個小包袱,去新地方上班了。
也不知道應清江那邊進度如何?
如果說寒不渡這里步步驚心,還得付出勞動力,那么“錦衣衛”應清江也就太爽了。
他那一張高不可攀的臉,太具有迷惑力,管理的太監們都以為他是王族中人,竟然都不敢上前,放任他隨意翻閱所有書籍。
偶爾有一兩個膽大的,想上去問上兩句,應清江冷冰冰的眼神一掃,便也自動自覺退散了。
“這本書,有點意思。”在最里面、最上頭、最深處,應清江發現了一本已經紙張都快老朽破碎的書,不動聲色地揣進了懷里。
寒不渡抬頭看向如妃娘娘。
人間狗皇帝好福氣!這后妃,當真國色天香,便是放在修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
“勞煩姑姑了,其實不用再送人來了。”如妃看起來很是疲倦,眉宇間滿是一種厭世的哀愁,輕輕笑了一聲,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自嘲,“又折了一個在我這。”
姑姑恭敬地退下。
來的路上,那姑姑再三叮囑寒不渡,一定要機靈些,看好如妃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寒不渡此刻看來,卻并未感覺如妃懷胎四月,反而覺得宮殿內有一些陰寒入骨,即使忙忙碌碌的宮女太監再多,也沖不淡那種味道。
如妃愛聽聽新來的人講故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規矩。只是有些宮女太監,講的干巴巴,不過是說下生平,很是無趣。
可是寒不渡不一樣啊!他走南闖北,一張嘴就是小話本有聲版,把那如妃聽得入了神。
“娘娘,該歇息了。”有那宮女出聲提醒。
“行吧。”如妃本精神一點的神色又頓時萎靡下去,只指了指寒不渡,“你們都下去,她給我守夜。”
這本是大宮女的活,可寒不渡看著,大宮女一點都沒地位不牢的危機感,反而有點喜悅?
這里面有事。
寒不渡躺在腳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如妃聊著。
良久,寒不渡還以為如妃睡著了,卻突然聽見她低聲問:
“借生機,你們民間有沒有聽說過?”
寒不渡眼睛猛然睜開,一個咕嚕爬坐起來,脫口而出:“這是邪修的法子,皇帝怎會?”
如妃低低笑了:“你果然不是普通宮女。你可千萬別接觸其他王孫貴族了,太容易暴露。”
借生機,是寒不渡在幽冥海游歷時,聽說過的一種人間邪法。有點兒像延年益壽的法子,不過卻是用自己親生骨肉,從孕育時就開始做法,分娩之時,就是法成之時,連孩子母親也會死去,極其陰毒。
難怪他們對如妃這一胎這么緊張!
“聽說是一棵樹教他們的,也不知殘害了多少個女子了。”如妃依舊躺著,苦笑說,“以家族為威脅,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是一棵樹?不會是那棵樹精吧?這件事,坐鎮的散修知道嗎?還是說,他們也幫忙了?飛升無望,都不在意因果了。
不過眼下還是如妃更重要。寒不渡不是圣人,誰都要救,但是人都到眼前了。他也不會見死不救。
“我應該能幫你把這個法術去掉。”寒不渡起來,仔細研究。
“不必。”如妃輕輕推開寒不渡的手,“你要真有本事,我倒真想求你一件事。”
如妃別無所求,只求一顆續命半柱香的丹藥,一把鋒利靈巧的匕首。
寒不渡猜到了這個美人想做什么,可他救得了她,也救不了她身后那一連串的九族。
“我再教你一串口訣。”寒不渡友情提供五師姑的修煉秘法,“你自己看要不要變成鬼修。”
如妃喜出望外,幾乎要爬起來給寒不渡磕頭:“那我,那我也許能等到他了……”
等等,這個他,不會是小工匠吧???
“扣扣。”窗外傳來低沉的聲音。
“是我的同伴。”寒不渡看向如妃。
“讓他一起進來吧。”如妃點頭。
“如妃宮有靈力波動。”散修正打算再去查查,卻突然被守衛統領攔住了——“仙師,這個地方,就不要去了。”
既是人家王族隱私,散修摸了摸鼻子,也就不打算再多管。
“大人,我們要去如妃宮看看嘛?”
“不用。”那領頭的人懶洋洋的,“正常的,等她生下來,就不動了。”
如妃宮內,應清江給如妃傳完最后一絲靈力:“可以了,這能保證你生產完多活片刻。”
如妃感激涕零:“仙師大恩大德,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寒不渡點點頭:“你再把那樹多講講。”
如妃頗為受寵,自然比別人多知道一些。
第 109 章
寒不渡聽完,幾乎可以斷定,這萬年古樹,多半成了精。
根據如妃所說,恐怕這古樹被楊氏王朝抓住不讓走,還是付出了一些東西脫的身。其中恐怕就有如妃肚子里“借生機”這一邪術。
而如妃拼命求得片刻力氣,恐怕能給楊王朝當家人意想不到的一擊。
能給這么缺德的楊王朝添點亂,寒不渡自然不介意。
坐在如妃腳榻處,應清江從懷里掏出了那本舊書:“你猜的還真不錯,但是,似乎遠遠不止人為。”
寒不渡匆匆翻遍書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事若沒有修士相助,也很難成。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看上去風光月霽、仙風道骨的修真界,竟也藏著各式各樣齷齪的心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應清江將寒不渡的“名人名言”,倒背如流。
“好在沒白來一趟,我們離真相恐怕越來越近了。這棵萬年大樹精,我懷疑他在萬妖窟,我們去找找。”寒不渡一錘定音,“找完他,我們即刻啟程去幽冥海,找槐尺蛾前輩,看看陣法的事。”
撤去結界,寒不渡看到,如妃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二人。
“兩位,把我的這段記憶清除吧,”如妃壓低了嗓音,“我怕他們……至于我,你們放心,但凡我有一口氣,我自會堅定不移地做我想做的事。”
如妃沒有膽量去抗衡皇權,害死自家九族;但她有膽量最后動上那么點手腳,讓皇族以為是自家邪術出了問題。
楊氏王朝,又有些人記憶混亂了片刻,印象中少了一個笑盈盈的宮女,和一個冷若冰霜的護衛。
出了楊王朝的宮門,寒不渡才感覺心頭松了口氣。
別的不說,楊王朝里面是真的憋悶。氣氛莫名壓抑,搞得人喘不上氣。
應清江看著愁眉苦臉的人,試圖活躍氣氛:“你女裝還蠻好看的呢。”
寒不渡:……
黑著臉一鍵換下宮女打扮,寒不渡哼了一聲:“下次你來。”
女裝輪流穿,明年到你家!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應清江把那書已經還了回去,但是書里的內容,寒不渡已經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與其說這是一份供奉名單,不如說這是一份疑似當年修天梯的修士名單。
有些修士已經隕落,但有些修士,至今仍然活躍在修真界,甚至開山立宗,廣收門徒。他們有的與楊氏交好,有的卻在寒不渡的印象里,和楊氏八竿子也打不著。
不過眼下這個先放在一邊,暫且不提。
寒不渡一邊隨手寫了個皇家秘制小話本寄給五師姑,一邊沿著印象中的路線,趕往萬妖窟。
萬妖窟的結界因為戰役的問題,已經由一個偷渡的小洞,變成正兒八經的一個門。
守門人不是別人,看衣著打扮,正是斬山海的弟子。
斬山海可是比玄天宗還要厲害上半分的宗門,修真界派他們來駐守,看來對萬妖窟也不是很放心嘛!
寒不渡自信滿滿走過去say hi。
兩柄無情的佛塵攔住了他的去路,守門的兩個弟子大眼瞪小眼:“我們認識?”
“嗨!”寒不渡一拍胸脯,“咱自己人!來過,來過!”
為了攀上關系,寒不渡還特地把應清江的寒靄劍舉了起來:“喏,這還是在你們斬山海贏得的劍,認識吧?”
“認識。”弟子點頭。
寒不渡興高采烈地就要進門。
“進去不行。”弟子很冷酷,“除非有你們師門的文牒。”
文書寒不渡還真有,他們外出游歷,稟告師門以后,師門確實會發一份文書,證明他們的玄天宗弟子身份,但是他們沒有進入萬妖窟的通行證啊!
應清江低聲說:“不行我去把他們干掉。”打暈一會,應該問題不大。
寒不渡低聲回應:“大哥,你看看他們身后到底有多少斬山海弟子,吹牛逼不是這么吹的。”
寒不渡:大哥啊你動動腦子想想戰術!
應清江:他叫我大哥,他心里有我。
出師未捷身先死,現在這個狀態,寒不渡真想長嘆一聲,出師未捷先進不去門啊!
等一下,門,門?
寒不渡再次打量萬妖窟結界上的那個門,隱約覺得有幾分眼熟。
這個門,長得,怎么那么像斬山海護宗大門的迷你版呢!
片刻之后,遠遠地用妙筆給大門“化了個清透素顏妝”,寒不渡和那門眉來眼去一番,竟趁守門弟子交接班的功夫,直接沖了進去。
“機智如我!”寒不渡捧著妙筆,親了一口,“還得靠畫畫!”
斬山海弟子又不能輕易踏進萬妖窟把二人抓出來,只得瘋狂向玄天宗發去投訴。
投訴信最后落在靈寂洞手里。
喵師父拆開,不屑一顧,又有點小得意:“怎么又去我老家了?這倆孩子,果然隨我。”
五師姑鬼氣森森:“哼,可惡,明明我也帶他很久的,還幫他發小話本!”
五師姑你別急,馬上你的幽冥海,也許也能迎來驚喜呢。
不過,進入萬妖窟,只是第一道考驗,接下來,如何找到這棵樹,才是最重要的。
寒不渡首先給自己和應清江加了兩個貓族buff,偽裝成是貓妖,融入萬妖窟,低調行事。
“書里記載,這是一棵萬年銀杏。”寒不渡豎著姜黃色的貓耳朵,偏頭看向應清江,“現在萬妖窟是什么季節?”
銀白色貓耳朵的應清江隨機揪住了三四個小妖,終于確定了:“秋天。”
這不巧了嗎?寒不渡興高采烈。“接下來我們找最臭的地方就行。”
一個生物,無論怎樣修煉,他的本質一定是難以消除的。
比如喵師父,他雖然都到了出竅后期,但是平時還愛團成一團曬太陽,到了換季,特別愛脫發。
比如鳥兄,雖然有人形,但是站著的時候瘦瘦高高的,一看就像只鳥。
而銀杏,卻也擁有著其他樹種無法企及的天賦——銀杏果。
寒不渡對銀杏果的記憶深刻,還得是他前世讀書時。他就讀的高中有好幾棵受到保護的百年銀杏樹,還特別肯結果,每到秋天,樹上碩果累累,樹下都是掉落的小果子。
寒不渡的教室離銀杏樹還挺遠,大家也就沒注意。直到有一天寒不渡的教室總有一股惡臭,大家還疑心是誰踩了狗屎,找了一圈,才發現是同學的鞋底踩到了銀杏果。
“學長,你這就別抱怨了。”一個社團的學弟一臉血,“你知道三棵老樹就在我們教室旁,那是什么樣的滋味嗎?”
寒不渡捏住鼻子:“對不起,學弟,怪不得我覺得你也被熏……”
應清江聽完這個故事,才明白了寒不渡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他現在一定是在瘋狂長果子,散發獨特的味道,所以很好找?”
“兩大傻子吧!”一個聲音傳來,細細的,充滿鄙夷,“銀杏分公母,你們不知道啊?還結果子呢,銀杏樹沒有男媽媽沒有男媽媽!”
什么?寒不渡如遭雷劈:“樹怎么還會分公母!”
“哎,你是不是物種歧視啊!”那細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寒不渡循聲看去,只瞅見河邊一株彎成s型的柳樹,一邊搔首弄姿,一邊說話:“果然隔行如隔山啦!”
“你給我好好講講,”寒不渡誠懇地說,“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外國人,賊帥,賊適合你,叫打人柳。”
霍格沃茲,聯姻柳出動!
那柳樹不動了,慢慢地,過了半晌,才高興地扭動起來:“哎呀,說這個干什么呢!”
不過寒不渡記得,應清江找到的那本古籍里,是說這棵樹周圍寸草不生,但在某年大豐收,結過一樹的果子的。
小柳樹聽完,又不緊不慢介紹:“你們其他種類不知道,我們樹族是很特別的。尤其是銀杏,必須一公一母在一起,母的才能結果子。要照你這么說,他多半是雌雄嫁接,才能在某一年突然結果的。”
誰敢給老樹精做變性手術啊!寒不渡實實在在打了個寒顫,難道是這銀杏孤單寂寞冷了,自己弄了個玩玩?
那么如今看來,這棵萬年古樹,結不結果子,還真說不定,也就無法靠氣味尋找了。
“你們要找他做什么?”
“做,做貓抓板!”寒不渡靈光一閃,伸出爪子,“太癢啦!”
小柳樹警惕地往后縮了一寸:“那你們,口味還挺特別……”
看著柳樹伴隨動作四處飛舞的柳條,寒不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片刻之后。
“你找他啊,”小柳樹對著水面,滿意地看著寒不渡給自己做的新發型,剛開始他還害怕這貓是亂玩呢,“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樹族很少愛遷移,風百年前告訴我它在那,你去找找,興許他沒動窩。”
寒不渡甩了甩手,再次又感謝了一下自己的美容美發技能,果然,技多不壓身啊!
就要男媽媽就要男媽媽!
帶著小柳樹給的地址,寒不渡雄赳赳氣昂昂,拽著應清江,一路直奔銀杏而去。
桂花銀杏果、鹽焗銀杏果、銀杏果燒雞,我們來啦!
第 110 章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
銀杏樹所在的地方,正是北方,這和他們當年跟著二師叔進來的路線有所不同,幾乎沒有重合的。
寒不渡無心下去看風景,直到他看到入眼極致的金黃。
是了,哪怕是沒有果子的男媽媽,在秋天,也必然會有一個顯眼的標志——金葉子。
“靠近,小心點看。”應清江警惕起來,他明顯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妖氣在附近,毫無收斂的跡象,很是高調,且修為只會在出竅之上。
寒不渡小心翼翼地繞著這棵巨大的銀杏樹飛了一圈。
在他那個世界,銀杏是一種中生代孑遺的稀有樹種,也就是和恐龍一起出現存活下來的。
眼前的巨樹,散發出一股樸素的樹香,雖然不知道是否也是來自于中生代,但50米的高度,4米多的直徑,足以覆蓋此處,遮天蔽日,成為一個小型王國。
“沒有人。”寒不渡小聲說,“你看見了嗎?是不是得敲敲樹皮叫醒他?”
……敲樹皮嗎?應清江糾結了一會,下定決心:“那你躲遠點,我去扣。”
“不用!”眼尖的寒不渡看見了什么,興奮地拍打應清江的胸大肌,“飛去那里!”
