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中學7
咨詢室里, 尹杰在陸北絮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陸北絮照例給他倒一杯溫水。
“老師,我, 我想問你借部手機, 給家里人打個電話。”他道。
陸北絮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尹杰道:“老師, 我,我不想再在學校里待下去了,我昨天晚上, 又,又遇到鬼了!”
尹杰的身體顫抖起來,兩條并攏的腿不斷打著哆嗦。
陸北絮安撫他道:“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于是尹杰就把昨天下午他在教室里看到的,和晚上在寢室里看到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陸北絮,末了問:“老師, 你相信我嗎?”
陸北絮毫不猶豫地道:“信。”
她的神情一看就不是假的, 不是為了哄尹杰高興的,這叫尹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陸北絮也親近了起來。
他道:“其實我也知道, 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我真的看見了, 我們高三年級, 之前死掉的那些同學,警方都把他們定案為跳樓自殺,可是老師, 他們絕對不是跳樓死的,今天早晨的尸體, 老師你也看到了對不對?”
陸北絮點點頭。
尹杰再道:“老師你想想,雖然教學樓每一層的層高都比普通的房子高,但是再怎么高,我們這幢教學樓,總共也就才四層,就算從四樓最上方的天臺跳下來,也不至于摔成那樣。”
陸北絮點點頭,非常贊同尹杰的說法。
“而且老師你來得晚,你可能沒有看到,那個男生的腿腳,已經全部折彎了,這根本不像是跳樓摔死的,他,他分明是被陰齡殺死的!”
說到陰齡這個名字,陸北絮感覺自己周身的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她問:“那個陰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仇恨?你們……都對她做了什么?”
“不,不是我!”尹杰激動起來,“我什么都沒有對她做!是他們,是他們都罵她,都討厭她!”
“為什么要討厭她?”
“因為……”
尹杰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內疚,他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陸北絮也不催他,很有耐心地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尹杰才幽幽地道:“陰齡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她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她的媽媽靠賣煎餅掙錢,每天早晨都會推著早餐車,來到學校門口賣煎餅,好幾次都被同學們撞見,所以同學們都不太看得起她。”
“只是因為這樣?”
如果只是因為這樣,那這些學生也太沒有同理心了。
尹杰卻搖了搖頭,“事情還是得從我們班的五個女生說起,她們當中有一個人叫韓影,因為家里非常有錢,父親又是當官的,經常給老師送禮,所以她在學校就算橫行霸道,老師們也都會忍讓她三分,同學們也特別巴結她,但是,陰齡卻是個例外。
陰齡的成績很好,還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只是她不喜歡說話,也不怎么和別的同學交流,有好幾次韓影找她,想借她的作業抄一抄,但是陰齡從來不借,而且面對韓影,陰齡也總面無表情的,韓影就以為陰齡對她有意見,讓她沒面子,下不來臺,于是韓影聯合了另外的四名女生,開始找陰齡的麻煩,還給陰齡取了個綽號,叫大餅女。”
“后來呢?”
“后來……后來韓影她們就好像欺負陰齡欺負上癮了,其他同學為了巴結韓影,也都在背后嘲笑、孤立陰齡,陰齡又不敢反抗,到后面,韓影她們越來越過分了,陰齡沒辦法,只能跑去跟老師反映,可是老師卻只問了她一句,為什么她們只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你應該找找自己的原因。”
聽到這,陸北絮都替陰齡感到絕望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一個月前,某一天的深夜,陰齡從3號教學樓的頂樓天臺上跳了下去,再后面發生的事情,老師你也知道了。”
尹杰說完,咨詢室里的氣氛陷入了沉默。
陸北絮聽完整個過程,心里頭感到無比地壓抑。
陰齡只是因為原生家庭的不幸,養成了內向不愛說話的性格,可她成績好,將來考一個好大學,未必不能擁有美好的人生,卻就這么被毀了。
但還有一個問題,陸北絮不明白,便問尹杰:“你怎么會對陰齡的事情了解得那么清楚?”
連陰齡去找老師,老師怎么回復的,尹杰都能一清二楚,想來陰齡跟尹杰的關系應該走得比較近。
事實也正如陸北絮猜想的那樣。
尹杰道:“我和陰齡原本是同桌,還能說得上話,我也算是她的朋友,只是……”
尹杰低下頭,不敢再說下去了,陸北絮便接過他的話道:“只是這件事情發生后,你怕被牽連,怕和陰齡一起被霸凌,所以你就遠離了她?”
似是被陸北絮說中了,尹杰低著頭默不作聲。
這也就難怪了,尹杰為什么會被陰齡盯上。
“你也別太自責了。”陸北絮略略違心地道,“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想自保也沒有錯。”
可如果,當時哪怕有一個人,對陰齡給予溫暖,陰齡也不會走上絕路。
“老師,可以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嗎?”尹杰再次懇求道。
陸北絮掏出手機遞給尹杰。
尹杰接過手機,開始給他的家里人撥打電話,借口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他家里人原先是不同意的,不過好在今天是周六,讓尹杰回家過個周末也不會太耽誤學習,所以到底還是同意了,答應尹杰中午就過來接他走。
尹杰這才放下心,把手機還給陸北絮,“謝謝老師。”
道完謝,他起身就要離開咨詢室,陸北絮卻攔了他一下,問:“你有手機嗎?”
尹杰答道:“有的,在家里。”
陸北絮重新把手機遞給尹杰,“給我一下你的手機號吧,萬一之后學校有什么事,或者你那邊再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聯系我。”
尹杰聽后欣然答應,他正愁沒人相信自己,一個人彷徨無助著,心理老師愿意幫助他,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就把自己的號碼存進了陸北絮的手機里,再撥一下他自己的電話。
之后,陸北絮就把尹杰送出門去了。
尹杰走后,曹薇等人才進來,曹薇問:“怎么樣?他說什么了?”
曹薇問完,其他人也都在等著陸北絮的回答。
陸北絮便把她從尹杰那里聽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說出來。
那么剩下的事情,陸北絮也都能串聯起來了,尹杰口中說的,霸凌陰齡的女生,其中三個應該就是她昨天,在三樓教室里見到的那三名女生,至于另外兩名,很可能就是死去的小雨和云云。
“那我們還有什么好怕的?”白瑞軒高聲道,“這女鬼明顯就是為了報復曾經欺負過她的人,我們又沒有欺負過她,她沒道理來找我們。”
“對對對。”柳絲絲連連點頭附和,然后用崇拜的眼神望向白瑞軒。
白瑞軒能這么想倒也沒錯,可是陸北絮他們幾個老玩家卻知道,在逃生游戲里,玩家們根本不會處于絕對的安全。
陸南風好心提醒白瑞軒:“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誰知白瑞軒并不領情,用不善的眼光上下打量陸南風,“不用你提醒我。”
說罷,他拽住小武的胳膊轉身就走。
等走出咨詢室,走出3號教學樓,白瑞軒才甩開小武,邊往職工宿舍樓走去,邊沒好氣地問小武:“剛才那男的,是他長得好看還是我長得好看?”
小武:“……”
小武半天沒說話。
可也就是這半天的沉默,叫白瑞軒的脾氣一下上來了,“說!”
白瑞軒停下腳步,轉身惡狠狠地瞪著小武。
小武沒辦法,只能陪著笑臉道:“當然是……白,白哥好看。”
他嘴上這么說,實際任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神情要多假有多假。
白瑞軒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朝小武的腿上狠狠踹去,“你再給我說一遍!”
小武吃痛,卻又深知白瑞軒折磨人的手段,只能忍著痛,盡量讓自己發自真心地恭維道:“白哥好看!那姓陸的算什么?怎么能跟白哥比?白哥天下第一帥!”
聞言,白瑞軒的氣這才消了些,繼續氣呼呼地回職工宿舍樓去。
一回到宿舍樓,白瑞軒一屁股坐到床上,吩咐小武:“去,給我去衛生間打兩盆水來。”
他昨天晚上都沒洗澡,難受死了,什么時候遭過這種罪?但要說現在去洗澡,內心又忍不住地害怕,畢竟恐怖片他不是沒看過,總有一些愛作死的炮灰,他可沒那么蠢。
所以指揮小武,是來得最安全的辦法。
可誰知小武這回,竟出奇地沒有聽他的話,反倒也在床上坐了下來,“我,我不去。”
“誰她媽允許你上床的?!”
白瑞軒一腳把小武踢下床,對小武的行為怒不可遏,“你膽子肥了是吧?你是不是以為我現在治不了你了?!”
小武給他當助理,從來都只有當牛做馬的份,別說跟他坐同一張床了,就是同桌吃飯都不配。
他怒瞪著摔倒在地上的小武。
小武急忙道歉:“白哥白哥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打我啊,你忘了昨天其他人說的嗎?禁止校園霸凌很可能是規則,你……”
“我規你個頭!”白瑞軒一巴掌拍到小武的腦門上,“你當我傻?還校園霸凌,你是學生嗎?我是學生嗎?你充其量就是個給我打工的狗,怎么著?我以前指揮得了你,現在指揮不動了是吧?”
“對不起白哥,我錯了,我去給你打水。”
小武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跑出門,往外面走廊的東邊跑去。
而留在房內的白瑞軒,自從來到這里后,心里頭積蓄起來的悶氣總算都發泄了個干凈,頓時通體舒暢。
然而氣是發泄完了,人是冷靜下來了,結果這一冷靜,剛才小武說的話,竟是忍不住地在他的腦子里播放了起來。
小武說,禁止校園霸凌很可能是規則……
白瑞軒有點慌了,這么些年下來,他打小武都打習慣了,剛才氣頭上根本壓制不住,現在想來才感到陣陣后怕。
可他又想到熊遷手上的傷。
熊遷才剛到這所學校,就算得罪人也只會得罪玩家,所以那傷不是熊遷自己弄的,就是有玩家傷的熊遷,而那名玩家到現在都沒事,想來他也不會有事的吧?
山陰中學8
下午, 由于學校再次發生了命案,同學們更加人心惶惶起來。
校方努力維持著紀律,宣揚關愛學生心理健康等言論, 但即便如此, 也壓制不住學生們的害怕。
陸北絮和陸南風走在校園里, 聽得邊上路過的兩名女生,談論起早晨的命案。
“怎么辦?不會真被五班的那個尹杰說中了吧?咱們高三年級……鬧鬼了?”
“我,我現在也覺得不對勁了, 你想想,之前四樓沒被封鎖的時候,還能說死掉的那些同學是自殺,可……可現在四樓已經封鎖了啊,門都打不開,昨天死掉的那個人,他, 他是, 怎么爬上天臺的?”
“你們在干什么?!”一聲冷喝打斷兩名女生的談論。
那兩名女生回頭,看到站在她們身后不遠處的,是一臉陰沉的蔡主任, 不由大驚。
要知道校方可是嚴禁學生們私底下說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的, 怕引起恐慌。
現在被蔡主任當場抓包, 兩名女生頓時害怕了, 趕緊腳底抹油,互相依偎著快步跑了。
蔡主任也沒心思去追她們,見陸北絮和陸南風也在這里, 他緩和了臉色走上前來。
“兩位老師在這呢,正好, 我正要去咨詢室找你們。”
陸北絮問:“蔡主任有事?”
蔡主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早晨發生的事情,想必兩位老師也都已經知曉了,你們對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看法?當然是學校鬧鬼了。
可這實話卻是絕對不能對蔡主任說的,否則惹怒蔡主任,人家一個不高興把他們辭退了,那就完蛋了。
陸南風道:“學生們的心理狀況確實出了很大的問題,需要好好引導,剛才那兩個學生的話,蔡主任也別放在心上,我們過后會找她們聊聊的。”
陸南風說得一本正經,字里行間透露給蔡主任的,都是科學積極的態度,這叫蔡主任點點頭,十分滿意,臉色也更加緩和了。
蔡主任道:“現在的學生啊,一天到晚神神鬼鬼的,書都白讀了。”
這話陸北絮和陸南風沒法接,他們可不想聽蔡主任的抱怨,是以陸北絮便問蔡主任:“蔡主任來找我們是有什么事嗎?”
在陸北絮的提醒下,蔡主任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奧是這樣的,明天不是周天了么?出了這樣的事情,學校呢,就想正好趁這個周末,由你們幾位心理老師,于明天上午在報告廳,給學生們舉辦一場心理講座。”
“這么急?”陸北絮意外道,畢竟他們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心理老師,短時間內哪里能準備充分?
蔡主任似是也知道這個決定太臨時了,便道:“幾位老師放心,講座的稿子呢,學校一早就擬定好了,晚點會讓人送來,你們到時候看看,可以稍作修改。”
那陸北絮就放下心了,反正到時候玩家們照著稿子聲情并茂地念一遍,想來也差不多了。
·
告別蔡主任,陸北絮和陸南風回到心理咨詢室,把有關舉辦心理講座的事告訴眾人。
柳絲絲撇了撇嘴,“最討厭這種要上臺講話的活動了,你們去吧,我可不想去。”
顧惜勸她:“絲絲,我們現在都是隊友,得一起行動。”
豈料柳絲絲壓根不接受顧惜的好意,“馬屁精,我看你來到這里以后,顯得自己能耐了。”
“我……”
顧惜想要解釋什么,可看柳絲絲的樣子,怕是也聽不進去,她也不由得有些惱了,懶得再理會柳絲絲了。
曹薇冷眼看著她們鬧不和,見她們鬧完了,才涼涼地說一句:“不想去講座可以,就是不確定蔡主任說的話會不會是規則,要不你替我們試試?”
言下之意,萬一蔡主任要玩家們辦講座,是條規則,那么不去講座的人豈不是違反規則了?
曹薇這話分明是在威脅柳絲絲,柳絲絲聽得來氣。
她本來就在跟顧惜鬧別扭,結果現在別的玩家也都站在顧惜那邊,她就像是被孤立出去了一樣,叫她的心里頭涌起了巨大的委屈,跺跺腳轉身跑出去了。
其他人也懶得管她,各自走了,按照原先的分配方式,去自己的咨詢室值班。
很快,陸北絮所在的咨詢室里,只剩下了她和陸南風,還有一個顧惜。
顧惜向陸北絮示好:“陸小姐,明天要怎么做,我都聽你們的。”
她說得一臉真切,陸北絮也不好太過冷淡,只道:“嗯,你明天跟著大家就好。”
至于明天到底會怎么樣,也只有等到明天再說了。
這個時候,陸北絮的手機冷不丁震動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時間,已經是下午的兩點鐘了,她收到了一條來自尹杰的短信。
尹杰在發來的短信上說:陸老師,有一件事情我忘記告訴你了,其實我一直都懷疑,陰齡不是自殺,因為陰齡她很愛她的媽媽,她媽媽對她一直抱有很大的期待,她有時候也會流露出對大學的向往,所以我總覺得……她不像是會自殺的樣子。
看完尹杰的短信,陸北絮知道,尹杰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到家了,不過他在短信上說的內容……
陸北絮的眉頭不禁顰了起來。
尹杰的懷疑并非沒有道理,陰齡長期忍受韓影她們的欺負,成績卻依舊很好,聽尹杰之前也說過,陰齡還拿了學校的獎學金。
如果陰齡真存了向死的心,她也沒必要這么努力地學習了,難道……她真是被人害死的?
“你們先繼續值班,我去趟女生寢室。”陸北絮匆匆交代完這一句,直奔出門,向著學生宿舍樓的方向跑去。
如果陰齡真是被人害死的,那么兇手只可能是韓影她們,她必須得去找她們一趟了。
只可惜今天是周六,學校又出了這檔子事,不知道韓影她們是在寢室,還是也像尹杰那樣,給家里人打電話接回去了。
想到這,陸北絮腳步加快,匆匆趕到了女生寢室的樓下。
她向宿管阿姨道明來意,要找韓影她們說點急事,拜托宿管阿姨上去喊人。
宿管阿姨一聽是急事,也不敢耽誤,馬上上去喊人了,讓陸北絮在下面等著。
陸北絮就這么在寢室樓下等了好一會兒,韓影才跟在宿管阿姨的身后,邊打哈欠邊慢慢悠悠地下樓來。
除了韓影,另外的兩個女生并不在。
韓影看見陸北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步伐更加散漫了,走到陸北絮面前,不耐煩地問:“是你?你來找我做什么?”
