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電話突然被掛斷,魏應城看著黑屏愣了幾秒鐘。
屏幕上倒映出他冷漠疏離的眉眼。
就好像什么都無法打動他那樣空洞。
聽了全部過程的黎若柏從他身后走近。
黎若柏:“應城,不用想太多,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你去好好休息。”
魏應城緩慢地眨了眨眼。
他問黎若柏:“我剛剛……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了?”
黎若柏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發生了這種事誰都會著急,你已經很冷靜了,更何況對面的人是魏郁。”
他的語境里,魏郁是被排除在世俗道德外的人。
“不要被他打擾了心情。”
黎若柏握住魏應城的肩膀,把他往臥室的方向推。
“看你的眼圈都黑了,一看就沒好好休息。”
魏應城坐在柔軟的床墊上,心里卻還在往下沉。
黎若柏彎腰摸了摸他的側臉,說:“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忘掉,你躺下乖乖睡覺,剩下問題交給我來處理好嗎?”
見魏應城沒有反應,黎若柏把床頭的咖色小熊塞到魏應城懷里。
“好了,快睡,你不睡它也要睡了。”
魏應城手指撫摸著小熊毛茸茸的卷毛,內心逐漸平靜下來。
或許是他最近經歷的變故太多、壓力太大,才會神經敏感。
黎若柏關上燈,帶上門前又折返回來和魏應城說他一會就過來,讓魏應城安心。
轉身時,黎若柏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裝作什么都沒感覺到,走出去帶上門離開。
*
魏應城習慣在微亮的環境里入睡,每晚的窗簾都不會拉緊。
窗戶外星星點點的燈光和月光就透過這些空隙照進屋內。
他仰面躺在床上。
眼睛閉著,心卻還沒完全睡下。
朦朧間,他仿佛聽到開門的聲音……
不是黎若柏。
這種輕到沒有痕跡的腳步聲是魏郁專屬的。
魏應城熟悉他腳步聲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魏郁過去經常像鬼魅一樣出現在他身后。
而這一次,魏郁又如同無處不在的鬼魂一樣出現在他的房間里。
魏應城睜大眼,但他的手腳仿佛被固定住了,只能看著魏郁慢慢定在他床邊。
魏郁的眼睛深不見底,里面的情緒復雜到了極致。
魏郁問:“哥,你為什么不相信我?”
魏應城無法回答。
魏郁已經俯下身子,用冰冷的嘴唇觸碰他緊閉著的雙唇。
但他并不滿意于嘴唇的觸碰。
他把魏應城按在床上,自己翻身上床。
魏郁攥緊魏應城的手腕,壓制著他動彈不得。
他的手和嘴唇一樣冰冷。
就好像……死了的尸體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的魏應城猛地吸氣,下一秒就從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黎若柏不知何時已經在他身邊躺下,此時正安穩地睡著。
整個房間只有窗簾在隨風而動。
魏應城雙手捂住臉,胸膛快速起伏著。
剛剛……都是幻覺?
他輕輕下床,發現房間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打開門,外面卻沒有任何人。
魏應城赤腳站在房間外的大理石地板上,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如果是魏郁,他用力一捏一定會留下痕跡。
但魏應城把手腕來回翻轉也沒看到絲毫紅印。
難道真的是夢?
一雙手忽然從后摟住他的腰。
呼吸落在耳畔時,魏應城瞳孔收縮。
他轉過頭,黎若柏有些自來卷的頭發亂糟糟的翹在他臉邊。
“睡得好好的,怎么起來了?上廁所?”
魏應城喉嚨干澀,只能搖搖頭說:“做了個夢。”
黎若柏睡意惺忪,“做夢……什么夢?是夢中的婚禮嗎?”
