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有弟怨弟,無弟怨
翌日便是除夕。
謝長生是被宮人們頻繁走動的聲音吵醒的。
他暈乎乎地坐起身,天才剛微微亮,顧緋猗已經沒在他身側睡著了,伸手摸摸床,涼的,應該是已經走了很久了。
一想自己睡眠不足時有人能比他睡得還少,謝長生就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陽蘿聽到動靜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謝長生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笑。
一邊笑還一邊喃喃自語著什么:“見不得兄弟苦,更見不得兄弟開路虎”,和被鬼附身了似的。
陽蘿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小殿下,快起來了。今天是年三十兒,可要好一通忙呢。”
謝長生“噢”了一聲,洗漱一番后,陽蘿又張羅著為他穿衣。
她拿著襯衣走向謝長生,從后面幫他套上,等繞到前面幫謝長生系帶子的時候,卻是一愣。
脖子上的這是什么?!
紅紫色的蜿蜒的一道痕跡,在雪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看著觸目驚心的。
臭蟲,跳蚤?
不可能,宮里每日洗曬打掃,連灰塵都沒有多余的,哪有那種蟲子。
蚊子?
更不可能了。
先不說這是大冬日的。
就算真有,怎么都咬不出來這樣的痕跡啊。
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
陽蘿不敢想,卻敗在眼前的那個答案終于是浮上心頭。
她閉了閉眼,深吸口氣。
是了。
她就說小殿下變傻了,掌印一定會報復回來。
只是她把頭掛在褲腰上,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等了好久,卻一直都沒能變成小殿下的陪葬。
原是因為掌印用旁的方式去報復了。
難怪,難怪掌印一天到晚都要往毓秀宮來。
也難怪掌印在的時候,從來不讓一個宮人在旁伺候。
陽蘿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算了,等下再給小殿下加條圍脖吧-
謝長生平日里穿衣風格就已足夠招搖奪目,今日更是如此——
金絲滾邊的正紅袍,雙面繡的束腰,大紅的頭冠。
身上,頭上更是掛滿了金銀玉配飾。
謝長生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至少重了十斤。
稍微一動,就和風鈴成精了似的,從頭到腳都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這邊剛打扮好,外面就亂哄哄地熱鬧起來。
九公主還有其他幾位公主都來了,熱熱鬧鬧地拉著謝長生說吉祥話。
謝長生也很開心,拉著她們問:“對象找了嗎?作業寫了嗎?成績怎么樣?了幾本書?”
眾人:“……”
等到中午,老皇帝在后宮設下家宴,妃嬪們,公主們,謝長生和謝澄鏡、謝鶴妙也都來了。
老皇帝卻還沒來。
眾人一邊等老皇帝一邊閑聊,謝長生看謝鶴妙在和他生母講話,便撲在謝澄鏡背上:“大哥哥!我餓了!”
謝澄鏡接住他:“長生,我口袋里有糖,先吃些吧。”
謝長生卻道:“我不想吃糖。我想吃麥當勞。”
謝澄鏡疑惑問:“那是何物。”
謝長生哈哈笑:“是好東西!古人有云,冬吃薯條夏喝可樂,排毒養顏,心情愉悅,實在乃大補之物!”
謝澄鏡更疑惑了:“那些又是何物?”
謝長生還沒來得及解釋,卻聽背后傳來謝鶴妙的聲音:“小傻子的話,聽聽就得了,問得那么詳細,頭痛的只會是聽的人。”
謝長生回過頭去:“二哥哥!”
“別叫二哥哥,”謝鶴妙故作嚴肅地板著臉:“一聲招呼都不知道主動過來打,還要我來找你。”
謝長生“哦”了一聲:“知道了,二姐姐。”
謝鶴妙:“……”
他反手在謝長生腦殼上狠敲了一下,又問謝長生:“都出汗了,不熱么,圍脖先摘下來涼快涼快吧,這會太陽正好。”
謝長生忙伸手死死捂住脖子:“不,不熱。”
謝澄鏡回頭,正巧看到謝長生頸部一抹紅,他問:“脖子怎么了?傷了?”
還真是謝長生怕什么問題,就來什么問題。
好在他早有對策——
有弟怨弟,無弟怨狗。
他沒有弟弟,正巧有只狗。
他懷抱著對歲歲的愧疚,道:“……是和歲歲玩的時候,被歲歲咬了。”
謝澄鏡曾摟著歲歲睡過一覺,印象中那只棉花團子性格相當溫順。
他驚奇地問謝長生:“歲歲竟會咬人。”
謝鶴妙瞇著眼懨懨地笑,目光落在謝長生身后,意有所指道:“狗都會咬人的,要經常教訓一下,否則它就會站在主子頭上。”
話音剛落,謝長生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
謝長生回過頭,看到了顧緋猗。
今日明明是除夕,現下所有人都穿著紅,偏偏顧緋猗卻批了一件月白藍的大氅,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
顧緋猗笑著走到謝長生旁,頓時,一股白梅冷香逼近了他。
他對三人點頭,又問:“殿下們在聊什么?狗?”
謝鶴妙懶洋洋道:“是,歲歲把小傻子的脖子咬了,你知道么?”
顧緋猗含笑舒展眉眼,問:“竟有此事?小殿下?”
謝長生吹著口哨移開目光-
再晚些的時候,老皇帝來了。
他身邊跟著的是個女人和之前死掉吳氏有些像,謝長生聽妃嬪們的低語,得知她是吳氏的妹妹,被送進宮來的,是顧緋猗選中的下任皇后,只等元月一過,得了空便舉行冊封大典。
老皇帝一來,原本還算其樂融融的氛圍頓時變得蕭條起來。
就連精致的飯菜都讓人嘗不到滋味。
謝長生眨眨眼,突然覺得現在時機正好。
天時——安安靜靜。
地利——眾人齊聚一堂。
人和——顧緋猗并沒有特意叮囑過讓他今天不能做瘋事。
于是謝長生猛地站起身。
他一邊大笑著一邊轉圈撕扯著身上的裝飾亂扔,又把面前的空盤往地上砸,盤子或碎裂或沒碎,撞擊到地面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在場的人大多數嚇了一跳,有小公主撇著嘴角往母親懷里撲,但還沒等哭,謝長生已經坐下來,一臉沒事人一樣,重新拿起筷子,還往嘴里送了一塊鹿肉。
謝澄鏡:“……”
謝鶴妙:“……”
真是好一場酣暢淋漓又不雷厲風行的發病。
事情實在是發生的太快又結束的太快,活像夏日里一場暴雨。
還沒等淋濕人就結束了。
宮人們表情怔怔地愣神,半天后才慌忙上來收拾東西。
陽蘿也哭笑不得的趕緊上前,把謝長生拽掉的首飾全都撿了回去。
她越撿越慶幸——謝長生天女散花一樣扔的倒全是結實的東西,竟一個都沒壞。
老皇帝同樣被嚇了一跳,惱火地看著謝長生:“你……”
他看起來像是要發火,可剛說出一個字,顧緋猗卻低頭對他說了什么。
老皇帝緊皺的眉頭立刻松展開,漸漸變成了喜笑顏開的模樣:“當真?”
顧緋猗笑著點點頭,老皇帝滿臉潮紅地站起身,竟是一句話都不說就起身往外走,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吳氏派人去看老皇帝去了哪里,過了一會有小太監回了消息:“皇上往丹福宮去了。”
老皇帝去丹福宮從來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煉丹。
可就算是皇帝,在家宴上撇下自己妻子兒女去煉丹,也實在離譜。
眾妃嬪沉著臉,不免多看了謝長生幾眼,目光中似有埋怨。
公主們倒是重新活潑了起來,臉上復又出現了笑容。
吃過了飯,謝長生同謝澄鏡,謝鶴妙玩了一會,等天色微暗下來以后,眾人又前往前殿。
謝鶴妙遠遠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嘆一聲:“唉,怎么又要應酬?這幾日我的嘴都快說干了。”
他回頭看偷笑的謝長生:“別說,有時候我也真希望我是個傻子。”
謝長生給他鼓勁:“有志者事竟成,二哥哥加油!”
謝鶴妙:“……”
謝澄鏡和謝鶴妙都被人圍住,也有不少人來找謝長生寒暄。
但謝長生和他們不同的是,他可以跑。
他選了一顆粗壯的梅樹,躲在了后面,避開了人群。
正專心致志地扣著樹皮,身后卻響起了腳步聲。
謝長生還以為是又有人找到他了,正撇嘴,回頭卻看到了方綾。
“新歲如意。”方綾看著謝長生光潔的手腕,問:“我送你的佛珠你沒帶著?”
一提這事,謝長生就覺得有些對不起方綾。
他抓抓臉,不好說是顧緋猗拿走了,也不好意思再把鍋推到歲歲身上,只有道:“弄丟了。”
方綾眼睛微微睜大:“丟了?”
他無語地抱著胸看著謝長生:“剛過去一夜就弄丟了?怎么回事?丟在哪里了?我去找找?”
謝長生用腳磨蹭著地面,感覺鞋底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你……你把頭抬起頭來,我又沒說怨你。”
方綾嫌棄又帶著點著急的語氣:“丟了就丟了,等下次我娘再去廟里,再讓她給你帶一條就是。”
謝長生剛想說不用了,遠處卻有人叫方綾。
方綾嘖了一聲,對謝長生擺手:“我走了。”
謝長生兀自又在樹后蹲著扣了一會樹皮,直到聽到老皇帝來的消息,這才繞出去。
老皇帝臉色比中午時紅潤許多,精神也很好。
他下場跟著舞姬們跳了一首舞,歪歪扭扭狼狽極了,顧緋猗站在上首看著這場鬧劇,有嘲諷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嘴角下意識想要勾起,卻突然想到什么,淡淡垂眸。
“馮旺,”顧緋猗指了指面前一碗魚羹:“給他送去,問問他把方小侯爺的手串丟在哪里了?要不要咱家幫忙找。”
馮旺去了,不多時他又回來了。
且帶回了謝長生的話。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餓了?這么不注意身體,罰你給我一箱金子。”
顧緋猗:“去告訴小殿下,咱家臉色不好,不是因為餓了,咱家吃過飯了。”
馮旺去了,再回來時又帶回了謝長生的話。
“那你是不是撐了?這么不注意身體,罰你再給我一箱金子。”
顧緋猗:“…………”
好。
他看以后還有誰說謝長生是傻子。
他看謝長生可是聰明的很,竟都學會插科打諢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馮旺:所以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嗎
第 42 章 清明眼
謝長生又讓馮旺幫忙傳了幾句話后,他就不再來了。
也不知道顧緋猗是不是被他氣到了。
隨著時間漸晚,天色暗了。
過年的氣息也愈來愈濃了——
官員們湊在一起大聲說笑著,歌舞也加快了鼓點,小公主們依偎在各自的母親懷里,臉上都帶著笑。
謝鶴妙本是和謝長生一起看舞蹈,突然有個小太監來到他旁邊耳語幾句,他便站起了身。
謝長生問:“二哥哥你去干嘛?去抽煙?去撒尿?去見美人?還是去脫光了衣服在街上轉圈?”
謝鶴妙:“……”
“小傻子,你就不能想二哥點好?”謝鶴妙嘴角抽搐著去戳謝長生的額頭:“我母妃叫我過去呢。”
謝長生“哦”了一聲,呆笑道:“我也過去。”
“你過去做什么?”謝鶴妙隨口問了一句,卻又道:“算了,想來就來吧。”
安妃見謝鶴妙過來,上前把他的衣領提了提,又叫人拿了長長的棉氅給謝鶴妙披上,滿眼慈愛:“怎么穿的這么少?不怕腿疼了?”
謝鶴妙笑:“有袖爐捂著,不疼。”
謝長生在后面偷偷打量著安妃。
她四十歲出頭的模樣,人長得溫柔婉約,個頭并不高。
謝鶴妙與她母子情深,原書中幾次提到安妃,都是她在關心謝鶴妙的身體。
等謝鶴妙死后,安妃整日以淚洗面,生生哭瞎雙眼。
在某一日凌晨,將頭伸進三尺白綾中,也跟著去了。
謝長生還小的時候父母就因意外走了,只在記憶里留下一抹溫馨的色彩和味道。
看到安妃死的時候,他還躲在被窩里偷偷掉了幾顆小珍珠。
這會兒終于近距離看到安妃,謝長生頗有幾分追星成功的心情。
安妃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木盒遞給謝長生:“這是本宮閑時親手配的茶,有明目清腦之效。”
謝長生把盒子抱在懷里,突然伸手扯扯謝鶴妙衣擺,對謝鶴妙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怎么還突然要說悄悄話了?”