陸北絮并沒有把韓影的態度放在心上,直接開門見山地道:“有些關于陰齡的事,想要問你一下。”
不料,韓影一聽到陰齡這個名字,臉色“唰”地一下沉了下去,看向陸北絮的目光也警惕了起來。
“什么陰齡?我不知道!”她冷冷地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陸北絮卻在她身后幽幽地道:“我得到了一個消息,說陰齡,是被人害死的。”
果然,這話一出口,韓影的腳步立馬頓住了,背影僵直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盡管她在努力壓制了,可到底才是個高三學生,有些情緒是怎么壓也壓不住的。
是以她的這個反應,叫陸北絮心中的猜想,一下得到了證實。
沒想到陰齡的死,竟真的跟韓影有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韓影大嚷一句,兩只手捂住耳朵,背對著陸北絮落荒而逃。
陸北絮漠然地看著韓影逃跑的身影,沒有追上去,選擇就這么讓韓影走了,反正她想要的消息已經拿到了。
她要做的,只是安全度過這場游戲,至于抓犯人的事,不在她的職責范圍內,雖然私心里,她很希望像韓影這樣的人,能夠惡有惡報。
拿到線索后,陸北絮不再在學生宿舍樓這邊多留了,沿路返回心理咨詢室去。
之后一下午的時間,她就在咨詢室里等待著,看還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像尹杰那樣的學生。
遺憾的是,她沒能等到。
不過學生沒等到,倒是等到了前來送明天心理講座稿子的老師。
陸北絮收下稿子,向那老師道了句謝后,就目送著老師離開了。
她回到辦公桌前,把稿子粗粗地翻閱一遍,越看越覺得,這稿子與其說是演講稿,不如說是劇本。
上面每個人要說什么話,什么時候說,說完該做什么,全部都一一列出來了。
逃生游戲似是生怕玩家們到時候沒那個能力控制住場面,便用這稿子,事無巨細地幫玩家們都安排清楚了,他們只需要跟著上面寫的,演一遍就成。
于是陸北絮便把這些稿子分發到了每個人的手里。
接下去的時間,她便待在咨詢室里熟悉稿子,為明天的演講做準備。
不知不覺,時間就又到了晚上。
陸北絮和其他玩家,照例一起值班到夜晚的九點鐘,這才關了咨詢室的門。
因著今天是周六,學生們不上晚自習,陸北絮從咨詢室出來的時候,整幢3號教學樓已經漆黑一片了,透露著陰森恐怖的氣息。
“我,我們快走吧。”顧惜害怕地道。
她一邊瑟縮著身體,一邊打量四周,恨不得貼到陸北絮的身上去。
陸北絮也不愿再在這里多待哪怕一秒鐘的時間,和顧惜、陸南風,還有另一間咨詢室里出來的熊遷跟曹薇,一起快步回職工宿舍樓去。
在路過早晨,高個子男生摔死的地點前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的緣故,陸北絮莫名地,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藏在暗處窺視著他們。
山陰中學9
陸北絮一行人加快腳步, 離開這棟3號教學樓,直奔后面的職工宿舍樓去。
此時,職工宿舍樓里, 白瑞軒, 小武, 還有柳絲絲都在里面,走廊上亮著慘白慘白的白熾燈。
顧惜一進房間,就看到柳絲絲翹著個二郎腿, 坐在床上擺弄手機。
而柳絲絲看到顧惜,頭也不愿抬一下,臉色也在顧惜進來后,更加沉了下去。
“絲絲,我有話想和你說。”顧惜坐到床邊,跟柳絲絲好言好語地道。
但柳絲絲并不想聽,轉了臉, 拿后腦勺對著顧惜, 一副不愿多搭理的樣子。
顧惜嘆了口氣,自顧自道:“絲絲,逃生游戲里面很危險, 一個不小心就會死, 不是開玩笑的, 像我們這樣的新人如果想活命, 必須要跟老玩家打好關系,尋求保護,不然一旦遇到事情, 要是沒人幫你不就完了?”
顧惜說得很誠懇,柳絲絲心里也明白, 但柳絲絲就是很不得勁。
從前顧惜跟在她身邊,從來都是她說什么,顧惜應和她什么,結果來了這里以后,顧惜卻甩開她,處處去巴結別人,彰顯能耐,這不是在故意給她臉色看嗎?
“你膽小怕事,想要去舔老玩家的腳,那你盡管去好了。”
“你……我怎么跟你說不通呢?”
顧惜無奈,第一次覺得和柳絲絲溝通起來這么費勁,不過她還是好言再提醒柳絲絲一句:“絲絲,我是作為朋友,想好心提醒你,那個白瑞軒不是什么好的,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結果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柳絲絲炸了,轉過身怒瞪著顧惜,“怎么?你去捧別人的臭腳就是尋求保護,我找白瑞軒就不行了?顧惜,你要不要這么雙標?”
“絲絲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白瑞軒的脾氣,看上去是好相處的嗎?他對自己的助理是什么態度你也看到了,根本不像電視上表現出來的那么溫文有禮。”
“我們家白哥什么樣子,還輪不到你來說。”
“絲絲你……你簡直就是個戀愛腦。”
“我戀愛腦?我看你才是個小人,見不得別人好。”
“……”
陸北絮耳聽著邊上有間房里,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再一細聽,正是顧惜和柳絲絲那兩人。
不過她們吵著吵著,大概是最后誰也沒能吵贏誰,就都熄火了。
宿舍樓里再次寂靜下來。
此時外面的夜色來得更加深沉了,不知從哪升起了一團輕薄的夜霧,灰蒙蒙的,在白瑞軒和小武房間的后窗外蠕動著。
白瑞軒的腦袋睡在和窗戶的同一個方位,正當他睡得迷迷糊糊時,一股寒氣滲了進來,吹在他的太陽穴上方處。
冰冰的,涼涼的,像是有誰拿了冰塊,放在他的腦袋旁似的。
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眼珠子轉一圈,發現黑漆漆的房間里,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床下的小武也在地上睡得好好的。
呼……
白瑞軒松了一口氣,提起來的心又放下去了。
不過……為什么還是覺得腦袋涼涼的?
他偏過腦袋,看一下床邊上的書桌,書桌上方就是扇靠北的窗戶,由于窗框老化嚴重,無法完全閉合,露出條明亮的縫隙。
白瑞軒伸手,指尖放到縫隙下感受一下,果不其然,他感受了一陣徹骨的寒涼。
他凍得縮回手,心里頭有些發怵,因為這陣寒涼非常地不對勁!
五月的天,到底哪里來的寒涼?就算是冰箱里的溫度,也比不上它。
白瑞軒的心里隱隱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仰起頭,望一眼窗外,卻見窗戶外面竟莫名其妙地多了團灰蒙蒙的霧氣。
那霧氣在緩慢地蠕動著,可就是怎么也散不去。
白瑞軒想,難道剛才的那陣寒涼,就是這霧氣通過窗戶縫隙滲進來的?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他就不用擔心了。
他不禁暗怪自己真是太過膽小了,怎么一些霧氣就把他嚇到了?說起來還不是因為白天他揍了小武,擔心會不會觸犯規則。
都怪小武。
白瑞軒憤憤地瞪向地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小武,腳伸出被窩,用力地踹了小武一腳。
小武被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叫白瑞軒更來氣了,不過他現在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動作,踹完小武后收回腳,準備繼續睡。
不料,就當他剛要躺回去時,余光一瞥,瞥見窗外的夜霧,似乎蠕動成了一個形狀。
他感到奇怪,好奇心起來了,再次偏首朝窗外望出去。
只見窗外,灰蒙蒙的霧氣貼在窗戶上,漸漸蠕動成一個上圓下窄的形狀,最后兩團黑洞暈開在其間。
這是……骷髏頭!
白瑞軒大驚,“啊”地一聲叫出來,“鬼,有鬼!”
他的這聲喊叫,把地上的小武吵醒了。
小武睡眼朦朧地醒來,坐起身,揉揉眼睛問:“白哥,你怎么了這是?”
他問完,就見白瑞軒整個人都嚇得驚慌失措,抱著被子麻溜地爬去了床尾,手指一個勁地指向后窗,“鬼,外面有鬼!”
“鬼?”
小武再次揉揉眼睛,順著白瑞軒手指的方向,也朝窗外看去,可是窗外……什么都沒有,只有一些樹木暗影,在夜色下隨風晃動。
乍一眼看上去,的確有點像是魔鬼在張牙舞爪。
“白哥,你是不是看錯了?哪有鬼?那就是些樹。”
樹?
白瑞軒抱緊被子,小心地睜開一只眼睛,結果就像小武說的那樣,窗外果然只有一些樹,無序地晃動著。
除此之外,半點灰霧的痕跡都沒有。
“不可能。”白瑞軒傻了,“灰霧呢?怎么不見了?剛才明明有一團灰霧的!它還變成了一個骷髏頭!”
“骷髏頭?”小武更加摸不著頭腦了,“沒有啊白哥,外面挺正常的啊。”
“你上來。”
“啊?”
“我讓你上來!”
“奧。”
小武聽話地爬上床。
白瑞軒則在小武上床后,麻溜地爬下去,順便把床上的被子也一并帶走,鋪到小武先前睡的地上。
“白哥你這是……”
“別廢話,我們交換位置。”
“……”
這做法叫小武感到很是不滿,不過他也沒辦法拒絕白瑞軒,只能接受了。
而白瑞軒就算和小武交換了位置,他躺到地上,躺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睡著,腦袋還是要時不時地抬起來,看一眼窗外。
不過好在,他再也沒有看到奇奇怪怪的東西了,后半夜他擔心的事情,再沒有發生。
盡管如此,他先前受到的驚嚇可是實打實的,心緒難以平復下來,到底是很難入睡了。
他就這么睜著眼睛,內心惶惶然地撐到了天亮。
天亮后,外面的走廊上,傳來玩家們起床走動的響聲。
聽到這響聲,白瑞軒也趕緊掀開被子,起身去到外面,呼吸下新鮮空氣,順便散一散他這一晚上在被窩里,被悶出來的滿身熱汗。
他來到走廊上,正好看到2號房里,陸北絮走了出來。
見到陸北絮,白瑞軒的精神松懈幾分,嘴角扯出一抹笑,跟陸北絮打招呼:“早。”
陸北絮奇怪地看了眼白瑞軒,“早。”
這白瑞軒一大早怎么怪怪的?
“白哥白哥,你還好不?你昨晚上撞鬼的事……”小武咋咋呼呼地從房間里跑出來。
他話說到一半,冷不丁對上白瑞軒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這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
“撞鬼?”1號房的曹薇聽到小武的話,也走了出來。
另一間5號房的柳絲絲同樣來到廊上,慌兮兮地問:“誰,誰撞鬼了?”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白瑞軒的臉上。
白瑞軒看小武的眼神都要噴火了,小武也自知自己犯了錯,不敢面對白瑞軒。
但現在依照其他人的架勢,顯然他不說個清楚,其他人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只能把昨天晚上白瑞軒半夜驚醒,說有鬼的事告訴大家。
“他說的是真的?”熊遷聽完整個過程,沉聲問白瑞軒。
白瑞軒沒辦法,只能實話實說:“我,我是看到了,窗外有一團霧氣,然后,然后它變成了一個骷髏頭!”
說到骷髏頭,白瑞軒的臉色隱隱發白起來。
熊遷冷笑一聲:“看來你是被鬼盯上了。”
“什么?被鬼……盯上了?!”白瑞軒的聲調終于變了。
他想到昨晚的那團灰霧,只有他看見了,小武卻沒看見,難道……
“不可能,不會的!”他惡狠狠地瞪向小武,“你不是說是幻覺嗎?你不是說是幻覺嗎?!”
“白哥白哥,你先別激動。”小武怕白哥又要揍他,趕忙安撫道,“熊先生說的也不一定會是對的。”
“沒錯,他說的不一定是對的。”白瑞軒惡狠狠的眼神又轉向熊遷。
熊遷可一點都不怕白瑞軒,還要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對其他人說一句:“他已經被鬼盯上了,我勸你們最好都離他遠一點,不然小心受到牽連。”
說完,熊遷只管自己下樓去了。
曹薇跟在熊遷的身后離開。
最后是陸北絮和陸南風,他們略帶同情地看了白瑞軒一眼后也走了,畢竟今天上午,他們還有個心理講座的任務要去完成。
于是一眾玩家都下樓了。
不過陸北絮回頭看了下,在他們的身后,只有顧惜跟了上來,柳絲絲和小武都還在二樓的走廊上,陪在白瑞軒的身邊安慰著。
一直到大家快要走到3號教學樓的時候,柳絲絲三人才追上來。
白瑞軒的臉色雖然仍舊很難看,但比先前要好上不少,大家也沒誰會有閑情去關心他。
眾人繼續朝著3號教學樓走去。
遠遠的,陸北絮就看到咨詢室門口站了個人。
等離近了,她才看清那人是誰,正是穿著白襯衫,戴了副眼鏡的蔡主任。
“蔡主任等很久了?”陸北絮問,順便瞄一眼手機,發現現在的時間還沒到八點鐘。
蔡主任道:“我也才剛來,專程來領你們去報告廳。”
陸北絮點點頭,左右他們也沒什么好準備的,去咨詢室里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份演講稿后,就隨蔡主任走了,去往報告廳。
報告廳的位置還要往東邊去一些,陸北絮等人到的時候,里面已經有很多學生在陸陸續續地進場了。
待到講座開始后,先由校領導發表講話。
陸北絮在下面等著,估摸了下時間,這么一個校領導接一個校領導地發言過來,恐怕這講座得花費一上午的時間,簡直窒息。
等好不容易輪到玩家們上臺了,陸北絮差點都要犯起困來了。
但這還不算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他們上臺按照演講稿上的內容開始演講,講到一半時,白瑞軒的臉色突然不對勁起來。
不是早上他受驚過后的不對勁,是變成了一種逐漸漲起來的漲紅色。
并且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弓起背,手死死地捂住肚子,似乎在努力壓制著什么。
邊上的柳絲絲擔心地問:“白哥,你怎么了?”
柳絲絲這一問,引得陸北絮等人也頻頻朝白瑞軒看去。
結果就聽白瑞軒道:“我,我肚子痛,想上廁所。”
原來只是想上廁所,陸北絮還以為他臉漲得那么紅,是不是鬼上身了。
“絲絲,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白瑞軒忍著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溫柔地牽住柳絲絲的手。
他本來想找小武的,可現在正在演講的人是小武,沒法被打斷,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柳絲絲了。
他深知柳絲絲是他的腦殘粉,比起別的玩家,柳絲絲愿意陪他去的概率更高。
結果不出他所料,柳絲絲本來還在猶豫,可當目光落到他們兩相交的手上時,一陣難以言說的超級幸福感,直沖上柳絲絲的大腦。
柳絲絲臉頰紅紅地答應:“好,好,我陪你去。”
她把稿子交給身邊的陸北絮,拜托陸北絮,等輪到她演講的時候,讓陸北絮幫她把稿子一并演講掉。
至于白瑞軒的那一份,則胡亂交給了另一邊的曹薇。
兩人扔下這堆爛攤子,也不管臺下的學生們和校領導了,著急忙慌地下臺找廁所去。
“廁所,廁所他媽到底在哪?!”白瑞軒憋得一張臉通紅通紅的,生了一肚子的氣。
怎么偏偏在這種時候肚子痛?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痛,是一種要拉稀的痛!
但凡不是拉稀,他都忍得住,唯獨拉稀,那是半點不敢賭的,連個屁都不敢相信。
他真是覺得自己倒霉到家了。
“快了白哥,就在前面了,我扶你進去。”
柳絲絲貼心地扶著白瑞軒進男廁所,所幸大家都去聽講座了,現在廁所里沒人。
山陰中學10
進了廁所, 白瑞軒仍舊拉住柳絲絲的手不放,“你,你先別走。”
早晨熊遷說他被鬼盯上了的那句話, 還在他的耳邊回響, 叫他害怕極了。
“好我不走, 我就在這陪你。”柳絲絲溫柔地安撫著白瑞軒。
白瑞軒總算稍稍放下心了,選了個隔間進去。
而外面的柳絲絲,大概因著看不見白瑞軒的人了, 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道:“白哥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我們這些粉絲,在好多個日夜里通宵不睡,就為了給你打榜,幫你懟黑粉,我們都非常支持你……”
柳絲絲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她對白瑞軒的喜歡, 可隔間里的白瑞軒已經忍得快要爆炸了。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 在柳絲絲激情澎湃的話語中,爆發出連聲的“噼里啪啦”。
那聲音,堪比驚雷。
隔間外的柳絲絲, 說話聲頓時止住了。
“……”
空氣陷入詭異的安靜, 一股難言的臭味飄散開來, 在廁所里流淌。
白瑞軒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為了活命,他寧愿選擇在粉絲面前丟臉, 也不愿冒著自己一個人上廁所的風險。
只是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沒帶紙!
