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澤遺醒時魔性早已褪去,身上的外傷也好了大半。
可原主好斗又不注意修養,導致身體瞧著強盛,實則千瘡百孔。
眼下他是冷了熱了都不自在,鏡子里蒼白的臉色病懨懨,瞧著完全不像個化神期的劍修。
靠在窗邊,百無聊賴的問澤遺恰巧聽見路過修士們聊天。
說的都是魔獸的事。
修士們擔心夜長夢多,急匆匆殺掉魔獸,現在正張羅分萬年魔虎的傳承。
所謂分傳承,就是瓜分魔虎身上的戰利品。
問澤遺對此并無興趣。
他身上有魔性,壓根不想接近魔獸。
原身想變強,他想要活命。
可他作為獵取魔獸的功臣,又是公認不好相與的主,他不過去分傳承,誰也不敢起占便宜的小心思。
趁著他發困迷迷糊糊,靈獸谷派人登門軟磨硬泡,問澤遺不想浪費休息時間,最后也就應下了。
“多謝問副宗主,請您午時移步馭獸臺!”
來游說他的內門獸修眼睛一亮,抱著懷里的朏朏跑得沒了影。
問澤遺瞇眼曬會太陽,才慢吞吞隨著接他的修士往馭獸臺去。
因為他卡著午時才到,馭獸臺已烏泱泱圍滿了人,蘭山遠作為宗主去得更早,見著問澤遺,示意他往前走幾步。
持明宗派來西寰的修士不多,全聚在蘭山遠的身后,都沒敢正眼看問澤遺。
傻子都知道問師叔脾氣差,從來不和自家師兄師姐站在一起,也就宗主性格好,還會鍥而不舍對他示好。
可問澤遺并沒像他們想想這那般冷哼一聲遠離,而是靈巧在人群中穿行,很快便和蘭山遠并肩。
他微微側頭,壓低聲音:“掌門師兄,我站著頭疼,想先去一旁休息!
越靠近魔獸他越心慌,可持明宗站的又離魔獸近,他想渾水摸魚,總不能不告而別。
問澤遺臉色慘白,額頭還滲著細汗,銀藍色的瞳仁都比平時黯淡,話說出口有七分真。
蘭山遠了然點頭:“多留心身體,是否要我尋藥修過來?”
“用不上!
問澤遺擺了擺手。
“等到我好些,就馬上回來。”
啊?
持明宗弟子齊齊呆愣,眼睜睜看著自家師叔快速離開人群坐在棵樹下,居然開始閉眼打盹。
身體不適還會和掌門商量,不找茬不鬧事,這是假的問師叔吧!
問澤遺邊調息,邊平復自己體內紊亂的靈氣。
等到他穩固經脈,靈獸谷終于開始主持分割魔獸傳承的儀式。
白妄清清嗓子,拿住腔調:“此刻,我代表靈獸谷,感謝諸位道友......”
這種儀式就像學生時代的例會一樣無趣,問澤遺聽得犯困,眼皮愈發沉重。
“尤其是感謝問副宗主出手相助,救靈獸谷于水火中!”
“所以我們一致認為,應當由持明宗的問副宗主,先挑選魔虎傳承!
聽到自己名字,問澤遺猛地睜開眼。
他早有準備,反應極快地起身,對上修士們齊刷刷投向他的目光,完全沒有剛睡醒的模樣。
在場的修士不管服不服他,都對靈獸谷這一決定毫無異議。
“只是舉手之勞。”問澤遺露出客套的笑。
他剛才調息好,自然不能靠近魔虎的尸身折磨自己。
“我既是持明宗的副宗主,把我那份傳承歸于持明宗名下便好。”
白妄的眼神微變,看問澤遺的目光逐漸帶了贊許。
居然還能想到自家宗門,看來他真改了爭功諉過的毛病,開始變得能擔事了。
“獵魔獸是問副宗主的功勞,就算傳承歸于貴派門下,也應當由問副宗主來挑選應得的傳承!
問澤遺仍然沒往前,略微回憶了下原文劇情,心念一動。
“有勞白谷主將魔獸的內丹分給持明宗!
魔獸值錢的地方無非就是皮毛、鱗甲、內丹和獸骨,其中只有內丹適合給修士筑基,當初沈摧玉修煉靠得就是這顆萬年內丹。
持明宗的靈寶閣蒼蠅都飛不進,把內丹存在里頭,他不信還能輾轉到沈摧玉手中。
“卻兒,將魔虎內丹捧出來!