謝鶴妙邊問,邊低下頭把耳朵湊到謝長生唇邊,聽到謝長生說:“……二哥哥,你媽媽不錯,以后是我的了,你可以叫她阿姨。”
謝鶴妙:“…………”
謝鶴妙毫不客氣地以越發熟練的動作從腰間抽/出自己的碧玉煙管,反手砸在謝長生頭上。
砸完,卻忍不住思索起來——
謝長生母親走得早,現下又不愿和老皇帝親昵。
若說關系好,也就只剩下了他和謝澄鏡。
想著想著,不知為什么,謝鶴妙心底竟蔓延起了一絲心疼謝長生的感覺。
他看著謝長生單純如四五歲稚兒的表情,叫他:“小長生。”
謝長生看過去。
謝鶴妙道:“有誰欺負你,就告訴二哥。”
頓了頓,謝鶴妙瞇眼:“二哥現在可有些本領了。”-
宴席一直持續到午夜。
天色越暗,就越是襯得宴會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子時一到,絢爛的煙花升上天空,爆竹也噼里啪啦地炸了起來。
百官們、妃嬪們對著上首的老皇帝叩拜,山呼萬歲。
本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再一抬頭時,卻驚的所有人差點魂飛魄散。
老皇帝捂著胸口,滿臉痛苦地往外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而顧緋猗筆直地立于他龍椅側方,勾著唇笑得溫和,燭火將他的臉照的半明半暗。
好好的除夕宴頓時亂作一團。
老皇帝回了養心殿,太醫們蒼白著臉急匆匆跟在轎子后面,剩下的人則自發長跪,為老皇帝祈福。
謝長生也跟著跪了,但沒過一會馮旺來了。
他湊近謝長生,剛要說話,謝鶴妙卻趕在他開頭之前問:“你不是跟在掌印大人身邊的太監么?這是給那位掌印大人給三弟帶了什么悄悄話過來?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馮旺忙搖頭。
他本是來給謝長生帶顧緋猗的話的——“小殿下不必跪著,早些回毓秀宮”,現在被人盯著,卻不好說出來了。
他回了養心殿,低頭認錯:“屬下辦事不利,任罰。”
顧緋猗笑著,擺擺手。
他午宴時哄老皇帝吃的那顆丹,加了許多燥氣的材料,本是想讓老皇帝在除夕宴上流個鼻血出丑,卻沒想到老皇帝竟直接口吐鮮血。
還是在子時鐘聲響起的那一刻。
因老皇帝出了這么大的丑,他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行。
“罰什么罰。”顧緋猗開口的時候,聲音都透著一股子愉悅:“再跑一趟,就說皇上沒事,只是吃了仙丹排出體內毒素,是好事,讓他們全都跟著他一起回去就是了。”
馮旺應下-
朝臣散去,謝長生也立刻離開了。
回了毓秀宮后,謝長生并沒立刻去睡。
他叫人煮了餃子,發給毓秀宮上上下下的宮人,算是和大伙兒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吃了餃子,謝長生才覺得這個年算是完整。
等到宮人們收走碗筷,謝長生又聽老皇帝那邊傳來了消息。
說是他已經將體內毒素排凈,并無大礙。
謝長生洗了把臉,倒在床上,聽著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爆竹聲,卻覺得沒什么睡意。
索性又起來,坐在桌前,用手指摸著桌上的刻痕——
從穿越過來后,他差不多每天都會用小刀在桌上刻一道痕。
這是他的計數方式,算著老皇帝一年的壽命還有多久。
一道道痕跡不光代表著老皇帝即將到來的結局,也象征著他的命運即將走向某個拐點。
正看得入神,卻聽窗外傳來“篤篤”兩聲,被人敲了窗楣的動靜。
謝長生抬起頭,看到有人站在外面,窗紙上映出一個剪影。
挺拔的身姿,流暢的側臉弧度。
謝長生問:“顧緋猗?”
“是咱家。”顧緋猗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小殿下不睡覺,在桌前發了這么久的呆,在做什么?”
謝長生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頓時冷風倒灌進來。
謝長生打了個哆嗦,剛要告訴顧緋猗自己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顧緋猗卻抬手把窗戶又關上了。
他的聲音從外面傳出:“進去再說。”
謝長生等了一會后,顧緋猗便過來了。
謝長生才看到他手里還提著一個花燈。
花燈被做成了精致漂亮的鳥雀形狀,腹部描繪著許多繁復秀美的花紋,只要一晃把手,翅膀還可以上下扇動。
顧緋猗將花燈遞到謝長生手里,看謝長生眼睛發亮地去玩,唇角的笑容不由又加深了許多。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想叫謝長生在他腿上坐上一會,卻聞到身上一股濃郁的香脂酒水,混合著藥的味道。
顧緋猗頓時皺眉,走到柜邊取出自己放在謝長生這的衣服換上。
換衣服的時候謝長生像平時一樣,背過身去不看他。
顧緋猗揚了揚眉,只覺有趣。
他心中生出了那么點想要逗謝長生的心思,抬腿繞到謝長生面前,謝長生抬頭看他露著大片胸膛的樣子,果然被嚇了一跳,又匆匆忙忙把身體轉到另一邊。
顧緋猗就又繞到另一面。
謝長生索性直接走到墻角,盯著已經睡著的歲歲。
顧緋猗挑眉笑笑,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拍拍腿:“過來。”
謝長生戀戀不舍地放下花燈,坐在了顧緋猗腿上。
顧緋猗握住謝長生的右手,轉動了兩圈他手上的白玉戒,突然抓著他的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帶著他的指尖貼在自己皮膚上。
謝長生嚇了一跳,差點從他身上彈起,使勁要抽回手。
顧緋猗卻把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他問謝長生:“是咱家身體太丑了,所以小殿下才不想看?”
謝長生一愣,撥浪鼓成精一樣,開始用力搖頭:“怎么可能——山外青山樓外樓,你的身材最最牛!看一眼提神醒腦,看兩眼永不疲勞,看三眼長生不老……”
顧緋猗:“……”
真是夠了。
他叫停謝長生的絮叨,也松開了謝長生的手。
可謝長生的指尖劃過皮膚的觸感卻還殘留在他的肌膚上。
輕輕的,暖暖的。
竟帶的周圍的皮膚也開始跟著發燙。
顧緋猗閉著眼,不自覺回味著那份觸感,嘴里沉沉松了口氣:“……呼。”
謝長生問:“你睡著了?”
顧緋猗又睜開眼:“沒有。”
映入眼簾的是他在謝長生脖頸上吮出的半圈紅痕。
顧緋猗看著那另半邊什么都沒有脖子。
……若是另半邊也有這印子,豈不是會像項鏈一樣,套在謝長生的脖子上?
正想著,卻聽謝長生問:“你吃餃子了嗎?”
顧緋猗收回思緒:“沒呢。”
謝長生道:“我去給你拿。”
他從顧緋猗膝蓋上下去,去給他拿了份剩下的餃子。
顧緋猗本是沒什么胃口的,但盯著謝長生潔白的頸子,竟也食指大動,將一碗餃子都吃了下去。
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餃子,謝長生對他道:“新歲快樂。”
“新歲快樂。”顧緋猗放下筷子,想起來什么,伸手把謝長生摟在膝蓋上坐下,問他:“小殿下,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愿望?”謝長生道:“我要貌美如花!”
顧緋猗的目光在謝長生臉上轉了一圈。
他道:“小殿下已經是了,還有別的愿望么?”
謝長生想也不想:“那我要考研上岸!”
顧緋猗眉梢跳動了一下,他伸手按住太陽穴揉了揉:“那是什么?可有別的愿望?”
“我想玩手機,玩電腦,看,還想臺灣早日回歸。”
顧緋猗只覺得頭愈發痛了:“……”
“小殿下,”他打斷謝長生:“有沒有正經點的愿望?”
比如他能實現的?
“正經點的?”
謝長生笑著,突然站起身來。
顧緋猗只覺得懷中一空。
他剛想叫謝長生坐回來,卻在對上謝長生的眼時微微愣住了。
那雙總是寫滿了混沌呆滯的眼,在燭火中,像是突然變得清明了。
那雙微微下垂的含情眼中蕩起柔和的笑意,溫柔中好似又帶著些無奈。
他輕聲道:“我想活過今年。”
下一瞬,清亮消失不見。
謝長生倒在地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緋猗沒說話。
他狹長的眸微微睜大,看著在地上翻來覆去的謝長生。
他知道,剛剛那瞬間謝長生變得清亮的眼許是燭火映照的功勞。
可卻與謝長生實在太配。
就像那張絕色的臉,本該配上這樣的神情。
顧緋猗像是窺探到了曇花盛開的瞬間。
他只覺心跳都停了一拍,連帶著呼吸急促了許多。
好半天后顧緋猗才終于從那瞬間的艷麗中回過神來。
他伸手把仍在打滾的謝長生拉起,手指一點點摩挲著他留在謝長生頸上的吻痕。
“這又是什么愿望?”
顧緋猗一字一頓道:“小殿下當然會活過今年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3 章 “把衣服脫了。”
陪著顧緋猗吃完了餃子,謝長生也困了。
他躺在床上,用后背對著顧緋猗,很快睡過去了。
抱著被子睡得正香時,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攏著自己的頭發。
動作很輕,很慢,但也有點煩人。
謝長生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那動作便停了下來。
可卻并沒有安靜多久。
接下來,謝長生聽到腳步聲,不知為什么,眼皮里的黑暗突然變亮。
謝長生被晃了一下,拉過被子蒙住眼睛。
但那被子又被人一點點拽了下去。
很快,有什么柔軟濕潤的東西劃過了謝長生的脖子。
謝長生嚇了一跳,徹底清醒了。
他睜開眼,看到顧緋猗坐在他旁邊,一手舉著燭臺,正將頭埋在他頸窩里,輕輕舔舐著他的皮膚。
謝長生立刻張牙舞爪:“救命啊吃小孩了!”
顧緋猗:“……”
剛睡醒的人,也能發出這樣中氣十足的聲音?
他伸手,捂住謝長生的嘴:“安靜,小殿下。”
謝長生說不出話,嗚嗚地拽著他的手,顧緋猗卻好像聽不到,感受不到一樣。
又重新低下頭去。
謝長生感覺到他的舌舔過自己的皮膚。
接著是用力的吮吸。
顧緋猗的唇一路劃過謝長生的頸,就像上次一樣,最后又含住他的喉結,或輕或重地舔咬。
毫不掩飾的親吻聲從皮膚與唇舌相接的地方發出,傳到謝長生耳中。
謝長生只覺得臉都燒起來了,半邊身子也像是觸電一樣開始發麻。
他用全身力氣推著顧緋猗,總算是把顧緋猗推開。
“小殿下慌什么?”顧緋猗笑著舔去嘴唇上的水漬:“咱家只是想給小殿下把另半邊項圈也補全。”
他瞇著眼,滿意的神情打量著謝長生的脖子:“嗯,嚴絲合縫。”
謝長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顧緋猗說的是他之前留在他頸上的半圈紅印。
聽顧緋猗的意思,現在已經變成一整圈了。
謝長生:“……”
他關切地看著顧緋猗,問:“你的癥狀,大夫怎么說?”
顧緋猗知道謝長生是在拐著彎地罵他。
他也不氣,看著那圈紅痕,只覺得滿意——總算是把那燒了他一晚上的念想給圓上了。
只是這么看著,又好像缺了點什么。
顧緋猗瞇了瞇狹長的眸子,突然想到什么,傾斜手中燭臺。
紅燭淚啪嗒啪嗒滴在謝長生的皮膚上。
遇冷后,燭淚幾乎是瞬間就凝固在那潔白的皮膚上。
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再看謝長生,他呆呆地眨眨眼,慢了半拍地張牙舞爪起來:“灑了!灑了!拿穩!拿穩!”
估計他還以為顧緋猗是手抖了。
顧緋猗也沒解釋,再看一眼那雪白肌膚上的紅梅,將燭臺放回到桌上,吹熄。
燭火滅掉的瞬間,顧緋猗聽到謝長生低低的嘟囔聲:“……流氓。”-
今日是初一。
按照規矩,要老皇帝開筆書福,帶百官朝拜、祭祖。
可老皇帝因昨日在除夕宴上吐血,實在嚇得不輕。
即便現下身體已無大礙,也信了顧緋猗的排毒之說,卻還是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說什么都不起來。
顧緋猗樂得清閑,只道:“初一年年有,來年誠心補上,必不會有人怪罪。陛下龍體金貴,還是安心養病最重要。”
老皇帝松了口氣:“還是緋猗對朕最好。”
他問顧緋猗:“緋猗有什么想要的?朕賞你!”
想要的?
自然是有的。
但并不用老皇帝來賞。
他含笑道:“咱家只想陛下龍體安康。”
老皇帝心滿意足地笑了。
說著話,有小太監送了藥過來。
顧緋猗伸手取過藥碗,放在鼻下輕嗅。
給皇上的藥,自然都是開的最珍貴的方子,最寶貝的藥材。
但喝下去,卻像是雪融水中。
悄無聲息。
自然是因為每碗藥都少了些藥材。
今日的藥亦是如此。
顧緋猗手指突然張開。
手中藥碗掉在地上,“咔嚓”地碎開了,褐色的藥汁飛濺了一地,也有一些濺在了顧緋猗的袍角。
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還以為顧緋猗是突然發怒,都蒼白了臉色,瑟瑟發抖起來。
老皇帝也嚇了一跳:“緋猗,怎么了?”
顧緋猗卻只是溫和地笑起來:“沒拿穩,碗掉了。”
他看向那送藥的小太監:“去,再叫太醫院煎一碗送過來……記得,要仔仔細細地煎,萬萬不能怠慢。”
小太監一愣,忙點頭應是。
等太醫院再送來第二碗藥的時候,顧緋猗接過來輕嗅著,這碗藥里卻已是什么都不缺了。
他讓人給老皇帝喂了下去,看著老皇帝一口口咽下,又睡著后,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終于淡了淡。
他瞥了眼睡著的老皇帝,咽下一口濁氣,出了養心殿。
他告訴馮旺:“讓他去咱家那等著。”
馮旺應了一聲,顧緋猗卻沒立刻回去住處,而是去了一家以手藝出名的首飾鋪子。
今日才初一,店鋪大都關門休息。
可因顧緋猗要來,店家還是急匆匆趕來,為這位掌印大人打開店門。
店家并未與顧緋猗直接打過交道,只是聽說他陰晴不定,性格莫測,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
卻見顧緋猗只是把一張紙遞到自己面前:“這上面的樣式,能做嗎?”
店家接過來一看,立刻被上面繁雜的圖案吸引了注意力。他研究了半天,告訴顧緋猗:“大人,能做的!”