魏應城抿唇,沒告訴他具體是什么內容。
黎若柏側頭看了看客廳的掛表,“才四點半,再睡一會。”
但魏應城沒有動彈。
“你去睡吧,我還不困。”
家里悶得他坐立難安,他打算下樓去更開闊的地方走走,等到五六點鐘帶早飯回來。
黎若柏有些擔心,但魏應城已經穿上外套和鞋子。
黎若柏對他比劃了打電話的手勢,“有什么事聯系我。”
魏應城點頭,拿起鑰匙下樓。
清晨的小區里空無一人。
零星的蟬鳴也隨著秋季來臨消失。
樹影朦朧。
魏應城深呼吸,讓肺里灌滿冷冽的空氣。
他踩著自己的影子,漫無目的地走出去。
小區很大,足夠他閑逛好一會。
如果不是看到樓下停著的黑色轎車,這會是一個專屬魏應城的靜謐時光。
魏應城保持著前行的腳步,讓自己看起來像什么都沒發現。
但插在口袋里的手卻捏緊了鑰匙。
物業嚴格管理車輛進出小區,小區的停車位統一在地下,地上停車只能是車里有人這一種情況。
魏應城沒有仔細看那車里坐著誰。
但他的第六感已經給出答案。
這里距離保安處有段距離,如果直接走過去也過于明顯。
魏應城有些慶幸家里沒有裝電子鎖,不然現在連個防身的尖銳物品都沒有。
他漫不經心地低頭走著,實則有目的的走向附近一個空曠且有監控的地方。
拐過彎,魏應城往前又走了幾米。
然后轉身,默默等待和那人正面遇到。
簌簌。
是樹葉摩擦的聲音。
魏郁的腳步聲輕到發現不了。
魏應城冷眼看著那個戴著兜帽站在樹下的身影。
銀色碎發從帽子邊冒出。
他的眼眸黑得像陰天的夜空。
魏應城深呼吸,問:“魏郁,凌晨四點多不睡覺,跑到我家樓下發神經,這很有意思嗎?”
魏郁眉眼深邃,輕聲說:“我只是想看看你。如果你沒發現我,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在電話里更加沙啞。
魏應城試圖看清他的表情,但隔得太遠,只能看到魏郁湮沒在陰影中的下半臉。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緊繃著,像是隱忍著巨大的情緒。
魏應城方才沉寂下來的心又開始煩躁。
他握緊拳頭,讓魏郁別跟過來,然后快步離開。
沒想到魏郁真的照做。
他就站在那顆樹下,任由巨大樹冠投射下的影子像吞噬一樣擋住自己。
魏應城走了幾步,又咬著牙返回。
他已經無力太久。
堆積下來的怒火在胸口燃燒。
他走到魏郁面前,不等魏郁有所反應,抬手一個耳光把魏郁打得偏過頭去。
“魏郁,你別來煩我了。”
魏郁不說話。
魏應城看清他的表情。
那種深情隱忍的表情在他臉上格外逼真。
如果不是過去知道魏郁根本沒有感情一說,魏應城幾乎都要信了。
魏應城問:
“魏郁,你又改什么思路騙我了?之前是發瘋,后來是裝可憐,現在呢?現在是什么戲路……愛而不得的深情男二嗎?”
魏郁抬起頭,魏應城發現他的臉色異常蒼白,連帶著嘴唇都泛著不自然的淺粉色。
魏郁:“我現在不會再騙你了。”
“不會再騙我了?”
魏應城好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笑了笑。
“你不會再騙我了,但你會和演戲。就和你說你愛我,但還和別人上床一樣。魏郁,你能做兩件人事嗎?”
魏郁抿唇,啞著聲音說:
“我和鄭玉沒有做過任何事,我連他一根手指都沒碰過。視頻的事情我正在查,可能是鄭玉男朋友手機里流出去的。”
魏應城輕聲重復著“男朋友”三個字。
“鄭玉的男朋友……那你是什么?”