離得越近,轟隆隆的水流聲也就更明顯。
瀑布水龍之下,巖石旁,半躺著一個穿著綠色交織金色長衣的男子,瀑布的水珠濺起來,給他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卻絲毫不在意那些細密的水霧,仿佛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躺在那里,靜靜地接受著自然的饋贈。
寒不渡打了個哆嗦:“感覺,他很不好惹啊……”
說的沒錯,這人即使閉著眼睛,都能感覺眉眼極其富貴,通身皇家氣派,讓人感覺,頗有一種千古一帝從書畫中走出來了。
“不愧是皇家萬年御用樹。”寒不渡禁不住感慨,“也怪不得皇帝最后同意放他走,你說一棵樹最后長得比皇帝還皇帝,誰不害怕?”
應清江不高興地低下了頭:“我覺得我長得比他好看。”不渡怎么看這棵樹這么久!
寒不渡握緊拳頭,憤怒捶打面前的胸大肌:“重點不是這個!”
似乎是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那人睜開雙眼,輕拂衣袖,半坐起身,瞇著眼打量了一眼寒不渡他們的方向。
“是小貓啊,”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人又躺了下去,“自己扒樹皮去,隨便扒。”
真的嗎太謝謝了你可真是棵好樹精啊!寒不渡星星眼——那人的胸大肌比應清江還大,不愧是男媽媽!
可惡!憤怒地捂住寒不渡的眼睛,應清江硬邦邦地說:“前輩,我們不是為此事而來!”
寒不渡猜得沒錯,眼前的人正是萬年銀杏精。
“這法子怎么惡毒了?”銀杏精很是迷惑,摸了摸自己的葉片,“我那年也用過啊,銀杏果落了一地,很是好聞。”
哪里好聞了!
等一下!寒不渡突然反應了過來。他總算明白,為什么古籍記載中,這棵公銀杏樹,為何會有一年突然結果子了,感情他是自我嫁接、自產自銷,拿自己果子修煉去了!
但是人類不是這樣啊!
解釋了半天,銀杏樹才明白了。他雖然在皇宮內被供奉多年,但其實并不關心皇城中事,連皇帝姓什么,到底是哪家王朝,都不在意,更不會去在意后宮女子的孕育,去觀察人類的繁衍了。
不愧是樹族,就是這種漠不關心的性子。
不過聽完了前因后果,銀杏樹心中也有了一絲愧疚。他慢悠悠地躺了下來:“真是對不住啊,被修士和那群皇家人類給忽悠了。不過沒關系,等我飛升時,天雷一擊劈死我這棵壞樹就行了。”
臉還是那張貴氣的臉,但人突然不對勁了。
寒不渡先講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他蹲下身來,緊盯著銀杏樹精:“現在,你有個補償她們的機會。”
萬年古樹,即使再不在意人類的悲歡離合,但人界陣法出問題的大事,他總是能略通一二的。
銀杏樹久久地閉起眼睛,久到寒不渡都差點以為他睡著了,擠眉弄眼招呼著應清江,打算給他來點痛的。
“我被修士下了禁制,不能說。”銀杏樹突然又睜開了眼,“說了我就會立刻缺水而死。”
“但能寫能畫啊!”寒不渡一拍大腿,拿出妙筆,“我這妙筆不一般,通人心意使心安。君若用筆畫一畫,電子功德馬上攢。”
“好詩!”寒不渡啪啪啪鼓掌。
別說,那年修士的禁制,雖然也說了不能寫字,但還真漏了畫畫。銀杏精糾結半晌,終究是愧對那些因為自己失了孩子、失了性命的無辜女人,接過筆來,在巖石上潑墨揮毫。
事情進行得比寒不渡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為了避免被銀杏精欺騙,寒不渡還特地在妙筆施了“內不欺已,外不欺人。”由此看來,銀杏畫的,應當就是部分他看到的事實。
“他畫工還挺好。”應清江由衷贊嘆。
“是AI作畫,”寒不渡小聲揭秘,“我給妙筆下的指令是名公繹思揮彩筆,驅山走海置眼前。其實他想什么,我的妙筆就會自動配合出圖。”
應清江若有所思:“等有空了給我玩玩。”想畫點圖呢。
“行。”寒不渡點頭,仔細地對照著刻錄下那些畫面。
“我要搬家了。”銀杏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只從懷里掏出了幾個小果子,遞給了寒不渡,“回去,給她們。”
巨大的古樹轟隆作響,粗壯的根部從地上根根拔起。四周驚得小動物們四處亂飛亂竄,間或有一兩個小妖,也被嚇醒,滿地亂跑。
那人坐在銀杏樹頭,操縱著古樹,向不知名的遠方飛去了。
寒不渡握著果子,眼含熱淚——被臭的。
救命啊,家人們,誰懂啊,千年老銀杏果子,臭暈啦!這真的能美容養生嗎?
銀杏樹的畫補充驗證了寒不渡的猜測。
人界的陣法結界破壞,真是“內憂外患”導致的。
當各懷心思的修士們把眼睛投向這片息息相關的土壤時,它就很難逃過噩運了。
一雙無形的大手挑起了人界的戰爭,在戰火紛飛中,結界的陣法一個個重要的點被破壞,而陣法之外,九重天上,也自有修士潛移默化,設計了相對的陣法。
從此,人界成了修真界的附屬。
“你有什么感想?”寒不渡收好留影石,顧不上探望老朋友們,抱著應清江的腰,極速向萬妖窟外飛馳。
“沒什么。”應清江皺了皺眉,“就是感覺有些修士不配修道,可以直接抹殺。”
好大的口氣!寒不渡笑了兩聲,復又嘆了口氣:“我只盼著我們玄天宗,不要在其中充當什么角色。”
應清江不置可否,難得沒有接寒不渡的話茬。和寒不渡把玄天宗當成另一個家不同,他的內心,對玄天宗并無太多依戀,也許無情道在一些方面,還是影響了他。
“來這一趟還是值得,”掏出陣法圖一角比對,寒不渡興致勃勃,“我們總算知道了,他們是怎么破壞陣法的了。沒準陣法大師們知道了,能更快修復。”
咻!
應清江帶人直挺挺地從萬妖窟大門中沖出來。
“天啦,有貓妖闖出來了!”看門的斬山海弟子驚呼,“列陣,攔截!”自家大門怎么回事,一點兒也不靠譜了!
哦!寒不渡摸摸耳朵,才發現是自己的貓妖buff忘記撤退了,他趕緊撤銷靈力,回頭遠遠一擺手:“騷瑞啦,是我們倆!”
喵師父又收到了第二封“投訴信”。
他美滋滋地折起來:“不愧是我的種,就是像我,兩只小貓,嘿嘿!”
四師叔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憤怒地一口咬住信,撕得粉碎:就是不愛我了唄,我們狗子配不上了唄!
斬山海弟子一號蹲在門口:“你說信,他們收到了嗎?”
弟子二號:“那肯定的,之前都有往來的。”
弟子一號:“那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神出鬼沒的弟子三號,帶來了最新劍修小話本:“我覺得,可能這就是他們play的一環,沒準他們師門見怪不怪,才不回我們了。”
此言有理!
次日,#可惡啊不要成為狗情侶游戲都的一環#話題,沖上了修真界熱搜。
寒不渡還渾然不知情,興奮地搖了搖應清江的手:“奎五可以啊!他們先一步找到了修真界的陣法大師了,正在想辦法騙得修復!”
“那我們按照計劃,繼續去幽冥海。”應清江仔細翻了翻寒不渡和五師姑的來往通信,“五師姑有沒有教你怎么去幽冥海?”
說到這個,寒不渡就泄了氣。
他們不是沒有進過幽冥海,但那是被歸墟水機緣巧合沖進去的。而星子那里呢?又是出口不是入口。現在他們想進去,幽冥海跟修真界又是敵對狀態,還真不是那么容易。
“五師姑說了,死了就能進了。”寒不渡怏怏不樂。
應清江點頭,恍然大悟:“那我們趕緊死。”
第 111 章
寒不渡面露絕望:“那不如你先死一個。”
應清江欣然從之,將寒靄劍橫上自己的脖子:“也不是不行,我先去,你隨后到。”
這都什么人啊!
寒不渡崩潰扶額,攔住自己的傻子男朋友:“得得得,你讓我再想想,不行咱們再去跳一次歸墟嘛!”
不過歸墟那一次,也是天時地利人和,才陰差陽錯能進入幽冥海的。
等一下……通向幽冥海……
寒不渡一拍巴掌,醍醐灌頂:“去混沌那里再死。”
混沌釣魚佬墳墓里的小溪,可是幽冥海的活水,順著那里逆流而上,必然能通向幽冥海!
釣魚佬都崩潰了。
“你這是三顧墳墓啊,”釣魚佬真是無語了,酷哥都不酷了。他換的門鎖,根本攔不住帶著跨越一定空間的熊崽的二人:“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沒時間跟你多說了。”確定此處小溪是釣魚佬掌控混沌后,來往幽冥海的一條密道,不受陣法限制,寒不渡開始做起下水前的準備活動,同時招呼熊崽,“進爸爸袖子里來,你那一身毛毛,打濕了沒人給你擦!”
熊崽又把自己縮成幼崽模樣,不情不愿地鉆了進去。
應清江橫劍攔在了意欲阻止的釣魚佬前,沉聲說:“我們一定要去,一定會去,莫要攔。”
釣魚佬氣極反笑:“那你們去吧,自尋死路。”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等這兩人去幽冥海走一圈,自會乖乖鬼哭狼嚎求他救命。
撲通,撲通。
一前一后落后的聲音響起,釣魚佬抱臂冷眼旁觀。
許久之后,墳墓外有破門聲音。
一名修士帶著低低的帽子,語氣狠厲:“那兩人呢?帶熊的。”
釣魚佬坐在自己墳頭之上,不耐煩地看著又一個不速之客:“滾!”
來人抬頭,一張臉極其兇狠,竟帶著魔修強大的氣息,修為遠超出竅期:“告訴我!是不是去了幽冥海?是不是!”
釣魚佬一張臉平靜無波:“我想,你怕是魔修的老大當久了,不知道這混沌的主宰,是誰。”
寒不渡并不知道自己屁股后面已經被跟上了,還在水底咕嘟咕嘟往上游。
好消息,隨著修為的提升,他們遠不像之前那樣痛苦,如今可以在幽冥海中,輕松一點了。
只是不知道要在這水里泡多久,保險起見,寒不渡在水下輕輕滑動妙筆,墨色氤氳。
“鮫人潛織水底居,側身上下隨游魚。”
墨色消散以后,水底出現了兩條鮫人。
“我去,鮫人玩這么大?”寒不渡雙手交叉護住胸,怪羞澀的,也對,誰見過鮫人還穿那么多衣服的。
應清江倒是坦坦蕩蕩地袒露著自己的胸大肌和八塊腹肌。他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一身流暢勻稱的肌肉線條,倒真像是海底的鮫人王了。寒不渡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伸手想摸摸寒不渡冷不冷,卻被對方警惕地拍開:“走開啦,臭流氓,大業未成,怎可兒兒私情?”
“你想得太多了,我就是看看你冷不冷。”應清江收回手,天知道,他這次的心思是真的很純潔。
“你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我不穿衣服,那你就有機會了。沒有!一點機會都沒有!”東成西就版寒祖賢,發瘋上線。
玩鬧一陣,調節了一下氣氛,兩人趕緊往前游。寒不渡如今的靈力,不用應清江這個充電寶,以鮫人形態都可以在幽冥海中支撐許久了。
果然,趕在寒不渡靈力用盡的最后一刻,他們爬上了幽冥海的地界。
入目還是當年那個鬼氣森森的世界,對異世界的修士,還是有很嚴重的靈力限制。這不禁讓人想起一些慘痛的回憶。
但是寒不渡已經不是那個當年初出茅廬的小愣頭青了。
也許是冥冥之中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寒不渡在張奎五發明靈力充電寶后,就死纏爛打,以自己受到嚴重ptsd為借口,逼迫五師姑給自己準備了好多個鬼力充電寶。
如今有五師姑的鬼力,再加上二人被壓制以后殘余的靈力,活下來完全不成問題。
熟練地接上鬼力充電寶,放出袖里的熊崽,寒不渡給兩人一熊趕緊加上buff——“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為了保證安全,寒不渡還利用自己美術生的巧手,畫了三個戰損妝。
“記好我們三個的死法,你是被斧頭砍死的,我是被花盆砸死的,熊崽你是被捕獸夾夾死的,啾啾。”該死,這個妙筆不夠智能,剛開始說話,真在這啾啾呢!
“未免太過逼真了,啾啾。”應清江也被迫賣了個萌。
可不逼真!寒不渡頭上頂著個殘破的花盆,里面還有朵花枝亂顫的霸王花,乍一看跟從腦子里長出來的似的;應清江呢,腦門正中多了個斧頭,還有流下來的鮮血,完全破壞了顏值,很難讓人不想到設計者的私心,比如嫉妒人家長得帥之類的。
對此,寒不渡表示,完全沒有,純粹是藝術創作的需要!
至于熊崽的戰損妝,那就簡單多了。直接脖子上綁一個捕獸夾結束。
兩人一熊,不,三鬼直奔肉眼可見的一個幽冥海城池。
這次他們的上岸地點可比上次好得多,既沒有渴死的風險,也沒有遇見恐怖的村莊,一路直奔進了城池。
“你們這個裝扮……”守門的鬼修嘴角抽搐,“夠新潮啊。”
“是呢。”寒不渡開始鬼扯,“這是不枉死城的新潮流,兄弟們不知道?說是牢記生前身后事,贏得青樓薄幸名!”
我感覺這首詩應該不是這樣的……應清江心里琢磨著。
但守門鬼修不知道啊!它對不枉死城出來的洋氣鬼們肅然起敬,熟練地給自己捅上一劍:“那我也這么玩玩,嘿嘿。不過,你們三位是怎么會湊到一起的?”
“我拿斧頭砍了他,他拿花盆砸死了我,我倆是因為弄死這頭熊分贓不均吵起來的。”寒不渡繼續睜眼說瞎話。
“嚯!那您三位還能一起過活呢?”
“嘿!這不死都死了嗎?還能咋滴!”
“嗨,沒聽說過!”
“你們擱這說相聲呢!”終于聽不下去了的另一位守門人暴怒,“趕緊放進去,煩死了!”
“哎,最后我再多問一句,”寒不渡厚著臉皮,“我們三閉關太久了,怎么不知,除了不枉死城,幽冥海怎么又多出了這么些城池,還進出要查了?”
捧哏鬼修賞面地解答了寒不渡的疑惑:“嘖嘖嘖,那您三位這閉關是真的久,您還不知道吧?我們跟上頭魔修結盟了,和修真界打著呢,最近鬼修挺多,大家干脆多弄了幾處地方,方便跟著各個大鬼修城主出去打仗,查得那必須嚴啊,遇到修士得立刻弄死!”