顧緋猗點點頭,手一抬,立刻有人為店家送上滿滿一盒金錠子。
店家千恩萬謝地推脫了半天,顧緋猗只笑道:“不必客氣,若做不好,拿你的命來賠就是。”
他說著轉身欲走,就在即將跨出門外時,卻被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條細細長長,精巧的金鏈,上面墜著幾個小巧的金鈴鐺,墜著幾條銀色的流蘇。
見顧緋猗看,店家解釋道:“大人,這是草民仿照西域那邊的舞姬掛在腰上的鈴鐺做的,有幾位大人都買了,贈給愛妾……”
話還沒說完,顧緋猗便笑道:“裝起來。”-
顧緋猗回宮時,已經是足足一個半時辰后。
他拿著裝著鈴鐺的盒子,直接回了住處。
剛到門口,便聽見里面傳來笑鬧的聲音。
謝長生的聲音:“的媽媽是誰?”
九公主的聲音:“是誰呀?三哥哥。”
“唉!笨!這都不知道,是花呀,因為花生嘛!”
顧緋猗:“……”
他莫名被冷了一下,伸手推開房門。
謝長生正坐在他桌前吃不知道是午膳還是晚膳,九公主則坐在旁邊,一臉崇拜地托著腮看著謝長生。
聽到動靜,兩人一起回頭,見是顧緋猗,九公主立刻緊張地站起身;
謝長生則對他擺了擺手,怪腔怪調地說:“噢我的上帝!這不是我們的老朋友顧緋猗嗎?我等你好久了,快點坐下,喝杯熱茶吧我的朋友!別把我等的太急了!小心我拿我的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
顧緋猗:“……”
他沒理謝長生,對九公主道:“馮旺在外面。”
九公主點了點頭,立刻踮著腳尖,大氣也不敢喘地從顧緋猗身邊走出去了。
不多時屋外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干爹!”
顧緋猗反手將門關上,在門邊水盆里把手洗干凈后,走到謝長生身邊。
謝長生問:“你叫我來,有什么事?”
顧緋猗卻不答,只是坐在謝長生旁邊,拿過謝長生面前的飯碗和手中勺子,喂他繼續吃飯。
謝長生早已習慣他的喂食,張嘴吃了。
等把一碗飯都吃完,顧緋猗拿出帕子擦過謝長生的唇,這才終于開口:“小殿下。”
他起身把那個裝著腰鈴的盒子放到謝長生手里:“把這個戴上。”
謝長生好奇地打開盒子,看到里面的東西,研究了半天,卻看不明白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項鏈?太長。
當跳繩?又太短。
有鈴鐺,是給歲歲的狗繩?可又沒有能栓東西的地方。
謝長生想了半天,最后拿著鈴鐺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目睹了全程的顧緋猗:“……”
他不自覺被謝長生逗笑,提示謝長生:“這是戴在腰上的。”
“哦,是腰帶。”
謝長生明白了,拿著鏈子在腰上繞了一圈。
他站起身,走了兩圈,那些鈴鐺立刻隨著他的走動發出細小而清脆的聲音。
謝長生評價道:“有點吵,但因為是金子做的,我不嫌棄。”
顧緋猗撐腮看著謝長生。
謝長生那張艷麗的臉和金飾、寶石從來很配。
秀氣的金鏈掛在他腰上,更是有些異域風情,好看得很。
可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顧緋猗眉梢微動,淡淡道:“小殿下,把衣服脫了。”
謝長生立刻搖頭:“不要!”
顧緋猗卻道:“咱家今日的心情不太好。”
他今日做了個讓他很是心煩的決定——
讓老皇帝再多活一段時間。
承繼大統者,尚不成熟,還不是老皇帝該咽氣的時候。
雖說事出有因,可一想到老皇帝又要在自己眼前多蹦跶一會,顧緋猗便覺得心煩。
思及此,顧緋猗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近謝長生,直到謝長生的背抵在墻上,再無可退。
他伸手,一點點解著謝長生的束腰,蛇一般的目光糾纏住謝長生呆滯的眼神,聲線柔軟:“……咱家是為了小殿下的愿望,才決定讓他多活一段時間的。”
“小殿下理應補償咱家。”
“還是說……小殿下不想活過今年了?”
謝長生一愣。
他有些沒懂顧緋猗在說什么,但最后那句威脅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頓時,掙扎扭動的身體力度減輕了不少。
顧緋猗笑了一下,一點點把他的束腰往外抽,終于,他手一松,謝長生的束腰便“啪嗒”一聲落到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走親戚晚回來了一點!
第 44 章 “就戴這一回……
顧緋猗解完束腰,又去解謝長生的衣襟。
謝長生頓了頓。
他到底還是用雙手捂住胸口:“客人!這活我不能接!你去找別人吧!”
顧緋猗揚揚眉,問謝長生:“找誰?”
“找歲歲!”謝長生道:“它都敢吃屎,往它腰上掛個鈴鐺又怎么了?”
顧緋猗:“…………”
什么和什么啊?
顧緋猗突然想笑,彎了彎唇,輕笑便順著他唇瓣溜出。
“可……”
顧緋猗的雙手從他腰上緩緩上移,落在謝長生領口處。
謝長生感覺到顧緋猗在以一種很輕的力道拉扯著自己的領口,往下脫。
顧緋猗道:“咱家只想看小殿下戴。”
他更湊近一步謝長生,左腿強硬地抵在謝長生的雙腿之間,似乎是無意識地用膝蓋輕輕蹭了下謝長生大腿內側。
他的聲音貼在距離謝長生耳朵很近的地方發出,輕輕癢癢:“就戴這一回……行么?”
謝長生仍不妥協:“請從以下題目中選擇一個,寫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作文——1.《我與別人佩戴這條腰帶的不同之處和對你產生的影響》,2.《腰帶對你的意義以及我佩戴腰帶時對你的心情產生了何種影響》……”
謝長生念念叨叨地說了半天,還沒說完,耳朵突然被包裹到一片柔軟中。
顧緋猗竟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用牙齒細細地吮咬著,又將舌探到他耳孔里,像蛇一樣往里鉆。
謝長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一聲輕哼從喉嚨里溜出,半邊身子也軟了,他忙用力想要推開顧緋猗。
可顧緋猗力氣很大,卻怎么都推不開。
謝長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舔舐他耳朵上的那條靈活的舌上,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顧同學……牛勁用不完的話……可以、去研究一下工業革命……早一點引領世界風潮。”
顧緋猗不答,伸出手去揉謝長生的另一只耳。
這下謝長生身子徹底軟了。
要不是顧緋猗還有條腿撐在他雙腿中間,能讓他坐著借一下力,謝長生毫不懷疑自己會跌倒在地。
他推不開顧緋猗,就伸手去捂耳朵,可顧緋猗竟然連他的指尖也一起跟著舔。
謝長生感覺一股熱流順著小腹涌,急得他提高音量:“歲歲!起來!”
話音剛落,顧緋猗竟真的起來了。
謝長生感覺到一絲冷。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已被解開大半,松松垮垮地往左右敞開著,小半片胸膛和腰都露在外面,而那條墜著鈴鐺的鏈子正掛在他腰上。
顧緋猗看著謝長生。
頸上的紅痕,潔白的肌膚,腰間閃閃發光的金墜。
三種顏色在那纖細的身體上顯得格外動人。
顧緋猗食指不自覺勾動兩下,心里那股因老皇帝而冒出的氣頓時消失不見了。
他笑道:“小殿下當真絕色。”
他的眼一下又一下隔空描繪著謝長生的細腰,還沒看夠,卻聽門板處傳來“咚”的一聲,是有人撞在門上,跌進門內。
九公主抬眼,看到顧緋猗側對著自己的身影,連都頭沒回。
而謝長生卻不知道在哪里。
九公主來不及多想,慌亂地道歉:“抱……抱歉。我……”
話還沒說完,卻聽顧緋猗道:“出去。”
那聲音涼涼,帶著一股子陰森,九公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立刻轉身跑了。
直到傳來關門的聲音,顧緋猗才放開懷里的謝長生。
謝長生終于來得及重新把衣服穿好。
顧緋猗看了一會,笑了:“小殿下竟連衣服都穿不好。”
他撥開謝長生的手,一點點幫他把衣服重新整理整齊。
那金鏈卻沒解開,仍戴在謝長生的腰上,被包裹在他的衣服里。
謝長生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尖,還是濕漉漉的。
再走兩步,鈴鐺在他衣服里傳出悶響。
謝長生越想越氣。
常言道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乳腺增生。
常言又道做人不要太正常。
謝長生深吸一口氣,突然走到桌邊。
拿起顧緋猗放在桌上的宣紙。
撕了。
又把筆架扔了。
門口的水盆,掀了。
柜子里的衣服,全抱出來,天女散花一般的被飛得哪里都是。
又拿筆在墻上畫了兩道。
顧緋猗知道謝長生這是生氣了。
他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看,甚至還拿了杯茶喝。
但沒等喝到,謝長生直接奪下他手中茶杯,扔在地上。
顧緋猗動作一頓。
抬頭看向謝長生:“小殿下……”
謝長生卻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你不會生氣了吧?氣性怎么這么大啊?我還是個孩子呢,你和我一個小孩計較什么呢?”
顧緋猗揚了揚眉,卻笑了起來。
他拉著謝長生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腿上坐下,隔著衣服摸他腰間的鈴鐺,含笑道:“就算小殿下把咱家這兒一把火燒了,咱家也不會生氣。”
謝長生“哦”了一聲,又伸手拽著顧緋猗的袖子,生生扯出一個線頭來,把顧緋猗的衣服抽開絲了。
就這樣還覺得不夠。
謝長生突然抓起他的手遞到唇邊,使勁咬了一口。
潔白整齊的牙齒嵌在顧緋猗虎口的位置,帶來一陣鉆心的痛感。
顧緋猗:“…………”
有時他真覺得謝長生比歲歲還要像只小狗。
但若是歲歲把東西弄亂,他定不會慣著。
可謝長生把東西弄亂弄壞,他卻只想坐在一旁,笑著看。
實在是奇妙。
想著,顧緋猗把一只手遞給謝長生咬著,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謝長生的頭發:“嘶……咬得好,不妨再用力些,小殿下。”
謝長生:“……”
壞了。
忘了這哥是真的有點變態在身上了。
別是被顧緋猗爽到了吧?
謝長生撇著嘴取下顧緋猗的手,顧緋猗看著手上的一圈牙印,卻笑起來。
他把手背湊到唇邊,一邊用狹長的眼睨著謝長生,一邊伸出緋紅的舌尖,舔了舔謝長生留下的牙印-
又過三日,老皇帝的身體已好了。
吃對了藥的老皇帝,只覺得身體說不出的舒適。
他龍顏大悅,越發信了顧緋猗的排毒之說,給顧緋猗送去了無數金銀珠寶,又招來朝臣舉辦宴會。
說是宴會,但和之前都有所不同。
舞姬換成了祭司、神婆一類的人,在場上又唱又跳,舉著各類法器,口誦吉詞,以求來年風調雨順,家國安康。
聽說要一連唱上七天。
謝長生看了兩天,只覺得晚上夢里都有人在他腦海里跳大神。
謝鶴妙看出他的無聊,醉醺醺地用煙管敲敲謝長生的頭:“小傻子,要不去二哥那?”
“酒樓?”謝長生搖頭:“我不去。”
謝鶴妙又敲謝長生的頭頂:“想什么呢?不是酒樓,是二哥的王府。”
謝鶴妙壓低聲音,湊到謝長生耳邊:“二哥請了個戲班子,慣會表演雜耍戲法兒,有意思極了。”
謝長生頓時睜大眼看著他:“二哥,你竟然背著我和大哥偷偷幸福!!”
“噓,噓噓。”謝鶴妙笑著往下壓謝長生的聲音:“去不去?”
謝長生歡呼一聲:“去!當然去!”
他又回頭扯謝澄鏡的袖子:“大哥哥也去!”
“我就不……”
謝長生打斷謝澄鏡的拒絕:“拒絕的話要做三套高考真題哦。”
謝澄鏡:“……”
謝鶴妙也道:“一起來吧,老是端著,不累么?聽聽曲放松一下。”
謝澄鏡拗不過他們,到底還是同意了。
等祭祀舞蹈結束后,謝長生跳到謝鶴妙背上,讓他背著自己往外走。
卻聽身后有人叫自己:“小殿下。”
謝長生扭過頭去,發現是馮旺。
馮旺說有話要和謝長生說,謝長生便從謝鶴妙背上爬下去,走到馮旺近前。
等距離夠近了,馮旺道:“掌印說,讓小殿下早去早回。”
馮旺走后,謝鶴妙皺眉問:“可是顧緋猗給你帶話了?他對你說什么了?”
謝長生道:“他好像是祝我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還祝我早日拿到諾貝爾獎,為國爭光。”
謝鶴妙:“……”
他“嘖”了聲,又看了眼馮旺的背影,咬著煙管,嘴里一口煙噴到謝長生臉上:“小傻子,我聽說那位掌印大人有時還會在你毓秀宮留宿,你們到底怎么關系變得這么好了?”
謝長生道:“可能因為我比較招人喜歡。”
招人喜歡?有多招人喜歡,才招到了顧緋猗的喜愛?
這話要是換成旁人來說,謝鶴妙只會哈哈嘲笑。
可偏偏
是謝長生來說的。
反倒讓人信服。
謝鶴妙和謝澄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些無奈的笑意。
謝鶴妙又往謝長生臉上噴了口煙,故意嗆他:“哎呀,不知謙虛。”
謝長生揮著臉前的煙霧,覺得自己可以給謝鶴妙辦個《關于吸煙的危害》的演講。
他嫌謝鶴妙煙味大,和謝澄鏡坐了同一輛馬車。
謝澄鏡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塊糖遞給謝長生,還是山楂味道的。
謝長生身上什么都沒帶,就在身上找了找,找到了歲歲留下的幾根狗毛,交到了謝澄鏡手里。
謝澄鏡哭笑不得地捏著幾根小狗毛:“……”
但他還是伸手揉揉謝長生頭頂:“多謝。”
謝長生又靠在謝澄鏡手臂上睡了一會后,馬車終于抵達了謝鶴妙的王府。
這王府比起謝澄鏡的太子府也不遑多讓,氣派還熱鬧,走來走去的全都是漂亮侍女,甚是養眼。
謝鶴妙叫人收拾了后院,準備了烤肉,又叫來戲班子登臺。
謝長生一邊逗著謝鶴妙養的鸚鵡們,一邊吃肉,一邊看戲班子吞劍、胸口碎大石、變戲法。
正看得開心,卻聽不遠處傳來高昂的聲音,像是有誰在吵架似的。
“怎么回事?”