想到魏郁在其中占據的位置,魏應城胸口一陣惡心,和魏郁多嘴的心也沒了。
魏應城直接說:“既然已經找到源頭了,就把鄭玉和鄭玉男朋友的聯系方式給我,我親自去找他們。”
他不想越過魏郁這層關系溝通。
更不想讓魏郁通過這件事接近他或者向他邀功。
但魏郁對他的要求只給了沉默做回復。
他縫合上的刀口還隱隱作痛。
魏郁知道,如果魏應城有了鄭玉的聯系方式,那魏應城發現鄭玉和他關系的可能就不可避免地大了起來。
到時候鄭母和魏應城相認地可能性也會擴大……
鄭母對他怎樣都無所謂,反正他耐痛。
但他絕不能讓魏應城知道自己的親生媽媽是鄭母。
雖然魏郁不愿意承認,但魏應城好不容易才從魏家這個地獄里走出來,斷不能讓他再掉入鄭家的泥沼里。
“不說話?”魏應城冷笑,“我就知道。”
魏郁握緊雙拳,“現在還不行,以后再告訴你。”
魏應城淡然地告訴他沒有以后了。
霧蒙蒙地晨光下,魏郁小臂上的刀疤像一條盤踞的蜈蚣。
魏應城記得他說這是去美國找他時被綁架留下的傷口。
那時候魏應城是騙他去了美國。
但以后,魏應城就真的要去美國了。
他現在留在國內不能離開的掣肘就是學業和黎家老爺子。
黎家老爺子在國內治療就是擔心腫瘤,但如今腫瘤已經摘取,如果后續康復順利,以后可以用私人飛機送到美國繼續治療。
慢的話,幾個月。
快的話,下個月就能走。
而醫大未完成的學業……
放棄是很可惜,但他不放棄就還要在國內待滿五年。
五年里的不定數太多了。
萬一魏郁突然發瘋對他做了什么,這都是不可控制的。
他還年輕,大不了從頭開始參與SAT。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沒什么不能丟下的。
魏應城抬眼看向魏郁,眼神淡漠到仿佛隔了層霧。
魏應城:“魏郁,你別來煩我了。無論你做什么,改變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你。”
他語氣輕地像一陣風,卻引起魏郁心里天塌地陷般的震動。
另一個魏郁在他心里低語:“你到底在等什么?現在沒人,把哥直接帶走不好嗎?
你越改變軟肋越多,值得嗎?你是不是都忘了你過去是什么樣了,現在怎么和個蠢貨一樣到處忍讓,有用嗎,有任何一個人感謝你嗎?
你要的就是他的人,他如何看你重要嗎?
你就是天生壞種,血里就是臟的,你改得了嗎?”
這聲音魏郁無法甩開。
他從過去而來,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輕輕的笑意。
但魏郁知道,這不是開心,而是怒意到達頂峰。
魏郁和他對抗太久也太累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按照這種做法,未來會怎樣,魏郁不敢去想。
魏郁深呼吸,輕聲喚他:“哥……”
魏郁上前一步,但還沒碰到他,就被從身后快步追上繞到面前的黎若柏一拳打在臉上。
魏郁口腔翻涌著血腥味道。
看著黎若柏沖到魏應城身邊,緊張地檢查全身上下有沒有受傷。
魏郁想笑。
為什么都以為他會對他哥做什么事情呢?
他只是來看一眼,僅此而已。
魏郁坦然接受黎若柏帶刺的目光。
但黎若柏沒有再對他出手,而是在魏應城耳邊低語幾句,然后護著魏應城離開。
魏郁沒有阻攔他們,而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魏應城冷漠的表情,和黎若柏防備的目光。
他伸手摸了摸腰側的衣服,舉到面前的手指上沾著血。
是剛才開裂傷口流出來的。
但明明被劃破的地方是腰,為什么最疼的地方是胸口呢。
矗立良久,那個魏郁從陰影處走出來。
“他們馬上就要結合了,再過一段時間也許就要遠走高飛了,你該怎么辦……繼續做的你的好人?”
他用嘲諷憐憫的眼神看著現在的魏郁。
“你就不打算賭一把,是繼續做永無盼頭的好人,還是當一回可能有希望的壞人?”
魏郁沉默。
在嗤笑聲里,魏郁抬眼,看到魏應城臥室的窗戶前出現一個人影,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床簾拉緊。
最后一絲光亮隨之消失。
作者有話說:
第62章
S市上層圈子里最近有兩件大事被當成飯后茶余的話題。
第一件是魏家的笑話。
魏仲愷要強一生,最后拜在兒子手上。
據說現在前幾天才出院,和他的年輕老婆都面容憔悴。
而第二件是黎家的喜事,也和魏家有關。
黎家早些年就把商業版圖轉移到海外,但他家的獨子卻和魏家那個抱錯的孩子訂了婚。
當初被抱錯的孩子在魏家的處境可想而知,后來從魏家消失后就和黎家少爺形影不離。
多少人眼巴巴地等著黎家少爺能青眼相看,但他就看上了魏家那個假少爺。
外人都說魏應城是禍福相依。
但是福是禍,魏應城自己也說不清。
都是命,不由他自己定奪,也無法由他自己評價。
婚訊公開的那一刻,魏應城的心像是浮萍生出了根。
飄蕩這么這么些年,終于有了安定的感覺。
黎若柏和他商量過后定在下周六舉行訂婚儀式。
就在S市附近的海島上。
沒有鋪張的大場面,也沒有一擲千金的奢靡。
整場婚宴一共不過三十人,只邀請了他們親近的朋友和家人。
省去那些復雜的環節和儀式,也不用舉著酒杯和所有人應酬。
這場小型婚禮只為給彼此一個交代。
魏應城盤腿坐在沙發上,翻看著iPad上策劃團隊發來的置景照片。
海島的天和海融為一體,藍得通透又清澈。
魏應城定定地看了許久,也沒選出最終的方案。
正發呆著,一個熾熱的溫度向他靠近。
黎若柏貼到他身邊,問:“都不喜歡嗎?”