寒不渡尬笑兩聲:“啊,這就打起來了?”
“走吧我們,啾啾。”因為說話過少,應清江還擱這啾啾呢。
守門的鬼修打了個寒顫,不是吧,叫殺自己的人叫啾啾?這真是……相愛相殺!
寒不渡他們進城倒不是為別的,純粹是買張地圖。
幽冥海兩人并不熟悉,不知道怎么去不枉死城找槐尺蛾,只得尋張地圖。本來請個指路人更方便,只是不能暴露了兩人不是幽冥海人,還是老老實實找地圖吧。
好在現在新出的城池眾多,地圖出了不少,方便鬼修們投奔自己喜歡的城主,出去打仗,吸食陽氣修煉。
“幽冥海果然有陣法大能,”寒不渡小聲說,“之前進出那么不方便,現在有城主權限,竟然進進出出毫無障礙,我們當年可是摘了星子才能出去的。會不會正是槐尺蛾前輩……”
“槐尺蛾前輩會不會有危險?”
一語驚醒夢中人。
寒不渡與槐尺蛾前輩接觸雖然不多,卻覺得對方不是什么壞鬼,甚至擔心過出去的鬼修太多,擾亂了人界與修真界。那么,想要出去的幽冥海大鬼修,勢必要與槐尺蛾前輩爆發沖突。
五師姑曾說,幽冥海加入戰斗后,她就再也沒能和槐尺蛾恢復通信。而二師叔也提過一嘴,他略有交情的幾個鬼修,都再無音訊。
“恐怕我們修復人界陣法前,還得先救鬼。”寒不渡苦笑,摸了摸口袋里五師姑的靈力,“弱小啊,是我們的原罪!”
他們沒有強大的境界靈力,一切只能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不枉死城內的水牢中。
槐尺蛾奄奄一息:“陣法漏洞只能開這么大,我無法再擴大了!”
不枉死城的城主低下頭,抬起槐尺蛾的下巴:“前輩,那些星子,我可是知道的,不也能為你所用嗎?”
“你從哪里聽來的謠言,”槐尺蛾苦笑,又輕蔑地抬頭,“若能為我所用,又豈有你在這說話的份!偷襲的小鬼!”
城主拂袖而去,不歡而散。
水牢里還有其他幾個鬼修,也一個個都憔悴不堪,勸慰槐尺蛾:“前輩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也不是沒死過……啊!”
槐尺蛾不耐煩地掏掏耳朵:“鬼吼鬼叫啥?”
“有蜚蠊!有蜚蠊!”鬼吼鬼叫繼續,“天啊,殺了我吧,怎么這里也有蜚蠊啊!”
蜚蠊,現代人叫,蟑螂,擁有超過3.2億年的歷史,比修真界存在還要悠久。生命力極其頑強,是為數不多能突破到這里的生物。
更神奇的是,宋人還曾做詩一首,“易名寬翅號蟑螂,翅闊頭尖牙用長。身要匾攤腳要細,只許英雄三二番。”
“蜚蠊還會講話啊!娘啊,殺了我吧,他要飛到我臉上啦!”
第 112 章
黑漆漆的寒不渡流下了黑漆漆的淚水。
若不是為了人界眾生,他,寒不渡,一個堂堂玄天宗靈寂洞新生代首席大弟子、妙筆持有者、五界第一奪命書生筆,會帶著玄天宗無情道唯二傳人、五界最強龍傲天、最年輕出竅期的應清江,變身成這種人人喊打的生物嗎?
沒辦法,只有這種生物地表生命力最強,能突破到這里啊!
槐尺蛾再次掏掏耳朵:水牢小,住不下這么多人。
要知道這可是冒著掉粉的危險啊!說出去,哪個晉江男主變身成這個玩意兒的?
也就應清江這個傻帽,還有熊崽這個胖胖,不離不棄,心甘情愿地陪自己了。
寒不渡憤怒地搓搓翅膀,飛了起來:“閉嘴,吵死了你這個死鬼!”
“媽呀他會飛啊!”
好在寒不渡沒有考驗讀者和自己心理素質太久,便施施然在鬼友們的尖叫聲中,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樣子,不過是加了鬼版本的。
這種小把戲能唬得過別人,唬不過跟他們還算熟悉的槐尺蛾前輩。
槐尺蛾不耐煩地一巴掌將鬼鬼們拍暈,便開口詢問:“你們兩個,怎么會自己到這里來?”
寒不渡舉起了迷你版熊崽:“一些微小的外掛罷了。前輩,你怎么會被關在這里?”
槐尺蛾苦笑一聲:“你居然不知?幽冥海和你們開戰了,這幽冥海的陣法,還是我打開的。”
寒不渡早有預料,但是他不明白,槐尺蛾也是一界大鬼修了,之前連不枉死城的城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會受制于人到如此地步?
“人……鬼這一輩子,總是有弱點的。”槐尺蛾艱難開口,就被寒不渡興奮打斷——
“我知道!前輩的弱點就是我五師姑!嘿嘿!”
“什么鬼!”槐尺蛾臉色爆紅,“不要兒女情長啦這時候!”
應清江適時地捂住了寒不渡地嘴,攔住了他噴薄而出的話本子欲望:“前輩請繼續。”
哦哦哦!他摸他嘴嘴!cp粉槐尺蛾久違磕糖,一本滿足。
不過槐尺蛾這下子才總算有機會,正兒八經地告訴兩人自己真正受到威脅的地方。
幽冥海的陣法是何方神圣所建,已經無從考據。但是槐尺蛾醉心陣法研究,變成鬼修前就是人間陣法大師,只不過沒來得及修真便掛了。他躬耕幽冥海陣法數千年,以一己之力,創設了幽冥海的小出口——星海。
“我本想做一件一舉三得的好事,既抽取不愿離去的鬼修的鬼力供養幽冥海,又為真正想出去的鬼修提供一條小徑,還能幫助那些鬼修完成未了的心愿,清一清這天地間的怨氣。誰又能想到,如今那片星海,卻成為我最大的弱……我最大的把柄。”槐尺蛾長嘆一聲,不知當年自己一時技癢之作,到底是對是錯。
寒不渡聽明白了。槐尺蛾前輩慘遭埋伏和車輪戰,被鬼修抓住,被迫干活了。
如今幽冥海雖然打開了出口,可是槐尺蛾留了個心眼,拼盡全力打開的,剛還通往血魔嶺,并不會擾亂人界。可若是他不聽幽冥海城主的話,城主發怒毀了星海,那么已經和幽冥海陣法深度綁定的星海,會徹底崩潰,造成幽冥海陣法直接破碎,鬼修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往沒有陣法保護的人界。
當然同樣的,幽冥海也不再受陣法保護,其他修真界、萬妖窟之類更厲害的修士可以來這里隨便偷資源。因此,瘋批鬼修們才沒有直接破壞星海,主打就是一個平衡之道。
當然,以上只是出于公。于私,槐尺蛾沒好意思說,他當年都是和星子們簽了協議的,若是星子們被損毀,自己可以直接被因果弄死了。
寒不渡飛快地想著,可是他對于幽冥海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他只知道釣魚佬那邊有一條天道規則溝連混沌的小溪,可是這對他們營救槐尺蛾并無幫助。
至少現在,槐尺蛾不能走。他若是走了,星海還在這里,鬼修們若是發起瘋來弄壞了,后果還真是不堪設想,人界可以提前迎接末世了。
“不如這樣吧前輩,”寒不渡厚著臉皮掏出本子,“看樣子救是救不了你了,不如我們換種思路,先把人界的陣法修起來,這不就不怕他們鬼修發瘋了?”
太機智了!寒不渡在心里為自己點了個贊,就是這樣,天衣無縫的理由!
槐尺蛾翻了個白眼,晃晃悠悠以頭撞墻:“沒良心的崽子!”
“咦,”寒不渡很是不滿,“你對我態度好點,你大我五師姑那么多,我還沒嫌棄你呢。”說話間,寒不渡偷偷掏出那定制話本:“他們燒給你了嗎?”
槐尺蛾四平八穩,手卻伸了過去,迅速將那話本子塞進自己的口袋:“你那什么人界陣法?哪來的?給我看看先。”
寒不渡掏出復印件,遞了過去。
槐尺蛾沉思許久,久到地上被打暈的鬼修們悠悠醒轉開來,看著這里多出的兩個死鬼發呆。
“太復雜精妙了,”槐尺蛾點頭,“不愧是上古陣法,簡直是神明的痕跡,和幽冥海如出一轍。”
“別說廢話了!”寒不渡著急,“前輩你搞快點!”
槐尺蛾哭笑不得:“你剛剛沒聽我說嗎?我攻克幽冥海陣法這么多年,才多加了一點,破壞了一點。這修復起來,最起碼給我五百年時間研究。”
五百年!
等你研究完黃花菜都涼了!
寒不渡如今才是元嬰,歲數也不過幾百年,真要這么等著,可能快死的時候努力一把人界獨立吧。
“別著急。”應清江拍拍寒不渡,“試試你的妙筆?”
寒不渡摸了摸妙筆,隨著修為提升,他感覺到妙筆具有更強的能力,他可以不單單成為一個輔助,但是用來給槐尺蛾前輩單獨開辟五百年,似乎有些超綱了。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寒不渡嘗試著寫了句詩。
詩亮了亮,又暗了下去。
槐尺蛾點評:“不錯,慢了須臾,我們在水牢里又多被折磨了會。”
寒不渡又試著抓住熊崽,畢竟這小家伙很會突破時空,但是顯然,又失敗了。
槐尺蛾卻給他們打氣:“我看,眼下還有一條路。只要你們把外頭投奔魔修的鬼修們都殺了,然后把我救出去,我知道一處秘境,在里頭一年,不過外面一眨眼,定然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你的囑托。”
“我看你不如讓我一統五界得了。”什么癡心妄想,讓一個元嬰出去殺光大能鬼修們?
砰!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寒不渡身為元嬰,都被震得差點飛了出去。
“什么玩意?”寒不渡狼狽地從應清江懷里爬出來,呸呸呸了幾聲,“你們鬼修自爆了?”
槐尺蛾也懵了。
但是很快,一股強大的魔力傳來,伴隨著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終于,找到你們了。”
這聲音,是如此耳熟。寒不渡驚恐地抓住應清江的手:“是大魔王!鳥兄不是拖著他呢嗎?鳥兄人呢?”不會被殺了吧?
“跑!”來者不善,那一日被追殺的記憶又浮現出來,應清江一把把人扛上肩頭,寒不渡正好伸手抓住槐尺蛾:“前輩,趁亂我們一起跑了,就假裝你被魔修炸死了!”
“也行!”槐尺蛾從善如流,留下一具假尸體。
從那些槐尺蛾打開的出口出去,當然不行。那些都是通往血魔嶺的,可真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槐尺蛾指向星子的方向:“去那里!老規矩,撿一顆星子出去!”
“欺人太甚!”
大魔王背后,自也有躁動的鬼修:“魔王大駕光臨,蓬蓽生輝,但是一來我們幽冥海便炸毀不枉死城,是否太過囂張!”
“滾!”大魔王雙眼赤紅,“攔我者死!”
城主攔住還想上去送死的鬼修:“且等魔王解決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之后血魔嶺,會給我們一個解釋。”
倒不是軟弱,修為更強的城主發現,比起侵吞幽冥海,魔王似乎更是為了追逐兩只奇怪的小蟲子而來。
也幸好后頭的鬼修拖延了這么一瞬,寒不渡他們順利地搶先一步,逃到了幽冥海的星海。
還是之前他們來時的模樣,星海低垂在地面,仿佛天地倒轉,渾然不似人間模樣。只是那星光比之前微弱了許多,也許是與陣法一損俱損。
寒不渡和應清江,還有熊崽身上,已經有了三顆星子,因此星子對他們并不排斥,遠遠地便有一小群蹦跳過來,圍繞著三人搖擺,興許是之前星子的朋友。
“跑跑跑跑。”寒不渡一口氣說了許多個跑,他已經感受到背后滾滾而來的漆黑魔氣,抓住一個便打算開溜。
“不行!”關鍵時刻,槐尺蛾卻突然絕望了,“他的魔氣,他會毀了星海!不行!你們走吧,我要和我的星海死一塊!”
你死當然可以,但是你是目前五界唯一能夠修復人界陣法的修士啊!
寒不渡瘋狂撓頭:“小應子,我們有幾分把握贏?”
“雖九死其猶未悔。”死他手里九次都不嫌少的。
“啊啊啊啊!”寒不渡爆出青筋,轉身往應清江的寒靄劍上撞去——
“你也不用自殺啊!”槐尺蛾大驚失色。
寒不渡推開槐尺蛾和應清江,用妙筆沾上自己的心頭熱血,一手握住自己的大型充電寶,抬頭狂書:
“天如洗,星河盡掩,全勝異時看!倒轉之間,星漢西流夜未央,漫天皎皎我所妄!”
“什么意思?”槐尺蛾小聲問應清江,“我文化低,你解釋一下。”
應清江緊緊看著寒不渡的背影,唇角上揚:“他在求,漫天星辰,為他所用!”
第 113 章
“哦,”槐尺蛾不予置評,他親手一顆顆摘下來的星子,可不認為能為一個元嬰修士所驅使,“就愛耍酷這年輕崽!”
平地疾風而起,不知何處出現的塵土,卷雜其中,交織飛舞,阻攔了魔王進來的步伐,也讓疾風中的三人一熊根本睜不開眼。
熊崽哼哼唧唧想要顯露出真身穩住身形,被應清江摸索著一把抓住,塞進了自己的袖里乾坤中。
寒不渡咬牙堅持,更多的熱血噴薄而出,濺入了星星點點之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這是寒不渡前世極為喜歡的一首小詩,今日用在此處,竟無比契合。
“讓我看看……哦,我喜歡這個小瘋子……”“別擠別擠,他身上有我們的味道,他來過這里……”“他的心可真夠大的,真有野心!”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響起,寒不渡進入修真界以來,頭一回這么大量的失血,只覺得頭暈目眩,生命力似乎都要從心口流失了出去。
一只手伸了過來,捂住了他心口的傷痕,默默環抱住他:“我至少能護你出去,放心。”
“不行啊……”寒不渡慢慢地把那手推了下去,“我們還是,還是太弱小了。”
因為弱小,才只能插科打諢、招搖撞騙,才會一次次被敵人追得五界跑、夾縫求生,才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天下的不平事。
“擠進去試試……”鬼話連篇,窸窸窣窣,讓身為人修的二人,頭痛欲裂。
槐尺蛾嘆息一聲,放出自己僅剩的一些鬼力,護住二人:“我真是瘋了,才和你們一起死在……”
話說到一半停住了,因為槐尺蛾發現,那些星子,竟然真的一顆一顆,慢慢地,融進了寒不渡的身體里。
寒不渡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擠了出來,他胡亂地從身體里試圖掏出些什么:“要不,要不,你,你也來點……”
那被掏出的星子不滿地彈跳了兩下,散發著強烈的光芒,似乎根本不愿進入應清江的體內。
魔王終于撕開了這無端的風的屏障,怒吼一聲,手便要伸進來抓人。
“啊!”寒不渡體內的力量悉數噴薄而出,化作一道強光,直直地射向大魔王,擋住了那只手。
槐尺蛾也是第一次發現,星光竟然能夠如此璀璨、奪目、耀眼。或者說,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星辰”,真的能愿意被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驅使!