謝鶴妙叫人去問,不一會兒那人回來了:“二爺,是廚房的李念夫妻在吵架。李念家的發現李念藏了一本……一本不正經的畫冊,正生氣呢。”
說著,那人把一本皺巴巴的冊子交到謝鶴妙手里。
謝鶴妙翻看兩眼,臉上露出笑來,囑咐那人:“現在有客人,吵吵鬧鬧算什么樣子?讓他們安靜點,等人走了再吵,否則就去領罰。”
那人應下,轉身走了。
謝長生則好奇地湊到謝鶴妙身邊:“二哥哥,什么畫冊?”
謝鶴妙問:“你要看?”
說著壞笑著把畫冊往謝長生這邊遞。
謝澄鏡猛地站起身,臉都漲紅了:“二弟!”
他伸手要搶,但謝長生動作頗快,已經接過冊子翻開。
看清內容后,謝長生恍然地“啊”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的畫冊。
謝長生看著書頁上兩個簡筆畫的小人兒嘴對嘴扭在一起的樣子,又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就這?
作者有話要說
長生:還沒晉江葷呢(指指點點.jpg
第 45 章 “這就受不住了?
謝澄鏡飛快把冊子從謝長生手上搶走。
又埋怨地看了一眼謝鶴妙:“二弟,別給長生看這些……這些東西。”
謝鶴妙伸長了腿笑得吊兒郎當的:“有什么,不過是市面上最劣等的畫冊,畫技那么差,就算你翻遍了冊子,想看的東西可是一樣都看不到。”
謝長生點頭:“就是就是!”
謝鶴妙側頭看了一眼謝長生。
只見他雖是在給自己幫腔,卻表情呆呆,像是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說什么似的。
謝鶴妙忍著笑,故意逗謝長生:“等改天二哥送你一本好的,嘖,那可叫一個活色生……”
話還沒說完,謝澄鏡把手中畫本卷成卷,伸長了手臂砸在謝鶴妙肩膀上:“二弟!”
“啪”的一聲,不輕也不重。
謝澄鏡和謝鶴妙卻都是一愣。
兩人本就不是什么親如手足的兄弟,又何嘗有過如此熟稔的舉動。
兩人頓時都有些不自在。
只有謝長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他拍著巴掌:“好好好!只見大哥哥反手抽刀,二哥哥趕緊提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拽起來,兩人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請聽題,算出二哥哥剛剛的受力面積!”
謝澄鏡:“……”
謝鶴妙:“……”
見謝澄鏡皺著眉,仿佛開始思考,謝鶴妙忙提醒他:“大哥千萬別仔細去想小傻子的話,當心頭痛。”
“我是什么克蘇魯邪神?”
謝長生嘟囔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什么,湊近謝鶴妙,壓低嗓音:“二哥哥……”
謝鶴妙笑著揚起半邊眉:“嗯?”
謝長生問他:“你去買書的時候,能不能順便給我帶兩本?”
“你是說話本?”
“嗯,”眼見著謝澄鏡不贊同地皺眉,謝長生又趕緊補充:“就是,普通的話本就可以。”
謝鶴妙看著謝長生期待看著自己的眼,不自覺加大了臉上的笑容:“你要看書?這有什么不行的?等下我就讓他們買了送去你那兒。”
謝長生幸福地向謝鶴妙道謝:“二哥哥你真好,你下輩子如果遇到困難一定要來找我,我會報答你的。”
謝鶴妙:“……”
倒也不必一桿子支到下輩子去-
謝長生又看了一會雜耍表演,和謝澄鏡謝鶴妙吃了烤肉,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
謝鶴妙問:“要不在我這留宿一晚?”
謝澄鏡搖頭拒絕,謝長生卻還沒玩夠。
自然點頭答應。
謝長生這是第一次在宮外睡,不免有些興奮。
他拉著謝鶴妙聊了大半夜的天,直到謝鶴妙撐不住了,他才去睡。
睡前,因思念歲歲,謝長生又提了一只謝鶴妙的鸚鵡當平替。
他教鸚鵡說了點話,正打算去睡覺的時候,卻聽外面傳來走動的聲音。
他推開窗,竟看到早就去睡的謝鶴妙。
謝長生“咦”了聲:“二哥哥夢游。”
“……我沒有夢游,”謝鶴妙道:“我是去安排明早給你做的菜,行了,早點睡吧。”
謝長生“哦”了一聲,把窗子關好。
而在他窗沿下方,謝鶴妙的腳邊,赫然有個匍匐的人影。
那人身材壯碩。沒穿上衣,露出來的麥色皮膚和大半張臉全是新新舊舊的傷痕。
他雙手都被死死綁住,跪趴在地上。謝鶴妙走一步,他就挪動膝蓋跟一步。
謝鶴妙注意到這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的后背看,幾乎要把自己盯出個窟窿來。
謝鶴妙不耐煩地嘖一聲,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那人,嫌惡的語氣:“看什么?……呼延遼,覺得本王對弟弟說謊很好笑?”
呼延遼用力搖頭,把臉貼在地上,伸長了舌尖去舔謝鶴妙的鞋子,諂媚地笑:“王爺怎么會好笑?王爺救我出天牢,我自然就是王爺的狗,我一條狗怎么敢笑話主人?”
謝鶴妙沒想到呼延遼會突然湊上來舔自己鞋尖,他下意識抬腳踢在呼延遼鼻子上:“離本王遠點!”
呼延遼一改之前在監獄時的狂妄態度,就算被踢出了鼻血,也依舊是諂媚的笑:“好好,王爺站穩,當心腿疼。”-
謝長生一連在謝鶴妙這里住了兩日。
謝鶴妙慣會吃喝玩樂,今日看戲班子雜耍,明日看舞蛇人與蛇蝎共舞。
吃的喝的也全是好東西。
謝長生簡直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第三日白天的時候,方綾來拜訪了一次謝鶴妙,順路來看了看謝長生。
他進屋的時候謝長生正趴在床上睡懶覺,聽到有人推門的動靜,迷迷糊糊地抬頭看了一眼,看了兩眼才認出是方綾。
他把什么東西放在桌上:“知味樓新出的點心,不能久放,趁新鮮吃。”
謝長生“哦”了一聲,睡得正迷糊也不忘道謝:“多謝——這點心是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哥哥弟弟們都有?”
方綾一愣,放在身側的手卻不自覺握成了拳:“都,都有的,我給他們也帶了的。”
頓了頓,方綾又問謝長生:“二殿下說你今天回去,要不要坐我的馬車一道走?”
謝長生總算清醒了一點,剛想說好,卻聽門口又傳來一道聲音:“不必麻煩小侯爺,小殿下和咱家一道回去就可以。”
謝長生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看到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方綾身后的顧緋猗。
見謝長生看過來,顧緋猗似笑非笑地回望著他,又看向方綾:“小侯爺,勞煩回避一下,咱家要伺候小殿下洗漱穿衣了。”
“行,”方綾點頭,又對謝長生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顧緋猗“咔”地一聲將門掩好,拿著衣服走向謝長生。
“小殿下,”他抬起謝長生的手臂,把袖子穿過謝長生的胳膊,笑著問:“你以為的早去早回是幾日去,幾日回?”
不等謝長生回答,顧緋猗又問:“小殿下以為這兩日是誰在照顧歲歲?”
不提歲歲還好,一提謝長生就委屈了,他問顧緋猗:“我明明讓陽蘿去接歲歲了,你卻不肯讓歲歲過來。”
顧緋猗道:“噢?還有這事?”
“你年齡大了,記性不好了,”謝長生昂頭看著顧緋猗:“你是不是忘了你答應過要送我兩箱金子了?”
顧緋猗:“……”
他伸手捏著謝長生臉頰上的軟肉,一點點下滑到謝長生脖頸,卻瞇眼笑起來:“沒忘。”
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什么東西,戴在了謝長生脖子上。
謝長生只覺得脖子一沉。
他看向桌上銅鏡,看到自己頸間多出了一個金色項圈。
項圈下墜著一只精巧漂亮的長命鎖,鎖旁則嵌了一圈紅色寶石。
顧緋猗伸手擺正一塊翻過去的寶石,腦海里浮現出那天的紅燭淚在謝長生潔白的皮膚上綻放的樣子。
他隔著項鏈,用手指摸那圈謝長生脖子上幾乎看不見的吻痕,問謝長生:“喜歡么?”
“喜歡,”謝長生頓了頓,又問:“戴金項鏈戴出頸椎病的話,算工傷嗎?”
顧緋猗:“……”
和謝鶴妙戀戀不舍地道了別,謝長生跟著顧緋猗坐上馬車。
“回吧,過幾天二哥再去看你。”謝鶴妙站在車下送他,又突然想到什么,頭痛地問謝長生:“你到底教我那鸚鵡說了什么?”
謝長生眨眨眼:“沒什么啊。”
謝鶴妙:“……”
鬼才信。
沒教什么,那滿鸚鵡滿嘴的“三人行必有三人”、“年輕人你一定很年輕”之類的廢話都是和誰學的?
他用煙管敲謝長生頭頂,逗得謝長生呵呵直笑。
回宮的路上,顧緋猗像往常那樣叫謝長生坐在他腿上,自己則靠在車板上閉目養神。
謝長生閑得無聊,抬頭看看車頂,低頭看看鞋子,擺弄了幾下脖子上的長命鎖,最后目光落在顧緋猗臉上。
他注意到顧緋猗眼下似有淡淡青黑。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正要收回目光,顧緋猗卻突然睜開了眼:“小殿下在看咱家?”
“黑眼圈,”謝長生用手指點著自己眼睛下方,問顧緋猗:“你,熬夜了?”
顧緋猗應了一聲——
關押呼延遼的監獄起火,呼延遼被燒成焦炭,但顧緋猗卻怎么想怎么蹊蹺。
派人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是謝鶴妙把人救走了。
但睡不著卻不是因為這點小事,就只是因為謝長生不在宮里。
光是一想到謝長生竟出了宮,在距離自己那么遠的地方,顧緋猗心里竟升起許多不自在。
他圈著謝長生腰的手臂微微用力,讓他溫暖的身體更貼近自己的胸膛,又打開擺在前面小桌上的一個油紙包,從里面拿出一塊精巧漂亮的點心來,遞到謝長生唇邊。
謝長生咬了一半吃了:“好吃,是方綾哥哥買的那個?”
“不是。”顧緋猗瞇了瞇眼:“這是咱家給小殿下帶的。”
說著他把剩下的半塊點心也喂到了謝長生口中。
等謝長生把點心含在嘴里,顧緋猗卻沒收回手,指尖一個用力,竟撬開謝長生的唇瓣,將手指探到謝長生口中。
他用兩根冰涼的手指夾住謝長生的舌尖,又在謝長生想要后退的時候適時按住他的后頸,阻斷了他的退路。
他的手指在謝長生口腔里攪動著,逼迫著謝長生的舌頭繞住他的手指。
直到謝長生滿臉漲紅,口中津液幾乎落下嘴角的時候,顧緋猗才終于收回手。
謝長生用袖子使勁蹭了蹭嘴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顧緋猗,你……”
控訴的話還沒說完,卻被顧緋猗打斷。
“這就受不住了?”
顧緋猗拿出帕子,想要擦拭指尖,卻又把帕子收了回去。
他把手指遞到唇邊含住,輕輕嗤笑起來:“就這樣,小殿下還想問二殿下要別的畫冊看?”
謝長生一怔。
反應過來顧緋猗說的是什么以后,他頓時睜大眼。
謝長生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手臂,幾乎揮出殘影:“你偷聽也就算了,能不能找個耳朵好的人來聽??我問二哥哥要的是!話本!不是畫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6 章 誰都傷不了你
謝長生戲癮大發,撲通一下又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假哭:“冤枉啊冤枉啊我比竇娥還冤啊嗚嗚嗚嗚哇……”
謝長生嗓音本是圓潤動聽,可他假哭時,尾音便會變得發啞。
顧緋猗怔神聽了一會,不自覺地舔了下唇。
他扯起坐在車板上的謝長生,重新讓謝長生坐在自己膝蓋上,問:“小殿下想要什么樣的話本?”