魏應城搖搖頭。
“都很好,只是我在想海島上會不會有點危險?”
天氣因素是不可控的。
萬一……
黎若柏捏捏他的臉,笑著說:
“應城,我們相信現代科技好不好?團隊承辦了這么多次,事先都會提前準備好的,不用擔心。”
魏應城點點頭。
的確是他想太多。
他左右翻了翻,選了傍晚在海邊沙灘上的場景。
黎若柏故意逗他笑,說:“要不我們干脆穿沙灘褲結婚吧,你帶上花環,我帶上草帽,這樣的婚禮誰都忘不了。”
魏應城糾正:“不是婚禮,是訂婚。”
黎若柏用胳膊圈住魏應城的脖子,和他笑著說:
“哎呀都一樣,就當是國內提前辦一次,下次我們可以去冰島辦,在極光的見證下交換戒指,然后去北極看北極熊,cool~”
他邊說邊比劃。
魏應城跟著他的思路已經來到冰天雪地的冰島。
這是,黎若柏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魏應城撇過去,心里有些疑惑。
黎若柏過去怕自己聯系不到他,所以二十四小時都開著聲音。
現在怎么變成靜音模式了?
在魏應城的注視下,黎若柏拿起手機,自然地把靜音鍵撥回。
可能是不小心?
魏應城心想。
黎若柏:“喂,您好。”
這種開頭多半是陌生來電。
黎若柏的眉頭慢慢皺起。
在他說出“古阿姨”三個字的時候,魏應城下意識警惕起來。
但聽黎若柏冷聲說:
“古阿姨,我想應城更想要一個屬于他的婚禮,您和魏叔叔出現……會讓他不舒服。”
黎若柏的拒絕十分直白。
古珠云那邊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決絕,沒糾纏下去,說了幾句就結束通話了。
黎若柏揉揉魏應城的腦袋。
“別擔心。”
魏應城說自己不感動是假的。
這次訂婚是多次意外后最完善的一次。
他和黎若柏都不希望有意外出現。
黎若柏扳下他的額頭,在上面輕輕吻了一口。
“等結束了,我們就先去美國,爸媽回把爺爺的事情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魏應城和他說到自己的新規劃前還有些擔心。
魏應城在想,黎若柏會不會勸自己堅持讀完大學再走。
或者說,黎若柏會不會介意他這樣敏感多疑。
但黎若柏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他打算出國重新考學,黎若柏就去聯系在國外的朋友找正規途徑。
他想盡快離開,黎若柏就直接和黎父黎母協調行程和時間。
黎若柏表現出來的包容,讓魏應城既感動又感到內疚。
黎若柏給他的,他該怎么還。
一陣門鈴響起,打破了魏應城的沉思。
黎若柏起身,“這么早會是誰?”
魏應城眨眨眼,忽然想起來昨晚一公布婚訊后就收到的賀喜簡訊。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黎若柏身前,剛好搶先一步打開門。
門外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
他臉上帶著墨鏡,看不出眼神。
但刀疤和周身肅殺的氣質讓人感到極強的威懾力。
黎若柏全身肌肉繃緊,警惕地問:“你是誰?”
一張名片遞到魏應城面前。
“我是宮先生和臧先生的司機,是臧先生托我給您送禮物。”
他將手里捧著的深色禮品盒遞交給魏應城。
“臧先生祝您訂婚順利。”
事情有條不紊地結束。
魏應城捧著盒子,心里滿是好奇。
臧北天會送他什么?