“死變態你去死!”寒不渡怒吼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星子,舉起來,就如同舉著手榴彈一般,扔了過去。
大魔王冷笑一聲,應聲接住了那顆星子,接著便要碾成粉末。
然后大魔王直挺挺地暈倒在了地上。
“牛啊……”槐尺蛾慢慢地,慢慢地舉起了大拇指,緩緩轉頭,想要親眼見證又一位龍傲天的崛起。
嘎!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本該留下高大身影的寒傲天,兩眼一翻,吐了口煙,昏倒在了應清江的懷里。
不枉死城的城主隨即出現,謹慎地觀察一周,確定沒有什么高手了,便打算帶人出來活捉了這一支奇奇怪怪的小隊。
“咻咻咻!”
從水牢里逃出來了的幾個鬼修,正巧趕到,二話不說,立刻扛起這些隊友就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凡是城主要抓的,就是他們要保護的。
速度之快,以至于槐尺蛾都沒能攔住他們打包的手。
“所以你們把這晦氣玩意兒抓來干嘛!”槐尺蛾很是暴躁,指著大魔王,“你們看看他有鬼氣嗎?”
“他倆也沒鬼氣啊。”為首的鬼修很是委屈,指了指抱著寒不渡的應清江。兩人的鬼修偽裝早就在寒不渡昏迷的那一刻掉線了。
“我特喵……”槐尺蛾被頂得竟然說不出話,憤怒地揮手,“罷了罷了,各自法寶顯出來,不要藏私,能捆起來就捆起來扔掉,不然我們一道死特拉倒!”
這可是血魔嶺的大魔王,大乘期強者,連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無情道長風都砍不死的!
一道拋物線完美地劃過長空,一個黑漆漆的不明物體,被捆了無數法寶,拋棄在了黃沙之中。
寒不渡只覺得身體很沉,很重,還有點痛,有點像大掃除以后,第二天渾身肌肉酸痛的感覺。但是自從修真以來,好像很久唯有這種感覺了。
飄飄忽忽的,他似乎魂魄離體,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只是這一次,他看到了一位新的“寒不渡”,按部就班地吃飯、工作、加班,休息的時候陪著父母,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如同之前自己的每一天。
“你那丹方沒用,我早說了,你已經不是醫修了,是鬼是鬼是鬼!”
“那你說怎么治嘛!你搞的星子!”
“哼,要我說,還是讓應小友去親一口他。話本里都寫了嘛,真愛之吻才能喚醒沉睡的戀人!”
這聲音怎么那么像頭號cp粉槐尺蛾?寒不渡感覺有一個溫暖的身體慢慢向自己靠近,難不成應清江真聽了槐尺蛾前輩的餿主意?
“嘿嘿嘿,讓開,我是大shai迷,我先來!”
哪來的聲音?寒不渡迷迷瞪瞪,往下一看——自己的肉身嘴唇上,怎么有一粒小小的星子在撅嘴巴?
眼看著應清江就要親了下去,寒不渡大驚失色往下一撲:“我不允許!”
應清江的嘴被一只手攔住。寒不渡的眼睛咻得一下睜開,緊張地打量起自己。
“你,似乎不止元嬰了?”寒不渡昏迷著還好,一醒來,大家突然覺得他身上的氣息變了。
寒不渡胡亂摸索了一通自己,又將靈力附著于自己的眼睛,內視了一番。
好消息:沒有星子長嘴巴這么恐怖的事。
壞消息:所有星子都挨挨擠擠地蹲在自己的元嬰里,圍觀自己的迷你元嬰。
應清江已經將自己的靈力再一次游走了寒不渡的全身,雖然寒不渡的筋脈并未抵抗他的進入,但確實和以前相比,奇怪了許多。
槐尺蛾羞澀地捂住眼睛,把眼睛從指縫中漏了出來:“哎喲,這種事人后做啦。”
cp粉頭子被無情地拍到了一邊,那鬼醫修湊上前來,仔細研究病人的問題。
寒不渡也不諱病忌醫,老老實實說了一部分情況。
鬼醫修沉思片刻:“你這種現象我聞所未聞,但是那么多各種流派、各種系、各種修為境界的星子能在你身體中和平共處,估計還是托了你五靈根的福,真是世事難料啊!”
誰能想到,看似廢柴的五靈根,機緣巧合,才是真正的海納百川啊。寒不渡這一波,屬于一步登天的傲天系了。
應清江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寒不渡的身體:“這些星子在你體內,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如果不好,我們能不能想辦法拿出去?”
這個問題,寒不渡倒是自己冥冥之中似乎有答案。
“不會有危險的。”槐尺蛾先一步解答了,他有些酸溜溜,“最多它們借給你力量,讓你一個個幫他們實現愿望罷了,不過放心,我找的星子,都是品行端正的鬼,他們的夙愿,應該不會太難。”
是嗎?寒不渡嘴角抽搐,這才想起來一個魔:“大魔王呢?我給他綁定的,是同為大乘期鬼修的執念。”
我說服的星子里還有這么牛逼的人物?槐尺蛾自己都驚呆了:“這位大能前輩有何執念?該不會是想飛升吧?”有點難啊,沒聽說有魔修成功飛過天道的。
寒不渡面色沉痛:“那位前輩的執念是,他想做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凡人。”
夸嚓。
仿佛驚雷劈過眾人。
“我依稀似乎記得,”應清江不確定地開口,“似乎,星子會影響綁定者的想法?”
大家都沉默了。
魔王雖然是大乘,但是星子也是大乘,大乘對大乘,誰的執念更重,不好說。更何況,大魔王看起來有點戀愛腦,也許結合一下……
“嗚嗚嗚嗚嗚嗚,我摔倒了,要鳥鳥抱抱才能起來!”
黃沙里,有一團黑氣,委屈得四處打滾,拱來拱去,就是起不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站在空中的應清江再次朗誦。
直到此時,寒不渡才有空關心一下鳥兄:“我去,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連鳥兄都受不了跟他虛與委蛇跑了?”
“出去應該就會知道了。”應清江安慰寒不渡,“鳥兄活著就行。”
大家不敢久留,鬼曉得大魔王會不會突然又變態起來。
星海出去的通道已經被寒不渡封閉,其他出去的通道皆是面向血魔嶺,槐尺蛾一時也難以打開。眼下唯有怎么進來的,怎么出去。
“正好去看看釣魚佬前輩,別被大魔王抄家了。”寒不渡撲通跳進水里,暖洋洋的,有這些大能星子加持,這次他們都不用變成鮫人。
“釣魚佬……”槐尺蛾有點耳熟,“混沌的那個?”
“你也認識?”
“嗨,那可不嘛,這混沌過來的水路通道,還是我偷偷摸摸給他在兩邊陣法里搞出來的。”
寒不渡內心為幽冥海陣法暗暗送上一波同情,這都快被打成兔子洞了!
第 114 章
出了幽冥海,熊崽也被應清江從袖子中放了出來,抖落抖落毛,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掛件,乖巧地趴在應清江胸前,倒是有點鐵漢柔情的味道出來了。
它倒是更想趴在寒不渡胸前,可惜寒不渡現在火熱而又躁動,大概是星子吃多了。
這一行人如今有四修一熊,四位修士也就是寒不渡、應清江、槐尺蛾和鬼醫修。其他反叛軍鬼修還是留在了幽冥海中,按槐尺蛾的方法,慢慢修復一處處破洞。
為了避免大魔王再通過這兒追上來,槐尺蛾反手就把混沌和幽冥海連接的水冰封住了。
此時眾人才有心思看看眼前的釣魚佬故居。
和寒不渡想象中的一片狼藉不同,他們面對的,是剛去買了魚食回來,黑著一張的釣魚佬:
“我河呢?你們給我冰封萬里了?”
“釣魚佬前輩!”寒不渡眼淚汪汪,“你沒死啊?”
“我死個屁。”釣魚佬心疼得嘴唇都在顫抖,手指著冰河世紀,說不出話,半晌才看著槐尺蛾,冒出一句臟話。
原來大魔王確實緊跟著追來了混沌不假,但是他在混沌可沒討到什么便宜。釣魚佬本身修為不錯,已是合體,又是混沌之主,兩下相加,打個平手不成問題。要是酷哥拼一拼,動用混沌之主的力量源泉,把大魔王踢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那大魔王是怎么過去的?”寒不渡百思不得其解。
酷哥眼神飄忽,看了一眼應清江。
“別問了。”應清江又懂了,“大魔王許諾給他買一河的魚,他就自己把人放進了幽冥海。”
男鬼,我為你承包整個魚塘,你感動嗎?——大魔王
敢動,太敢動了!魔君這邊走!——釣魚佬
“所以,你特喵就為了一個魚塘把我們給出賣了!”寒不渡火冒三丈,摘下一顆星子,狠狠地扔了過去,“代表星星懲罰你!”
有的星子,天生呼風喚雨慣了,執念就想做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凡人,m屬性大爆發;也有的星子,天生慈悲心腸,見不得殺生,s屬性大爆發,別誤會,這里的s,是圣父的意思。
“你扔了個啥?”槐尺蛾吃驚。
寒不渡嘿嘿一笑:“居然還有魚類鬼修,執念想要保護天下所有魚魚的。”
釣魚佬也是鬼修出身,和槐尺蛾也算認識,顧不得隱沒進身體里的星子,大吃一驚:“你一個修士,怎么掌控了幽冥海的星子?”
“此事說來話長。”槐尺蛾摸摸鼻子,“你就不要再追問了。”
通過酷哥的反應,寒不渡后知后覺領悟到了一件事,似乎,他的手里,多出了一股龐大的力量?
酷哥還是很酷的,也沒什么好奇心,見槐尺蛾不愿多說,就不耐煩地把四人一熊準備趕走:“別再給我招惹臟東西上門了,煩。”
寒不渡也不愿去打擾貓貓們,干脆帶人出了混沌。當然,也是為了避免釣魚佬酷哥反應過來,找自己拼命。
釣魚佬痛失釣魚,從此成為護魚佬。
寒不渡出混沌不為別的,而正是要召集自己的隊友。離開人界小半年,各個小隊也不是全無收獲。
寒不渡一邊給起義軍送靈力充電寶,一邊回復著各個小隊的訊息。
張奎五還是非常靠譜的大哥。寒不渡長久失聯,天下局勢有變,他當機立斷,將剩下十一人拆分成了兩隊。
一隊由他率領,攻克修真界陣法大能;一隊由廖云笙率領,護衛在起義軍首領小工匠身邊,以防他被狗急跳墻的楊家修真者偷襲死亡。
張奎五找到了大能,可惜對方死活不松口。廖云笙倒是越戰越勇,已經擊退過不少次明槍暗箭,也幸虧還有碧云府的藥家三姐妹,解了不少毒攻。
“計劃有變,集合。”寒不渡發出訊息后,便在起義軍城外駐扎了下來。
廖云笙自然是最先到的,高高興興領著小隊六人便來和寒不渡交流情報。鬼醫修總覺得這隊人馬奇奇怪怪,但很快他就被分去了心神,藥家三姐妹醫術高超,正是切磋技藝的好對手。
但這些騙不過槐尺蛾。
他拿著人界的陣法圖一角,始終有些懷疑:“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不渡并不打算解釋,卻耐不住他一再追問。正打算胡亂編造一些理由敷衍過去,卻被打斷了。
天降神兵——張奎五一行五人也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發生什么事了?”寒不渡問起,“血魔嶺大魔王出來了,你們知道嗎?”
“能不知道嗎?”張奎五苦笑,他也正打算說這個。
血魔嶺最厲害的三位魔王,老二已經被長風師祖干掉,但長風師祖也因此受了些傷;老三被修真界其他大能牽制。因此,在大魔王出界時,有舊傷的長風師祖,最終到底還是沒攔住。
“他讓我們修真界交出他的王妃,萬妖窟的一只鳥,但是我們根本就沒見過,”張奎五長嘆一口氣,“我懷疑他的王妃死了,他瘋了。”
不可能!寒不渡張大嘴巴,他知道大魔王瘋,但是鳥兄也不是笨蛋,怎么會莫名其妙地死掉,這事情一定有哪里不對勁?
槐尺蛾舉手:“那個,你們在說什么加密通話?”
寒不渡顧不上解釋,甩出小話本子讓槐尺蛾自己看,心里已經盤算著怎么進入血魔嶺,去看一看鳥兄的蹤跡。
鳥兄救了他們幾次,這恩情不可不報。
他也不愿就這么相信鳥兄死了。
“那我們的計劃?”張奎五面露難色,他知道不該阻攔寒不渡,可時間卻也太緊了,九重天外的陣法師不肯松口,他們實在無能為力,急需嘴炮王寒不渡出面。
“不需要求他,”寒不渡懂張奎五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津津有味看小話本的槐尺蛾,“我查明了當年的一些事,你求的前輩,或許正是當年破壞的。別再求了,莫要走漏了風聲,我有辦法了。”
修復人界陣法,需要兩個條件。第一,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讓修真界發現他們的意圖。這一點,目前做得很好;第二,要有陣法大師有修陣時間,大師是有了,正如槐尺蛾所說,他缺的是時間。
可寒不渡不缺時間了。
他怔怔地從懷里摸出一片銀杏葉,里面包裹著一顆并不臭的“銀杏果”:“我現在好像終于知道,銀杏樹妖,單獨給我這個干嘛了。”
將銀杏樹送給那些女人的銀杏果交付給廖云笙,由她負責送到,寒不渡正式解開了銀杏樹葉。
“槐尺蛾前輩,”寒不渡頭一回用這么鄭重的態度對人說話,“我需要你的幫助,修復人界陣法,這過程或許要千年,枯燥而又漫長,說不定還會損耗一定壽元。我還不能告訴你我想干什么。”
槐尺蛾合起了還沒來得及看完的小話本,不屑地笑了:“臭小子,你們十三個的歲數加起來,也都沒有我的鞋歲數大,動什么心眼子,我能不清楚?”
“那前輩你這么久不換鞋還是挺不講衛生的。”寒不渡脫口而出,“容易得腳氣。”
“滾!”槐尺蛾憤怒!