他問了,謝長生卻沒答。
只見謝長生用手卷著自己的頭發,一圈圈把手指卷滿,又一圈圈松開。
像是玩上了癮似的,一遍遍重復著這無聊的動作。
顧緋猗也沒催,興致勃勃地盯著謝長生的手指瞧,好像謝長生不是在做什么無聊的動作,而是在變魔術似的。
直到一盞茶時間后,謝長生才終于從發呆中回神,他“啊”了一聲,終告訴顧緋猗:“什么樣的都可以。”
“好。”
顧緋猗曲起手指敲敲車板,外面立刻響起了馮旺的聲音:“爺。”
顧緋猗柔和道:“去書局給小殿下買些有意思的話本來。”
頓了頓,他又道:“要凈本。”
馮旺應了一聲。
顧緋猗垂眸把玩著謝長生手指上的白玉戒,笑著告訴謝長生:“若小殿下還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訴咱家便是。”
說到這,顧緋猗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輕:“任何東西都可以。”
“真的?”謝長生說:“那我要一部蘋果15prax謝謝。”
顧緋猗:“……”
他壓下被謝長生一句話弄得想要嘆氣的沖動,伸手揉揉太陽穴,低罵一句:“……小畜生。”-
回了毓秀宮,謝長生看到兩天沒見的歲歲,立刻摟住它和它在地上滾成一團。
顧緋猗“嘖”了一聲,倒沒再像之前一樣阻止——他已命人在毓秀宮地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長毛地毯,倒不怕謝長生再著涼。
謝長生一邊給歲歲梳毛一邊絮絮叨叨著別人都聽不懂的話時,馮旺提著一袋什么東西出現在門口。
他把那布包放在顧緋猗面前桌上:“爺,話本。”
顧緋猗“嗯”了一聲,伸手解開布包,露出里面整整齊齊的十來本書。
他拿起一本,快速翻閱著,但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伸手“刺啦”一聲扯掉了幾張書頁。
謝長生被聲音吸引,立刻轉過頭去看顧緋猗。
顧緋猗見他望過來,只是勾唇笑笑,也不解釋,又拿過另一本書翻看起來。
等顧緋猗將那十幾本書都檢查了,這才拿了一本遞給謝長生。
謝長生雙手接過來,立刻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
顧緋猗盯著謝長生瞧了一會兒,伸手把謝長生手里的書轉了個方向。
謝長生抬頭看顧緋猗,顧緋猗反問他:“小殿下書都拿倒了,怎么還看得那么起勁?”
謝長生“噢”了一聲:“我說怎么看不懂。”
復又重新低頭去看。
說是看,
卻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
只是呆呆地盯著書頁的某一處地方。
半晌后謝長生突然怒氣沖沖地把書一扔:“看不懂!為什么全都是字!看不懂!”
顧緋猗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拍拍自己膝蓋:“過來。”
等謝長生在他腿上坐定,
顧緋猗拿起面前一本書,
竟開始給謝長生書。
這本話本講的是一位公子與貴族小姐在廟會相識私會的故事。
但具體的內容,謝長生卻沒太仔細聽。
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顧緋猗一手拿書,另一只手卻不安分,一直在摩挲謝長生的脊背,又用手指一寸寸量謝長生的腰。
更何況,中間有幾頁都被顧緋猗撕去了,整個故事聽在耳中,更是斷斷續續。
謝長生對此的評價是瞎子拉琴——瞎扯老半天。
他搖頭:“比微積分都難懂,不聽了。”
顧緋猗應了一聲,放下手中話本。
謝長生想站起身,可顧緋猗的手卻還摟在他腰上。
每當謝長生腿上用力想要起來的時候,顧緋猗的手臂也跟著用力,把謝長生牢牢按在腿上。
謝長生扭頭看他,顧緋猗也在望著他。
“小殿下為何總急著離開?”
他一手挽著謝長生的發,把頭埋在謝長生的頸窩里。
他把之前親手戴在謝長生脖子上的項圈,其中一顆掛墜的紅寶石含在嘴里,牙齒與其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半晌后,顧緋猗終于玩夠了那顆寶石。
他吐出那顆已然變得濕漉漉的紅寶石,笑著的聲音從謝長生頸窩里傳出:“咱家還想再和小殿下親近一會。”-
接下來幾日,因為要籌備正月十五的元宵宴,謝長生都只有晚上才能見到顧緋猗。
顧緋猗雖不在,謝長生卻不自在。
顧緋猗大有徹底搬到毓秀宮來和謝長生一同住的意思。
不光每晚留宿,衣物也大都塞在了謝長生的衣柜里,更是把一些收集來的名家字畫都掛在了毓秀宮的墻上。
也因此,謝長生和歲歲都開始掉毛了。
正月十五當日,宮內一片燈火通明。
老皇帝舉辦家宴,皇子公主、妃嬪們再次齊聚一堂。
老皇帝精神很好,摟著一個又是謝長生從未見過的美人,正臉貼著臉調笑。
顧緋猗仍立在老皇帝側后方的黑暗中,似笑非笑地勾著唇角,目光掃過場上的每個人。
最終他的目光定在謝長生身上。
見謝長生朝他擺了擺手,算作打招呼,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這邊,謝長生握著自己掉下來的幾根頭發,哭喪著臉看向坐在身旁的謝澄鏡:“大哥哥我要禿了!把你頭發給我!給我!”
謝澄鏡:“……”
他剛想笑,卻喉嚨一癢,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謝長生忙一邊給他拍背,一邊把自己掉下來的
頭發往謝澄鏡頭上插:“大哥哥,我的頭發給你,都給你。”
謝澄鏡咳得更厲害了。
謝鶴妙實在看不下去,抽搐著嘴角把謝長生拉開:“小傻子,快別逗大哥了。”
他給謝澄鏡遞了水,又揮手示意謝澄鏡的侍女上前給他拍背。
好半天后謝澄鏡終于止住咳嗽。
老皇帝的聲音從上首傳來:“大好的日子,太子慣會讓人不舒服。”
謝澄鏡因咳嗽而變得紅潤的面頰驀地蒼白下來。
他忙起身對眾人道歉,又對老皇帝道:“兒臣知錯。”
老皇帝卻鼓起眼睛,瞪著謝澄鏡。
瞪完了謝澄鏡,又瞪謝長生。
心里只覺得窩火。
老皇帝年輕時也曾征戰四方,擊退流寇,收服小國。
他自認是一代梟雄,卻偏偏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讓人煩躁。
一個病秧子,一個瘸子,還有一個最疼愛的小兒子,竟變成癡兒。
許是近來身體好了不少,老皇帝竟有了一些管教兒子的心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三人方向怒道:“看看你們的混賬樣子!”
話音落下,妃嬪公主,連帶著宮人侍衛慌亂地跪了一地。
謝澄鏡與謝鶴妙亦跪下,兩人還沒忘一人一手扯著謝長生,也把他拉到地上跪下。
老皇帝站起身,剛要再說些什么,謝長生卻直接仰躺在地上哭起來。
他一邊大哭一邊嘟嘟囔囔說一些含糊的話,老皇帝仔細聽了聽,只覺得怎么聽怎么像曾經那讓他生生暈過去的四個字——
“我是嫩爹。”
老皇帝勃然大怒,看著那張與阿蘭相似的臉竟再也生不起柔情的感覺。
他指著謝長生剛要說話,抬起的手臂卻被人生生按了下去。
“陛下。”
顧緋猗湊近老皇帝,低聲說了什么。
老皇帝一怔:“真的?緋猗,你沒騙朕?”
顧緋猗點頭。
老皇帝臉上露出狂喜表情,接著,他竟轉身就走。
顧緋猗笑著睨了謝長生一眼,也跟著走了。
只余下跪著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
半晌后終于才終于得知,原是徐常在有孕,太醫說可能是皇子,老皇帝這才匆忙去探望了。
謝澄鏡和謝鶴妙聞言,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
二人對視一眼,卻又都不由自主露出了一個相似的苦笑出來。
謝澄鏡笑著,卻慌忙用帕子捂住嘴,抿出一口鮮紅的血出來。
“大哥,”謝鶴妙見狀皺了皺眉,問他:“你這身體……”
謝澄鏡擺擺手:“沒事的。”
他身體打從娘胎里出來時就弱,現下卻是已經好了太多了。
太醫告訴他,要想長命,最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
但,怎么可能呢?
謝澄鏡笑著回頭,伸出手擦了擦謝長生臉上的眼淚,把他拉回座位坐下,又抬高聲音招呼
眾人:“諸位,元宵要涼了,先吃些元宵吧。”-
謝長生回毓秀宮時已是深夜。
顧緋猗還沒回來。
難得的一人時光,謝長生跪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成一個球。
腦海里一遍遍過著今晚的事情。
很顯然,老皇帝已經不再寵愛他了。
看他瞪向自己的眼神,謝長生甚至覺得,老皇帝都想沖過來扇自己巴掌。
可為謝澄鏡出一口氣,他不后悔。
就是有點后怕。
不過緩緩就好了。
謝長生兀自在被子里發抖了一會,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靴子輕輕踏在地面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十分有規律。
謝長生放空了眼神,從被窩里探頭出去看。
來人果然是顧緋猗。
屋里沒有燃燈,只有雪光和月光透過窗紙,帶來一些微弱的光亮。
顧緋猗走過來,笑著伸手取下一縷橫過謝長生臉頰的發:“怎么又鉆被子里去了?不悶么?”
謝長生眨眨眼,對顧緋猗呵呵傻笑起來。
“笑什么?”
顧緋猗伸手,他應是剛在盥室沐浴過,指尖上還帶著一些濕氣,揉了揉謝長生的耳垂。
又道:“小殿下,往里面去些。”
謝長生往里面挪了挪,顧緋猗便在外側躺下。
他伸長手臂,讓謝長生枕著他的胳膊,一邊無意識地把謝長生的頭發繞到手指上,一邊閉上眼,準備入睡。
謝長生卻有些睡不著。
他翻來覆去了一會,顧緋猗問:“小殿下睡不著?”
謝長生“啊”了一聲。
“今天,老頭,生氣了。”他呆呆道:“好兇。”
顧緋猗睜開眼。
他借著月光看謝長生的臉,那張絕色容顏的表情仍是呆滯的,卻憑空生出一些惶惶。
許是他第一次見到老皇帝這樣動怒,到底還是嚇到了。
顧緋猗心底某處稍微軟了些,他坐起身,把謝長生摟在懷里,一下下拍他的后背。
“小殿下不必害怕。”
他將謝長生的耳垂含到口中,用舌撥弄著,直到那耳垂變得滾燙,懷里人的身體也開始微微發抖,這才終于松口。
“小殿下想怎么鬧,就怎么鬧。”
他在謝長生耳邊笑道:“有咱家在,誰都傷不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一座老房子緩緩燃燒了起來
\火/\火/\火/\火/\火/\火/
第 47 章 唇舌
翌日,老皇帝傳來口諭,要謝長生去養心殿面圣。
想到元宵宴上老皇帝的發怒,謝長生有些發憷。
來傳話的太監卻笑道:“掌印說,小殿下只管過來便是。”
想到昨晚顧緋猗的話,謝長生的心便又放了回去。
他一路走一路玩,把隨行的宮人們累得夠嗆后,總算是抵達了養心殿。
老皇帝像往常那樣,懶洋洋地靠在榻上,一手美酒一手美人。
而顧緋猗也坐在他側面的老位置上,正在替老皇帝批著奏折。
見謝長生來,顧緋猗抬頭看了一眼,又噙著笑低下了頭。
而老皇帝并沒再發怒,反而和顏悅色的。
“長生,”老皇帝不斷用手撫摸著懷里那名女子的腹部,像是在把玩什么手把件一樣。
他溫聲問謝長生:“把你貼身的里衣脫下來。”
謝長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抬起雙手,呈交叉式地抱在胸前:“我不。”
老皇帝哄道:“長生,聽話。”
謝長生裝作沒聽到似的,突然抬腳跺跺地面:“這個地板可真地板。”
又昂頭看看天:“這個天花板可真天花板。”
老皇帝:“……”
顧緋猗雖未抬頭,唇角的笑容卻加深了一些。
謝長生原地轉了兩圈,嘴里念叨著“我是秦始皇”,轉過身就要往外走。
老皇帝心里頓時升上一股火。
他想怒喝一聲叫住,卻想起來顧緋猗的叮囑,只有又把怒氣壓了回去:“長生,長生。”
謝長生仍舊甩著手往外走。
老皇帝終于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你給朕站住!”
顧緋猗放下手中毛筆,淡笑起身:“陛下息怒,咱家去勸一下小殿下。”
老皇帝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顧緋猗便跟在了謝長生身后出去。
他找到謝長生時,謝長生正蹲在一片空地前,用手指頭戳雪玩。
顧緋猗輕嘖一聲,把謝長生拽起來,用手帕仔細擦去謝長生手上的污水,又叫人拿了袖爐來。
謝長生擺手:“不冷。”
顧緋猗拉過謝長生的手,把那袖爐放在謝長生的掌心,大手包裹住謝長生的手,逼得他十指合攏,不容拒絕道:“好好捂著。”
頓了頓,顧緋猗道:“小殿下隨咱家來。”
謝長生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會,才知道他們要去的是顧緋猗的住處。
即便顧緋猗已經很久沒住這里,但仍有兩個小太監替他看著門。
推門進去后,謝長生才發現這里的東西確實看起來比之前少了些。
想來是全被顧緋猗帶到了毓秀宮去。
顧緋猗伸手捏捏謝長生下巴:“去。把里衣脫了。”
謝長生沒想到兜了一圈,顧緋猗說的也還是這件事。
他扯扯自己的領子,好奇了:“要這個,干嘛?你們沒有自己的衣服嗎?”
聽到謝長生的疑問
,顧緋猗臉上卻劃過一抹玩味的笑。
今天早些時候,他找了個道士進宮。
他讓道士告訴老皇帝,謝長生變成癡兒,實則是有魂魄離體,落在了徐常在胎中。
若想皇子安好,謝長生也必須安好。
且還時不時需謝長生貼身用品加入丹中,方能保胎。
那道士說得玄乎其玄,引經據典,老皇帝立即信了。
這才有了方才這一遭。
至于究竟是不是,
究竟徐常在肚子里究竟有沒有孩子……
呵。
收回思緒,顧緋猗對謝長生笑道:“給陛下煉保胎丹用的。”
謝長生“噢”了一聲,但神情還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聽懂了沒有。
“別發呆了,快去。”顧緋猗伸手將謝長生一縷頭發別到耳后:“還是說……要咱家幫小殿下脫?”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自己來吧,你要是閑著的話能不能去證明一下勾股定理?”
顧緋猗:“……”
謝長生繞到屏風后脫下里衣,交到了顧緋猗手里。
顧緋猗伸手整理了一下謝長生穿地亂七八糟的衣服,謝長生道:“我要去很忙很忙很忙地和歲歲玩了,再見!”