他轉身想拆禮物。
而黎若柏還站在那里,深邃的眼中眸色不明。
魏應城解釋說:“臧北天昨晚和我說有個禮物送過來,我就把地址給他了。”
黎若柏點點頭。
魏應城自己又說:“是不是有些……沒有警惕心?”
前些天魏郁才在樓下守了他一晚,今天他又把地址給了臧北天。
這樣一想,是有些放松警惕了。
黎若柏拍拍他的發頂,“沒關系,臧北天是你朋友又不是外人。”
他十分自然地把茶幾上的雜物清理掉,讓出空地給魏應城拆禮物。
魏應城:“謝謝。”
黎若柏笑,“和我還說什么謝謝,快打開看看是什么。”
禮盒不算重,但又有些分量。
解開絲帶,把盒子打開,里面一束栩栩如生的鈴蘭裝在玻璃罩中。
魏應城眨眨眼,口袋里的手機唱起鈴聲。
“喂。”
“拿到花了嗎?”臧北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魏應城:“拿到了。”
臧北天說:“這是永生花,你可以放在家里做擺件。”
他身邊傳來另一個聲音,嘰嘰喳喳地提醒他:“你說正事,別說這些。”
魏應城微怔,這個人他記得,好像是那天宮承軒身邊的人。
臧北天似乎很聽他的建議,和魏應城說:
“這捧花你也可以取出來,在婚禮的時候用…”
魏應城重新打量被罩起來的花束。
的確是適合同性婚禮用的款式,簡潔又干凈,大小也剛好合適。
魏應城和他道謝,他自然回答不用謝。
臧北天:“我可能沒有時間去,所以禮物先送給你,具體用不用你自己定……”
他頓了頓,說:“聽你的聲音,你最近應該過得很好。”
魏應城說:“是的。”
他抬眼看了看正若無其事看窗外的黎若柏,和臧北天不再閑聊,幾句話就體面結束了對話。
魏應城說:“這個花…”
“這個花很好啊,白色的,多漂亮。”
黎若柏繼續看窗外的鳥,但搶先的語氣暴露了他的心思。
“是嗎?”
“是啊。”
魏應城忍俊不禁。
被發現吃醋的黎若柏臉上掛不住了,撓撓臉說:“他怎么這么關心你?我的朋友怎么都沒給我安排捧花。”
魏應城把花舉起來欣賞,笑著說:“可能是因為你的朋友都是假的。”
“嗯?怎么可能?”
黎若柏瞪大眼,“魏應城你怎么學得這么壞啊?故意看我生氣還偷笑。”
他假裝生氣,把魏應城壓在身下。
“我要嚴肅譴責你這種不良行為……就從嘴巴開始譴責吧!”
黎若柏一邊親他,一邊撓他腰上的癢癢肉。
魏應城堅持不到半分鐘就繳械投降,在地毯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和黎若柏認錯。
黎若柏:“你現在知錯也已經晚了!”
他盯著魏應城被親得水淋淋的嘴唇。
“應城,我是不是應該去拉下窗簾?”
魏應城思索了幾秒鐘,紅著耳朵說:
“你手機又響了。”
黎若柏哪里顧得上這個。
但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他掏出手機準備關機,卻在看見來電顯示后皺起眉毛。
魏應城察覺到他神情有異,問:“怎么了?”
“沒什么……好吧,是鄭玉。”
黎若柏點開免提。
鄭玉和他的對話主題就是關于那支視頻。
鄭玉提到陳繼錦的名字,魏應城猜這就是鄭玉男朋友。
果然鄭玉說:“我給你發的定位你下午兩點過來,我把那個狗東西約出來見面。我會帶錄音筆,你也記得帶一個。”
黎若柏“嗯”了一聲,和鄭玉說:
“網上沒有流傳的視頻已經處理干凈了,這件事情的影響不大,基本上沒有人看到。但就像你說的陳繼錦這種性格不會無緣無故把視頻泄露出去,你想想怎么詐他說出原因。”
魏應城在一旁聽著,眉頭漸漸攏起。
真的是鄭玉男朋友做的事情……
還是說有人在指示這個陳繼錦拍下視頻傳到網上?