槐尺蛾并不在乎他們到底能不能修復陣法,但是作為一名陣法師,給完整的挖洞,給破破爛爛的縫補,他熱衷于這種挑戰。
“我也一起。”張奎五下定了決心,“我雖然不是陣法師,但是百煉閣有所涉獵,我能給這位前輩打下手。”
百煉閣其余四人互相看了看,也站了出來:“寧盛、吳愁、云邊、明輝,愿一同努力。”
千年壽元,對于槐尺蛾此等修為來說,尚且猶豫片刻;百煉閣五人,若真千年攻克,出來直接就是白骨了。可以說,百煉閣五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加入的。
“別這么嚴肅啊!”寒不渡看著氣氛緊張而又凝重,受不了了,“相信我好嗎?最多損耗個一年半載。”
呼!大家齊齊松了口氣,但是……
“你吹什么牛呢?怎么做到啊?”張奎五懷疑地打量,“千年人間又要遭不少罪,不過好在代代相傳,我們總能成功。難不成你發現了什么秘境?”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寒不渡神秘一笑。
修士們都知道,有些秘境確實能做到境內一年,境外一瞬。因此若是此種秘境出來,大家必然是爭搶著進入修煉的,又不耗多少壽元,卻贏得了更長的時間。
而寒不渡,就是要打造一個類似這樣的“秘境”。
若是在以往,這種想法只會被嘲笑異想天開,可是如今不同了,他手握萬年銀杏妖的精華,又身藏千百顆星子,每一顆星子,都凝結著無數時光。
寒不渡精挑細選了一顆星子出來。
溫柔地摸了摸這顆星子,寒不渡將它放置于銀杏樹精之上,屋內紫光大盛,晃得修士們睜不開眼睛。
再睜開時,屋內已經出現了一個柔和的光圈,似乎通向某處。
“進去吧,里面就是千年時光,靠你們了。”寒不渡握了握拳,“這是星子和銀杏樹精共同打造的年歲秘境,里面千年,外面不過半載。”
“哼,你小子,出來幫我在你五師姑面前……”槐尺蛾欲言又止,哼了幾聲,抓起破破爛爛的人界陣法圖,率先走進了光圈。
第 115 章
隨后,張奎五帶著百煉閣其余四人,也走進了光圈。
寒不渡知道,張奎五其實也是不信任槐尺蛾,和隊友們一起進去既是打打下手學習,也是拿命去賭槐尺蛾不會做什么壞事。
這份心,寒不渡無法阻止。他還需要趕緊解決眼下的事。
“如今我們還剩下八個人,六位兄弟姐妹,兩位留在這里護法,四位繼續護衛起義軍,防止楊氏修真者鬧事,只等奎五他們出來,我們便可以著手去準備修復的事了,人員可以輪換,待我回來也可以加入。”寒不渡迅速安排部署。
“你要去救你的朋友?”藥卿卿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不成,太危險了。”
前線因為大魔王出走,修真界一邊忌憚,一邊加緊了反攻,戰局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了。
“我……不得不去。”寒不渡看了眼應清江,應清江也點了點頭。
鬼醫修指指自己的鼻子,大眼瞪小眼:“那我呢?我跟你們出來干嘛啊?”
還真別說,差點把這人給忘了……寒不渡一拍桌子,熱情邀請:“前輩要不要和我們去血魔嶺走一趟玩玩啊?”
鳥兄生死下落不明,指不定有需要醫修的地方。
“我才不去!”鬼醫修瘋狂閃躲,“我千辛萬苦在幽冥海蹲大牢,不就是不肯去血魔嶺嗎?”
寒不渡苦口婆心:“性質不一樣,你那是拒絕去殺人,我們這是去救人,不一樣不一樣!”
眼看鬼醫修要奪路而逃,寒不渡擲出殺手锏:“去吧,皮卡丘!”
小熊崽瞬間變成大熊墩墩,牢牢地抱住了鬼醫修的大腿:“哼唧!”
于是,狗狗祟祟進入血魔嶺的,就變成了兩人一鬼一熊。
也許是因為大魔王出走的緣故,群龍無首的魔界大亂。
寒不渡捂住口鼻,看著眼前行色匆匆的魔修們,低下頭,盡量不引起注意。
“速戰速決。”寒不渡低聲說,展開了手中時似途送來的情報,“大魔王是從他自己的寢宮走的,走之前還去他們禁地翻滾了一通,高度懷疑鳥兄不是在寢宮,就是在禁地失蹤的。”
“故地重游啊。”應清江還挺佩服寒不渡的情報八卦網,真是每一界都有他的線人。
鬼醫修并不知道他們之前發生的那么多故事,現在看著他們出入魔王寢宮如入無人之境的模樣,不禁大為震撼:“這是你們的,快樂老家?”
離譜,這悲傷的地方,哪里看都跟快樂老家四個字不沾邊吧?
躲著外面的魔修護衛,寒不渡和應清江把寢宮翻了個底朝天,最后還是熊崽哼哼唧唧地叫了幾聲。
熊的嗅覺是人類的2000多倍,比獵犬還要高七倍。因此寒不渡毫不懷疑,當即奔向——
奔向魔王的大床。
床上凌亂,紅被堆疊在一邊,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鮮血和一個一個灼燒出來的洞。
寒不渡慢慢地放下了想要爬上去的腿,順帶把熊崽平移著抓了下來,制止了緊隨而來的應清江和鬼醫修:“尊重,祝福,瑞思拜。”
不是,鳥兄你和魔王玩得也太激烈了吧?都不打掃一下的嗎?給別人看到多不好啊!
應清江:“你臉紅什么?”
寒不渡捂住熊崽的眼睛:“啊哈哈。”少兒不宜啦!
應清江刨根究底:“這里怎么了嗎?”
寒不渡惱羞成怒:“你是不是明知故問?”
鬼醫修擠開兩人,不耐煩地低吼:“把你腦子里的黃色廢料倒一倒!這里有妖修返祖的氣息。”
什么玩意兒?寒不渡又聽不懂了。
鬼醫修仔細地看了看那血跡和一個一個小洞:“你這妖修朋友,是什么跟腳?”
“信天翁。”寒不渡很肯定,之前的戰斗中,他見過許多次,甚至還被抓著一起飛過。
“不應該啊,”鬼醫修有點迷惑,“信天翁有什么上古大妖不成?我曾經接診過一個妖修,他就是妖修返祖,覺醒了祖上大妖的精純血脈,當時他留下來的氣場,就像這個,我們鬼修對氣息很敏感。”
“那你也挺靈。”果然鬼修就是神神叨叨的。
熊崽在寒不渡的手下哼哼唧唧地蠕動,伸出熊爪,指向了一個方向。
寒不渡立刻順著那方向跑了出去。
這地方他們之前也來過,魔族禁地。寒不渡熟練地上了buff,隔絕魔氣和幻境影響,他現在體內有整個幽冥海的星辰之力,使用力量更熟練了。
熊崽一路蹦蹦跳跳在前頭領路,直到一個深坑之前,不動了。
“上次我們來的時候有坑嗎?”寒不渡迷惑了,“還是我們沒來過這里?”
應清江肯定地說:“來過,我記得。”
寒不渡更疑惑了:“這是干了啥,咋會出現這么大一個洞?”
鬼醫修掏出一個法寶:“嘿嘿,看看我的寶貝。”
此寶物與留影石有點相似,不過喚作回影石,可以回溯顯示一個地方之前發生的事,回溯一年,也是鬼修家傳的一個小寶貝了。
回影石被輸入主人的力量,緩緩升空,快速回放起之前發生的事。
無聊的空鏡被迅速跳過,寒不渡終于找到了那一天。
鳥兄和大魔王一路糾纏到此處,鳥兄下手處處致命,魔王處處留情。
鳥兄吐了一口吐沫:“對,我就是騙你,怎么了?你不變態嗎?”
大魔王不動如山,只伸出手:“回家。”
“你以為你很牛嗎?放下你的身段,我呸!裝什么霸道總裁,”鳥兄也是經歷過現代社會打磨的演技派小鳥了,“搞什么監禁愛,放在以后你是要坐牢的!”
“鳥兄瘋了嗎?”寒不渡肅然起敬,“他是被怎么了,突然發瘋。”
大家都不知道,只能接著往下看。
兩人打得越來越兇,大魔王終于忍不住,轟出了一掌,大概是想把鳥兄打暈帶回去。
可不料鳥兄接到這一掌,竟痛苦哀嚎一聲,跪倒在地,一口一口吐出鮮血,那鮮血落在黃沙上,竟然灼燒出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洞。
“鳥兄,是火系嗎?”寒不渡都懵了。
“不是吧……”應清江看著那分明包含著火焰的鮮血,也懵了。
鬼醫修摸摸下巴:“你確定他是信天翁,我怎么覺得是鳳凰磐涅?”
絕無此種可能!我的鳥兄,我能不知道嗎?寒不渡嘗試把信天翁和鳳凰結合起來,打了個寒顫,不敢相信。
大魔王顯然沒料到出現這種情況,慌忙伸手想要抱住鳥兄。
鳥兄的身體卻在一寸一寸破碎,血肉落在黃沙上,黑坑越來越深。
“不,不,不!”大魔王怒吼著,“怎么會這樣?”
可是他的怒吼并沒有阻止鳥兄消失的腳步。
灰飛煙滅。
胡亂地伸手抓了許久,大魔王卻什么都沒有抓住,呆呆地看著深坑許久。
寒不渡也沉默了,難道,鳥兄是因為之前被黍影響,又被魔氣浸染許久,真的死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魔王突然站了起來,“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偷走了你,還來騙我!”
大魔王一揮衣服,向著天邊飛去,竟硬生生撕開了血魔嶺陣法,頂著修為倒退的天罰,跳出了血魔嶺。
寒不渡呆住了:“不是,他說的那個他們,是我們嗎?”
應清江點頭:“看樣子,應該是。”
寒不渡撩袖子怒吼:“不是,關我們什么事啊?”
也許魔修和人類的心理都是一樣的,面對難以接受的事,甩鍋,比承認自己親手誤殺了自己的愛人好多了。
寒不渡靈感爆發,流著眼淚,揮毫潑墨,寫下三生三世虐戀情深的第四本,打算帶給時似途。不為別的,至少能讓自己的好兄弟在世上留下一些痕跡。
為你彈奏話本的夜曲,紀念你死去的愛情。
鬼醫修還在看著深坑發呆。
“弟弟,弟弟。”熊崽在那里叫著。
“什么弟弟?”應清江走了過去,只看見跑到深坑中的熊崽,發動自己的天賦力量,不知道穿破了幾層黃沙,一身泥的回來了。
應清江沉默,趁寒不渡沒看見,趕緊把熊崽打理干凈。
“弟弟。”熊崽松開環在胸前的熊掌,一只半白半紅,互相摻雜交織著的鳥蛋,躺在掌心上,螢白與火紅的光明明滅滅,仿佛在呼吸。
應清江感覺自己的情緒最近真的波動得很厲害。
他走到了寒不渡身邊,輕輕打斷了還在創作世界里的寫手:
“不渡,要是我說,鳥兄,是信天翁和鳳凰的混血種,你信嗎?”
“你開什么玩笑我身邊都是龍傲天不成——”
寒不渡淚痕猶在,握著毛筆,看著那個鳥蛋,驚呆了。
鬼修仔細觀察了一下花紋:“我畢竟是鬼修,不太清楚他們妖族,不過,我再說一遍,這是血脈返祖,我確定。”
“師父,師父!四師叔,四師叔!”抱著鳥蛋,寒不渡一路橫沖直撞,從血魔嶺闖進了玄天宗靈寂洞的營帳。
“鬼吼鬼叫什么?年輕人就是毛毛躁躁,不穩重,怎……”喵師父捧著杯靈茶,還沒說完的話,在看到鳥蛋的那一刻,變成了一個字,“喵?”
第 116 章
“他喵的,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富貴兒,你記憶中有嗎?”喵師父圍著蛋蛋,陷入沉思。
四師叔暴跳如雷:“我再說一遍!我不叫李富貴!”
“好的,”喵師父從善如流,“懂事點,說正事呢旺財!”
寒不渡之前沒發現,自家師父還挺愛招貓逗狗啊。
四師叔氣哼哼的,不打算再跟這貓一起玩,而是專心地研究起來。他接受了完整的傳承,腦子里的記憶一時有些混雜,需要時間才能想起來。
“不是鳳凰,”四師叔肯定地伸出爪子,撥弄撥弄,“是朱雀蛋,一樣可以浴火重生。”
不得了!寒不渡一個后仰:好家伙,說好一起當咸魚,現在大家都開金手指了是不是?
“那他怎么會是信天翁的樣子?”寒不渡還是沒想明白。
“這我知道一點,”喵師父補充,“鳳凰后裔藍鳧,便可以變成任何一只鳥,且主水。興許你朋友是混了些藍鳧的血脈。”
寒不渡點點頭,這很合理,吧?
所以,讀書是多么重要。大魔王就因為讀書少了,沒見識,不知道往下刨刨蛋,痛失愛人。
為了幫助鳥兄盡快出世,寒不渡貼心地手工給應清江縫制了一個蛋袋子。
“孩子他爸,該你孵蛋了。”
應清江并不生氣,反而美滋滋地接過,把鳥蛋順手揣在身上:“好。”
熊崽:……所以,我是大娃了?不對啊,這不是鳥叔叔嗎?
可憐鳥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迫降了一個身份等級。
不知是不是應清江的修為深厚,且還是冰系,與水一脈相承。不過佩戴了一個月,鳥兄的蛋殼已經有了松動的痕跡,原本螢白與火紅交織的色彩愈發閃耀起來。
寒不渡拿不定主意,他與鳥兄是生死交情,可是自由島上其他妖修,卻不知道該不該透露出鳥兄的下落。當時鳥兄疑似隕落的消息傳來,萬妖窟都快殺瘋了,跟魔修不死不休。
不等寒不渡做出決定,在一個清晨,鳥兄重新出生了。
言己吸天元氣得道真,
即朱雀神鳥為我先導。
小小的一只撐開了破碎的蛋殼,霞光滿天,百鳥齊鳴。
那小小的一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竟成了信天翁的大小,不過渾身火紅,只頭頂一撮雪白,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樣。
“鳥,鳥兄?”
“吾名,陵光神君。”
朱雀,既代表了南方,又代表了火和夏季,乃上古之神——陵光神君。
“不太靈光啊……”寒不渡貼近應清江,小聲說,“是不是孩子他爹你孵的姿勢不太對?”比如練劍太多,把孩子腦漿子搖勻了。
我沒有!應清江無聲辯解,每次劇烈運動前,他都好好地把二胎放在熊崽肚皮底下的。
“可惡的壞青蛙,”大鳥氣得噴火,“我把你當兄弟,你想當我爹?”