目送著謝長生走遠后,顧緋猗垂眸,目光落在手中握著的謝長生里衣上。
他挑了挑眉,將那里衣湊到鼻尖。
梅香。
是因用了他送去的發膏香薰。
可和他身上的白梅冷香又有不同。
許是因經常翻著肚皮和歲歲一起躺在地上曬太陽,又平添了一絲陽光的味道。
顧緋猗將那里衣收入柜中,又取了件新的拿在手中,朝養心殿走去-
因徐常在很有可能懷了皇子,又有王美人流產事情在先。
老皇帝相當緊張徐常在。
他一連數日都歇在這位徐常在的屋子里,又安排了許多身手好的太監在旁看守。
就連平時最愛的宴會都沒什么心情舉辦了。
謝長生倒是樂得清閑,但要說唯一不好的,那就是顧緋猗也閑了下來,整日待在毓秀宮里。
謝長生覺得自己就像好不容易上了一周的學,想在周末放松一下玩個游戲,卻發現今天父母也休息的可憐學生一樣。
他摟著歲歲窩在離顧緋猗有些距離的角落:“歲歲,我們今天來學一個著名的單詞,它叫abandn。”
歲歲眨巴著黑亮的眼睛望著謝長生,歪了歪頭。
謝長生頓時喜歡得不行。
他捏著歲歲的狗爪子,朝它許諾:“等春天到了,我就帶你去玩泥巴!我們玩南邊的泥巴,玩北面的泥巴,玩御花園的泥巴,玩大哥哥二哥哥府上的泥巴……”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謝長生回頭看了一眼顧緋猗。
他正在站在桌前執筆抄經,沒有看謝長生,嘴角卻含著一抹淡笑。
謝長生復又扭回頭去。
他繼續對歲歲道:“到時
候,我們捏泥人!我們捏一條腿的人,兩條腿的人,三條腿的人,四條腿的人,五條腿的人……”
身后,顧緋猗又笑一聲。
謝長生再扭過頭看他一眼。
顧緋猗這回抬眸看過來了,他很是惡人先告狀地問謝長生:“小殿下為何總看咱家?”
“是你先笑,我再看你的。”
謝長生使勁搖頭:“不想和你們這些不知道聲音能在空氣中傳播的人說話了。”
顧緋猗:“……”
看顧緋猗揉著太陽穴無奈的模樣,謝長生被逗笑,呵呵笑出聲。
顧緋猗睨他一眼。
見謝長生開心,他的心情也大好似的,放下筆坐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話本,拍拍自己膝蓋:“小殿下,過來。”
似是覺得有趣,顧緋猗這幾日每天都要給謝長生念那些買來的話本。
等謝長生坐好,他便繼續著昨日停下的地方念。
謝長生卻開始打起了哈欠。
顧緋猗捏著謝長生指上的白玉戒:“困了?不聽了?”
“聽不懂。”謝長生道:“全被你撕了,聽不懂。”
顧緋猗笑起來:“坊間話本,就算買了凈本,亦會有許多淫詞艷賦混入其中。咱家想著,小殿下連沐浴都不讓旁人伺候,更何況看到這些?”
“卻沒想,反倒成了咱家的不是了。”
顧緋猗頓了頓,又問:“小殿下想知道撕下去的幾頁寫了什么?”
他薄唇湊近謝長生耳邊:“酒后,小姐與書生依偎纏綿,衣衫褪去,回眸含情,唇相湊,舌相弄,喘息落汗。”
“寫得好。”謝長生滿臉正氣凌然,給他鼓掌:“賜名海棠居士,獎勵去海棠當寫手。”
顧緋猗:“……”
總覺得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他含住謝長生耳垂,又去揉謝長生的另一只耳。
卻仍覺不夠。
他吐出謝長生的耳,喉結幾番滾動,啞聲叫謝長生。
“小殿下。”
顧緋猗問:“小殿下,想不想也嘗嘗唇舌相弄的滋味?”
謝長生頓時從頭紅到了腳。
他努力維持住自己正氣凌然的表情:“……我不對食!”
顧緋猗卻問:“為何?”
“因為……因為我很忙。”
顧緋猗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們都是男的。”
“還有呢?”
謝長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還有,你們不是總說我傻嗎?”
顧緋猗聞言,卻彎起唇:“小殿下怎么會傻呢?”
他道:“咱家可是從未見過比小殿下還機靈的人了。”
謝長生心中一驚。
他看向顧緋猗,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發現了自己的偽裝,或是只是在說好聽的話,哄自己。
可顧緋猗的眼中卻只有染著情/欲的淡淡笑意。
謝長生張了張口,又道:“還有,還有……”
話剛起了個頭,顧緋猗卻豎起食指,抵在謝長生唇邊。
“噓。小殿下的借口太多了。”
似是為了止住謝長生的話似的,抵在謝長生唇邊的那根手指彎起,鉆入謝長生的口腔,與他的舌糾纏著。
顧緋猗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軟觸感,卻突然記起一件事。
他好像,很久沒有聽到謝長生叫他主子了。
但他現在卻不怎么想聽了。
抽/出手指,顧緋猗按住謝長生后頸,取而代之地將唇貼了上去。
唇瓣相接,謝長生只覺得腦海里有人在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炸開。
他后退著,可顧緋猗卻又追上來,靈活的舌纏住他的,愈發用力,像是要把謝長生吞吃入腹一樣的蠻橫。
許是因為缺氧,謝長生只覺半邊身子都像是觸電一樣軟了。
他不知這吻到底持續了多久,結束時眼前都是黑的,有氣無力地把下巴支在顧緋猗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顧緋猗一邊聽著謝長生的喘,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問他:“滋味如何?”
顧緋猗的聲音比起平時更柔軟了一些,也更啞了一些:“小殿下放心……咱家會好好伺候小殿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8 章 輕軟的,甜蜜的
好半天后謝長生才緩過來。
他把額頭抵在顧緋猗肩膀上,聽著耳朵里還未緩過來的心跳聲,呆呆看著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自己攥皺的顧緋猗的衣袖。
謝長生松開手,感受著顧緋猗扶在自己背上的手,眨眨眼。
說實話,謝長生對這個吻并不感到意外。
近日顧緋猗對他實在太過親昵。
他確實早有預感。
許是因為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又許是因為顧緋猗“誰都傷不了你”的許諾。
總之,這個吻沒有謝長生想象中那么讓人難以接受。
顧緋猗的聲音從謝長生頭頂傳來,打斷他思緒:“緩過來一些了嗎,小殿下?”
“根據《工傷保險條例》,工傷職工最長可以休息二十四個月。”(注①)
謝長生吸口氣:“我申請停薪留職。”
顧緋猗:“……”
見謝長生又像往常那樣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顧緋猗輕呵出聲。
他饒有興致地追問謝長生:“何意?”
謝長生卻不答了。
他抬袖胡亂擦了擦嘴,從顧緋猗腿上站起身,又縮回墻角和歲歲去玩。
顧緋猗看著謝長生團成一條團的身影,抬手用指尖描畫著自己的唇瓣。
謝長生唇瓣的觸感仍留在他唇上。
輕軟的,甜蜜的。
他本只是想嘗一下謝長生口中滋味,可唇舌相碰時,卻突然想到那一晚,謝長生帶笑的清明眼。
便控制不住地用力起來,舌糾纏著謝長生的舌,手用力地錮著謝長生的腰,讓他緊緊貼在自己胸膛上。
只恨不能將謝長生拆吃入腹。
他仔細回味著方才的吻,回味著與謝長生唇舌纏繞的滋味,目光如蛇似的,一遍遍描畫著謝長生的背影。
直到謝長生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轉過頭來看他,卻露出訝異的目光。
“血!”謝長生睜大眼:“顧緋猗,你在吐血!”
顧緋猗恍然回神。
他伸手去摸自己唇角,舌尖后知后覺傳來疼痛的感覺,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時候生生將舌尖咬破。
“不過是舌尖破了。”
顧緋猗擦去自己嘴角鮮血,又把那染了血的玉白手指舉起,問謝長生:“小殿下可要嘗嘗么?”
謝長生擰著眉,背過身去。
半晌后從他那邊傳來低低一聲“流氓”。
顧緋猗面上笑容更大,將那染血的手指湊到唇邊吮著-
過了正月,天暖起來,宮里便要準備新后的冊封禮。
顧緋猗又忙了起來。
他一連好七八日都只來得及抽空來喂謝長生吃口飯,便又匆匆走了。
自那次吻后,他再沒親吻過謝長生。
這倒是讓謝長生松了口氣。
這天謝長生正領著歲歲在宮里遛彎,突然收到謝澄鏡傳來的消息。
他詢問謝鶴妙與謝長生要不要與他一起出門踏青。
謝長生閑得無聊,自然欣然同意。
他摟著歲歲赴約,卻沒想到謝澄鏡口中的踏青竟是爬山。
古代的山沒有纜車,路也并不好走。
臺階時大時小,一會平緩一會陡峭。
更別提有的地方不光沒有臺階,還有未化開的滑溜溜的冰。
謝長生和歲歲,一人一狗,剛到半山腰就體力用盡,氣喘吁吁。
謝鶴妙分明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在用力揉腿,卻還是笑謝長生:“小傻子,你好弱。”
謝長生擺著手,說話如風箱:“我……呼哧……我不認同……呼哧……你的觀點……呼哧……因為強和弱……是具有相對性的……呼哧……相對論曾說……”
他累得實在是說不下去了,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使勁大喘氣。
一只手伸到謝長生面前。
謝長生抬眸,看到方綾——
按謝鶴妙的說法,他接到謝澄鏡的消息的時候,方綾正巧在他王府做客,便也順帶著把人捎帶過來了。
方綾問謝長生:“用我拉你起來么?”
謝長生搖了搖頭,把歲歲遞到方綾手上。
這會他的氣總算是喘勻了一些:“……你帶著它吧。”
方綾拖著歲歲的肚皮,掂了掂:“不是說它母親能獨自獵熊?怎么你這只都胖成球了?”
謝長生和歲歲一起用控訴的眼神看著他。
方綾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一下。
等四人終于來到山頂,才發現這里有一座涼亭,上面早已被人放好了點心與微微冒著熱氣的熱茶。
謝長生趴在桌上休息了好半天,嬌弱的脆皮男大生才終于緩緩恢復了體力。
謝鶴妙咬著煙管,又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壺酒來,自斟自飲著。
謝長生被嗆得咳嗽兩下,抱著歲歲躲到謝澄鏡身邊。
謝澄鏡今日精神很好,心情亦不錯。
他臉上一直帶著笑,見謝長生過來,伸手招呼他:“三弟,來。”
說著他走下涼亭臺階,往附近竹林走去。
謝長生好奇地跟在謝澄鏡后面:“去做什么?”
謝澄鏡含笑不答。
身后,謝鶴妙與方綾,以及隨行的侍從也都跟了上來。
謝澄鏡對侍從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住腳步后,帶著三人往竹林深處走。
謝長生看著吞云吐霧的謝鶴妙,嘴里念念有詞:“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山上一把火,獄長愛上我。”
謝鶴妙:“……”
“你就不能盼你二哥點好?”謝鶴妙沖謝長生皺了皺鼻子,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將煙熄了。
又走了一會后,謝澄鏡終于停下腳步。
他手指向前方:“看。”
順著謝澄鏡手指向前瞧去,謝長生竟看到了一小片田。
田壟挖的很深,四周覆蓋著厚厚一層積雪。
“這是大哥你的田?”
謝鶴妙面露驚訝,回頭看了一眼謝澄鏡,見謝澄鏡點頭,謝鶴妙又問:“這是要種什么?”
謝長生搶答了一段報菜名:“我知道,種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注②)
其余三人:“……”
方綾無奈地看了謝長生一眼,問謝澄鏡:“這應是水稻吧?”
謝澄鏡點點頭。
他站在田里,彎下腰,用手輕輕撫摸著地面上的積雪。
“我叫人開墾了這小片農田,引了山泉水來,恰好能種水稻。”
“但說來慚愧,”謝鶴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分明查了許多書、問了不少人,去年的產量卻比普通農戶種植還要少上一些。”
“不過,”謝澄鏡又道:“我已留了好種,今年收成也許會不錯。”
謝澄鏡緩緩站起身,笑著看向身后三人:“若能五谷蕃熟,穰穰滿家。若百姓安居樂業,天下盛平……豈不是美事一樁?”
謝鶴妙垂眸。
直到這會兒,他才明白過來謝澄鏡把眾人,尤其是他叫來登山的意思。
許是謝澄鏡知道了他已和西胡國之間的事情,才特意把他叫來,說了這些話。
正思忖著要如何回答,謝長生卻插話進來,打破了這片沉默。
他給謝澄鏡鼓著掌:“大哥哥你要努力種田啊,爭取畝產一千萬噸!”
“這么多?”
謝澄鏡的眼因吃驚而微微睜大,他愣了半晌,極難得的和謝長生開了句玩笑:“三弟,我是你大哥,不是什么會變戲法的幻人。”
謝長生突然想到一句話——
“大哥給你當樣子,你把大哥當祥子。”
謝長生噗嗤一聲自己把自己逗笑,不由分說往謝澄鏡后背上撲。
謝澄鏡接住大笑不停的謝長生,也跟著笑起來。
說笑一會后,四人又沿著原路返回涼亭。
侍從已為他們備好了午膳——除了謝澄鏡準備的食物糕點外,還有幾尾從山上現釣上的大魚,被架在炭火上烤。
這魚新鮮,就是刺多。
謝長生呸不明白刺,索性把魚放在一旁,一回頭看到謝鶴妙眼神放空,驚奇道:“二哥哥在睜眼睡覺!”