“絲絲,你,你帶紙了嗎?”他忍著強烈的羞恥心,艱難地開口,問外面的柳絲絲。
可柳絲絲已經被他剛才的連環驚雷給嚇住了,老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等她反應過來了,她才道:“奧我,我帶了。”
她說罷掏出紙巾,要給白瑞軒遞進去,結果白瑞軒卻道:“不用了,我找到了。”
原來就在剛才柳絲絲嚇住的那片刻里,有一只纖細的,慘白慘白的手,從白瑞軒的隔壁間伸了過來。
那只手上拿著一包全新的紙巾。
既然有的選,白瑞軒當然是不想再在粉絲面前出丑的。
他接過隔壁間遞來的紙巾,順便想跟隔壁間的廁友道謝,然而他剛張開嘴想說話,卻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剛才的那只手,纖細,柔和,好像是一只女人的手!
但這里是男廁所,哪來的女人?
況且那只手的顏色,慘白慘白的,根本,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
意識到這一點,白瑞軒的整個人都恐慌了起來。
他再次想起熊遷說,他被鬼盯上了的事,拿著紙巾的手開始不住地栗栗發顫。
同時,他感受到了頭頂,有一片陰影籠罩了下來,心底突然冒出一種很強烈的直覺,似乎有什么東西,此刻正在窺伺著他!
他鬼使神差地將頭抬了起來,一寸寸地往上抬,目光落到與隔壁那間廁所,中間相隔的擋板上。
擋板上方的空隙處,出現了一顆披頭散發的頭顱。
那頭顱的頭發長長的,黑黑的,一直從上面垂掛下來,兩顆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瞪著白瑞軒!
它沖白瑞軒咧開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絲,絲絲……”
白瑞軒想喊,卻怎么也喊不出來,想逃,可四肢竟僵硬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好在他的大腦還有一絲清明,拼命地壓制住自己聲音里的抖動,對外面的柳絲絲道:“你還是,把紙再給我送點進來吧。”
柳絲絲不疑有它,欣然答應,“行,我給你從門縫底下塞進去。”
“等等。”白瑞軒咽了口唾沫再道,“你去隔間遞給我吧,隔間下面的縫隙,要,要寬敞。”
說到這,他生怕柳絲絲起疑,不忘對柳絲絲說幾句好話,“你剛剛跟我說的,我都知道了,等我們出去以后,我會報答你的。”
柳絲絲笑了,“白哥你人真好。”
她高高興興地拿著紙巾去白瑞軒的隔壁,心里面控制不住地暢想起,等出去以后,自己和白哥在一起的美好未來。
可誰知,當她一推開隔壁的門,眼前的一幕叫她整個人都當場傻住了。
下一秒,她爆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啊啊啊啊!!!”
砰!
一只慘白的手伸出來拽住柳絲絲的衣領,把柳絲絲一把拽了進去,緊接著,廁所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白瑞軒幾乎是連褲子都來不及穿,連滾帶爬地逃出廁所,直沖向外面。
“有鬼,有鬼啊!!”
他一路大喊大叫,瘋了似地在校園里奔跑起來,跑到操場那邊,直到感覺自己的頭頂上,有陽光照耀下來,不禁全身一個松懈,一屁股跌坐到草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視線慌里慌張地掃一圈四周,見整座操場都空蕩蕩的,建筑樓都離得很遠,一顆狂跳的心臟這才略略平穩下來。
他看到了,剛才,那只鬼!他絕對不會看錯的,真的有鬼!
可是柳絲絲……
柳絲絲怕是活不成了。
他用力地掐一把自己腿上的肉,讓自己清醒清醒。
此時此刻,死里逃生的慶幸已經壓過了他對柳絲絲的愧疚。
如果能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么做的。
既然柳絲絲是他粉絲,那,那關鍵時刻保護他,替他去死,也是應該的。
白瑞軒這么自我安慰著。
至于報告廳那邊,他暫時是不會再回去了,還是操場來得安全,畢竟這里這么空曠,又有太陽。
可是他不回去了,陸北絮等人卻因為始終不見他和柳絲絲回來,心里頭難免升起不好的預感。
正當大家暗自猜測紛紛時,一聲尖叫闖進報告廳。
“死人了!廁所,廁所死人了!!”
這一聲尖叫,讓整個報告廳都嘩然了。
學校的校領導們、老師們,全都急得站了起來,一邊維護學生們的秩序,一邊往廁所趕去。
講座是再也進行不下去了,陸北絮也趕忙跟在一眾老師的身后,去往廁所。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白瑞軒和柳絲絲出事了!
她臉色難看地來到廁所外,只見很多人都已經把廁所圍堵了起來。
盡管如此,還是擋不住從男廁所里面,飄出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陸北絮第一時間在人群里搜索起來,卻見柳絲絲和白瑞軒都不在,不禁心下咯噔,難道他們真的都出事了?
“我進去看看。”熊遷自告奮勇地大步往男廁所里邁去。
結果沒過一會兒,他就捂著鼻子急慌慌地跑了出來。
能把熊遷這么一個高壯的男人嚇成這樣,足見男廁所里面的場景會有多恐怖了。
熊遷直奔向旁邊的垃圾桶,對著垃圾桶大吐特吐。
陸北絮過去問他:“怎么樣?里面死的是誰?”
她問完,其他玩家也過來,等著熊遷的回答。
熊遷吐完后,拿袖子一抹嘴巴,才道:“柳絲絲,死的是柳絲絲。”
“什么?”顧惜面色一白,腳下發軟,朝后趔趄一步,幸好陸北絮及時扶住她。
她的眼眶立馬紅了,“怎么會是……怎么會是絲絲?那,那白瑞軒呢?白瑞軒在哪?!”
白瑞軒……
大家再次抬頭,在人群里搜尋起白瑞軒的身影。
可人群里沒找到,倒是在走廊的盡頭處,曹薇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那。”她道。
眾人的視線順著曹薇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那里有個人逆著光站著。
即便看不清臉,單從身形上判斷,大家也不難確定,那個人就是白瑞軒!
顧惜幾個箭步就飛快地沖了上去,拎住白瑞軒的衣領,“你把絲絲怎么了?絲絲為什么會死?你為什么還活著?!”
“放開!”白瑞軒抓住顧惜的手,一把甩開顧惜,“她死了,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
“我是讓她陪我來廁所,可是她被鬼盯上了,我總不能為了救她,不要我自己的命吧?”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眾人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畢竟為了自己的性命,在遇到危險時丟下同伴逃跑,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之后,警車再次“嗚啦嗚啦”地來到學校。
這件事由校方出面解決,陸北絮一眾玩家也插不上手了,倒是校方似是怕他們會出去亂傳,或者也搞起鬧鬼的一套言論,專門派了蔡主任過來,找他們聊聊。
這一聊,一直聊到快吃晚飯的時間,蔡主任才離去。
眾人的心全都沉了下去,第一名死去的玩家出現了,可是大家還沒搞懂,陰齡怎么會盯上柳絲絲的?
曹薇提議:“我們派幾個人去食堂打包飯菜回來,之后大家復盤一下手頭上的線索。”
目前也只能這樣安排了。
等負責打包飯菜的玩家都回來了以后,曹薇把咨詢室的門一關,對眾人道:“都說說吧,你們都是什么看法?”
熊遷冷哼一聲,不屑道:“能有什么看法?被鬼盯上的人明明是姓白的,最后死的卻是柳絲絲,你們覺得這會是巧合嗎?”
“你放屁!”白瑞軒怒道。
眼看著兩人即將爭吵起來,顧惜弱弱地插話進來:“等一下,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白瑞軒會被鬼盯上?”
有關這一點,陸北絮也想不通,她原以為被鬼盯上的人會是陸南風。
陸北絮便直接問白瑞軒:“你昨天都做了什么?”
白瑞軒面上閃過心虛,支支吾吾道:“沒,沒做什么,我就是……跟我的助理,鬧了幾句口角。”
他這說話時的表情,一看就是沒說實話,陸北絮只好再把注意力放到小武的身上。
一時間,所有玩家都看向了小武。
小武頂不住那么多人的壓力,只能把昨天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白哥他,他就是心情不好,踹過我兩腳。”
說完,他又緊張兮兮地問:“難道,難道禁止校園霸凌真是規則?白哥他觸發了?可,可我們也不是學生啊。”
“或許不是校園霸凌,而是打人的手法。”陸南風忽然道。
他這一推論,叫大家都愣住了,但細細一想,確有幾分道理。
顧惜聽得雙眼亮起來,“那就是說,我們不要踹人,就可以平安度過這場游戲了?”
“沒那么簡單。”陸北絮道,“規則不一定只存在一條。”
顧惜茫然了,“還有其他的規則嗎?那我們怎么才能知道?”
熊遷再次冷笑起來,“怎么知道?簡單啊,等再有玩家死了,你就知道了。”
顧惜:“……”
顧惜害怕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你這話說得怪嚇人的。”
到最后大家商量了一通,也沒能商量出個對策來,只確定一點,不能踢人,但這算是什么規則?
也許只能像熊遷說的那樣了,繼續等,等下一個死亡玩家的出現。
眾人依舊照例,在咨詢室里值班,值到九點鐘,才回職工宿舍樓去。
只是今晚,玩家里少了柳絲絲,顧惜實在不敢一個人住,跑去1號房,敲響了曹薇的房門。
“曹小姐,我,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住?求求你了。”
聞言,曹薇沒多說什么,側開身,讓顧惜進房了。
看到這一幕的陸北絮,縮回身體,把房門一關,回到床邊問陸南風:“對于柳絲絲的死,你怎么看?”
陸南風一邊鋪床一邊回道:“那個小武,不簡單。”
“你是說……”
“我們先前根據食堂高個子男生,對尹杰態度的轉變,推斷出禁止校園霸凌,很可能是規則,那么照理,玩家們都該警醒,不會輕易對別人動手,但白瑞軒還是動手了。”
陸北絮點點頭,她明白陸南風的意思了,“你是懷疑,那個小武,他故意激怒了白瑞軒。”
“有這個可能,畢竟他在白瑞軒的身邊當助理,怕是受了不少氣。”
如果真像陸南風分析的那樣,那這個小武也確實不簡單,至少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憨。
“對了,熊遷手上的傷,是不是你弄的?”陸北絮抓住陸南風鋪被子的手,語氣認真了起來。
陸南風停下,直起身看著陸北絮,笑了下道:“什么都瞞不過你,不過你放心,按現在的形勢來看,我不會有事的。”
他傷了熊遷在先,如果禁止校園霸凌是規則,那么首先被鬼盯上的人應該是他才對,但結果卻是白瑞軒,所以他之前才得出了另一個推論,或許不能踹人才是規則。
至于那個高個子男生對尹杰態度的轉變,恐怕僅僅只是因為學校死的人太多了,他怕尹杰被他欺負,一時想不開也去跳樓,他會惹上麻煩而已。
“床鋪好了,睡吧。”陸南風把陸北絮摁到床上坐下,他自己則自覺地去了地上。
地上也鋪了一床被子,是他從別的空房間里拿來的,前兩晚他都是這么睡的,把床讓給了陸北絮。
可是這會兒,陸北絮看著陸南風那么一個大高個,卻要委委屈屈地蜷縮在地上,頓時于心不忍起來。
“那個……陸南風,你,你睡得累嗎?”
“累。”
陸南風似乎就在等著陸北絮的這句話,他倏地從地上爬起來,麻溜地翻身上床。
陸北絮愣了,“你……”
陸南風耳朵紅紅地道:“北絮,地上實在太硬了,我想上來睡,可以嗎?”
他眨了下眼睛,像只毛茸茸的金毛一樣,渴望又真誠地望著陸北絮。
陸北絮一時愣住了,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等點完頭她才反應過來,陸南風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讓她心軟?
這個家伙。
“你睡外面,不許擠著我。”
她沒好氣地把陸南風趕到了床的邊邊上,但由于這張床實在太小了,兩人還是擠到了一處。
陸南風干脆側過身,一把將陸北絮攬進了懷里。
陸北絮詫異了下,陸南風卻在她耳畔道:“別動,就這樣睡。”
山陰中學11
陸北絮靠在陸南風的懷里, 一動都不敢動了,渾身好似僵住了一般。
她雖然跟陸南風認識了很多年,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親密過, 這還是頭一回。
一時半會兒的, 她怎么也睡不著了, 倒是身側的陸南風,很快陷入了沉眠。
這個時候,陸北絮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她拿出手機一看, 手機界面亮起刺目的光,上面跳出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尹杰。
尹杰?他大半夜的突然發信息過來,難道是有什么急事?
陸北絮心頭一跳,趕忙點開短信查看。
可當她看清短信上的內容時,瞳孔狠狠一縮!
尹杰在短信上只寫了兩個字:救我!
出事了!
陸北絮倏地從床上坐起來,這一動靜不小心把身側的陸南風驚醒了。
陸南風見陸北絮突然坐起身, 一直盯著手機看, 他也意識到了什么,同樣坐起來,問:“怎么了?”
陸北絮把手機遞到陸南風面前, 給陸南風看尹杰發來的短信。
陸南風看后, 眉頭也是鎖起了, 道:“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打電話是來得最方便的手段, 但……陸北絮考慮到,為什么尹杰是給她發短信,而不是打電話?
恐怕是因為, 尹杰那邊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打電話!那么她如果貿貿然地把電話撥過去,會不會反倒害了尹杰?
想到這, 陸北絮趕緊在手機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給尹杰發去: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然而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后,尹杰那邊卻是半天沒有回信。
不是尹杰不想回,而是現在的他,根本不敢回!
他躺在自家臥室的床上,整個人蜷縮起來,藏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就在剛才,他做了個噩夢,突然驚醒過來,發現房間里的燈都關著,漆黑一片。
他轉了個身就要繼續睡,可誰知,他余光一掃,在房間的門邊,和衣柜的夾角那里,掃到了一個人影!
有個人影站在那!
那人影不算高,瘦瘦的,四肢細長,頭發長長地垂落到身前。
尹杰雖然看不清那人影的長相,但是,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在盯著他!
他房間里的門明明是鎖上的,對方是怎么進來的?且看對方的身形,還有長長的頭發,分明,分明是陰齡啊!
霎時,尹杰全身的血液都冰涼了下去。
他整個人蜷縮進了被窩里,似乎只有被窩才能帶給他一絲絲的安全感。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能夠感覺到,背后那道陰毒的目光,還在!
情急之下,尹杰沒別的辦法了,只能掏出手機給陸北絮發去一條求救短信,然后很快,他收到了陸北絮的回信。
可是,正當他要再回復陸北絮的時候,他冷不丁地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就在他的身后響起,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朝著他的后背靠近!
瞬時間,恐懼像只大手一樣,把尹杰死死地扼住!
尹杰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但這時,一聲天籟卻從門外傳了進來。
“小杰,你在房間里干嘛呢?窸窸窣窣的,是不是又在打游戲了?”
是媽媽!
也就在他媽媽剛說完這句話后,尹杰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后的陰冷感消失了。
他猛地掀開被窩,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之后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下床,去把房間里的燈打開。
燈打開的剎那,房間里亮了起來,他仿佛一下子從深淵中跳出來,回到了光明的地方。
“小杰?”
媽媽還在門外,敲了敲門。
尹杰過去,拉開了房門。
門外,果然站著他媽媽,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小杰,你這是怎么了?你這兩天的精神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
尹杰連連搖頭,“媽,我,我看到……”
看到陰齡了!
可是“陰齡”這兩個字,在尹杰的喉間打了個轉后,又到底咽回去了。
其實在他第一次撞鬼的時候,他就已經跟他爸媽說過了,可他爸媽非但不信,還認為這是他為了逃避高考,故意編造出來騙他們的。
至于學校死人的事,他們也跟校方一樣,認為是學生們壓力太大導致的。
是以尹杰知道,就算他現在再說一遍自己撞鬼了,爸媽也是不會相信的,說不定還要生氣。
再一個,他也怕自己說多了,陰齡會去纏上他的爸媽,那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連累爸媽。
他道:“媽,我,我想明天回學校去。”
剛才的事情已經告訴了他,即便他回到家,陰齡還是會纏著他的,這說明就算他躲到了天涯海角,也根本沒用!
既然這樣,他不如回到學校去,至少在學校的宿舍里,他還有室友,不會像剛才那樣孤身一人。
“行,媽明天給你收拾收拾東西。”
說完,他媽媽轉身回房間去了。
尹杰悄然呼出一口濁氣,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小腹酸酸脹脹的,想要上衛生間了。
好在衛生間離他的臥室不遠,臥室里的光正好能夠照到衛生間。
他想趁現在沒事,趕緊把衛生間上了,否則要是再忍下去,忍到后面忍不住了,還得跑出來。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把里面的燈打開后,再走進去。
等放完水,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通體舒暢,來到水池前洗手。
一邊洗,他一邊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就像他媽媽說的那樣,他這些天的精神狀態很不好,臉色憔悴不堪。
“對,對不起,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可是,可是我也沒害過你啊,你放過我好不好?求求你。”
尹杰對著鏡子說話,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
然而令他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衛生間里的燈,突然滅了!