“回來了回來了,”寒不渡感動出兩泡眼淚,“沒失憶,是我們的鳥兄。”
雖然我們失去了一個兒子,但是我們的兄弟回來了!
鳥兄雖然脾氣火爆了些,但絕對是本尊,寒不渡印象中發生的,他也都能回應。
顧不上追究到底發生了什么,寒不渡立馬叫來大波浪仙鶴給萬妖窟前線作戰的自由島島民送信,平頭哥、鷹兄之類,都還在為鳥兄的死亡傷心呢。
大波浪幽幽地看了一眼陵光神君,又看了一眼寒不渡,眼中的哀怨在場的人都看懂了:怪不得你這么久沒回來看我,你這個負心漢,是有別的漂亮鳥了!
陵光神君嘴角抽搐,立馬變化回鳥兄的模樣:“小鳥兒,你別這么看我。”
送出了信,寒不渡這才放下心來,忍不住問鳥兄,也就是如今的陵光神君:“靈光,你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大魔王為了找你,就差把五界給拆了。”
鳥兄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個原因有點復雜。總而言之,我現在浴火重生了,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已經不是那個弱小無力,可以隨意困住的對象了。”
這個劇情寒不渡熟悉,他按捺住自己想要蠢蠢欲動,給陵光眼角下點痣的沖動,更克制住自己不要唱起那熟悉的bgm——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恨執著的傷,我已經分不清……”
“你在哼什么?”鳥兄皺起眉頭,怪難聽的。
糟糕,還是唱出來了。寒不渡嘿嘿一笑,岔開話題:“那你重生的消息,是否要保密?”
“不必,”陵光霸氣側漏,“他來便讓他來,我們之間總要是有個了結的。我現在的修為,和他有足夠的一戰之力。你放心,以后我保護你。”
應清江不快地皺了皺眉。
但這就有點難倒寒不渡了。
他支支吾吾地說:“說來話長,那個,大魔王他吧,現在有點特殊情況……”
黃沙里,有個柔柔弱弱的黑氣團,悲傷地掩埋一朵小花:“花呀花,你也和我一樣,無1無靠,遍地飄0嗎?”
當然,這并不代表魔王君就是0,只是此刻中了柔弱不能自理星子的魔王君如此。
陵光沉默許久,豎起一個大拇指:“蛙,你不愧是我們的軍師,總能讓人眼前一亮。”
寒不渡自信挺起胸膛。
很快,萬妖窟的妖修便轟轟烈烈地趕來,仗也顧不得打了。
寒不渡識趣地把舞臺留給妖修,帶上痛失二寶的孩子他爸和痛失弟弟的熊崽,走到了庭院中。
“前線撤了這么多妖修,我估計魔修很快能打探出來發生了什么。”應清江淡淡地說。
“越亂越好,”寒不渡面色如常地與各個玄天宗打招呼,“我們還需要爭取至少半年時間。”
“陵光神君在這個時間點歷劫歸來,很奇怪。”應清江進來總覺得自己的境界又要提升,冥冥之中,能感知到一些天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沒死就是好事一樁。”寒不渡是個心軟的人,若鳥兄這位朋友死了,他還是要傷心的。
等萬妖窟敘舊完,陵光鳥兄便硬著頭皮,頂著寒不渡打趣的眼神走了出來:“你還有辦法進幽冥海嗎?我想把他帶出來。”
寒不渡下意識掏出小本本。
“不許再寫話本子啦!”陵光的臉都漲紅了,“這是正事!”
“恐怕不行吧,”寒不渡愣了,“我們好不容易從里面跑出來的,進去的通道都關了。”
“也不是不行。”一直默默縮在墻角的鬼醫修突然出聲,“你有星子,還有你五師姑,想想辦法,應該能進去吧。”
寒不渡不太樂意,他的事,歸他的事,他朋友的事,他也可以幫忙,但是要是把師姑攪和進來,他有點猶豫……
陵光嘆了口氣:“我真不是為了一己私欲。上古典籍你讀過吧?左青龍,名孟章。卯文。右白虎,名監兵。酉文。前朱雀,名陵光。午文。后玄武,名執明。”
應清江的眼神,清澈而愚蠢。
鬼醫修的眼神,懵懂而天真。
唯有寒不渡,腦袋里不合時宜地插入了星爺的電影:“知道知道,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我不能告訴你一些事,但是我要告訴你,當年有三位神君盡數隕落,只余血脈在世,我需要喚醒他們的傳承,就像我一樣,浴火重生。”鳥兄傳音入密,有些憂心忡忡,他知道寒不渡有一顆赤子之心,對朋友肝膽相照,很是講義氣,因此才敢講。
難不成,喚醒這些神君后代,需要魔王最精純的魔氣,以毒攻毒?寒不渡的小話本創作欲望又蠢蠢欲動:
驚天大反轉!主仆顛倒,我原來是他的棋子……
“師侄回來了?”五師姑興沖沖輪值回來,“喲,還帶了新朋友呀?”
寒不渡卻從五師姑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魔修氣味。
思來想去,大概就是三師姑了。只是不知,已經完全墮入魔道的三師姑,怎么又會來找五師姑,還是五師姑主動找三師姑的?
這疑點暫且按下不表,寒不渡還是替鳥兄咨詢了一下進入幽冥海的方法。
本來五師姑聽說槐尺蛾出來,還有些不太自然,后面一聽,槐尺蛾閉關半年,頓時又眉開眼笑:“哈哈,那你且等半年,他總有辦法的。”
寒不渡身負星子之力不假,可是幽冥海能放星子走,不代表能放星子進來。
“急事?什么急事這么急,半年都等不了。”五師姑嘀咕,想了半天,又想到了那個好方法,“那你們死一死嘛!新死的,總會有機會轉化為鬼修,直奔幽冥海的。”特別是五師姑還有神器引魂香,專門培養鬼修的。
“好!”鳥兄一拍大腿,發絲處激動得冒出一些火花,“我現在就去死一個。”
“鳥兄聰明沒見長,光脾氣更火爆著急了……”寒不渡低聲偷偷跟應清江說壞話。
“蛙兄,你陪我一起死唄。”鳥兄兩眼放光,發出了殉情的邀請。
不要以為你是神君我就不敢打你啊。應清江的臉都黑了。
然后他們都死了。
畢竟這是在玄天宗,有同門碧云府專門手搓假死藥,有喵師父護住肉身。
臨死前,寒不渡不放心地叮囑五師姑:“師姑你……不行多吃點機智豆,遇事別沖動。”他敬重三師姑,卻也怕墮入魔修的師姑移了心性,完全被仇恨洗腦。
你少操心我……五師姑翻了個大白眼,點燃手中的引魂香:“準備好,身體一輕以后,聞著香狂奔,莫回頭,直到感覺身體又沉重了,就是到了幽冥海了。記住,你們是假死,最多只有三天時間,久了,可再也回不來了。”
第 117 章
死到臨頭,陵光鳥兄又有些猶豫了,還是開了口:“蛙,要不,你們也別陪我這一趟,幽冥海現在和修真界打得如火如荼,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進去,實在太危險了,我知道地方大概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便行了。”
五師姑無語地扯了扯紅線:“少說廢話,進去吧,不渡在,你們才更容易出來。”
咦,靈寂洞的人還怪好咧。鳥兄心里涌起一陣暖流,緊接著,便兩眼一黑。
鬼醫修在前領路,寒不渡、應清江、陵光三人在后狂奔,終于,身體一重,他們果然來到了幽冥海。
“往這走。”鬼醫修熟門熟路,“綁上你那姘頭就走,莫要耽誤時間。”
氣氛很是緊張。自從上次寒不渡帶著槐尺蛾大鬧幽冥海,搶走了幽冥海所有的星子,還關了許多通道,幽冥海一片大亂,對寒不渡等人更是恨之入骨,要是被這里的鬼修發現了蹤跡,可要倒大霉了。
“該死……”寒不渡一錘黃沙,他怎么就忘了,大魔王和幽冥海是合作關系,眼下大魔王陷入失了智的模樣,幽冥海肯定也不會就放任他躲在黃沙里。
大魔王的附近,密密麻麻都是鬼修坐鎮,興許是在等血魔嶺過來接人。
“我下去,一下子抓上他就起飛。”鳥兄很是自信,“我們朱雀,飛得賊快。”
寒不渡看了一眼鬼醫修:“你知不知道,阿飄飛得也不慢啊?”剛剛鬼醫修可是一句領先的。
“那咋整?軍師?”陵光有些郁悶,“讓他爛這里得了。”
氣話歸氣話,寒不渡知道,鳥兄到這里,肯定不是看一眼就走的,就算不為了感情,為了喚醒那些神獸,也是要冒冒險的。
“我有一計。”寒不渡摸了摸下巴,“我們派出一位,潛伏進鬼修里面,然后伺機滾進黃沙中,把大魔王拖出來,不就行了?”
“你們商量著來,我先撤了。”鬼醫修禮貌地拱拱手,拍了拍衣服下擺上的黃沙,“突然想到我家中還有事,先行告退。”好家伙,他聽出來了,這個潛伏者,就是自己啊!
我只是想來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不是想來死上加死的,告辭。
“晚了!”鳥兄霸道地燃起一團火,“出去吧你!”
咻。一道拋物線劃過,鬼修的中間,多出了一位。
“你咋咧?”
“我腳滑了一下。”鬼醫修面不改色地站了起來,捂住左半邊臉,心中把那死鳥罵了千萬次。
周圍的鬼修半信半疑,但是好在鬼醫修根正苗紅,不一會,言談之間,便打消了周圍鬼的懷疑。
陵光看得出神,忍不住往前湊了湊。
黃沙的黑團突然停住了。
它蛄蛹了兩下,驚喜地翻滾:“是他!果然是他!”
與此同時,鬼醫修已經舉起了那黑團,憤怒低吼:“你閉嘴,不然咱倆誰也別想出去!”
“啊……”黑團柔弱哭訴,“你兇我?你兇人家?”
咻!
一道拋物線,又飛了出去。
鬼醫修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捂住一左一右的臉蛋,恨得咬牙切齒:“我真是信了你們倆口子的邪!”
沒錯,傳聞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大魔王,硬生生一個巴掌把鬼醫修又抽飛了出去。
“兄弟你怎么老腳滑啊?是不是最近太虛了?”周圍鬼關心地問。
鬼醫修根本抬不起頭。
四周突然喧嘩起來,無數鬼修大叫:“魔王動了,動了!”
鬼醫修定睛看去,坑里的黑團迅速竄上天,直奔寒不渡方向而去。
純粹是白來挨兩個大鼻竇的。鬼鬼心中怒罵,但還是善良地攔住了追兵:“哎,咱們追人家大佬干嘛啊,人家回血魔嶺,我們跟著像什么話?”
也是,容易鬧出外交糾紛來。鬼修們紛紛停下追逐的腳步,只一些等級比較高的,或是追了去,或是向城主反應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鬼醫修緩緩推到最后,趁眾鬼不注意,撤退。
陵光已經把哼哼唧唧想要貼貼的大魔王踩在了腳底下。
寒不渡示意了一下,應清江踏劍沖出藏身地,前去接應鬼醫修。
雖然有鬼醫修在其中勸阻,但仍有一小部分鬼修跟了上來,此刻也發現了陵光與寒不渡,立馬叫了起來。
“旋教魔鬼傍鄉村,誅剝生靈過朝夕。”
寒不渡立刻給二人套上魔修buff,眼神狠厲:“吾等迎接魔王歸界而來,爾等為何阻攔?”
陵光手中的火焰熊熊燃燒,照得他紅紋遍布的眼角更顯魔性。
果然那少部分鬼修被唬住了,一時之間停留在原地,不敢上前。
劍鳴聲破空而來,寒不渡心知是應清江接人歸來,暗暗數道:“三,二,一!”
寒靄劍上,又多了三位乘客。
“不對,有問題,追!”眼尖的鬼修這才反應來,這劍上有人修、鬼修、魔修,又無任何一位鬼修城主接到魔修的文書,其中必定有問題!
鬼醫修坐在寒靄劍上,暢快大喊:“快哉,快哉!”
寒不渡卻愁眉苦臉地環住應清江的腰:“鳥兄,怎么有點不對勁啊?”
沒錯,以前的鳥兄,就跟他的鳥形狀一樣,憨憨的,萌萌的,做事慢半拍。現在的鳥兄,就跟他新的皮膚一樣,酷炫狂霸拽,此刻居然把大魔王像拎小雞一樣拎在手里,發出了反派才會有的“醬醬醬”的怪笑聲。
“以前的我你愛答不理,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應清江又開始傲天語錄了,“能理解,鳥兄這是翻身了。”
不理解傲天的思路,寒不渡低下頭,手中星子的力量在翻滾!:“全體低頭,沖出去!”
結界的力量攔住了追兵。一墻之隔,寒不渡他們的魂魄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翻滾,被五師姑眼疾手快,一個個抓起來,塞回了身體里。
當然,鬼醫修和大魔王除外,他們沒有身體。
“媽呀!”五師姑嚇得都飄起來了,“你們把把把什么帶回來了?”
五師姑只以為他們要進幽冥海救人,哪成想,是把血魔嶺第一大BOSS撿回來啊?
師姑的臉都白了,身形搖搖欲墜,卻還是強撐著攔在了眾人面前:“你們快跑,出去請師尊,我先拖著!”
“嚶嚶嚶!要和鳥鳥貼貼!”大魔王啪嘰一下,貼到了陵光神君的身上,摳都摳不下來。
五師姑悲壯犧牲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是這樣的,出了一點你肉眼可見的小情況……”寒不渡心虛地解釋。
“鳥鳥,他們是誰?好討厭啊,嘰嘰喳喳的,讓他們消失吧。”柔弱的大魔王眼睛瞇了起來。
寒不渡鎮定自若:“你忘了?我們是你家夫君的合作伙伴,你夫君特意請我們來證婚的。”
“啊!”大魔王甜蜜地一笑,又貼緊了鳥兄,“夫君好厲害。”
五師姑:……
陵光神君神態自若地把那大魔王從胳膊上摳了下來,捂住了他的耳朵:“沒事,他這樣粘我是有原因的,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別用這種負心漢的眼神看我了,說的就是你,鬼醫修!”
“哦哦哦,咳咳。”鬼醫修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吹起了口哨。
大魔王如今是萬妖窟和修真界共同的敵人,呆在這里太危險,對他自己危險,萬一恢復神智發了狂,對隊友們也危險。
寒不渡可不想痛擊自己的隊友,他看了一眼陵光鳥兄,鳥兄心領神會,打算帶魔走人。
“你們……”五師姑忍不住伸手,“不如我們就此消滅大魔王,倒也可以提前結束五界混戰了。”
寒不渡覺得此言甚是有理,也心動了。只是混戰若是提前結束,他們想要修復人界,就要更加狗狗祟祟了。可是這種理由,又怎能說給五師姑聽呢?也不知五師姑會不會支持自己。
“他殺不死。”陵光恢復了神君的做派,“我帶走,自有我的用處。”
五師姑不置可否,仍舊伸手阻攔:“長風師祖曾經斬殺二魔王,我們都是看到過的,不如趁此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自古忠孝難兩全,寒不渡今天算是明白了。
他猶猶豫豫地看向陵光神君:“那個,咱們一定要他活著喚醒神獸血脈干嘛呀?”