謝鶴妙:“……”
“我只是在想事情。”謝鶴妙道:“要說發呆,大哥才是在發呆。”
謝長生轉頭一看,果然見到謝澄鏡雙眼放空,正無意識地用筷子擺弄魚骨。
他扯扯謝澄鏡的衣袖:“大哥哥?”
謝澄鏡恍然回神,歉意道:“抱歉,只是在想我的水稻。”
謝長生眨了眨眼。
“哎,”
方綾用生硬的語調叫謝長生:“魚,剝好了,趁熱吃。”
謝長生低頭,見自己盤里堆滿了細小的魚肉瓣。
竟是方綾不知道什么時候幫他把魚刺分了出來。
謝長生怔了怔,問方綾:“你真好,你是想當我爸爸媽媽嗎?”
方綾:“…………”
他額頭青筋跳了一跳:“……你這呆子!亂講什么?”
謝長生忙撿起幾根身上歲歲掉的狗毛塞給方綾:“不生氣,給你這個,回家種在地里,春天能長出好多歲歲。”
方綾:“……”
他是徹底沒脾氣了。
夕陽落下后,溫度漸漸轉涼。
謝鶴妙要去酒樓,方綾要回家。
謝澄鏡送著謝長生回宮。
馬車上,謝澄鏡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長生問他:“大哥哥,還在想水稻?”
謝澄鏡應了一聲。
謝長生猶豫了一下。
他笑嘻嘻地告訴謝澄鏡:“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有可能會生出漂亮孩子,漂亮的稻子和另一種漂亮的稻子說不定也會生出漂亮的稻子,大哥哥,你覺得呢?”
謝澄鏡先是一怔,繼而眼睛一亮。
半晌后卻搖頭道:“似乎可行,但我對糧食了解的還是太少,需找有經驗的人問詢。”
他鄭重對謝長生道謝:“多謝。”
謝長生微微側身,避開謝澄鏡的禮。
他呵呵笑:“別謝我,謝袁爺爺。”-
馬車一路回了皇宮。
和謝澄鏡道別后,謝長生往毓秀宮走。
因他不在,宮中并未燃燈。
寢宮一片黑。
謝長生走進門,剛想叫陽蘿點燈,卻聞到一股白梅冷香。
一只冰涼的手從后面攬住謝長生的腰,使勁一用力,謝長生便撞在一片結實而冰冷的胸膛上。
謝長生昂起頭,果然看到了顧緋猗。
他剛想問問顧緋猗為什么一個人黑燈瞎火地站在這里,顧緋猗卻一摟著謝長生的腰,逼他用力靠在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則拖著謝長生的下巴,帶著力道,不讓他能低頭。
接著,顧緋猗低下頭去,猝不及防地含住謝長生唇瓣。
他舔咬著謝長生的唇舌,掠奪著謝長生的每一絲呼吸;
拖著謝長生下巴的手,分出一根手指去蹭謝長生的喉結。
直到謝長生胸膛劇烈起伏,身體徹底軟在他懷里,顧緋猗才終于停下這個親吻。
他意猶未盡地用舌尖舔去謝長生唇上水漬,湊近謝長生耳邊,一邊輕輕吹氣,一邊問他——
“為何小殿下吃了旁人的魚肉,滋味還是這般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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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工傷保險條例》
注②:出自《報菜名》感謝在2024-02-1711:44:01~2024-02-1800:59: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 49 章 “咱家有人了。”
“什么甜的酸的?你是不是沒吃晚飯,餓了?”
謝長生低聲嘟囔了一句,用袖子擦了擦嘴,把那令人不自在的觸感擦拭下去后,低頭從顧緋猗懷里鉆出來。
顧緋猗松開手,狹長的眸沉沉看著謝長生。雖嘴角帶著笑,但那笑意卻未抵眼底。
他道:“真是不乖。”
他拍拍謝長生的后腰,命令道:“去漱口,什么時候把那魚味都洗凈了再來說話。”
謝長生舉一反三:“那不漱口是不是就能不說話了?”
顧緋猗:“……”
謝長生又舉一反四:“那要是每天都吃魚,每天都能不說話了?”
顧緋猗:“…………”
顧緋猗似笑非笑地看著謝長生:“你想得倒美,小畜生。”
他叫來宮人點燃了燈火,送來了飯菜。
他夾起一塊萵筍遞到謝長生唇邊,謝長生就著他的筷子吃了,卻站起來:“我去躺一下。”
因跟謝澄鏡爬了一整天的山,這會兒一閑下來,只覺得渾身都酸痛,腿腳也脹得厲害。
在顧緋猗暗藏威脅的眸光中,謝長生硬著頭皮,知錯不改地把歲歲抱到了床上。
謝長生本是想放松一下腰腿,但摟著歲歲,把臉貼在它毛茸茸的肚皮里,也開始打起了瞌睡。
他迷迷糊糊地聽到一些細小的動靜,正似夢似醒間,卻突然覺得雙腳一暖。
謝長生猛地醒了,他發蒙地坐起來,低頭一看,才見自己的鞋襪不知什么時候已被脫去,顧緋猗坐在矮凳上,將袖子挽至手肘,正用一方潔白的布巾墊著自己的腳,將腳放入熱水盆中。
從謝長生的角度,只能看到顧緋猗高挺的鼻梁,和濃密像是扇子一樣遮住他狹長眸子的睫毛。
顧緋猗隔著布巾,用骨節按摩謝長生腳底:“走了那么久的路,不按揉一下,容易腿酸。”
謝長生縮了縮腳:“我自己來。”
顧緋猗卻握住謝長生腳踝,笑道:“別亂動,小殿下。”
顧緋猗一向對打理謝長生有種說不出的熱衷,這次也不例外。
他細致地幫謝長生在熱水中按揉著腳底,直到那盆熱水微微變冷,又拿了干布擦凈謝長生足上水珠。
分明已經結束了,可他仍不叫謝長生縮回足。
他把謝長生的腳放在他膝蓋上,又把謝長生的腳踝圈在掌心中,微微用力的握著。
顧緋猗抬眸,問謝長生:“小殿下喜歡金子么?咱家打一副金鏈條,把小殿下拴起來好不好?”
謝長生:“……”
“不好。”他搖頭,一本正經的表情:“你栓我,我的腿會栓栓的,心情也會栓栓的,還會長出血栓。啊,實在是太不健康了。”
聽著謝長生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顧緋猗兀自思索著——
不乖的小寵總要去和別人親近。
他這個做主子的又要如何對待?
他有些想把謝長生關在不見光的房間里,拴住脖子、手腳。
叫他從此以后只能見到,聽到,感覺到他一個人。
可腦海里又浮現出謝長生甩著袖子,邁著晃悠悠的步子到處亂走的樣子。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那樣的謝長生更生動些。
呼出一口悶在胸腔中的濁氣,顧緋猗看著眼前的潔白小腿,扯起謝長生褲腳,將唇印了上去。
他吮啃著謝長生的小腿,留下一串梅花一樣的紅色吻痕。
謝長生縮也縮不回去,只覺得小腿又癢,身體也開始跟著發軟。
他輕顫著吸了口氣,苦中作樂地給顧緋猗鼓掌:“你好像那個吸塵器成精,賜你稱號‘蟥阿螞’。”
顧緋猗:“…………”
他又氣又好笑地在謝長生腿上留了個不深不淺的牙印。
謝長生疼得吸氣,惱怒地朝他咧了咧嘴。
顧緋猗卻笑了一笑,將手背抵在謝長生唇上:“小殿下生氣了?要咬么?”
謝長生:“……”
他很懷疑顧緋猗就是想讓自己咬他,才來了這么一出。
他不想讓顧緋猗爽到,推開他的手:“沒有那種愛好,謝謝。”
顧緋猗收回手。
“在這之前,咱家也不知道咱家的口欲有這么重。”
顧緋猗整理著自己的衣袖,對謝長生溫和笑著,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不正經:“想必是小殿下滋味太好。”
他一根手指抵著謝長生的喉結,一路下滑至謝長生小腹:“等有時間,咱家把這全印上梅花痕,好不好?”
謝長生聽得面紅耳赤。
他想說什么,可對上顧緋猗的眼,竟覺得他是一條餓了許久的蟒,正盯著一塊鮮活噴香的肉。
謝長生整個把自己鉆到被子里,背過身去,不想理顧緋猗了-
正月一出,春暖花開。
禮部擇選吉日,為新后舉行了冊封儀式。
謝長生與謝澄鏡、謝鶴妙站在跪拜的百官前,看著新后穿著繁雜華貴的宮裝走過紅毯。
在典儀上,新后看起來頗有些強顏歡笑的味道。
謝長生表示能夠理解。
畢竟親姐姐就死在皇宮里,要嫁的人也是個比自己年齡大了幾倍的老頭。
謝長生不免唏噓,心里做了個小決定——
雖今天人來的齊全,且顧緋猗并沒有囑托他不能亂來。
但他還是決定不亂爬了。
謝澄鏡的感慨則表現得更明顯一些。
在新后經過的時候,也是微微閉目,面露不忍。
再看謝鶴妙,他無意識地把玩著掛在腰上的碧玉煙管,臉上仍是懨懨笑意。
見謝長生看過來,他挑了挑眉,笑:“等下要不要和二哥哥去酒樓喝酒?”
謝長生搖搖頭:“我女兒打獵去了,孫子進京趕考,他們等下回村里看我,我不能亂走。”
謝鶴妙怔了怔:“……啊?”
謝鶴妙看謝長生滿臉認真,竟不自覺把謝長生的話聽了進去,稍微一想才意識到原來謝長生又是在胡言亂
語。
謝鶴妙先是哭笑不得,繼而板起臉來故作嚴肅地逗謝長生:“小傻子,二哥手好癢,想借你的頭撓撓。”
謝長生猛地抱住頭。
謝澄鏡滿臉無奈:“二弟,三弟……不可打鬧。”
這邊話音剛落,前方響起樂聲。
新后隨著鼓點與鞭聲一路行至永和殿前,在老皇帝面前停下腳步。
她看了一眼穿著深紅蟒袍,噙著淡笑站在后方的顧緋猗,將顫抖的手放入老皇帝掌心。
冊封儀式結束后,便是熱鬧的酒宴。
老皇帝雖不喜歡新后那寡淡的長相,但想起今日在那宮裝的襯托下,新后溫婉的模樣,也覺得心癢癢。
他連喝三杯被顧緋猗加了避子藥粉的酒,很快就變得醉醺醺的了。
老皇帝酒品糟糕,一醉起來,慣愛吹牛說胡亂。
他說著自己早年征戰有多驍勇,又一個勁地追問顧緋猗有無看上的女人。
顧緋猗聽得心煩,目光定在下方謝長生身上,用謝長生來解膩。
謝長生今日穿了不少。
除繁雜的禮服外,頸間還圍了一條圍脖。
因他昨日起了興致,抓著謝長生,在他頸上吮下了星星點點的紅痕。
看著包裹嚴實的謝長生,顧緋猗突然生出一層層剝掉謝長生衣服的沖動。
正想得入迷,顧緋猗的舌尖卻傳來痛感。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舌尖竟又被自己生生咬破。
顧緋猗輕笑一聲,抬手擦去唇角溢出的一抹血,突然有個宮人匆匆行至他身邊。
“掌印……皇后娘娘……娘娘要見您。”
顧緋猗認出說話這人是新后從家里帶來的侍女。
可皇后找他,是為的什么事?
顧緋猗又瞥了一眼謝長生。
“馮旺,把人看好。”
馮旺知道顧緋猗口中的“看好”包含了許多事項。
如保護謝長生的安危,如記下謝長生有無格外喜歡的菜式。
又如謝長生和誰說了話,對誰露出了笑。
馮旺應了一聲,顧緋猗這才轉身離開。
吳璃。
吳家的小女兒,當今的皇后。
她緊緊攥著鳳袍裙角,后知后覺地悔恨起來。
她后悔了。
她不想當皇后了。
她不想因為想見到顧緋猗,就當老皇帝的皇后了。
——吳璃兩年前進宮探望姐姐時,對顧緋猗一見鐘情。
當聽說自己要替姐姐成為皇后時,吳璃除悲傷外,竟還暗藏著一絲喜悅。
她為自己能離顧緋猗更近一些而感到滿足。
可這滿足在剛剛變成了恐懼。
她不想侍寢。
不想和老皇帝行夫妻之實!
吳璃抹去額上汗珠,聽到外面傳來動靜。
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繡金紅袍、玉色系帶。
正是顧緋猗。
吳璃發呆地看著顧緋猗。
顧緋猗生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他有著謫仙下凡一樣的容貌,仿佛被山巔玉石精雕出的鋒利五官。
可多數時候,顧緋猗只是行走在陰影里,唇角總是含著一抹陰惻惻的笑,像一條伺機而動的蛇。
但沒人敢仔細端詳品味顧緋猗的容顏——世間萬民匍匐在皇權腳下,連皇上都不敢看,又怎么敢抬頭去看顧緋猗那雙淺琥珀色,宛如蛇瞳的眼睛。
隨著顧緋猗的走近,吳璃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顧緋猗看出吳璃表情中的癡戀,表情卻不變,只是淡淡問:“娘娘有事找咱家?”
吳璃如夢初醒,豆大的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掌印!”
她抹去臉上淚水,一股腦地把在腦海里排演了許多遍的話說了出來——
“掌印!本宮對你……本宮愿意做你的人!只要掌印愿意,從此以后本宮只伺候掌印,本宮什么都……”
話還沒說完,顧緋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吳璃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笑什么?”
顧緋猗問她:“娘娘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對咱家說過這些話么?”
求權的,求勢的。
或是什么都不圖,只圖他的人的。
男男女女,不知有多少人提出要與他對食。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往他這里送人。
這些年卻因知道他不喜,不敢冒犯,再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之前他都是怎么拒絕的來著?