他嚇得渾身一抖,卻見自己的周身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種黑暗已經到了叫他完全摸瞎的程度了,可是衛生間里,明明還有窗戶的啊!總不能連窗戶外的光都沒有了。
還有好端端的,燈怎么就滅了?
尹杰的心當即涼了一半,“媽……媽!”
他一邊大喊大叫,一邊直往衛生間的門口沖去。
但等他沖到門邊,伸手一把拉開門后,門外的場景,叫他徹底傻眼了。
深沉的夜色下,一條長長的走廊橫亙在他的身前,有夜風迎面吹來,吹得他的脖子冷嗖嗖的。
他一下就懵了,因為這里,根本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他艱難地邁出一步,踩上外面的走廊,腿肚子都開始打哆嗦了。
隨著他的腳步邁出去,外面的景象顯露得越來越多。
他看到這條長廊很長,他在最東面,而另一端的最西面,通往一方黑漆漆的樓梯口,且沿路有三扇門,門上各有一塊藍底白字的牌子,其中離他最近的一塊,上面寫著:高三(二)班。
二班……
那他現在所處的是……
他僵著脖子抬起頭,果然,在自己身后的那扇門的上方,同樣有塊牌子,寫著:高三(一)班。
他面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了個干干凈凈,嘴唇發白,牙齒都打顫起來。
高三(一)班,高三(一)班……
他怎么會出現在高三(一)班?!
這里明明已經被學校封鎖了,整個四樓都被封鎖了,他怎么會出現在這?!
回家,他要回家!
他慌里慌張地轉身重新進門去,期望回到門里,他能重新回到家中的衛生間,期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可是,他終究要失望了。
門里面的場景,已經不再是他家的衛生間了,而是一間昏暗的,空蕩蕩的教室。
在教室的第四組,最后排靠窗的課桌前,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靛藍色的校服,被窗外投進來的夜光照亮了半邊身體,叫尹杰依稀能夠看清,對方低著頭,頭發黑黑的,長長的,一直垂掛下來,外加厚重的齊劉海,擋住了大半張臉,剩下的小半張,皮膚慘白慘白的,甚至慘白中還發著青!
是陰齡!
此時的尹杰嚇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嗓子完全失聲了,腦子里只瘋狂地冒出一個念頭:跑!
他轉過身拼了命地朝西側的樓梯跑去。
同時,他掏出手機立馬給陸北絮撥去了電話。
他記得學校安排心理老師都住職工宿舍樓里,這就說明,那位心理老師就在學校!而他現在唯一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對方了!
嘟……嘟……
手機響了兩下,很快被接起,對面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喂?尹杰,你在哪?”
聽到這個聲音,尹杰幾乎是哭出了聲來,“救我,陸老師,陸老師你快救救我,我在學校,我在四樓!那個陰齡,她也在四樓,她要殺我!”
尹杰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恐懼了,對著電話大喊起來,可是喊完他又發現,電話沒聲了。
他拿下手機一看,電話竟不知什么原因中斷了,他再一看信號,連信號也沒有了。
頓時,他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陷入絕望。
沒有信號意味著他無法再聯系外界,可是他不死心,仍舊一連給陸北絮撥去了好幾通電話,結果不出所料,沒有一通是能打通的。
而這個時候,他也已經來到了樓梯口,只能一邊舉著手機找信號,一邊腳步“噔噔噔噔”地踩著樓梯往下跑。
但詭異的是,他發現,從三樓到四樓的樓梯那,本該用來封鎖四樓的鐵門,竟然消失不見了!
整條樓梯,暢通無阻,叫他順利地跑了下去。
他內心雖然感到奇怪,但這會兒也確實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了,只慶幸還好鐵門不見了,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他扶著樓梯扶手,拐個彎繼續朝樓下跑去,卻沒注意到,他剛才跑過的地方,那面墻上掛著一塊圓形牌子,而牌子上標示著一個數字:4。
對此,尹杰毫無所察,只一個勁地不停地跑,跑到連自己都記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久。
直到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他實在沒力氣了,半邊身體靠上樓梯的扶手,才逐漸意識到一個問題。
“教學樓總高也才四層,可是,可是我跑了這么久,早就已經超過四層了,為什么還沒有跑到底?!”
這個認知叫尹杰強烈地心悸了起來。
他猛一抬頭,朝墻上看去,結果,他終于看到了,那面標示著數字“4”的圓形牌子!
4……
這里是四樓!
原來他根本,從來就沒有跑出過四樓!
他的雙腿一下就軟了下去,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樓梯上,面如死灰。
跑不掉了,他跑不掉了。
他捂著臉慟哭起來。
這一哭再也收不住了,似是要把這段時間以來,所有壓抑著的情緒,全部都發泄出來。
可是哭著哭著,他又忽然停住了。
他重新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里驀地只剩下了呆滯與麻木。
隨后,他四肢一動,從地上略顯僵硬地站了起來,再轉身,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朝著樓上走去。
噠……噠……噠……
尹杰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穩健,頻率也很勻速,直到走完四樓還要往上的那段樓梯,他來到了一扇緊閉的鐵門前。
鐵門厚重,上面隱隱散發出鐵銹味,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開啟過了,但尹杰卻只是伸手輕輕一推,就把鐵門推開了。
鐵門外,有大片的夜光傾瀉進來,將尹杰的影子長長地拉到地上面。
尹杰背著光,步伐依舊不帶停頓地,走進了這扇鐵門。
也就在他進門后,四面八方的冷風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全部朝他席卷過來,將他的衣服吹得緊貼在身上,皺皺巴巴。
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若失去了知覺一般,拐個彎繼續向前走,來到了地面的邊緣處。
很快,他的半只腳掌踏出了邊緣,而腳掌底下,是空的,距離底下的地面有段非常高的距離,只瞧一眼,都叫人頭暈目眩。
“尹杰!”
好像有人在叫他,可尹杰的臉上仍然是麻木的,不帶一絲表情地,將另一只腳踏空踩了出去。
下一秒,一抹黑色人影劃破夜空,從高處直直地墜落了下去,“砰”地一聲,砸到水泥地上,砸到了正巧趕來的陸北絮和陸南風的面前。
陸北絮步伐止住,呆呆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水泥地上,從高處墜落下來的尹杰。
尹杰已經趴著一動不動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在陸北絮的眼前逝去。
可這還沒完,令陸北絮更加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摔在地上的尹杰靜止了幾秒鐘后,突然又動了起來!
“小心!”
陸南風趕忙拉上陸北絮退遠幾步。
陸北絮就見眼前的尹杰,像是喪尸電影里面即將喪尸化的人類一樣,四肢關節在地上以不正常的角度折彎,發出骨頭碎裂的“咔咔”聲。
那聲音極為恐怖,如同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掰著尹杰的四肢,把尹杰生生掰斷!
最后,尹杰的半邊頭骨更是像西瓜一樣,“嘭”地碎裂開來。
陸北絮看得面色一白,不敢再看下去了,趕忙拉上陸南風往回跑。
她終于明白了,先前的高個子男生,以及現在的尹杰,他們的死相究竟為什么會那么慘!
那根本不是摔慘的,是被陰齡報復的!
她咬緊牙關,幾乎是將自己的體能全都爆發了出來,才終于帶著陸南風重新跑回職工教學樓。
此時的職工教學樓內,其他玩家都還在沉睡,走廊里靜悄悄的。
不過1號房的房門在陸北絮和陸南風上來以后,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曹薇一直有留心陸北絮房間里的動靜,自然早就注意到他們大半夜出去的事。
這會兒她聽到樓梯那傳來動靜,便知是他們回來了,于是打開門,半邊身體倚在門框上,問:“你們去哪了?”
問完,她用審視的目光將陸北絮二人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通。
直覺告訴她,這兩人一定有發現。
面對曹薇的盤問,陸北絮原本也沒打算隱瞞,她雖然不是很喜歡曹薇,因為曹薇這個人一直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這樣的人不適合當隊友,但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這會兒能見到曹薇,她還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些些的安心。
她道:“尹杰,他死了。”
“什么?”這個消息著實叫曹薇意外。
曹薇直起身,臉色凝重了起來,“你們怎么知道?你們在哪看到他的?”
陸北絮道:“3號教學樓,我們親眼看到,他從天臺上跳了下來。”
這話一出,曹薇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問:“他不是離校了嗎?怎么回來了?”
陸北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按照他的膽量,他絕對不敢大半夜自己一個人回來的,除非……”
“除非瞬間轉移。”陸南風補充道,“前一秒在家,后一秒,出現在了3號教學樓。”
沒錯,只剩下這么一個解釋了。
陸北絮再道:“而且更奇怪的是,通往四樓的樓梯,明明被一道鐵門封住了,可是他卻依舊上去了。”
這便說明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了,那道鐵門,根本成了個擺設,安全系數等同于零。
“那接下去你們怎么打算?要通知校方嗎?”曹薇問。
陸北絮想了想還是道:“算了,再等等吧,最遲明天早上,尹杰的尸體就會被人發現,如果我們現在通知校方,之后要是卷入了警方的調查,會很被動。”
萬一到時候被視作嫌疑犯就糟了,所以保險起見,陸北絮覺得他們現在只能當做不知道,一切等明天早上再說。
于是她和陸南風,跟曹薇匆匆告別一句后,趕緊回房間去了。
回到房間,她一屁股坐床上,心口處“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還沒能從剛才看到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陸南風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的手上。
她仰起頭大口大口地給自己灌下幾口,手腳這才找回一些力氣。
山陰中學12
第二天一早, 3號教學樓前又圍了大群的人,照例出現一輛警車,對周遭進行盤問。
陸北絮趕到的時候, 遠遠地就見尹杰的尸體被人抬上擔架, 蓋上白布。
他的媽媽在一旁哭得幾次差點昏過去, 嘴里一直嚷嚷,說小杰昨天晚上明明還在家里,為什么會突然來到學校?
圍觀的學生們也開始小聲議論, 不止是尹杰媽媽的話,更是疑惑尹杰怎么去到的天臺?
“不會……真的鬧鬼吧?”
“這尹杰之前就一直神神叨叨的,喊著鬧鬼,我看這事兒,確實不簡單了。”
陸北絮耳聽著學生們的議論,一轉頭,在人群外圍, 看到了韓影, 還有另外兩名跟著韓影的女生,分別是周文欣和高茹霏,陸北絮曾在三樓的教室里見過她們。
她們三人的臉色都不大好, 站在那, 一言不發,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陸北絮朝她們走過去, 那三人立馬警覺了起來。
韓影不客氣地問:“又是你?你來做什么?”
陸北絮忽略掉她不好的語氣,默了默道:“你們想知道尹杰是怎么去到的天臺嗎?”
韓影臉一撇,“不想知道。”
然而她不想, 剩下的周文欣和高茹霏卻到底被陸北絮勾起了好奇心。
尤其是周文欣,問:“為, 為什么?”
陸北絮看著周文欣的眼睛,幽幽道:“因為他說……他看到陰齡了。”
陰齡!
這個名字可是一下踩中了對面三名女生的痛腳。
周文欣臉一白,邊上的韓影見狀,一把將周文欣拉到身后,“你少在這危言聳聽,小心我告訴校方,我看你還能不能在學校里待下去。”
說罷,她拉上周文欣轉頭就走,剩下的高茹霏也緊跟上她們的步伐。
陸北絮也不攔她們,只是最后再說一句:“如果你們有什么想法,可以隨時來咨詢室找我。”
聞言,周文欣回頭看向陸北絮,不過只看了一眼,就被韓影給扭轉了回去。
韓影問:“怎么?你想去找她?”
周文欣訕訕道:“不,不是啊,我就是好奇,尹杰真的看見陰齡了?”
這個問題其實韓影自己也好奇,但面上還得強硬道:“你這么好奇,要不要找尹杰作伴去?”
“不了不了。”周文欣連連擺手。
她到底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轉頭看向另一側的高茹霏,“茹霏,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突然被叫到名字,高茹霏好似才醒過神來,“啊?奧,我就是在想,學校總是出這些事,我們要不要休學,干脆回家算了。”
可是回了家,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尹杰?畢竟她們剛才也聽說了,尹杰這個周末明明回家過了,卻仍然死在了3號教學樓前。
而也就在尹杰死后,整個高三年級都炸開了鍋,學生們紛紛嚷著要回家,不想住宿了。
于是一整天,陸陸續續地有家長來學校接孩子回家,外加處理案件的警方,學校里格外熱鬧,高三年級也停課了一天。
陸北絮待在咨詢室里,心情格外地沉重。
她來到窗戶前,見外面的天色陰沉了下來,有冷風呼嘯著,將樹木刮動地“嘩嘩”作響。
這天氣,看來即將有一場大雨要落下。
“陸,陸小姐,我想上廁所,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下?”顧惜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忽然有些難以啟齒地問陸北絮。
陸北絮回頭看向顧惜,要是換作之前,她一定會像陪曹薇那樣,也陪顧惜去廁所的,但發生了柳絲絲的事情,再加上她之前陪曹薇去廁所,還看到了陰齡,這會兒要說沒點忌憚是不可能的。
但再一衡量,這段時間,顧惜總跟在她的身邊,還從超市里幫她買東西帶回來,她到底是收了人家的一些好處。
拿人手短啊。
陸北絮默默哀嘆一聲,只好答應顧惜:“我可以陪你去,不過我只能在廁所外面等你。”
這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顧惜艱難地咬了一下唇,她大概也看出來了,這是陸北絮的極限了,她要是再多說什么,萬一陸北絮反悔,那就更糟了。
“好吧。”她道,“謝謝你,陸小姐。”
陸北絮沒再多說什么,起身,讓陸南風繼續在咨詢室里值班,她則先陪著顧惜去趟廁所。
等走到廁所門口后,陸北絮在外面停住了腳步,對顧惜道:“去吧,我就在這里等你。”
連洗手區都不進去了。
顧惜內心害怕得緊,但是她也知道,她沒有辦法勉強陸北絮陪她一起進去,而小腹傳來的酸酸脹脹的感覺,又叫她實在很難繼續憋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只能壯起膽子往廁所里間走去。
一走到里間,她就無端感受到了一股涼意,對外面的陸北絮喊了一聲:“陸小姐,你在嗎?”
陸北絮回道:“我在。”
顧惜這才稍稍放下心,推開一扇廁所的隔間門進去了。
不過進去了沒一會兒,她又問一遍:“陸小姐,你還在嗎?”
陸北絮繼續答道:“我在。”
就這樣,顧惜時不時地要問一下陸北絮,只有不斷聽到陸北絮的回答,她才能感到安心些。
而陸北絮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回答顧惜,這叫顧惜的心里升起不少的安全感。
她想,白瑞軒會撞見鬼,是因為白瑞軒打了小武,觸犯了規則,才會被鬼盯上,柳絲絲則是被白瑞軒連累的,但她不一樣,她一直本本分分,不至于會被鬼盯上。
這么想著,顧惜的膽子大了起來,精神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她很快上完廁所,站起身低頭整理衣服。
可就在她剛低下頭的時候,余光一掃,忽然發現自己面前的門縫底下,有一道黑影掠了過去!
她呼吸一窒,人一下僵住了。
剛才……是她的錯覺嗎?
對,一定是,她一定是太緊張了,所以產生了錯覺。
她正這么想著,隔間卻傳來了“嘎吱——”一聲。
那聲音慢慢地,幽幽地,像是有人推開了隔壁的門!
難道又有人進來上廁所了?
顧惜不禁感到奇怪,自己怎么沒聽到腳步聲?對方的腳步未免太輕了一些。
“陸小姐,你在嗎?”為防萬一,顧惜還是再問一遍門外的陸北絮。
“我在。”
“我在。”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顧惜的腦子一下懵了,怎么會有兩道聲音?她聽得出一道是從廁所外面傳來的,是陸北絮,而另外一道……好像,好像就來自她的隔壁!
她隔壁的聲音要稚嫩得多,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顧惜的頭皮瞬時發麻了,大聲尖叫著推開門,往廁所外面直沖出去。
“救命!有鬼!!”顧惜大喊大叫地朝著廁所外面跑去。
門外,陸北絮被顧惜的這一聲喊叫,嚇了一大跳,她見顧惜跑出來,一把抓起顧惜的手,死命地往外面逃去。
等逃到空曠的地方,陸北絮感覺暫時安全了,才問顧惜:“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顧惜驚魂未定,喘勻了兩口氣,這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陸北絮。
陸北絮聽后,逐漸皺起了眉頭。
顧惜問:“陸小姐,你剛才在外面,有沒有看到什么人,進來上廁所?”
陸北絮搖了搖頭,答道:“并沒有其他人。”
她連在走廊上都沒見到一個人影,更別說會有誰進去上廁所了。
不出意外,她的這個回答,叫顧惜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下去。
“鬼,一定是鬼!”顧惜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
陸北絮扶住她,“你冷靜一點。”
顧惜反倒一把抓住陸北絮的手,“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回應我?她又不認識我!所以,所以那個人是鬼,她一定是鬼!”