白妄連忙吩咐自己的兒子。
靈獸谷少谷主畢恭畢敬,手中木匣里,一顆泛著詭異淡紫的珠子靜靜躺在絨鍛中間。
見到蘭山遠親手接下,功成身退的問澤遺等到眾人注意轉移,接著旁若無人般靠在樹邊曬太陽。
這會的陽光剛好,曬得他身上疼痛都少了幾分。
至于人群中低聲議論他,說之前看錯人,發覺他居然不是爭功諉過小人此類的話,問澤遺全然沒聽到。
他要走內丹并不算獅子大開口,分傳承的儀式在愉快祥和的氛圍中繼續下去。
持明宗中劍修術修藥修都有,又分走些獸鱗,用于給門派中的藥修煉丹。
白妄時不時朝著問澤遺的方向瞄兩眼,終于確信他真不想鬧妖,心中涌起愧疚來。
早知問澤遺已經改好,他就不該在蘭山遠跟前說太多問澤遺的不是。
持明宗弟子不多卻人才輩出,眼下問澤遺這天之驕子還迷途知返。天下第一宗的名頭,恐怕是要坐穩嘍。
他恨鐵不成鋼看了眼自己這天資平平的兒子,心中泛起惆悵來。
等到儀式結束,蘭山遠先行遣散其他宗內弟子,走到歪脖子枯楊樹下。
問澤遺睜開眼,仰起頭和他恰好四目相對。
沒料到蘭山遠等他,問澤遺聲音還帶著倦懶鼻音:“師兄,我們走嗎?”
他向來認不清七拐八拐的路,難為蘭山遠還愿意接人。
之前蘭山遠盡責等過炮灰好幾次,結果好心根本換不來回應。
可他不會這么待蘭山遠。
蘭山遠的確是個好宗主、好師兄,他值得被仙門景仰,被師弟善待。
他值得在高位上風光飛升,從修真者變成名正言順的仙人。
“走!碧m山遠輕聲道。
“回去請蒔葉谷的藥修給你診脈!
“都是老毛病,我看休息幾日就好!
問澤遺利落起身,被關節處穿來的陣痛惹得皺了皺眉,隨后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總喊藥修過來他們也心煩!
兩人只是說著稀松平常的話,可落到旁人眼里,意味卻不太一樣。
持明宗的修士們并沒走光,剩下兩三個躲在石頭后邊,偷摸著朝自家宗主的方向看。
為首的叫謝小凡,他眼睛眨都不眨:“問師叔和宗主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好了?”
“起開起開,我也要看。”
術修少女楚寧寧不住揉著被風沙迷住的眼睛,邊推開兩個劍修。
這可是新鮮事,等回門派,可得告訴師姐師妹們!
三人推推搡搡,一不留神,謝小凡摔在地上,差點成棵倒栽蔥。
等到另兩人手忙腳亂把他扒拉起來,再看過去,哪還有問澤遺和蘭山遠的蹤影。
“噯,怎么人走了!”
不止是他們,年紀小的修士們向來都更活潑,也更向往紅塵。
在瞧見第三個提著紅燈籠,面露的年輕獸修,問澤遺終于忍不住問出口:“師兄,西寰最近是有什么節日?”
修士們遠離紅塵太久,在仙山一待幾十年,對眼下凡人時興的節日不了解才是常態。
可蘭山遠博覽群書,剛巧知道:“是燃月節。”
每到深秋,西寰澤土的百姓們總會在街上掛滿紅色的燈籠,頭戴鬼面,歡慶三天三夜。
這是這片貧瘠土地最熱鬧的時候。
“我還沒見過燃月節,聽著很有意思!
問澤遺笑道。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之前落筆繪畫也偏愛濃墨重彩。若不是身體抱恙,還真想去湊這熱鬧。
“靈獸谷修士常會喬妝過凡間節日,我們還有大半月才離開西寰,想去便去吧!
蘭山遠語調依舊溫柔,帶了些師兄對師弟的縱容:“只是我要去拍賣行,就不同你去了!
“師兄去拍賣行做什么?”
聯想到書中蘭山遠替他尋找珍奇藥材,路上遇到沈摧玉的劇情,問澤遺心中驟然提起警惕。
眾所周知,各種節日素來是主角攻受相見的大好時機,尤其是這種燈火闌珊的氛圍。
果不其然,蘭山遠接著道:“燃月節時,西寰的拍賣行會有平日不可得的奇珍之物。”
“你心脈紊亂,需要竭骨藤穩固心脈,竭骨藤生于西寰,卻在西寰也十分難得,只能從拍賣行中取!
“我真沒孱弱到如此地步。”
問澤遺辯解,聲音越來越。骸罢嬉,也不該師兄親自去!
“西寰有自己的規矩,境界低的修士進不去拍賣竭骨藤的樓層,所以我得出面!
蘭山遠搖頭:“三師妹同我說過,你的經脈再不調理,遲早會出事!
問澤遺的三師姐是藥修,性格孤僻但名聲極大,醫術可活死人救白骨。
見他態度堅決,問澤遺在心里嘆了口氣。
果然不管怎么勸,主角都會按部就班走劇情。而且蘭山遠說的是事實,如果放任不管,他的身體確實會在三年后釀成大禍。
既然如此......
“給我尋藥,單讓師兄去也太不合適了,反正我也是化神期,也能進拍賣行!
原本安靜躺平的系統都打算待機休眠,聽到他的話,急得一秒開屏。
【宿主,你、你你你!】
燃月節這么好的氣氛,兩人獨處,師兄弟......
系統淚流滿面,巴不得把自己腦子里256g污染主機的狗血文都摳出來,防止自己東想西想。
這踏馬和約會有什么區別————
問澤遺對它的嘶吼充耳不聞,粲然一笑。
“師兄,帶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