黎若柏已經和鄭玉結束通話。
“應城,視頻的源頭很難查出,但是八成可能就是陳繼錦,他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黎若柏不直接挑明,魏應城也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自從那天魏郁在樓下出現后,就再也沒有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魏應城很難判斷他是沉默退出,還是……再準備別的什么大“驚喜”給自己。
魏應城捏了捏腫脹的眉心,用淡然但堅定的語氣說:
“我下午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輕松幾章,然后……
按計劃,魏郁會在一百多章才追上,中間還有很多事情要發生。
第63章
工作日的咖啡廳里坐著零星幾個人。
靠近最里面的位置,鄭玉雙手握著陶瓷杯。
如果不是鄭玉媽媽胃癌掏空家底讓鄭玉囊中羞澀,今天就和以前無數個下午一樣,是鄭玉和陳繼錦約會的常見地點。
但現在鄭玉手頭寬裕了,再等待陳繼錦的心情卻不似過去那般雀躍。
鄭玉呆呆地看著拿鐵表面上的天鵝拉花,還是不相信陳繼錦會是流出視頻的人。
這是他相處五年的男朋友。
他們從高中到大學,中間經歷的爭吵數不勝數。
連媽媽生病都沒能影響兩人感情。
陳繼錦怎么會突然把他們的視頻傳出去?
但要說和魏郁有關,鄭玉也無法理解。
魏郁要這個視頻有什么用?
鄭玉腦袋一團亂,陳繼錦已經坐到他對面。
陳繼錦穿著普通的T恤牛仔褲,不是什么帥哥,只能算周正。
鄭玉喜歡他的簡單可靠,但現在好像也靠不住了。
陳繼錦和他對視的時候,眼睛不自覺閃躲開了。
鄭玉:“視頻是你發出去的?”
陳繼錦坐下,“小玉,你聽我說好不好……”
“你就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發的?!”
鄭玉過去有任性發小脾氣的時候,但這樣在公共場合大聲叫嚷,絕對不是耍性子而已。
陳繼錦愣了愣,說:“鄭玉,你在發什么火?”
這個昵稱一出,鄭玉就明白了。
“敢做不敢認啊,陳繼錦,這五年是我瞎眼喂了狗!”
鄭玉說得決絕,陳繼錦惱羞成怒,咬牙說: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東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臟事。”
鄭玉微怔,不敢置信地反問:“臟事?”
“九月十二號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你自己不知道嗎?!”
鄭玉卡殼,“我……”
陳繼錦一副“我說中了”的表情,表情猙獰地問:“你怎么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說嗎?”
“……我是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就去和別人睡嗎?”
陳繼錦用詞尖銳,鄭玉的臉色一白。
“你在胡說什么。”
在隔壁桌一直錄音的黎若柏抬眼看了看魏應城。
魏應城表情淡然。
對他們爭執的話題沒有任何反應。
說來也可笑,魏郁和鄭玉的關系,這世上只有他們兩個不認,也算是一種默契。
魏應城低頭喝了口檸檬水,繼續聽著那邊的對話。
雞飛狗跳。
大驚小叫。
通篇沒提到魏郁,卻全部都是魏郁的影子。
鄭玉恨陳繼錦賣私密視頻,陳繼錦卻記恨鄭玉出軌。
這兩個人……半斤八兩。
但陳繼錦似乎因為他涉及到法律層面,所以更激動。
那邊咚咚幾聲悶響,緊接著傳來鄭玉吃痛的聲音。
魏應城皺眉,和黎若柏交換視線后起身去到鄭玉那桌。
陳繼錦拽著鄭玉的衣領,惡狠狠地說: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媽一樣順著你?這些年我都受夠你的脾氣了,我們他媽的分手,那個視頻我五十萬賣出去的,所有錢還給你,這件事我們兩清!”
黎若柏和魏應城同時對上眼神。
錄音筆起了作用,陳繼錦說得每句話都被記錄下來了。
黎若柏上前,陳繼錦嚇得連忙松手,怨恨地看向鄭玉。
“鄭玉,你還請救兵……你早就想算計我了吧。”
五年真心被喂狗的鄭玉悲憤欲絕,“你這個混蛋等著傳票吧!”
但這之前……
魏應城問鄭玉:“咖啡還喝嗎?”