“不感興趣。”
“不需要。”
現在的他卻需要換一種說辭了。
顧緋猗回味著他的舌與謝長生的舌纏繞糾纏、互相吮吸的,令人著迷的感覺,不自覺地又將舌尖抿出了血腥味道。
他咽下口中鮮血,對問吳璃道:“咱家有人了。”
“有、有人?”吳璃心一涼,下意識道:“本宮不信!”
顧緋猗冷了眸子。
“隨便娘娘怎么想。”
他沉沉道:“咱家希望娘娘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專心伺候陛下。”
“倘若娘娘執意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他輕輕伸手,將身旁足有半人多高的花瓶推倒在地,精美的瓷瓶乍碎成一地殘片。
顧緋猗在瓷片碎裂的聲音中瞇了瞇眼。
不想再看吳璃反應,顧緋猗踩著碎片,轉身離開。
他回了宴會,謝長生卻已經不在了。
招來馮旺,才得知謝長生吃得累了,已提前回了毓秀宮。
顧緋猗站在老皇帝身側,腦海里回想起吳璃那句不信。
這話倒是提點了顧緋猗。
顧緋猗想,他雖不需對旁人證明什么,卻應該從謝長生那拿點什么。
等宴席結束后,將老皇帝送去了皇后那,顧緋猗去了毓秀宮。
夜已深了,謝長生已睡下。
陽蘿守在外室正在打瞌睡,見顧緋猗來,無需他說什么
,自覺退了下去。
顧緋猗先去盥室洗干凈了身上酒味,才去了寢殿。
謝長生又把歲歲摟上了床。
見他來,歲歲立刻自覺地夾著耳朵尾巴,跳下了床,縮回到墻角自己的小窩里。
謝長生懷里一空,似是覺得冷了,下意識伸出手,在前面摸索了兩下。
顧緋猗看他劃拉空氣,覺得有趣,又把他亂動的手捉在掌心。
按住謝長生手腕的同時,他低頭含住謝長生的唇。
睡夢中的謝長生牙關不像平日里咬的那么緊,他的舌輕易便鉆了進去。
他把自己的舌尖血全都蹭在謝長生上顎上。
謝長生呼吸愈發粗重,因呼吸不暢,面頰也跟著漲紅。
又被吻了一會后,謝長生猛地坐起身,劇烈地深呼吸著。
他明顯還蒙著,看著顧緋猗,伸手摸摸自己濕漉漉的唇,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眼看著謝長生擰起眉頭,又羞又怒地揮舞著手臂:“顧緋猗,你……”
顧緋猗卻沒給謝長生說話的時間。
他脫掉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袍,露出雪白褻衣。
又扯了扯褻衣領口,露出脖頸與小片胸膛。
趁著謝長生傻眼的工夫,顧緋猗按著謝長生的后腦,把謝長生溫熱的唇用力貼在自己肌膚上。
“小殿下”
顧緋猗的手指插入謝長生濃密的發中,輕輕摩挲著,語氣帶著些笑——
“給咱家吮幾個印子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長生:夠了!蟥阿螞!
第 50 章 蟥阿螞,收手吧
謝長生反應了一會。
明白過來顧緋猗的意思后,他搖了搖頭。
異常真誠地看向顧緋猗:“蟥阿螞,收手吧。”
顧緋猗:“……”
謝長生有心給顧緋猗講講吻痕其實具有危險性,但顧緋猗卻明顯不是一個有耐心聽講的人。
他坐在謝長生對面,手帶著力度,按著謝長生的頭往下壓,讓謝長生的唇重新貼在自己皮膚上。
“快點。”顧緋猗道。
謝長生耳根傳來熱度。
他又抬了幾次頭,但都被顧緋猗重新按了回去。
“小殿下,聽話。”
顧緋猗催促道:“咱家明日要起早,不要耽誤咱家時間。”
謝長生仍不愿妥協。
他守著自己已然岌岌可危的男德,又嘗試了很多種方法試圖勸說顧緋猗。
包括但不限于——
“要不我去給你抓倆蚊子吧?”
“歲歲嘴大,讓歲歲來。”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要不我給你嗑個頭吧嗚嗚嗚!”
“好兄弟,要不然我給你拔個火罐吧。”
顧緋猗:“……”
他被謝長生氣笑,想扯起嘴角,卻又笑不出來。
謝長生清淺的鼻息落在他皮膚上,帶起一陣柔柔的癢意。
他只覺得剛剛被謝長生的唇沾過的皮膚竟開始發熱。
顧緋猗抬起謝長生下巴,反手捏住他臉頰。
謝長生像個荔枝似的,被捏開了口。
顧緋猗把手指和舌一起從那荔枝口探進去,胡亂攪著。
直到謝長生又呼吸不過來,這才放開。
他重新把謝長生的臉按在自己頸窩里:“是這么耗著,耗一晚上。還是給咱家吮幾個印子出來。小殿下自己選。”
謝長生緩緩深吸了一口氣。
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啃在顧緋猗皮膚上。
被親吻,和主動去親吻別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饒是謝長生心里清楚,他與顧緋猗只是各取所需。
可這一刻,顧緋猗用盡全力地圈著他,他用盡全力地咬著顧緋猗的皮膚。
竟也生出了一些他與顧緋猗抵死纏綿的錯覺。
謝長生在顧緋猗頸窩上足足啃出了四個紅印后,正要后退撤開,卻再次被顧緋猗按住后腦。
“再來點,小殿下。”
顧緋猗嫌不夠,拎著謝長生后腦的頭發,幫謝長生移動了一下位置。
這次是側頸。
顧緋猗不自覺闔眸,感受著謝長生柔軟的唇瓣停留在自己肌膚之上的觸感。
輕輕的吮吸力度,從頸部傳至全身,四肢,甚至指尖都跟著發麻起來。
顧緋猗愈發用力地扣著謝長生的后腦,把那烏黑的頭發纏繞在自己五指上。
再開口時,柔軟的聲線已完全啞了:“再用力點,小殿下。”
他按著謝長生在他兩側脖頸,鎖骨和胸膛上都留下了斑斑點點的紅痕后,終于心滿意足。
“呼……”
他沉沉從喉嚨里呼出一口氣來,拍了拍謝長生后背,贊道:“……好孩子。”-
翌日,天還沒亮,顧緋猗便起來了。
他揉著謝長生的耳:“小殿下,咱家走了。”
謝長生還睡著,隨口應了一聲“您吉祥,您慢走”。
等聽到腳步聲遠去后,謝長生便把歲歲叫上了床,人也放松了手腳,四仰八叉地繼續睡。
他以為顧緋猗又會像之前那樣出去一整天,甚至好幾天。
可中午的時候顧緋猗就忙完了事情,又回了毓秀宮。
謝長生還在賴床,顧緋猗看得不爽,不由分說把謝長生拖了起來,幫他穿好衣服,又叫宮人送來了水,幫謝長生擦了手臉。
棉巾劃過謝長生略顯紅腫的雙唇時,顧緋猗目光看向桌上銅鏡。
鏡中,他的深紅蟒袍與側頸星星點點的的吻痕交相輝映。
想起剛剛那幾位大人震驚瞪大的老眼,顧緋猗就忍不住想勾唇。
那幾人是怎么說的來著?
“恭賀掌印喜得美人。”
顧緋猗盛起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謝長生口中:“美人,等下跟咱家去養心殿。”
養心殿是謝長生最不愿去的地方。
沒有之一。
謝長生想也不想,拿出實在起不來想要逃課時的說辭:“不要,等一下我會肚子痛發燒咳嗽打噴嚏流鼻涕。”
顧緋猗:“……”
“等下才會發生的事,小殿下現在又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他又往謝長生口中喂一勺粥,語氣不容置喙:“小殿下必須去。”
必須去在老皇帝和徐美人面前轉上一圈。
陪他好好地把這出糊弄老皇帝的戲演了-
等到了養心殿,才發現不止老皇帝和徐美人。
新后也在。
見謝長生來,老皇帝第一句話就是:“長生,把里衣脫了。”
謝長生剛要拒絕,卻聽顧緋猗道:“咱家已經帶來了。”
一個小太監雙手捧著一個托盤上前,上面整整齊齊地疊著一件褻衣。
謝長生剛想撲在地上哭嚎“我的衣服你走得怎么這么慘”,卻又在掃到衣袖處的金繡時收回了動作。
他嫌這件衣服的刺繡磨得慌,從未穿過。
早就不知道扔在哪里去了。
也是難為顧緋猗還能從角落里把這件衣服找出來。
老皇帝喜滋滋地接過衣服,蓋在了徐美人的小腹上。
顧緋猗坐回到老皇帝對面他的座位上。
不等顧緋猗叫謝長生,謝長生已跟在他身后,坐在了顧緋猗身旁軟墊上。
顧緋猗一怔,滿意地彎起眉眼。
他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和謝長生能聽到的聲音問:“小殿下今日怎么這么聽話?不用咱家叫就坐過來了?”
謝長生覺得顧緋猗這問題純屬多余。
他也學著顧緋猗的樣子壓
低聲音:“不坐這,我坐哪?難不成,坐老頭,懷里呀?你傻啦?”
顧緋猗:“……”
他斜睨謝長生一眼,突然伸手,把大掌搭在謝長生腿上。
謝長生嚇了一跳,差點跳起來,腰上的寶石墜子撞到桌上,發出響亮的一聲。
老皇帝嚇了一跳:“怎么了?”
他看不到桌下顧緋猗的動作,以為是發生了什么事,神色滿是慌亂。
“無事,只是磕碰。”
顧緋猗淡淡道。
老皇臉上的不安這才褪去。
新后吳璃看著顧緋猗,突然開口詢問:“掌印的脖子怎么了?”
老皇帝聞言,再次看向顧緋猗。
他荒唐事做得多了,自然認得出顧緋猗脖子上的痕跡是什么。
先是一驚,繼而把眼睛睜得老大:“緋猗,緋猗?!這是誰給你留下的?!”
顧緋猗伸手摸摸自己脖子,微涼的目光略過吳璃。
吳璃眼神顫動,慌亂地躲過顧緋猗的目光。
“你什么時候背著朕有了女人?”
老皇帝沒發現身邊皇后的驚慌,對顧緋猗脖子上的吻痕又驚訝又好奇,追問不停:“是誰?宮里的人還是宮外的人?相貌如何?今年多大?”
聽著老皇帝的聲聲追問,顧緋猗的眸光突然落在謝長生身上。
他盯著謝長生,道:“說起來,小殿下曾見過他一面。”
謝長生:“……”
他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快死徹底了。
不等老皇帝追問自己,謝長生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知道!!是那個八十歲的沒牙老頭兒,是不是?”
顧緋猗:“…………”
他放在謝長生大腿上的手猛地用力捏緊,止住了謝長生的胡說。面上卻仍是如沐春風的笑意:“小殿下忘了?是那位人人都稱贊絕色的美人。”
謝長生搖頭:“你說什么?不好意思,剛剛聾了一下。”
顧緋猗輕笑出聲。
“絕色?”
老皇帝問:“緋猗,什么時候帶過來給朕瞧瞧?”
看著老皇帝眼睛像是聞到了油味的老鼠似的,顧緋猗心底劃過濃濃厭惡。
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淡笑:“他隨親戚出門探親,等回來后一定帶來給陛下看。”
“好好。”老皇帝道:“屆時朕給緋猗賜婚!賜大婚!”
顧緋猗淡笑著起身道謝。
重新坐下后,顧緋猗拿起奏折。
安靜了一會后,老皇帝又鬧起來,他猛地摔碎手中酒杯:“朕不要喝這個,朕的葡萄酒呢?!”
吳璃道:“陛下息怒。可是您說過的掌印前些天送來的葡萄酒?”
聽到吳璃又叫了一次自己,顧緋猗再次抬頭看向她。
吳璃像是早就知道他會看過來,這回不再慌亂,反而挺直了脊背,回望著顧緋猗。
顧緋猗平靜地收回目光-
喝了酒后的老皇帝漸漸睡了過去。
躺在榻上發出響亮的鼾聲。
吳璃厭惡地坐的離老皇帝遠了一些,又盯著顧緋猗瞧,看到他抬手,玉白的手指捏著一本奏折,輕輕拍謝長生的臉,又給謝長生整理了一下衣襟。
吳璃總覺得不太對。她又回想起剛剛顧緋猗與謝長生說話時親昵姿態,又想到宮人們議論的掌印留宿毓秀宮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了個不妙的猜測。
她對身旁侍女低語幾聲,那侍女便給顧緋猗帶了話去。
“本宮知道了,你的人是誰。”
顧緋猗聽了消息,看了一眼吳璃忐忑不安的眼,卻笑起來。
他問方才那小太監也要了一杯葡萄酒,將水晶杯湊到鼻尖聞了聞。
突然,他吐出緋紅舌尖,將一滴舌尖血落入那酒紅的酒液中。
叫醒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打起瞌睡的謝長生,顧緋猗將酒杯湊到謝長生唇邊,哄他喝了一口。
見著這一幕,吳璃已經徹底傻了。
她雖只是想詐一詐顧緋猗,卻沒想到他竟承認得這么痛快。
還……還敢在老皇帝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吳璃只覺心中,酸甜苦辣,種種滋味混合在一起,讓她眼眶發酸。
她匆匆站起身,回了慈寧宮。
回到寢宮,卻發現有一人站在房中。
是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吳璃記得他:“馮旺。”
“奴才是來幫掌印帶話的。”馮旺道:“掌印說,娘娘很聰明,也很機敏。”
“掌印說,他相信,娘娘這樣的伶俐人,下輩子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什……什么意思?”吳璃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下……下輩子?”
“掌印說,他答應了小殿下,要好好護著他。”
熊熊火光從馮旺背后燃了起來。
馮旺從火場中心退了出去。
他“啊”了一聲,想起自己還漏了顧緋猗的一句話,忘了告訴吳璃——
“咱家可是要為小殿下……守貞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