陵光神君低下頭,看向寒不渡:“護衛人間。”
寒不渡大腦突然快速劃過之前的片段,那破碎的陣法、古老的典籍,以及銀杏樹放映的一幕幕。
借助星子強大的力量,他靈臺一清。突然聯系起來,想通了一切。
人界陣法,四不存三,隕落的三處陣法,上面正好鐫刻有三位護陣神獸圖騰:青龍、白虎、朱雀。人界,是陣法與神獸共同護衛起來的。
如今唯一存活的,是頂在修真界與人界之中的玄武,這也是修真者下來沒那么方便的原因了。
同時,若不是修真界派修士在人界幾處駐守巡查,從其他幾界鉆漏洞出來的鬼修、魔修、妖修,足夠人界喝一壺了。
“玄武已經快支撐不住了。”陵光抬頭,看向模糊的天空,“一旦它隕落,整個人界,都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天道庇佑了。我既然覺醒,就絕不能坐視不管,軍師,你懂我吧?”
兜兜轉轉,竟然又是我的隊友……
寒不渡握住了五師姑的手,誠懇而又真摯:“師姑,我不得不去做。”
五師姑眼睛都紅了:“你和你三師姑一個樣,犟種,你不會也要入魔吧?”
“那倒不會,”寒不渡立馬保證,“師姑放心,我一定弄死他。”
大魔王:“嗯?”
寒不渡立馬改口:“弄死他以后三心二意,不能辜負人家魔魔!”
大魔王:“對嚶!”
第 118 章
臨行前,五師姑握緊了寒不渡的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何有話不能跟師姑說呢?”
寒不渡不敢去看五師姑的眼睛。如今易地而處,他竟然有些懂了三師姑的選擇。雖然他和三師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可是卻都無法鼓起勇氣像師門坦白。
但寒不渡也知道,一旦他們走上了這條路,注定是要給玄天宗拉一大波仇恨了。所以如今他還是想著小心謹慎,盡量不露出行蹤,爭取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把人間的陣法重新修復好。
“師姑,等日后我一定講給你聽。”寒不渡只得給五師姑畫一個大餅。
正打算攜魔王跑路,突然出現了新的情況。
“逆徒。”
是長風師祖。
在場的人一下子臉都白了。
大家齊刷刷把目光投向大魔王,只見鳥兄一個眼疾手快,把大魔王團吧團吧,咻得一下子揣進了自己的袖子里。
誰也不敢保證,長風師祖能被蒙騙過去。這可是修真界第一人啊!
長風師祖走了進來,微微頷首對一眾行禮的人示意了一下,便嚴厲地看向應清江:“你的道,究竟在何處?隨我回去。”
應清江低頭不語。
鳥兄素來知道寒不渡與應清江極其要好,趕忙打圓場:“長風師祖,吾乃陵光神君,如今需要借你徒兒一用,助我尋人。”
長風師祖打量了片刻,目光落在了鳥兄的袖口:“魔氣?”
還是沒瞞過。鳥兄暗地里積蓄力量,只待殊死一搏。
寒不渡上前一步:“師祖容我稟報,此乃萬妖窟島主,之前一直陷落在魔修身邊,這幾日才被我們機緣巧合救了出來,還覺醒了血脈。身上一時之間,還有些魔氣,等著碧云府清除。”
“正是。”鳥兄連連點頭。
長風也不在計較:“既是如此,便也罷了。只是徒兒頑劣,目前不能答應神君了,神君法術精深,不需小徒也能達成所愿。”
長久以來,離家出走的無情道弟子,終于讓長風師祖忍無可忍,這次說什么,他都要把人帶走了。
應清江還未來得及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便已經被自家師父卷上來靈劍,揚長而去。
寒不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伙伴被人卷走了。
“鳥兄,不是我不幫你,你也看到了,我還得去救我兄弟呢,”寒不渡心急如焚,“你自己先忙吧,不行萬妖窟你找幾個能干的心腹先上。”
陵光攔住了寒不渡,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行!”
青龍后裔,沒有寒不渡,他接觸不到。
“青龍后裔跟我有什么關系?”寒不渡莫名其妙,總不可能是我自己吧?
“歸墟的火龍,是你倆親手所捕……”陵光無比頭痛,“我這身份,混不進斬山海,更與火龍從無緣分,我需要你們。”
什么玩意兒?那火龍不是歸墟為非作歹萬年的家伙嗎?它跟人界青龍神獸,能有什么關系啊?
陵光慢慢回憶著腦海中龐大的傳承記憶:“因為那條歸墟火龍,根本不是那上古火龍一脈,是青龍奔逃至此,投下的一縷精魄,所以他才會突然出現,只是染了歸墟火龍的氣焰。”
寒不渡懂了,怪不得當初那條火龍看起來瓜兮兮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原來出身是這樣。
“那我們更需要應清江了,”寒不渡苦笑,“能克制這條火龍的,只有他的寒靄劍。”
偷人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寒不渡又不是沒偷過。
熟練地讓鳥兄在外頭放哨,寒不渡便帶著同樣變小的熊崽,潛伏進了長風師祖的下榻之處。
他如今身負眾多大能的星辰之力,倒也不擔心被長風師祖識破。
“入門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無情道是什么,”長風師祖冷冷地端坐在上頭,“這些年,我關過你,教過你,罰過你,可你卻始終無動于衷。”
應清江低頭跪在下方,深深地伏在地上:“師父,是徒兒愚鈍。但徒兒不悔。”
長風師父給了他力量,教了他許多。可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那個人,還是在艱難童年里,拼命養活他的不多,是在修真歲月里,陪他四處闖蕩游歷的不渡。
“也罷也罷。”長風話鋒一轉,“師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說罷,長風伸出手,靈力流轉,盡向應清江的頭部撫摸而去:“你總是堪不破,既然如此,我幫你抹除記憶就是了。”
什么?讓小應子失憶?寒不渡大驚,這也太壞了!自己可不想見到一個真的冷冰冰的小弟!
應清江明顯也很抗拒,竟然下意識地撿起了劍。
長風師祖的臉更冷了:“你要弒師不成?”
“不敢,”應清江放開了劍,卻又撿了起來,“師父,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必不能負他。”
執劍,不為弒師,只求護己。
長風師祖很失望。
這么多年的心血,終究是白付了。也許當年真的看走眼了。
“也行,你把一身修為還我,自然與我太虛無情道再無半分瓜葛。”
怎么就劇情突然走到廢除功法逐出師門了?寒不渡看蒙了,他剛打算沖出來救人呢。
他偷偷看了一眼應清江,小應子俊美的臉上滿是掙扎。
說是無情,寒不渡卻知道,應清江心底是有情的,除了對自己,他對師父也很是尊敬。如今讓他真正被師父逐出師門,應清江的心里也不好受。
“師父……”應清江低聲喊道。
長風師祖將自己的靈劍握在手中:“你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清除那些記憶,安心修煉無情道;要么,廢除功法,自請逐出師門。
長風本是想等著這孩子撞了南墻自己回頭,可是他等不及了。魔修一天比一天氣焰囂張,他卻在戰斗中修為停滯了。
他急需一個強有力的無情道弟子,快速成長起來,消滅大魔王和三魔王。若這樣逼迫,應清江仍舊不愿放棄那段情感,他只能認命了。
沉默半晌,應清江解開了衣襟,露出了結實的胸膛:
“請師父為我剜去仙骨。”
“好,好,好。”長風怒極反笑,提劍而來。
“什么無情,若真是無情,師祖哪來的怒?”寒不渡把熊崽掛在胸前,顧不得隱藏,跳了出來,擋在了長風劍前,護住了身后的應清江。
“大膽!”長風師祖的劍往前遞了半寸,眼看就要刺破寒不渡的肌膚。
“還請師祖與我論道!”寒不渡直視長風,絲毫不愿退卻。
他早就想說了,既然要無情,那玄天宗如今口口聲聲護衛天下眾生,算不算情?大道無情,難道是對生命的冷漠,對自我的私利?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長風并不在意小輩的挑釁,“你的出現,是小情小愛,這才是要摒棄的情。無情,追尋的是天道大情。”
“那么,我就是天地生靈,我就是日月一分子,我就是萬物,清江不過是對我的喜愛多出了分毫,又焉知那不是對一朵花、一片云的喜愛?”寒不渡毫不相讓,開始詭辯,“長風師祖處處以天道為己任,天道難道就沒有偏愛?若是沒有偏愛,五界生靈,何以都往人形看齊?”
這問題,把長風師祖真的問蒙了。
是了,他們無情道,追尋的盡頭是天道。可是寒不渡說的卻好似也有幾分道理,天道所偏愛的,不正是人族?
如果天道都沒做到無情,那他們修煉的意義又何在?
寒不渡這一番詭辯,差點問得長風千年道心都給崩壞了。
“胡言亂語,”長風穩定下來,“天道一視同仁,人形不過是方便交流罷了。”
可是他再看一眼地上,還哪里有人?
寒不渡早趁長風師祖愣神的時候,啟動熊崽,拉著應清江一路狂奔了。
地上只留一張紙條:“師祖,等我辦完事,再回來跟你論道。”
應清江又有些莫名的興奮,又有些愧疚:“我應當把這一身本事還給師父,是我對不住他。”
寒不渡摸了摸小弟的大腦袋:“沒事,等人界的事解決了,你再散去修為,咱們就回人界,歸隱山林,或是鋤強扶弱,搞個正義聯盟……”
“你別擱這立flag,”突然出現的陵光嚇了寒不渡一跳,這家伙在幻境里學了不少新新語言,“要我說,辦成這件事,指不定有大功德,功德你知道嗎?你倆直接飛升!”
事情都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也沒有回頭路了。寒不渡握了握應清江的手:“希望你師父別太生氣。”
生氣是必然很生氣的。寒不渡剛到斬山海,就得知了一個噩耗——
長風師祖向天下宣布,逐應清江出了無情道師門。
“你別太傷心……”寒不渡小心翼翼地摟住了應清江的肩膀,“我師祖傳信來說了,讓你入他門下,在我們靈寂洞住下……”
喵師父:嘿嘿,老子早就想這么干了,終于不用擔心徒弟被別家拐跑了,這下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嗯。”應清江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只是寒不渡的手如此溫暖,他從來都舍不得放開。
“其實,我覺得很多時候,都是我沖動的想法,把你也拉了進來。”寒不渡有些愧疚,應清江對人界也許并無多少感情。
應清江搖搖頭:“不是的。”過去的苦難他從未淡忘,但從未遺忘。師父說得對,他做不到無情,他內心是多么希望,人界能夠變得更好,像不渡來的那個世界一樣。
鳥兄很是著急:“哥們兒,咱們等會談心好不好?現在,進去,沖進去,找火龍!”
第 119 章
雖然應清江被逐出了師門,但是他的一身劍修本事還是在的,更何況寒不渡還是玄天宗弟子,因此,斬山海對他們并無惡意。
“還請閣下出具拜帖。”沒惡意歸沒惡意,禮貌還是得有的。斬山海守門的弟子一邊說著,一邊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門祖宗,那意思很明顯:別再偷偷放這個寒不渡進去了!你要的妝我們也能畫!
寒不渡和大門對視一眼,嘿嘿一笑。
“在這里。”寒不渡恭敬地遞上了帖子。
守門的斬山海弟子不疑有他,只以為寒不渡是真的來拜訪劍修長老,便放他進去了。
陵光鳥兄小聲問:“你哪來的帖子?”
寒不渡悄咪咪回答:“偽造的。”
鳥兄藏緊了袖中的大魔王,默默豎起大拇指。
幾人直奔劍冢而去。他們打聽到,火龍戾氣難消,已經被斬山海困在劍冢,日日夜夜受劍氣打磨,爭取早日平靜下來。
斬山海中的許多長老都已經去了前線戰斗,他們這一路,倒也沒多大阻礙。借助熊崽穿越空間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到達了劍冢之內。
許久沒有回老家,寒靄劍還有點激動,輕輕地在應清江身側搖晃起來。應清江摸了摸,寒靄劍便安分了些。
劍冢的中間正盤踞著一條一米多長的火龍,尾巴和頭頂都被鐵鏈穿透,看上去很不威風,可憐兮兮的。看到來人,火龍卻一下子就精神了:“你們還有臉來?”
它張大嘴巴,就要噴出火焰,讓這兩個壞家伙也吃點苦頭。
應清江舉起寒靄劍。
火龍把火焰咽了回去,打了個嗝,翻個身,閉眼睡去,眼不見心為凈。
嘖,越混越回去了。鳥兄咂咂嘴,迅速放出了大魔王。
大魔王暈頭轉向地從陵光的袖里出來,立刻嚶嚶起來:“鳥鳥,里面好黑,我好怕……”鳥兄敷衍地安慰著:“我在呢在呢,沒辦法,帶你就要隱蔽一些呀。”
“嘔。”火龍不給面子地大聲嘔吐起來,“我不吃這一套,故意惡心我是吧?滾!再不滾我叫人了!”火龍打死也沒想到,有一天它還要叫斬山海的人。
“魔魔,把你的純氣吐一點出來!”鳥兄捏住大魔王的腮幫子,直把他的嘴捏成了O字型。
“什么蠢氣?”寒不渡掏掏耳朵。
“你懂個屁!”鳥兄氣急敗壞,一點都沒神君的風度。
當年神獸四不存三,皆是被人暗算,或是轉世、或是拋下精魄,各自流落到異界。然而萬物相生相克,人界護衛神獸們,最恨強大精純的魔氣,接觸久了,反而能激發出體內的血脈抵抗魔氣,從而被喚醒。鳥兄就是這么清醒的。
大魔王陰森森地看了眼寒不渡,又委委屈屈柔柔弱弱地靠在了鳥兄身上,只在指尖多出了一抹極為凝重的黑色。
這黑色,和當年寒不渡困在血魔嶺禁地時看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真不愧是天生魔氣轉化而來的魔君,血魔嶺TOP1了。
“這是啥?”小火龍慌了,鐵鏈嘩啦啦響了起來,“你們想干嘛?我不要墮這種魔的哦!你們良心大大地壞了!嘿,小子,你不是名門正派嗎?你怎么還玩這一套?我叫人了,我真的叫人了!”