顧惜已經嚇得有些語無倫次了,但她說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怎么會去接顧惜的問題?
“你先別急,我們先回咨詢室,找大家一起商量。”
大概是陸北絮的鎮定傳染給了顧惜,顧惜總算稍稍冷靜了些,只能聽從陸北絮的建議,重新回到咨詢室。
陸北絮把隔壁間的玩家都叫過來,然后向大家講述了一遍剛才顧惜在廁所里遇到的事。
說完,熊遷率先問顧惜:“你做了什么?”
這一問把顧惜問懵了,“我什么也沒做啊。”
她快哭了,她吃飯喝水睡覺,全都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沒道理就她一個人被鬼盯上啊。
眾人一時也都陷入了沉默。
顧惜的膽子很小,她做什么都要和大家一起,確實不該會被盯上,除非……她觸發了某條不起眼的規則,會是什么呢?
“你再好好想想。”曹薇有些急切,“這很重要,你必須想起來。”
只有顧惜想起來,大家才能去避免,否則現在是顧惜,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別人?
顧惜被曹薇的氣勢嚇到了,躲到陸北絮身后,“我,我真的想不起來。”
“算了,別逼她了。”陸北絮回頭看看身后的顧惜,見顧惜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怕是再逼問下去,只會適得其反。
于是氣氛陷入了沉默,大家都用同情地目光看著顧惜,還有角落里始終一言不發的白瑞軒。
這兩個人都是新人,又被鬼盯上了,死亡恐怕只是時間問題了。
篤篤……
咨詢室的門冷不丁被人敲響,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陸北絮回頭,看到門外站著的人,不由感到意外,“高茹霏?”
她以為來找她的人會是周文欣,卻沒想到是高茹霏。
高茹霏高挑的個子站在門口,擋住了大半走廊上照進來的光線。
她背著光,神情有些凝重,似乎來到這里,是她耗費了很大的勇氣才做出的決定。
此時窗外,天色已經過了傍晚,一場大雨“嘩嘩”落下,拍打著玻璃。
高茹霏站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大概是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等她掙扎完,終于邁步走了進來。
她走到陸北絮的面前,有些猶豫地開了口:“我想知道……尹杰,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有關尹杰的事,陸北絮確實知道不少,不過她好奇的是,高茹霏怎么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問?難道尹杰的出事,讓她有了某種觸動?
陸北絮反問她道:“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高茹霏道。
或許是跨出了第一步,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后面就沒什么好再遮掩的了。
可陸北絮還是沒有立馬告訴她有關尹杰的事,繼續問:“告訴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為什么會突然想知道尹杰的事?”
既然高茹霏主動找上門來了,陸北絮就絕沒有放過她的道理,必須得從她的嘴里撬出些線索來。
而其他人見狀,也都不再說話了,紛紛默契地選擇了沉默,讓陸北絮出面跟高茹霏談。
高茹霏在一張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精神一下變得頹靡,開口道:“因為……我可能,遇到了和尹杰一樣的事。”
這話一出,陸北絮心道果然如此,所以尹杰出事了,高茹霏怕自己會步尹杰的后塵,這才想來了解情況,看能不能避免,找到一條活路。
陸南風去飲水機那倒了兩杯溫水過來,一杯遞給陸北絮,一杯遞給高茹霏。
高茹霏握著手里溫熱的紙杯,聽著窗外“嘩嘩”的雨聲,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還是我在做噩夢。”
高茹霏慢慢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昨天晚上我在宿舍睡覺,睡得好好地,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半夜,我莫名其妙地醒來了,而且思維特別清晰,一點困意都沒有,然后……”
說到這,高茹霏的面色泛白了起來。
“然后怎么了?”陸北絮問,包括咨詢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大氣不敢喘地看著高茹霏。
高茹霏深吸一口氣才道:“然后我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了,就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說著說著又頓住了,陸北絮也不催她,耐心地等著。
等了會兒,高茹霏緩過來了,繼續道:“起初,天花板并沒有什么異樣,但是當我盯得久了發現,天花板上似乎有一團陰影,像墨汁一樣逐漸暈染開來,那個時候我愣住了,甚至忘記了應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就看到那團陰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后你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高茹霏的神情恐懼起來,“頭發,我看到了很多,很多很長的頭發!它們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像活過來了一樣!一直垂啊垂,垂到我的臉上,我能夠感覺到,那頭發絲冰涼冰涼的,在我的鼻尖掃來掃去,掃來掃去……是陰齡!”
高茹霏倏地站起身,手里的紙杯被她晃得溢出了一些溫水。
“是陰齡!一定是她,她來找我報仇了!”高茹霏的情緒不穩起來。
陸北絮趕忙起身扶住她,邊上的曹薇也過來幫忙。
“先坐下,你在這里很安全,她傷害不了你。”陸北絮溫聲安撫高茹霏。
高茹霏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但她的神情依舊很恐懼,沒能恢復過來。
陸北絮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問她:“你為什么敢確定,那個是陰齡?”
誰知陸北絮才問完這個問題,高茹霏就掩面哭了,“因為,因為我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燒焦的味道?”曹薇不解。
咨詢室里的其他人也同樣面露不解,怎么會是燒焦的味道?
高茹霏哭了會兒,終于道:“那是一種頭發燒著以后,特有的焦臭味,我絕對不會聞錯的,我曾在陰齡的身上,聞到過!”
“等等。”陸北絮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你怎么會在陰齡的身上聞到過?”
這個問題叫高茹霏低下了頭,“因為,因為我們曾經,拿打火機點燃過陰齡的頭發。”
什么?!
“你們拿火去燒人家的頭發?!”陸北絮詫異地連聲調都變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三個人,居然會對陰齡做出那樣的事情。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指責的時候,陸北絮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還有呢?你們還對她做過什么?”
“還有……”高茹霏想了想,“我們還動手打過她,拿腳……踹過她。”
拿腳踹?
陸北絮一下就恍然了過來,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邊,縮在角落里的白瑞軒。
白瑞軒自柳絲絲死后,狀態就很不好了,畢竟他躲過了第一回,誰知道還能不能再有那個好運氣,躲過第二回?
直到現在,陸北絮從高茹霏的口中得知,她們曾用腳踹過陰齡后,才終于確定一件事,白瑞軒之所以會被鬼盯上,是因為他做了跟高茹霏她們同樣的事情,只是對象是小武。
“還有嗎?除了這些,你們還做過什么?”陸北絮繼續問。
她想,如果知道了高茹霏她們曾經對陰齡做過了什么事,玩家們之后只要避開那些行為,或許就不會有事了。
于是接下來,高茹霏把她們曾對陰齡做過的事,全部都一一道來。
這其中比起燒頭發,更惡劣的行徑還有很多,什么把陰齡拖到廁所,讓陰齡喝廁所里的水,什么拿卷發棒,高溫燙傷陰齡腿上的皮膚,聽得陸北絮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她暗道難怪,柳絲絲會死在廁所里,也難怪顧惜剛才會在廁所里撞鬼,因為廁所,也留下了陰齡的怨氣。
可是有一點,陸北絮越聽下來,越是感到奇怪,高茹霏所說的這些行徑,除了白瑞軒明顯犯過以后,顧惜并沒有犯,那么顧惜為什么會被陰齡盯上?
想到這個,陸北絮突然心頭一跳,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在廁所里見到過陰齡了!
說起來,她是不是也被盯上了?但她到目前為止,并沒有什么事,所以這其中,到底有著什么樣的規則?
陸北絮壓下心中的疑問,再問高茹霏:“除了這些,還有嗎?”
高茹霏連連道:“沒,沒有了。”
沒有了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陸北絮心中的疑問依舊沒能解開。
高茹霏卻反問:“陸老師,可以……可以把尹杰的事情,告訴我了嗎?”
既然高茹霏那么想知道,陸北絮也就不再隱瞞了,把尹杰來咨詢室說過的所有事情,全都向高茹霏和盤托出。
高茹霏聽完整個過程后,臉色可以說是慘白到了極點。
她再次哭起來,“沒有辦法了嗎?被她盯上的人,就沒有活路了嗎?陸老師,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山陰中學13
救?
陸北絮連自己的命都不敢保證, 怎么救高茹霏?再者,高茹霏會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又何嘗不是她自己造的孽?
不過這些實話, 陸北絮自然是不能對高茹霏說出來的, 只道:“你們寢室應該還有人吧?或許只要保證自己別落單, 就不會有事。”
陸北絮敷衍地安慰了高茹霏一句。
但這句敷衍,對高茹霏來說卻是一根救命稻草。
“對,對對。”她不住地點頭, “只要別落單,只要一直跟別人在一塊,她就算想殺我,也找不到機會!”
可事情要真這么簡單就好了,柳絲絲也不會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絕不會那么簡單,但誰也沒有去戳破高茹霏的這點希望。
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
之后, 陸北絮把高茹霏送出了門。
她再次來到窗戶前, 見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雨絲依舊“嘩嘩”的,半點都不肯停歇。
“你們怎么看?”曹薇問眾人。
熊遷憤憤道:“她肯定沒對我們說實話。”
一定還有什么事情沒交代清楚, 不然顧惜為什么會被陰齡盯上?這點根本說不通。
這個時候, 小武弱弱地插話進來:“會不會……不能上廁所就是規則?”
他說完, 所有人都陰測測地朝他看過去。
“你說的什么屁話?”熊遷兇狠道, “不能上廁所?照你這么說,我們所有人都要死了?”
他們是周五早上來的這所學校,今天已經周一了, 那么多天過去,誰能說自己沒上過廁所?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出事。
小武也自知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不好意思再說話了。
由于今天白天,又發生了命案,一部分學生被家長接了回去,還有一部分學生選擇不再住校,下午上完課就回家了,所以現在整棟3號樓,還留下上晚自習的學生少了很多,夜晚也變得更加寂靜。
當時間再次走到九點鐘,值班時間到了,陸北絮關好咨詢室的門,和眾人一同回職工宿舍樓去。
但當大家上到二樓,正要各自回房時,曹薇卻攔在了1號房的門前,不讓顧惜進去。
“曹小姐,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顧惜望著曹薇,傻眼了。
曹薇卻冷冷地看著她,語氣也冷冷地道:“抱歉顧小姐,你今晚還是自己找個房間睡吧。”
“你……”
顧惜還想說什么,結果曹薇拉過門,一下就把門關上了,把顧惜一個人孤零零地關在門外。
顧惜對著緊閉的房門,氣得渾身發抖,眼眶驀地紅了。
“她怎么能這樣?!”顧惜的聲音里帶了哭腔,轉頭跟陸北絮抱怨。
對此,陸北絮也不好說什么。
顧惜明顯已經被鬼盯上了,曹薇這么做,也是怕她自己會變成第二個柳絲絲,怕被連累。
“陸小姐,我,你救救我好不好?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顧惜向著陸北絮邁出一步,濕漉漉的眼睛里充滿了乞求。
本來她還能強壓住心頭的恐懼,可現在被曹薇趕了出來,叫她油然生出了被拋棄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她慌了神,亂了陣腳,只能向陸北絮求救。
陸北絮也明白了顧惜的意思,顧惜這是希望她能夠收留她,可是……陸北絮拒絕了。
“不好意思顧小姐,我們這里……實在睡不下了。”
陸北絮說的既是實話,也是借口,說完就不太敢再看顧惜的眼睛,帶著陸南風轉身回房,也把門關上了。
她會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因人而異地對別人伸一伸援手,但也只僅此而已了,畢竟自己的命才是第一位。
只是她這么做了以后,門外的顧惜少不得要更加絕望了,甚至隔著門,陸北絮都能聽到顧惜低低的啜泣聲。
她嘆了口氣,看樣子,顧惜今晚只能一個人睡一間房了,但她無能為力,她幫不了顧惜。
是以陸北絮不再關注顧惜了,她走過去,坐到床邊對陸南風道:“陸南風,有件事……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一下。”
陸南風照例收拾著床鋪,并不怎么在意地問:“什么事?”
于是接下來,陸北絮就把自己剛進入游戲的第一天,撞見陰齡的事說了出來。
這件事她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過,但眼下她有必要告訴陸南風一聲了,以做好意外發生的準備。
而陸南風聽后,神情果然變了,一把抓住陸北絮的手,緊緊不放。
陸北絮知道他這是在擔心她,笑了笑道:“放心吧,要出事早出事了,但我現在不還什么事都沒有嗎?就說明并沒有觸犯規則。”
至于為什么會看到陰齡,陸北絮想,或許是她眼睛的問題吧。
來到里世界,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過別人沒看到的東西了,就像陰陽眼一樣,只不過這種陰陽眼并不是次次都靈驗,偶爾而已。
她不禁揉了揉眼。
陸南風以為她困了,便催著她早點上床休息。
與此同時,4號房中,小武和白瑞軒又發生了一場爭吵。
“白哥,不是,不是我要拋棄你,我只是,我也想活命。”小武拿著自己的東西站在門邊。
對面的白瑞軒雙目噴火地瞪著他,“你敢走出這扇門試試?!我保證,等回去以后,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小武不免撇嘴,心道:回去?白瑞軒還有沒有命回去都不一定呢。
不過嘴上他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對不起白哥。”
說完,他轉身就走,再“砰”地一聲,把白瑞軒的房門關了。
關了門以后,小武連忙跑去3號房找熊遷。
熊遷和曹薇都是一個人住,是以現在,熊遷成了小武最合適的隊友。
然而熊遷打開門后,得知小武的來意,并沒有讓小武進門,反倒冷笑著道:“跟我住?我怎么知道你跟了白瑞軒那么久,有沒有被傳染上霉氣?”
不待小武說話,熊遷一下就把門關了,不給小武進門的機會。
小武氣得對著熊遷的房門無聲大罵。
找熊遷合作的希望算是破滅了,至于剩下的曹薇,一看就不好說話,更加不可能答應他,讓他進去了。
再說顧惜,顧惜也不行,顧惜跟白瑞軒一樣,都被鬼盯上了,靠近他們不等同于主動找死嗎?
小武沒辦法,他站在走廊上衡量了一下后,只能咬咬牙,決定自己今晚一個人睡。
他想,哪怕一個人睡,也總好過和白瑞軒待在一塊,反正他只要保證自己不觸犯規則,就不會有危險。
打定主意,小武果斷去了顧惜邊上的6號房,也幸好,蔡主任最開始就給了他們八間房的鑰匙,所以房間的數量還是足夠的。
這一通折騰,夜色已經很深了,山陰中學被黑暗徹頭徹尾地籠罩了進去。
白瑞軒躺在床上一直沒能睡著,對于小武的離開,那是越想越氣。
他怎么也沒想到,一直跟在他身邊,給他任勞任怨的小武居然會拋下他,這叫他終于意識過來,這里是逃生游戲,現實世界里的那套生存法則,放在這里已經沒用了。
想到這,白瑞軒的心頭難免慌亂起來。
那只鬼,還會再來找他嗎?如果再來找他,已經沒有第二個柳絲絲能替他擋災的了。
白瑞軒拉過被子,將自己蒙頭蒙臉地蓋住,身體躲在被窩里輕輕發著顫,似乎只有被窩才是安全的。
可當他躲得久了發現,這被窩實在太悶太熱了,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他忍不住撐開一條縫隙,想要透透氣。
于是被窩撐開的剎那,外面的的空氣灌入進來,涼絲絲的,叫他感覺舒服多了。
他通過縫隙,見床邊的地面上隆起了半團陰影,暗罵小武這傻叉心倒是大,還能睡這么香。
然而他剛罵完,頭皮卻突然一緊,恍然想到一個問題。
小武……不是已經離開了嗎?這個房間,明明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住啊!
那這團陰影,是誰?!
頓時,強烈的恐懼涌入了白瑞軒的四肢百骸,使他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形。
他翻身下床,以飛快的速度沖向門口,再拉開門沖出去,去拍隔壁玩家的房門。
只是當他終于來到隔壁的房門前時,手抬起到半空中,卻怎么也拍不下去了。
眼前的這扇門,怎么好像不太對勁?
他猛地抬起頭,就見自己的頭頂上方,掛著一塊藍底白字的牌子,上面寫著:高三(二)班。
他再一扭頭,回望自己來時的那扇門,門上也有一塊牌子,寫著:高三(一)班。
在高三(一)班的門口,有個黑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那黑影晃出來半邊身體,穿著靛藍色的校服,頭發長長的,梳著厚重的齊劉海,露出一只很大的黑色眼睛,在陰毒地瞪著他。
·
第二天一早,陸北絮的房門被人敲響了,她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竟然是熊遷。
熊遷臉色鐵青地道:“白瑞軒不見了。”
他這話叫陸北絮詫異了起來。
結果熊遷又道:“我剛才出來洗漱,發現4號房的房門大開著,里面卻一個人都沒有了。”
依照白瑞軒的膽量,他絕不敢自己一個人擅自行動的,那么現在不見了,只會有一種可能。
不過陸北絮還沒來得及把這種可能說出來,5號房里,顧惜來到廊上,正好聽到熊遷說的話,頓時怕得不行,“白瑞軒他,他不會是死了吧?!”