應清江眼疾手快,將寒靄劍反插在了劍冢大門上,讓外界突破不進來。
寒不渡手拈一顆星子,微微一笑:“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星子籠罩住了火龍,讓他的聲音傳不出去,內在自稱一個小世界。
鳥兄示意大魔王上前,將魔氣塞進了火龍的嘴里:“朋友,你放心,等你醒來,一切記憶就回來了,你可不是上古火龍,你是人界的信仰與圖騰。”
“你放心,十拿九穩。”鳥兄回過頭,對著寒不渡,自信滿滿。
寒不渡愣住了:“你不是說,百分百嗎?”拜托,要是火龍一朝成為魔龍,在場的誰都別想逃!
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小火龍已經氣得在地上翻滾,龍尾巴甩得震天響,就連劍冢的劍也躁動起來,嗡嗡地飛了出來,虎視眈眈。
這么大的動靜,若不是寒不渡提前布下結界,恐怕早就引來斬山海的追殺了。
也不知為什么,綠茶大魔王愣愣地看著,半晌才問了鳥兄一句:“你當時也這么痛嗎?”
大家還以為星子失效了,一時間汗毛倒豎,畢竟誰也打不過他,好在大魔王下一秒就嚶嚶嚶地蹭上了鳥兄:“奴家給你吹吹……”
鳥兄長嘆一聲,大義凜然地伸出胳膊:“貼吧。”既然利用了你,終究還是得給你點好處的。
火龍這一折騰,就是一天一夜,整得寒不渡靈力都不夠,好在還有應清江。寒不渡熟練地抓住應清江的手,開始充電。
“哇,鳥鳥,他們雙修,我們也要!”大魔王翻滾。
“嘔!”
不是寒不渡的聲音,是火光中的一聲龍吟。
溫柔的男聲傳來:“陵光神君,你……犧牲太大了。”
鳥兄捂臉:“怎么說呢……”
“孟章神君。”寒不渡腦海中滑過青龍的封號,定定地看著火光。傳說青龍代表春天,萬物復蘇,性格極好,真是與之前的火龍天差地別。要不是鳥兄,誰能把這兩龍聯系起來?
火光逐漸被木屬性的青綠色代替,一個人影慢慢走了出來,臉上還有火焰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在火里太久了,這可如何是好,還得慢慢修煉去掉。”
陵光笑了:“倒是把我的活搶了去。”
孟章看了看鳥兄身上水色與火色交織,也忍不住笑了:“得,大家都混了。”
寒不渡正在偷偷擦熊崽的口水。他是有家室的人,還能控制一下。但是熊崽已經控制不住了,看見孟章神君,被人家帥得口水都流了下來。
應清江輕哼了一聲,也沒見這熊被兩個爸爸帥暈過。
“你我二人的機緣,皆要感謝這兩位小友。”陵光鳥兄終于想起了給寒不渡介紹一下,不想孟章擺了擺手:“哎,也是老熟人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寒不渡嘿嘿一笑,順著孟章神君的話,把這茬揭了過去。
“走吧。”既然都認識,那就好辦了,直接跑路,陵光招呼眾人,寒不渡卻沒動。
斬山海的劍冢是有人隔三差五巡查的,若是發現火龍不見,必然又是一番折騰,要是順著線索查到他們,反而耽誤事。
好在寒不渡現在星子夠多,摸索了一會,寒不渡掏出了一顆鬼蛟的星子。他心心念念想化龍,卻生前身后都失敗了。如今,寒不渡倒可以成全它。
“這不是條黑蛟嗎?”孟章神君迷惑。
“哎!差不多差不多!”寒不渡掏出妙筆,擺出顏料和黏土,“鬼蛟朋友,今天開始,你就是火龍了!”
鬼蛟:開心!
能瞞一時是一時,寒不渡也不指望天衣無縫。
離開時,鳥兄又化作了小鳥,銜著大魔王停在寒不渡肩頭。而孟章,則盤踞在了應清江腰間,化身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青龍花紋。
幾人又輕輕松松地出了斬山海。
只是寒不渡的老朋友,斬山海的大門,意味深長地看了幾人一眼,又和寒不渡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它駐守修真界已久,看過太多太多,如今有個小愣頭青出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寒不渡正津津有味地聽著孟章神君講古。如今越來越多的線索被拼湊了出來。
“千年萬年,怎么還是封建君主社會。”應清江冷不丁地吐出了一句,“果然是修真界干預太多了。”難怪21世紀的仙俠劇,男女主糾纏千萬間,下凡歷劫,還是古代社會呢!
寒不渡差點沒被這家伙笑死,這人去了21世紀一趟,真是學了不少。但想想也是,要不是有修真界擱這,指不定人界也能發展出平等了。說不定科技樹點得比修真樹都厲害了。
“好了,現在離槐尺蛾他們出關還有月余,”寒不渡算了算日子,又謹慎地確認了大魔王還在鳥兄的袖子里,“最后一位是誰?我們趕緊喚醒了,把大魔王送回去吧,老實說,他帶在身邊,我是真的害怕。”等到神君們都喚醒,陣法圖又能修復,人界的事,真有希望了。
陵光神君沒有回答后半句,反而看了寒不渡許久。
“你看我干什么?”寒不渡莫名其妙,“你,舍不得大魔王?朋友,戀愛腦要不得啊!”這可是大魔王,萬一哪天星子失效了……
“不是這個。”陵光又看了看青龍孟章,兩人對視,又點了點頭,確認了感覺。
寒不渡一頭霧水:“做什么謎語人啊?我不允許。”
“好吧,”陵光無奈地笑了笑,“你這家伙,也許真是天道的親兒子,我們三個的機緣,居然都在你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壞。”
寒不渡聽懂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難道,白虎也是跟我接觸過的人?我也不認識白虎妖啊。”
陵光下定了決心:“你認識,只怕你不舍得。”
第 120 章
寒不渡警惕后仰,腦海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只是嘴上不愿承認:“你說的是誰啊?不會是我的小熊崽吧?”
鳥兄苦笑:“蛙兄,莫要與我開玩笑了,是誰,以你的聰明才智,恐怕早已心知肚明。”
晴天霹靂。
寒不渡仿佛魂魄離體,恨不得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
那邊孟章和陵光鳥兄低聲商議了一番,便由他這位溫潤如玉的君子,出來好聲好氣地跟寒不渡解釋:“你不必擔心,我們雖然庇佑人界,但不是困守人界,待人界太平,我們依舊可以游歷四方,若不是因為這,當年我們也不會被暗算。你師父還是你師父,自由還是自由的。”
寒不渡氣若游絲:“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陵光和孟章不懂,但是應清江懂。從一開始,寒不渡就不想和當年三師姑一樣,把師門牽扯進來。誰料如今命運弄人,竟然把最親近的師父牽扯進去。寒不渡可以接受自己做出許許多多的犧牲,但是不愿看到師門,尤其是靈寂洞,有一絲一毫的受損。
他不愿,應清江就不愿。寒靄劍橫在胸前,應清江認真地說:“不要逼他。”
孟章攔住了急切想要上前的陵光,苦笑了一下:“借他機緣,我們倆醒來已屬萬幸,不能恩將仇報。且給蛙兄一段時間考慮考慮吧,我們去看看玄武執明神君。對了,陵光你為什么叫他蛙兄,他字蛙?”
寒不渡魂不守舍,甚至不愿意回到師門,干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在兩位神君后頭,去人界轉轉,也好看看槐尺蛾他們。
兩位神君直奔北方而去。執明神君主冬,守護北方,其色玄色,主掌萬物死亡。越是走進,寒不渡越覺得肅殺莊,但這肅殺之氣與血魔嶺、幽冥海的感覺又有所不同,反而充滿莊重肅穆。
孟章與陵光合力,打開了神殿大門。
寒不渡抬眼看去,只覺一團墨色,卻又不是魔王的墨色,高貴又深邃。
“大爺的,兩個廢物終于來了?你爺爺我快死這了。”
好家伙,一開口,神君形象盡毀。不過寒不渡也能理解,換做是誰,隊友都不靠譜地掛了,就靠自己上班打卡支撐公司千萬年,那怨氣比幽冥海都重。
“呸!”陵光氣急敗壞地擼起袖子,“你以為是你牛逼啊,還不是你主死,要是你被算計掛了,人界更加亂套。”
當然,也因為玄武執明是個宅男,更愿意宅在自己的烏龜殼里,非神獸同伴不能打開,這才安安穩穩在戰火中從未受過波及。
“還有個家伙呢?你們怎么還帶人來了?”執明看了看,滿是不解。
寒不渡熟練地把熊崽嘴邊的口水擦掉。如果說孟章是溫潤如玉的公子,陵光是性格火爆的帥哥,那么執明看上去便是端方嚴正的君子,小熊崽沒注意聽執明講什么,光顧著看臉了。
孩子大了,思春了。寒不渡很憂傷,他突然想到小熊崽好像是公的,更憂傷了,這是光遺傳兩個爸爸的性取向啊!
“你說,熊崽為什么不能是白虎?”寒不渡不死心地問應清江。
“不能搞辦公室戀情,所以他不能是。”應清江很嚴肅。
孟章和陵光那邊已經和執明解釋清楚了前因后果,神龜先生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你們在這兒守著,我去叫醒白虎。”
“啊,可是你沒有大魔王……”陵光展示了一下身上的掛件。
“哼,我不需要那玩意兒。我和監兵神軍什么交情?不需要那個。”玄武執明囑咐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也應該下定決心了,小心被反噬。”
陵光捂住大魔王的耳朵,不讓他聽到執明的后半句話,看起來很不靈光的樣子。
但誰都沒有寒不渡來得內心凄涼:“如果一定要是,那我能不能申請給白虎換個封號啊,什么煎餅神君,聽起來比靈光神君還不威風好嘛!”
陵光:……我聽見了,蛙兄。
人界的事自有兩位神君護佑,寒不渡便放下了心。他剛剛接到線報,楊峻帶領的楊家修士反撲得很厲害,要不是搶救及時,人界的龍傲天怕不是會嘎。如今有兩位神君在,倒是放心了。
就這么著,玄武執明都不用寒不渡帶路,根據陵光的描述,一路直奔戰場而去。
寒不渡不得不跟在后面緊趕慢趕。
“不渡,你怎么游歷又結束了?”喵師傅正巧從戰場上下來,風塵仆仆,盔甲上盡是敵軍的鮮血,儼然一副戰神的模樣,看了看徒弟的身后,“你和應清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別怕,那老頭死倔,我可不,等戰事結束了,師父就幫你把清江給收進來,做你師弟。”
多好的師父!寒不渡一陣悲涼,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師父:“師父,我好像不自量力干了一件錯事。”
“嗯?什么?”喵師傅抱著寒不渡,卻不以為然,這孩子從小到大調皮搗蛋太多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反而看向了另一邊的黑衣人,“這是你新帶回來的朋友?”
“嘖。”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竟然搖搖頭。
“師父!我要和你坦白,坦白一件事。”寒不渡閉起眼睛,一鼓作氣大喊了出來,“師父我想修復人界陣法,不再讓修真界控制人界發展。我趁你們打仗到處搞小動作,現在進度條居然真的推進了很多!”
“嗯?”就這事?喵師傅不以為然地掏掏耳朵,“比你三師姑出息多了。”
房梁上,倒掛著的五師姑眼睛一亮,連忙跳了起來,一溜煙飛了出去:“傻三姐,我給你找到真正的路線了!”
二師叔推門進來,神色卻無比輕松:“我早說呢,干脆提起劍殺他個七進七出,看來我還不如一個孩子來得有勇氣。”
哦,寒不渡差點忘了,自家師父是萬妖窟卻走正派修真的反骨崽,自家二師叔是怒斬貴族被迫上的修真界,都不是什么規規矩矩的人,甚至和人界王朝關系都算不得好。
“你做這事有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喵師傅倒是更關心這事,“修真界不少大能在人界有很深的牽扯,你若是輕易動了他們的利益,師父倒真難在這么多高手里護住你。老二,你去查查,看兩個孩子手腳干不干凈,幫他們抹了。”
寒不渡淚眼汪汪地舉手:“是十三個……還有一個鬼,還有神獸,斬山海的火龍也被我偷了……”
二師叔嘴角抽搐:“小子,你這隊伍拉得挺豐富啊。”
說到現在,也沒進入主題,執明有點不耐煩了,拿腳蹭了蹭地面:“敘舊完了?那我動手了?”
“不!”寒不渡下意識否定。
“咦!大男人不要吞吞吐吐的。”喵師傅脫下戰甲,“有事快說。”
“師父,神獸,人界四神獸你知道嗎?”
“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千萬年前那場大戰不是都隕落了?”喵師傅想到了不渡之前說的神獸,“難道,你找到他們的后裔了?”
“嗯。”寒不渡點頭,“玄武執明尚且活著,朱雀陵光、青龍孟章皆已歸位,陵光就是信天翁鳥兄,孟章就是斬山海的火龍,唯留白虎……”
未盡的話語,消失在四目對視之中。
“哦,你說這啊。”喵師傅撓撓頭,沖著院子里大喊,“李富貴!”
刷!
一條白狗如閃電般迅速撲了進來,張口大喊:“你喵的李富貴!”
怎么四師叔又給自己染成白色了……寒不渡按住抽動的眼角:“師父,你覺不覺得,狗和虎都差不多啊?”怎么看,都是同為貓科、一身原裝潔白長毛毛、戰神附體的喵師傅更像是白虎吧!
“那不都白的么!”喵師傅很是自信,“信天翁還能是朱雀呢,狗怎么就不能進化成老虎了?這家伙還是妖王后裔,我看沒準他就是虎傲天。”
執明已經受夠了這個瘋瘋癲癲的師門。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寒不渡:“讓我來,我自能檢驗出誰是白虎了。”
應清江上前接住了寒不渡,緊接著,大家就欣賞了一幕神奇的表演——大變活龜。
是真的字面意義上的龜。只見執明迅速變成了一個圓溜溜的小烏龜,手腳縮進了龜殼里,快樂地在地上咕嚕嚕旋轉了起來。
寒不渡抬頭看去,喵師傅的瞳孔不受控制地迅速縮小,嘴唇微動。緊接著,喵師傅把蠢蠢欲動的四師底往二師弟懷里一塞,就興奮地變成了一只大白貓貓,無法克制地撥弄起烏龜殼來。
監兵神君,守西方,其色為白,主掌秋天,代表殺伐、凋零和死亡,和玄武執明關系確實是最好的。不過他還有避邪禳災、祈豐發財、懲惡揚善、喜結良緣等多種神力。總而言之,是一只相當可愛的大貓。
而此刻,烏龜越轉越快,一股力量蔓延而出,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寒不渡被應清江和師叔們下意識地護在懷里,只費力地睜開眼睛勉強看到——那烏龜殼突然飛到半空,對準貓腦袋狠狠一砸!
“啊,師父父父!”寒不渡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