也就在她的話音剛一落下,3號教學樓那邊,又傳來了嘈雜聲。
陸北絮不用過去看也知道,3號教學樓前,恐怕又發現了尸體,而尸體的身份,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死了,他,他一定是死了!”顧惜駭然地睜大了眼睛,身體一歪,斜靠到墻壁上,嘴里不斷念叨,“他死了,那,那下一個,下一個不就輪到我了嗎?!”
這個時候,小武和曹薇也都走了出來,大家看著顧惜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但陸北絮卻敏銳地注意到,曹薇和小武的眼底都泛著青,臉色異常地難看,這狀態似乎不像是單純沒睡好的樣子。
她問:“你們兩個怎么了?”
小武還好說,是新人,可曹薇是老人了,對逃生游戲里死人的現象,應該習以為常了才對,她怎么也會是這樣的表情?
誰知曹薇一開口,叫陸北絮愣住了。
曹薇道:“我昨晚……也撞鬼了。”
什么?!
就在曹薇說完后,小武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聲音尖銳起來:“你,你也撞鬼了?!”
等等,什么叫“也”?
陸北絮萬分驚訝地看看曹薇,再看看小武。
曹薇還算穩得住,可小武全身都開始不住地顫抖了,跟癱軟在地上的顧惜有得一拼。
陸南風抬腕看了眼手表道:“時間差不多了,先去咨詢室吧,等到了咨詢室以后,你們再說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沒錯,必須得搞清楚,為什么曹薇和小武也會遇到這樣的事?難道他們都觸犯了規則?
于是大家不再多待了,動身前往咨詢室。
而就在眾人走到3號教學樓前面的空地時,陸北絮一行人正好撞見,已經變得不成人形了的白瑞軒。
顧惜一下尖叫了出來:“他死了,他死了!我怎么辦?我不想死啊!!”
顧惜大叫著,她的精神似乎已經壓抑到了崩潰的邊緣,正好白瑞軒的慘狀,成了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顧小姐……”陸北絮試圖去抓顧惜的手,希望顧惜能夠冷靜下來。
不料,顧惜一把甩開陸北絮,轉過身奮力地朝著學校的南門口跑去,邊跑邊喊:“我不能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們都是假的!這里都是假的!”
“糟了。”陸北絮低呼。
顧惜這樣不管不顧地,要是沖出了校門,怕是會離開游戲的范圍,后果只有死路一條。
曹薇嚷道:“我們追上去看看。”
說罷,她第一個動身追著顧惜而去。
陸北絮等人也只好一起跟上,一直追到學校的南門,就見南門大開著,顧惜一頭沖了出去。
隨即下一秒,一輛裝滿貨物的大卡車從后面飛馳上來,速度快到大家根本來不及提醒顧惜。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顧惜像塊破布娃娃似的,被大卡車瞬間撞飛了出去。
而大卡車撞飛了人以后,并沒有立馬減速,竟是直接從顧惜的身上,軋了過去。
這一幕看得小武忍不住大叫出聲,再沒有什么比一個人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來得更加震撼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小武喃喃道,“我們都會死的,是不是?我們都會死的!”
他的精神狀態跟顧惜一樣,也不穩了起來。
曹薇冷冷地瞥他一眼,“我勸你最好還是冷靜一點,否則顧惜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你想要步她的后塵嗎?”
曹薇這話成功把小武嚇住了,小武總算能聽進去幾句,情緒也稍稍冷靜了些。
他咽了咽唾沫,緊張又害怕地朝著顧惜死亡的方向看上一眼。
由于昨夜下過雨,今早的地面還是濕漉漉的,顧惜的血撒在馬路上,遠遠望去,只能望見大灘的暗色印記,以及她倒在血泊中,再無法動彈的尸體。
眾人到底不忍心再看,決定先回咨詢室去。
·
咨詢室里,氣氛沉默得令人感到壓抑。
八名玩家,目前已經死掉三名了,算算時間,今天是周二,玩家們是上周五來到的這所學校,意味著得再待到這周五的早晨,才算待滿一周,結束游戲,也就是說,他們還有三天的時間。
“說說吧,你們昨天晚上到底都經歷了什么?”陸北絮身體倚靠在辦公桌前,語氣嚴肅地問曹薇和小武。
曹薇同樣倚靠在另一張辦公桌前,神色是少見的沉重。
她回憶道:“昨天半夜,我睡著了以后,突然感覺房間里很悶,很熱,我便把手腳都伸出被子,想涼快涼快,但是因為床鋪實在太窄,我伸出去的手,一不下心探出了床鋪的邊緣,向下沉了幾寸,但也就是這一沉,我的手背,碰到了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熊遷急問。
曹薇的眼神暗了暗,“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個東西冰冰的,涼涼的,硬度不低,有點像……像人的頭骨,摸上去的觸感明顯還有著一層頭發。”
曹薇說得很確定,眾人聽后,腦子里忍不住浮現出一幅,女鬼躲在曹薇床邊的畫面,心里不禁直發毛。
“后來呢?”陸北絮問。
曹薇道:“我用了道具。”
其實她現在想來,有些后悔使用道具了,畢竟從白瑞軒和顧惜他們的經歷來看,鬼出現后并不會立馬要了玩家們的命。
這么一想,曹薇更加后悔了,本來她的手上一共也才兩個道具。
不說曹薇,就連熊遷聽后,都少不得替曹薇感到肉疼,譏諷道:“你還真是大手筆。”
聞言,曹薇眼神不善地瞟向熊遷,“那不知道熊先生,昨晚又是怎么過來的?”
說到昨晚,熊遷的面色同樣沉了下去,“和你差不多,不過她出現的地點,是在我房間的衣柜里,但我把燈打開以后,衣柜里的動靜就消失了。”
邊上的小武聽完他們說的話,像是找到了組織,“還,還有我,我昨天半夜被尿憋醒,起來拿起瓶子的時候,發現床下有東西!嚇得我躲進被窩縮了一晚上!”
這么看來,他們三全都遇鬼了。
小武害怕地問:“我們接下來該,該怎么辦?”
熊遷冷笑:“怎么辦?等死唄。”
他惡作劇似地故意嚇嚇小武。
“陸小姐。”曹薇忽然問,“你們什么都沒遇到嗎?”
這個問題陸北絮不太好回答,她其實在剛來時就見過陰齡了,只不過那是因為得益于她的眼睛,而有關眼睛的事,她當然不會告訴曹薇了。
她搖搖頭道:“沒有。”
這就很奇怪了。
曹薇看著陸北絮的眼神變得嫉妒了起來,陰陽怪氣道:“陸小姐和陸先生,還真是好命。”
陸北絮忽略掉曹薇語氣里的不滿,低頭琢磨起來,到底曹薇和熊遷觸犯了什么樣的規則?明明在這場游戲里,大家都是一起行動的,到底哪里不對?
一定有什么細節被玩家們忽略了,只是一時半會兒的,陸北絮也暫時沒能想到。
她讓曹薇三人先在咨詢室里休息會兒,她和陸南風去趟食堂,帶點早飯回來。
曹薇他們自然沒意見,于是陸北絮趕忙拉上陸南風出門了。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陸南風問:“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
山陰中學14
陸北絮的確是察覺到了什么, 但她現在還不確定,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對陸南風道:“我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但還需要驗證, 陸南風, 如果我猜得沒錯,我們所有人,都已經觸犯規則了。”
“什么?”陸南風腳步一頓, 詫異地看向陸北絮。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食堂。
食堂里的學生,三三兩兩,比之前起碼少了一半,變得更加冷清了。
陸北絮繼續道:“因為我們所有人,都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只是我還不確定,需要驗證。”
似是為了配合她的話, 剛還有些學生的食堂, 突然更加安靜了下來,這叫只顧著說話的陸北絮和陸南風,雙雙頓住了。
兩人的視線朝四周看去, 卻見整座食堂, 竟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所有學生, 仿佛剎那消失了。
“果然來了。”陸北絮喃喃道。
她的手被陸南風抓住,默默拉到了身后,與此同時, 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忽地響起。
噠……噠……噠……
那聲音,仿佛來自于四面八方, 不停地在陸北絮的耳邊盤旋。
陸北絮努力辨別著聲音的來源,很快,她辨別出,那聲音的核心方向,來自于食堂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她雙目緊緊地盯著那方樓梯口,卻見一個人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那人影低垂著腦袋,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前,先是探出小半個身體,再是探出大半個身體。
這一瞬間,一股冷意順著陸北絮的脊梁骨,猛地竄了上來。
和上回她在廁所遇見陰齡的感覺完全不同,上回她甚至誤把陰齡當成了普通人,可這一回,那種從心底里生出來的危險感,明明確確告訴了陸北絮,他們也被陰齡盯上了!
“糟了,快走!”陸北絮低呼一聲,趕忙拉上陸南風,奮力地朝著食堂外面跑去。
陸北絮甚至連頭都不敢回一下,一直跑到校園的主干道上,見周圍的學生多了起來,她才總算確定,他們安全了,停下來后雙手撐著膝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陸南風回望一下食堂那邊的方向,語氣不太妙地道:“我們被盯上了。”
陸北絮聽后點點頭,“沒錯,因為我們所有人,都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這下她已經可以徹底確定了,玩家們到底都違反了什么樣的規則。
陸南風忙問:“什么錯誤?”
陸北絮直起身,目光幽幽地望向不遠處的3號教學樓,道:“是孤立,或者說……是拋棄,你還記得有一天晚上,顧惜和柳絲絲發生了爭執嗎?”
“記得。”
“但她們為什么會發生爭執?因為,顧惜和柳絲絲兩個人,原本是朋友,只是進入游戲以后,各自的想法發生了改變,柳絲絲只顧著追星,而顧惜,為了活命來向我們示好,這個舉動遭到柳絲絲的不屑,這也就意味著,顧惜拋下了柳絲絲,來選擇和我們這些老玩家為伍。
還有你再想想尹杰,尹杰與陰齡原本是同桌,也算是朋友,說得上話,可尹杰在陰齡被霸凌的時候,選擇了袖手旁觀,他拋下了陰齡。”
陸北絮的這一通分析,叫陸南風恍然過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所有人……”
“沒錯。我們所有人都違反了,顧惜因為拋下柳絲絲,在廁所撞鬼,曹薇由于得知顧惜被鬼盯上了,夜里不讓顧惜進房間,這也意味著曹薇拋棄同伴,同樣違反了規則。
再之后,顧惜找到我們,想和我們一起住,但我找借口拒絕了她,而你和我是同一間房,我拒絕,等同于你也拒絕。
還有小武,小武昨晚自己一個人睡在了6號房,便說明他拋下了白瑞軒,至于熊遷,我猜小武拋下白瑞軒的時候,一定去找過熊遷,但是被熊遷拒絕了,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做出了拋下同伴的這一舉動。”
說到這,陸北絮不由拍拍自己的腦門。
她應該想到的,陰齡被霸凌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對陰齡伸出援手,導致陰齡被所有人拋棄,她早該想到的,不能拋棄同伴就是規則,但現在說什么也已經晚了。
還有三天,還有三天游戲才能結束,可如今他們已經被盯上了,這三天的時間要怎么過?
陸南風握住陸北絮拍腦門的手,提醒道:“我們可以找一找這場游戲里的道具。”
他這話倒是提醒陸北絮了,“沒錯,這場游戲里也一定存在著道具。”
只是以目前的線索來看,那道具會是什么,陸北絮一點頭緒都沒有,就是連最了解陰齡的尹杰,也已經死了,線索就更難發掘了。
陸南風似是知道陸北絮在想什么?再次提醒道:“或許我們可以從另外三名女生的身上,再挖掘出一些線索來。”
他指的是韓影她們,的確會是一個突破口。
“走吧。”陸北絮道,“我們去趟超市,隨便買點東西給他們帶回去。”
至于食堂,陸北絮暫時是不敢去了,而陸南風也正有此意,兩人便一同繞道去了超市,隨便買些吃的喝的,再返回心理咨詢室去。
回到咨詢室,陸北絮一進門,就看見里面多了一個人,對方穿著靛藍色的校服,梳著一個公主頭,正是周文欣,在和曹薇他們說著話。
陸北絮剛還琢磨著,什么時候再去找一趟韓影和周文欣,還有高茹霏,沒想到周文欣先主動上門來了。
周文欣看見陸北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松了口氣的同時,對陸北絮難得軟和了態度,打個招呼:“陸,陸老師。”
她面色訕訕的,畢竟她們之前對陸北絮的態度可不算好,她還記得她第一次在教室見到陸北絮的時候,回頭沖陸北絮做了個鬼臉,這會兒卻要低下頭來示好,心里面總歸別扭得很。
但她又不得不來。
陸北絮把一袋吃的喝的放到桌上,然后就聽曹薇道:“周文欣說她撞鬼了。”
陸北絮整理袋子的手一頓,看向周文欣。
周文欣怕陸北絮不相信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我,我真的看見了!”
說罷,她兩手猛地攀上陸北絮的臂彎,“陸老師,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她迫切地望著陸北絮,“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班主任,也告訴了韓影,但是她們都不相信我。對了我還告訴了高茹霏,高茹霏說她也遇到了和我一樣的事情,還來找過你,我問她是不是有辦法了,但她就是什么都不肯告訴我,我只能來找你了,陸老師,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辦法?陸北絮能有什么辦法?他們玩家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不過這種話肯定是不能對周文欣說的。
陸北絮問周文欣:“先和我說說,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對待陰齡?據我所知,陰齡只是不愛說話,得罪了韓影而已,但你和高茹霏跟她并沒有什么摩擦,你們為什么要幫著韓影去欺負她?或許解除了這個根源,她就不會再纏著你了。”
陸北絮說前半部分話的時候,周文欣的目光還躲躲閃閃,但當聽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只要能擺脫陰齡,其它的周文欣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她問:“陸老師,我們是不是只要去給她道個歉,就沒事了?”
“……”
陸北絮語塞,要真這么簡單就好了。
她并沒有回答周文欣的這個問題,而是把話題拉了回來:“還是先說說,你們和陰齡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吧。”
聞言,周文欣的眼神暗了暗。
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把整件事情的經過都跟陸北絮一一道來。
前半部分陸北絮聽后,基本上和她在尹杰那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后面她們欺負陰齡的部分,也與高茹霏說的一樣。
然而有一點,陸北絮聽后當即皺了眉頭。
她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你說什么?你……和陰齡,原本是朋友?”
這件事情不止陸北絮沒想到,咨詢室里的其他玩家也全都沒想到,大家都緊緊地盯著周文欣。
周文欣知道瞞不過去,她點了點頭道:“我原本和陰齡,的確是最好的朋友,但是韓影在學校里面,連老師都要讓著她三分,更別說同學們了,全都去巴結韓影,我曾經勸過陰齡幾回,讓她對韓影客氣一些,可是陰齡的性格還是那樣,不愛說話,徹底把韓影得罪死了,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我要是不站在韓影那邊,我和陰齡就會一起被欺負。”
或許是周文欣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過分,所以說著說著,聲音輕了下去,腦袋也慢慢地低了下去。
陸北絮看著周文欣,一時沒有說話。
她很難想象,當時的陰齡該有多么地絕望,自己昔日的好友,幫著別人一起來欺負自己,這種事想想都讓人窒息。
可是這會兒,陸北絮還要從周文欣的嘴里套出更多的東西來,也不好指責她什么,只問:“你對陰齡,難道就沒有一絲歉意嗎?”
“有,有的。”周文欣趕緊道,“我其實并沒有想到她會死,如果早知道她會死,我,我一定不會那么做的。”
會不會那么做,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周文欣很清楚,她就這樣口頭上說,陸北絮是很難相信她的,她又補充道:“陰齡走后,我有好幾次瞞著韓影她們,悄悄去看望陰齡的媽媽,因為陰齡的家境條件不好,我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說等拿到獎學金后,她要買一條羊毛圍巾送給她媽媽,雖然說這個愿望她實現不了了,可是,可是我幫她實現了,我覺得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她為什么還要纏著我?”
周文欣越想越氣,甚至覺得陰齡應該謝謝她才對,這叫陸北絮聽了,心里無端升起一股火氣。
如果陰齡沒有遇到這些事情,她媽媽的禮物她自己會送,哪里用得著周文欣?
“你說……羊毛圍巾?”陸北絮問。
周文欣答道:“是,是的。”
“那羊毛圍巾,她買了嗎?”
周文欣想了想,“應該是買了的,我們當時……我們當時欺負她的時候,我曾在她寢室的衣柜里看到過,好像……是一塊淺棕色的圍巾,對,淺棕色,不過應該是沒能送出去,因為那個星期我們都沒有回家,之后她就死了。”
沒能送出去的圍巾……
陸北絮下意識看向陸南風,陸南風也正好看過來,至于曹薇他們也都紛紛陷入了沉思。
這塊圍巾,很可能就是這場游戲里的道具!
“后來呢?圍巾去了哪?”陸北絮趕緊接著問。
周文欣再次想了想,卻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當時她死后,她媽媽哭得昏了過去,被人送去醫院,所以她留在寢室里的東西就被我們幾個,扔,扔掉了。”
“扔掉了?!”熊遷急得叫了出來,“你們扔哪了?!”
周文欣被熊遷的語氣和態度嚇到了,聲音變得支支吾吾道:“垃,垃圾桶,但是,但是她的東西里,并沒有那塊圍巾。”
沒有嗎?
陸北絮的眉頭不禁攏住了。
如果周文欣她們扔的時候沒有發現圍巾,而圍巾又還沒送出去,這就說明,圍巾仍在學校里!
“那你覺得,她會把圍巾放在哪?”
陸北絮的這個問題把周文欣問住了。
周文欣想了半天,越想,臉上越是糾結之色,“我,我不知道,我想不到。”
曹薇催促:“你再好好想想。”
可是周文欣仍舊搖頭,“我,我真的想不到。”
周文欣被逼得都快要哭出來了,曹薇終究不好再說什么。
眼看從周文欣這里已經獲取不了更多的線索了,陸北絮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陰齡她不是自殺的,對嗎?”
“不是自殺?”周文欣感到奇怪,“不是自殺,那她是怎么死的?她不是晚上從樓頂天臺跳下來的嗎?”
這下換做周文欣反過來問陸北絮了。
陸北絮看著周文欣分外認真又疑惑的表情,感覺對方并不像在演戲。
難道周文欣對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
“那陰齡出事的那天晚上,你有沒有發現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周文欣回憶道,“那天晚上韓影和高茹霏來找過我,但當時我有點累,而且時間又太晚了,就沒跟她們出去。”
她說完這些,陸北絮心里大致有數了,陰齡的死果然跟韓影還有高茹霏脫不了干系,只是周文欣當時沒在場。
“陸老師,我,我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你能不能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可以給你錢。”
錢?周文欣即便給再多的錢,對玩家們來說也是沒用的,況且從私心里來講,陸北絮覺得周文欣她們三個,這是自作自受,應該要為陰齡的死付出代價。
她看著周文欣道:“高茹霏之前確實來過我這兒,不過我們商量了之后也沒能找到辦法,所以她并沒有騙你。”
“什么?怎么,怎么會這樣?”周文欣傻眼了,“沒有辦法了嗎?難道,難道我們就只能等死?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變成尹杰那樣!”
周文欣的情緒激動起來,陸北絮拿出來安慰高茹霏的那套說辭:“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是你們盡量不要讓自己落單,也許陰齡就找不到機會對你們下手了。”
“只,只能這樣了嗎?對了我可以請假回家,我回家了是不是就……”
“沒用的,尹杰就是周末回了家,但他還是死在了3號樓前,所以與其回家不如待在學校,學校里的人還多一些,況且高茹霏跟你有一樣的經歷,你們可以做個伴。”
陸北絮的這番話,雖然沒能幫周文欣解決問題,但周文欣想到高茹霏,確實感覺自己找到了組織,情緒略微穩了點。
目前對她和高茹霏來說,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之后周文欣在陸北絮的目送下,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心理咨詢室。
她走后,曹薇出聲問陸北絮:“陸小姐,你認為,那條圍巾會在哪?”
陸北絮轉身,面無表情道:“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曹薇的臉色沉了下去,半點都不相信陸北絮說的話。
陸北絮氣笑了,“我為什么會知道?”
且不說她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訴曹薇,因為很顯然,如果圍巾是道具,數量只有一條,而玩家們目前還剩下五個,根本不夠分配。
一時間,曹薇被陸北絮懟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熊遷幫腔道:“陸小姐,我勸你如果知道什么,還是說出來的好,不然得罪大家,對你沒好處。”
熊遷的話里充滿了威脅。
若說之前玩家們還能維持住表面的平和,這會兒因著大家都觸犯了規則,危險迫在眉睫,那張平和的面目也開始撕下來了。
陸北絮當真是對此感到好笑不已,不管是尹杰還是周文欣,他們都是她找到的突破口,而曹薇和熊遷,這兩人前期并沒有主動去找什么線索,也沒有提供有用的信息,這會兒道具出現了,倒是開始打起了撿漏的算盤。
“你們就算問一百遍也沒用,我的答案還是不知道,你們有這個精力來問我,我倒是想勸你們不如好好動一動腦子,想想道具到底會在哪。”
“別,別吵了。”這個時候,小武弱弱地打斷道,“我覺得,我覺得陸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是快點想想,那條圍巾在哪吧,是不是找到那條圍巾,我們就都能活下去了?”
他兩眼充滿希望地望著大家,但卻只換來了曹薇看他像看傻子似的眼神。
找到道具并不代表一定能夠活下去,只是多一個道具傍身,總能更安全些,增加一絲生存的希望。
這個游戲是很殘酷的,玩家們只能不停地逃,在死境中去求得一線生機,從來不存在任何逆天的,可以大殺四方的道具,最多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腦子。
之后眾人都不再說話了,大家一塊兒龜縮在咨詢室里,盡量不出門了,生怕自己落單,成為下一個死者。
氣氛就這么一直詭異地沉默到了下午,曹薇許是也覺得自己先前對陸北絮說話的態度不大客氣,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建議我們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一個房間,大家輪流守夜,你們認為呢?”
“好好好,我同意!”小武激動地舉雙手雙腳贊成。
所有人都住一起就不怕了,雖然會睡不好,但總比丟命強。
山陰中學15
眾人商量完今晚的安排后, 照例繼續在咨詢室里值班到九點鐘,然后關了咨詢室的門,回職工宿舍樓去。
走在路上,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尤其是小武, 在現在的玩家當中,新人只剩下了他一個,他必須要緊跟住老玩家們的步伐才行, 絕對不能讓自己落單。
于是他一步不敢停歇地跟在大家的身后,走在校園的主干道上。
走了會兒,他有些受不住現在安靜的氣氛,開口道:“這學校里也太安靜了,我們說會兒話吧,你們別都不說話,說說話也好壯點膽氣。”
他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但是在他說完話后, 卻并沒有得到前面任何一名玩家的回應。
這叫小武很是挫敗,也有些尷尬,只能繼續沉默了下來。
大約又走了會兒, 小武莫名感覺, 今晚的校園有些涼絲絲的, 涼得他起了兩手臂的雞皮疙瘩。
他兩手環在身前, 搓了搓手臂,還是沒忍住,開口再道:“話說我們今晚輪流守夜, 怎么個守法?得定個順序吧?”
然而他這話說完,依舊沒有人回答他。
小武的心里不禁憤憤不平起來, 想這些老玩家也太看不起新人了,連搭理都不肯搭理他,太過分了吧?
有本事別讓他抓到機會,否則,他一定要給這些老玩家一點顏色瞧瞧。
小武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暗罵,只覺得校園里似乎越來越冷了,冷得他不由打起了哆嗦。
他沒辦法,只能再次硬著頭皮開口,問前面的老玩家們:“你們有沒有覺得現在的氣溫,有點不正常?”
可惜老玩家們頭也不回,更別說回答他的問題了。
“喂,我在跟你們說話!”小武受不了了,有些慍怒地道。
然而他都已經這么大聲地叫喚了,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會他。
這一下,小武的心里頓時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終于察覺到哪里不對勁了。
他看著前面四名老玩家的背影,忽覺他們走路的步伐,走路的姿勢都很僵硬,有點不太像他們平時的樣子。
“你們,你們倒是說句話啊!”小武害怕了,忍不住哀聲懇求,“你們這是怎么了?別,別嚇我行不行?”
可結果,寂靜的校園里,還是只回蕩著他一個人的聲音。
小武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慢慢地停下了腳步,不再往前走了。
他環顧四周,猛然發現一件叫他心頭一顫的事。
他們似乎走了很久的路,可是從3號教學樓去往職工宿舍樓的這段路程,在之前的幾天里,他們走了很多遍,小武可以確定,耗費的時間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么久!
一股恐慌感在小武的心底蔓延了開來。
小武盯著前面四個人的背影,心臟開始怦怦狂跳。
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停下腳步,挪動著步子一點一點地朝后退去。
他想,這四個人不對勁,他們一定不對勁!
不對,應該說,現在這里的一切都不對勁,他必須得離開,因為直覺告訴他,再跟著這幾個人,會很危險!
或許……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他腳步一步步地向后挪動著,拼了命地在心里祈禱,千萬不要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可是他才挪了沒幾步,前面的四個人還是察覺到了什么,他們忽地停下,立在原地不動了。
這一瞬間,小武的心臟都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額角冒出了冷汗。
只見前面的四個人,慢悠悠地回過頭來,他們的長相并沒有任何變化,但神情卻是小武從未見過的陰森和麻木,正在齊齊地,冷漠地注視著他。
“你為什么不走了?”陸北絮問。
她問完后陸南風也接著問:“你為什么不走了?”
再是曹薇:“你為什么不走了?”
再是熊遷:“你為什么不走了?”
那一聲聲的質問,以越來越快的語調向著小武襲來,且前方的四個人還轉過身,步履機械地朝著小武走近。
小武嚇得神色惶恐了起來,嗓子里像是被團棉花堵住了一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了。
待到那四個人快要觸碰到他時,他才仿若從夢中驚醒過來,“嗷”地一聲慘叫,轉身,拔腿拼了命地朝遠處狂奔。
他的內心害怕極了,想破天也想不明白,明明大家一直是聚在一起的,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那四名老玩家被調換了?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那么真正的那四個人,現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行,他必須要盡快找到他們,只有找到他們,他才能獲取安全感,否則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在校園里亂闖亂撞,他會死的!
所以他們會在哪里?會在哪里?
對了,心理咨詢室!
小武想,那四個人,或許現在還在咨詢室里!或許只有他,產生了類似幻覺的東西,跟著這四個假人跑出來了。
對,回心理咨詢室去。
小武打定主意,奮力地朝著心理咨詢室的方向跑去。
等好不容易跑到咨詢室的門口,他一推開門就沖了進去。
他暗自慶幸,這門果然沒鎖,另外四個人果然還在咨詢室里。
他面上一喜,可是這喜還沒來得及表露完,就一下僵在了臉上。
他發現自己推開門進去后,里面的場景并不是心理咨詢室,而是一條長長的,橫亙著的走廊!
怎么,怎么會這樣?
此時,還走在主干道上的陸北絮四人,走著走著,發現了不對勁。
曹薇扭頭看看身后,總算反應過來,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到底從哪里來了,她問陸北絮三人:“你們看到小武了嗎?”
小武?
陸北絮順著曹薇的話,左看看又看看,再朝后看看,結果發現,果然如曹薇說的那樣,小武不見了。
熊遷問:“那小子人呢?”
也是他問完后,眾人的心里都產生了不詳的預感。
小武膽子不大,是絕對不敢輕易掉隊的,現在不見了,陸北絮想,應該只剩一種可能了。
曹薇冷笑道:“看來,他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大家默契地,誰也沒有提出要去尋找小武的想法。
一直等回到職工宿舍樓,小武依舊沒有出現。
大家紛紛聚到了曹薇的1號房里,曹薇道:“既然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那就分成兩兩一組吧,輪流守夜。”
她的提議沒人拒絕,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由陸北絮和熊遷一組,陸南風和曹薇一組。
這也是陸北絮思考過后做出的決策,畢竟不管是曹薇還是熊遷,她一個都信不過,能相信的只有陸南風,而陸南風能相信的也只有她,所以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于是大家分工了下,一組負責守上半夜,另一組負責守下半夜,而陸北絮守的就是上半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人多的緣故,上半夜一直很平靜,沒什么事發生。
等到了時間,陸北絮去叫醒陸南風,由陸南風和曹薇守下半夜。
幸運的是,這一晚大家都平安地度過了,陸北絮自來到這里,難得睡了個好覺。
她第二天醒來,又是被3號教學樓那邊的嘈雜吵醒的。
大家匆匆洗漱一下再趕過去,果然不出所料,這次死的是小武,依舊是從樓頂天臺上跳下來的。
“你們昨天有誰看到小武離開嗎?”
咨詢室里,曹薇面色難看地問大家,但一時間沒有人回答得上她的問題。
半晌,熊遷道:“要我看,我們接下去就全部聚在一起,打死也別分開。”
他的這個提議遭到了曹薇的嘲諷,“那你倒是說說,昨天晚上小武也跟我們聚在一起,后來他怎么就不見了?”
熊遷:“……”
熊遷語塞,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
陸北絮卻在這時道:“或許……是他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離開視線后,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不見的。
“那這樣。”熊遷又道,“我們手牽手,這么死死地盯著對方,我看那只鬼還怎么出現。”
眾人:“……”
真是個好主意,陸北絮不得不佩服熊遷,能想出來這么個辦法,所以倒是可以試一試。
今天已經周三了,只要撐到周五早晨,游戲就結束了。
于是一整天的時間,大家竟真的一步都沒再踏出過咨詢室,午餐晚餐就用陸北絮昨天從超市買來的吃的喝的解決。
大家就這么互相撐著,一直撐到了晚上。
在離開咨詢室的時候,熊遷大松一口氣,“今天晚上,我們繼續按照昨天守夜的方式,進行輪流守夜,能撐過一晚是一晚。”
目前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陸北絮等人對此沒有什么異議。
大家鎖了門后,一起回宿舍樓去。
路上,每個人都緊緊地跟著身邊的同伴,誰也不敢輕易掉隊。
陸北絮干脆一手拉住陸南風,另一手拉住曹薇,而曹薇的另一只手拉的則是熊遷。
本來曹薇是萬分嫌棄熊遷的,根本連熊遷的一根頭發絲都不想碰,但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她去計較這些東西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四人就只能這么詭異地手牽著手,共同往職工宿舍樓走去。
或許是這個辦法當真起了作用,昨天小武半路消失的情況,在今天并沒有發生,大家安全地回到了職工宿舍樓,進入1號房。
眼下這種時候,已經沒有誰還會想著洗漱了,大家繼續按照昨天的分組來進行守夜,陸北絮和熊遷負責守上半夜。
此時時間已經過九點半了,窗外的夜色一片漆黑,只余一些樹枝的暗影在窗外舞動。
熊遷忽然開口,問陸北絮:“陸小姐,你的這個包里……有不少道具吧?”
熊遷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閃過一抹貪婪。
陸北絮冷冷地看著對方,“怎么?熊先生想要?”
聞聲,熊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把目光從陸北絮的包上移開了。
但趁陸北絮不注意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會時不時地,瞟向那只包包。
陸北絮察覺到了,她知道熊遷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她并沒有把熊遷放在心上。
不管是熊遷還是曹薇,想來都打過她包包的主意,而曹薇不動手,不是因為不想,只是因為曹薇在當初的那場孤兒院游戲里,已經知道了陸北絮的身手,她不敢搶罷了。
至于熊遷,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陸北絮更加不會把他放心上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越來越深了,陸北絮坐在床尾,倚著床尾的欄桿,開始慢慢地犯起了困來。
而坐在凳子上的熊遷,始終觀察著陸北絮的神色,他見陸北絮犯困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在他還沒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那么做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幫他做出了決定,自發地朝著陸北絮的包包悄然伸了過去。
可就當他的手快要碰到包包時,陸北絮忽然一動,醒了過來,一把抓住熊遷的手腕,再使個巧勁,將熊遷的手腕朝一個不正常的幅度掰了過去。
“啊!”熊遷大叫出聲,“松手,你給我松手!”
他這一喊,把床上睡著的曹薇,還有在書桌前趴著睡的陸南風都給叫醒了。
“熊先生這是,想做什么?”陸北絮似笑非笑地看著熊遷,手上的力道卻是不減反增。
熊遷痛得臉孔一下漲紅了起來,心里掀起了巨大的疑問。
陸北絮一個看上去好像很好說話的小姑娘,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而且她的反應速度還很快,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快到他都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手。
熊遷這下總算意識到了什么,原來陸北絮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簡單,他踢到鐵板了!
他不禁開始后悔起來。
“陸,陸小姐,誤會,都是誤會。”熊遷陪著笑臉給陸北絮道歉。
陸北絮也笑了,只是那笑不達眼底,“是嗎?”
她手上再加重幾分力,痛得熊遷連連討饒認慫,“是是。”
看熊遷這副欺軟怕硬,色厲內荏的樣子,陸北絮當真是半點都瞧不上熊遷,抓著熊遷的手腕一推,熊遷的身體就被推得朝后仰了一下,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
已經醒來了的曹薇,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道:“熊先生這是自作聰明了?”
曹薇這話可是踩中熊遷的痛腳了,熊遷正受了一肚子的火氣,沒地兒發泄,他扭頭就是沖曹薇大聲嚷嚷:“這有你什么事兒?!”
“呵……”曹薇一聲冷笑,懶得搭理熊遷。
這可叫熊遷更加氣急敗壞了,他對付不了陸北絮,難道還能對付不了曹薇嗎?
他剛要發飆,可這個時候,陸南風冷不丁地出聲打斷道:“有些不對勁。”
“什么?”曹薇問。
結果不用陸南風多說,曹薇也發現了那處不對勁的地方。
陸南風趴在桌上睡,按理,陸南風的面前就是窗戶,可現在,窗戶消失了!
曹薇立即從床上翻身下來,陸北絮和熊遷也馬上站起身,陸南風則離開桌子,來到陸北絮的身邊。
一時間,四人緊張地圍攏在一起,卻見由于窗戶的消失,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濃重的黑暗,完全看不見一丁點的東西了。
“你們,你們還在嗎?”熊遷顫抖著聲音問。
曹薇語氣沉沉地道:“還在。”
然而她話音剛落,突然,房間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
這聲音叫陸北絮四人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你們聽到了嗎?”熊遷再問。
陸北絮聽了一下聲音的方位,不太妙地道:“好像是從床底下傳來的。”
熊遷慌了,“那我們還不快跑?!”
他轉身一把拉開房門,而也就在房門拉開的瞬間,陸北絮的視線剛好落到床底下,只見一個黑色的人影,拖著一頭長長的頭發,正在從床底下爬出來!
這一幕不止陸北絮看見了,陸南風和曹薇也同樣看見了,三人的頭皮一下就發麻了。
曹薇喝道:“快走!”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陸北絮和陸南風也跟著曹薇一起轉身,大步跨出房門,去到外面的走廊上。
可是來到廊上,陸北絮卻發現,率先出來的熊遷,竟站在不遠處不動了。
熊遷臉色刷白,全身顫抖地看著走廊外。
陸北絮感到奇怪,也順著熊遷的視線看出去,可是這一看,叫她的一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原本職工教學樓外,應該是學校的操場,可是現在,她卻能遠遠地望見,夜色下,校門口豎立的牌子和名人石像。
這里,是3號教學樓!
陸北絮趕忙轉身,抬頭看向上方,果然見到了一方班級牌子,而且是不應該出現的班級!
曹薇沉著臉道:“我們來到四樓了。”
那層已經被校方封鎖了的樓層!
“倒是快想想辦法啊!”熊遷慌亂起來,“對了道具,你們誰有道具?快點用啊!”
誰知熊遷才說完這句話,之前的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來了,而且比之前的更加清晰!
陸北絮四人趕忙朝聲音的來源看去,那里有一扇門,門內,一個披散著頭發的人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陸北絮透過對方厚重的頭發縫隙,隱約能夠看到,那雙藏在頭發后面的黑色眼睛,在陰毒地盯著他們!
熊遷嚇得“嗷”一嗓子,朝樓梯口跑去。
陸北絮也不甘示弱,拉上陸南風就是拼命地狂奔,至于曹薇也是緊緊地跟著他們。
陸北絮邊跑,邊在心里快速地衡量,到底要不要在這個時候使用道具?
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具木偶了,一旦用了就沒了,后面恐怕很難捱過去。
她這般想了想,決定還是跑吧,不到萬不得已,先不用的好,反正這會兒他們四名玩家都被拉進第四層了,就算要死,也不一定先輪到她跟陸南風。
想到這,她咬咬牙,腳下半點不敢停歇。
可是當她再一次跑到樓梯的拐角處時,只見熊遷竟止步在了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墻壁上的圓形牌子看。
陸北絮也跟著看去,卻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這面圓形牌子上,標示著的數字怎么會是“4”?!
難道他們一直在四樓的樓梯上打轉?!
熊遷滿臉絕望道:“出不去了,我們出不去了。”
后面追上來的曹薇急道:“你們誰還有道具?快點用啊!不然我們大家真的都要死在這里了!”
“我他媽倒是想用啊!但是我的道具只能讓自己隱身一分鐘!”熊遷嚷道。
隱身一分鐘的道具,看似很有用,可是一分鐘后呢?他還是跑不出四樓,不就只能等死了嗎?
山陰中學16
“陸小姐。”曹薇把矛頭轉向陸北絮, “現在已經不是節約道具的時候了。”
她說著,目光掃過陸北絮的包包。
陸北絮無奈,這兩人還真以為她有很多道具嗎?
就在三人僵持之際, 樓梯上方, 冷不丁響起一串清晰的腳步聲。
噠……噠……噠……
那聲音沉沉的, 緩緩的,像死神的步伐一樣,是那只鬼, 她追上來了!
陸北絮緊張地盯著樓梯上方的轉角處,手悄然摸進包包里,隨時做好使用道具的準備。
然而這個時候,變故發生了,在上方那條走廊的另一端,兩聲尖叫突然響起。
與此同時,樓梯轉角處的腳步聲也是驟然一頓。
陸北絮放在包包里的手, 手心沁出了冷汗,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種安靜是很可怕的,因為她完全不知道上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也無法確定, 那只鬼, 到底會從什么地方出來。
熊遷一把抹掉額上的冷汗, 問:“你們, 你們聽到,聽到剛才的慘叫了嗎?”
陸北絮白著臉點頭道:“聽到了,那個聲音, 好像是周文欣和高茹霏的。”
曹薇詫異地看向陸北絮,“周文欣, 和高茹霏?她們……”
她們也來到了四樓!
陸南風一把抓住陸北絮的手,“上去看看。”
他帶著陸北絮動身就是朝樓梯的上方跑去。
與其龜縮在這方狹小的樓梯轉角處,不如出去看看,或許還能有一線轉機。
而等他們重新回到走廊上時,卻見周文欣和高茹霏二人,果然也在!
只是此時的那二人早已經嚇瘋了,她們抱頭癱坐在地上,臉上涕淚橫流,口中不斷地求饒。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錯了陰齡,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她們挪動起膝蓋,對著高三(一)班的大門,一個響頭接一個響頭,“咚咚咚”地磕下去,磕得額頭很快紅腫了起來。
大概是磕得痛了,兩人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眼神也多了一絲渙散。
其中周文欣不經意的一個偏頭,竟看到了出現在樓梯口的陸北絮和陸南風。
她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可即便是幻覺,她也愿意!
“陸老師!”
她像是在絕境中找到了救星一般,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向著陸北絮拼了命地跑去。
老師的這個神圣職業,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同樣的,高茹霏聽到周文欣的這一聲喊叫,也看到了陸北絮,把陸北絮當做了救命稻草,緊跟著周文欣一起跑過去。
陸北絮不禁苦笑,她現在連自己都無法保證,怎么去保證這兩個人的安全?
她正要說什么,可結果,周文欣和高茹霏兩個人跑到半路上,不知怎么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此時走廊外,濃稠的夜色照進來,照亮了她們逐漸恐懼起來的臉龐。
那兩人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眼里還噙著盈盈淚花,人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一動不動了。
曹薇追上來,也看到了這一幕,連忙問:“她們怎么了?”
陸北絮搖搖頭,她也不知道,但是直覺告訴她,絕對不要靠近那兩個人,她們恐怕有麻煩了。
她拉著陸南風一步步地往后退。
也就在她剛動身之際,周文欣和高茹霏也同樣動了。
她們臉上的欣喜加恐懼還沒來得及退去,就凝固住了,蒙上了一層麻木與呆滯,動作也變得僵硬,如同兩具沒有生命的機器,朝著陸北絮他們走來。
陸北絮神情凝重,見周文欣和高茹霏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僵硬,她可以確定,這兩個人的身體,已經不由她們自己掌控了!
陸北絮全身都拉響了警報,帶著陸南風一直后退,與周文欣和高茹霏拉開距離。
但這里是走廊的盡頭,只剩下了向上或向下的樓梯,別的已經無路可退了。
陸北絮想了想,向上是天臺,那里無疑是很危險的,她只能往向下的樓梯退去。
就在她以為周文欣和高茹霏也會同樣下樓時,不料,那二人卻是從她的面前經過,去往了向上的那段樓梯。
糟了,她們去天臺了!
陸北絮心下一凜,終于意識過來,這兩個人的身體,恐怕是要被控制著從天臺上跳下去!
熊遷小聲問:“我們,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跟上去會有很大的風險,但除了風險以外,或許還能發現一些別的情況,機會與風險并存。
陸北絮沒多猶豫,“跟上去。”
說罷,她帶著陸南風轉身跟上周文欣和高茹霏,一起上到去往天臺的樓梯。
后面的熊遷看傻眼了,“他們,他們是瘋了嗎?”
這話他是對著曹薇說的,可誰知曹薇的面色好一通糾結后,也二話不說丟下熊遷,動身跟了上去,這叫后面的熊遷氣得在心里大罵,這三個人簡直就是瘋子!
可是他們都上去了,他要是不上去,讓他自己一個人留在四樓,他更加害怕了。
他沒辦法,也只能咬咬牙也跟上去。
于是陸北絮一行四人跟著周文欣和高茹霏,悄聲走上樓梯,一直來到通往天臺的那扇鐵門前。
鐵門緊閉,只有周圍的一圈縫隙,漏了些外面的夜光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高茹霏,伸手輕輕一推鐵門,竟是很輕易地就把門推開了。
霎時,外面的夜光伴隨著冷冽的陰風,盡數涌了進來,但周文欣和高茹霏好似感覺不到似的,步伐不帶一絲停頓,走了出去。
后面,陸北絮四人跟著走出去,來到天臺的中央,卻見周文欣和高茹霏還是筆直地向著天臺的邊緣走去。
陸南風在這時問陸北絮:“要不要拉她們一把?”
如果能把她們拉回來,說明人一旦被控制住,是可以救回來的,但這么做也會存在著風險,萬一救人不成,自己也反被控制就麻煩了。
陸北絮衡量了下其中的利弊,還是決定道:“再等等。”
有些選擇可以去賭,但有些選擇沒必要,現在并沒有到最后關頭。
她趁著這個機會,抓緊時間,把這方天臺打量一遍,看有沒有隱藏著別的什么線索。
不過叫她失望的是,她掃了一圈后發現,這方天臺的四面空蕩蕩的,一點雜物都沒有。
而這個時候,周文欣和高茹霏已經走到了天臺的邊緣,她們像是看不見前方沒路了一樣,向前邁出一只腳,踏空踩了出去。
陸北絮等人誰也沒有出聲阻止,怕萬一阻止了,被陰齡記恨,保不準下一個輪到的就是自己。
周文欣和高茹霏兩個人的身影,就這么倏地消失在了天臺上,直直地往下墜落。
用不了多久,大家就聽見“砰砰”兩聲,從下方的地面上接連傳來。
毫無疑問的,又是兩條鮮活的生命死在了這幢3號教學樓前,給玩家們敲響警鐘。
“都別看了!還看什么?我們還不快點下去?!”熊遷急聲催促,他可不想步周文欣和高茹霏的后塵。
在他的催促下,陸北絮三人只能先離開天臺,回到四樓。
曹薇憂心忡忡地道:“那只鬼有操控的能力。”
沒錯,一旦被操控上,人就會失去身體的控制權,被迫從天臺上跳下去,想必之前那些所謂的跳樓自殺的人,都是這么死的。
陸北絮招呼大家:“走,我們先去樓梯那看看,看現在能不能離開四樓。”
按理來說,鬼殺完人以后會有一定的安全期,說不定周文欣和高茹霏死了,大家獲得安全期,就可以離開四樓了。
陸北絮懷揣著這一希望,率先下了樓梯,踩著臺階一路往下。
可一連下了幾層以后,她發現他們仍舊在標示著數字“4”的圓形牌子前,反復經過,腳下的樓梯仿佛永遠都走不到底。
熊遷頹然地一背脊靠上墻壁,“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們出不去了,我們都會死在這里的!”
如果一直無法離開四樓,就算鬼殺了人,大家獲得安全期,可是安全期是有時限的,不會一直無限期地安全下去,所以一旦安全期過去,鬼就會再次殺人,等同于他們現在成了甕中的那只鱉。
更要命的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安全期的時限,到底有多久。
曹薇萬分嫌棄地白了熊遷一眼,“你也是個老玩家了,心態怎么還這么不好?別忘了,至少我們還有道具,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
“有道具有什么用?”熊遷忍不住大聲反嗆曹薇,“你們也看到了,這只鬼會操控!說不定你還沒來得及反應,還沒來得及使用道具,就已經被她操控了!你倒是說說,有道具又有什么用?!”
不得不承認,熊遷說的的確是個問題,一旦被操控,唯一的辦法就只能祈禱隊友能夠使用道具救自己了,可是對于熊遷和曹薇來說,他們沒有能夠信賴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死亡的鐮刀懸在了每個人的頭頂上,隨時都有落下來的可能。
再這樣下去不行,陸北絮想了下,繼續等下去,大家會陷入很被動的境地,倒不如趁現在的這個安全期,去找一找這場游戲里的道具,究竟在什么地方。
想到這,她拉上陸南風,重新跑上樓,返回四樓的走廊。
后面的熊遷見了,對著陸北絮的背影大嚷:“你不要命了?!”
然而陸北絮壓根沒有理會熊遷的嚷嚷,頭也不回地上去了,畢竟按目前的線索推測,這場游戲里的道具只有一個,很可能就是那塊棕色圍巾,數量是有限的,不夠玩家們分配,那自然是誰先找到歸誰,她沒理由叫上熊遷他們一起。
這舉動叫熊遷感覺自己被陸北絮無視了,被小瞧了,是大大地踩了他的自尊心,他心底里頓時浮起一股子燥怒,但他也深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能扭頭問旁邊的曹薇:“我們怎么辦?”
他問完,曹薇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眸色沉沉地盯著陸北絮二人離開的背影,半晌才道:“我要是猜的沒錯,他們想去找這場游戲里的道具。”
逃生游戲里面,是有道具存在的,只是通常都會伴隨著很大的風險,不是誰都敢去拿的,說起來她還真是有些佩服陸北絮,總是那么地有膽量。
“那我們還等什么?”熊遷急了,“道具絕對不能被他們拿走!”
他作勢就要追上去,胳膊卻突然被曹薇拉住。
他面露不解,回頭看向曹薇,就見曹薇沉沉的眸色里,劃過一縷算計,瞟了熊遷一眼道:“急什么?找道具這么危險的事,他們想去就去吧,等他們找到了,我們再搶過來不更簡單嗎?”
熊遷聽后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問:“你確定?那娘們的身手,可不太尋常。”
聞言,曹薇無語地看向熊遷,她真是一千個一萬個瞧不上熊遷,但現在形勢所迫,她沒得選擇,能合作的人只剩下了熊遷。
她道:“硬的不行還不能來軟的?”
說著,她抬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子,“要靠這里。”
熊遷這才恍然大悟。
另一邊,陸北絮已經回到了四樓的走廊,她問陸南風:“你害怕嗎?”
陸南風看著她,笑了笑道:“我害怕的從來都不是鬼,也不是死亡,快說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聽你的。”
陸南風竟是這般全心全意地信賴著她。
這種信賴給了陸北絮很大的勇氣,陸北絮也不再猶豫了,說道:“高三(一)班,是鬧鬼的源頭,所以我懷疑,道具很可能就藏在高三(一)班,我想趁現在的這段安全期,進去里面找一找。”
只是最大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安全期到底有多久,現在進去高三(一)班,無疑是種很冒險的行為。
但在逃生游戲里,一味地龜縮著,不過是拖延死亡罷了,想要活下去,還是得主動去尋找生機。
陸南風聽了陸北絮的打算后,毫不猶豫地朝著高三(一)班走去,“那還等什么?走,我們抓緊時間。”
他半點沒有把其中隱藏著的風險放在心上,好似逛街一般輕快隨意。
這種輕快傳染給了陸北絮,陸北絮也莫名地放松下來了,和陸南風一同踏進高三(一)班。
一進入班級,陸北絮就感覺到,這里面的溫度比外面來得還要冷,簡直如同冰窖一般,教室里的課桌為兩兩一組,從南到北排列成了四列。
每張課桌里都塞滿了書籍,想要在這么多課桌里去找到那塊棕色圍巾,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但現在箭在弦上,已經容不得陸北絮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