鄭玉微怔,還是搖搖頭。
魏應城躲起來的兩年里泡在咖啡廳里作咖啡,尊重每一杯手磨咖啡。
每一杯不被喝完,他都會心疼。
咖啡不可以被浪費,但是可以用來——
澆渣男的臉。
陳繼錦被咖啡潑了一頭一臉,張大嘴呼吸的樣子狼狽不堪。
魏應城拉著鄭玉,“走啊。”
“去、去哪?”
“警察局啊。”
鄭玉被帶著到了車上,才愣愣地緩過神。
他抽了抽鼻子,內疚地和魏應城說:“謝謝你。”
“別謝,我不想和你再有瓜葛了。”
但看著鄭玉那張臉,魏應城感覺這點恐怕很難做到。
魏應城捏了捏眉心,讓鄭玉差不多了就自己去警察局。
鄭玉點頭,忽然接起電話。
魏應城為了避嫌已經側過身了,但從后視鏡中看到了鄭玉忽然心虛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鄭玉捂著聽筒小聲說:“媽,我有事,晚上就回了。”
他的手機聲音很大,魏應城能聽到那邊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和話語。
“小玉你去做什么了?難道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媽媽錯了,可媽媽也是為了保護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讓他來找我好了,媽媽可以為你犧牲一切。”
明明是段讓人感動的話,鄭玉卻語氣很差地打斷了。
“媽,你別念了,我掛了。”
魏應城皺眉看著后視鏡里的鄭玉。
鄭玉:“無論怎樣還是謝謝你,不僅因為你剛才替我出氣。”
魏應城“嗯”了一聲,“我不是替你,我只是不喜歡渣男。”
分手和背叛同時發生,鄭玉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看著魏應城的目光更是復雜。
鄭玉帶著東西下車,在車外又對魏應城說了一次“謝謝”。
他們的面容相似,互看就像在看略有變形的哈哈鏡。
魏應城冷淡地回應:“之前報警的時候已經把收集到的線索交給警方了,你去報警的時候把錄音和細節在和警察仔細說說,一定要找到那個買視頻的人。至于那五十萬,你最好別動,如果缺錢……我可以給你。”
而鄭玉搖搖頭,拒絕了他給錢的提議。
魏應城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
鄭玉跟著魏郁怎么會缺錢呢。
鬼使神差地,魏應城忽然發現鄭玉和魏郁的名是同一個音。
小郁,小玉……
黎若柏叫他,魏應城猛地回神。
鄭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黎若柏說:“這件事情我查過,因為是外國的戶頭,在匯款之后又迅速注銷了,錢的來源很難追溯。”
魏應城捏了捏眉心,“一切交給警方吧,我相信他們會更專業。”
黎若柏點點頭,輕聲說:“魏郁的確聰明,他做事總是不留痕跡。”
他直直地看著窗戶,就像剛才是意外地有感而發一樣。
魏應城抿唇,問黎若柏:“這個時候,我反而感覺可能不是他了。”
黎若柏扭頭,眼中帶著驚詫。
“除了他還會有誰?誰會花五十萬做這種事情。”
聯想最近的事情,魏應城回答:“會不會是有誰在故意針對魏家,所以……”
“可能性不大。”
黎若柏斬釘截鐵地說完,又笑著揉了揉魏應城的頭發。
“無論怎樣,這件事也暫時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就交給警察叔叔。”
“嗯。”
黎若柏啟動車子,懸掛著的照片吊墜在搖動起來。
黎若柏有意無意地提起訂婚的事。
“那天我爸媽已經提前推掉schedule,要不讓我媽作為你的家屬呢?”
魏應城嘴上說:“不用麻煩伯母了。”
手里卻握緊了口袋里的項鏈。
黎若柏短暫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沉重。
“如果你媽媽突然出現,你會和她相認嗎?”
據魏郁所說,他的親生母親中途離開后就沒有音訊……
一個成年且健康的女性,在社會上立足的可能性很大。
魏應城眉頭輕跳,眼中閃爍著光芒。
但又冷靜下來。
他靠著窗,看著路上來往的車輛,輕聲說:
“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她應該已經有自己的新家庭了,我現在回去又算什么呢?”
他輕笑,“沒必要去打擾了。”
但目光在經過路邊抱著嬰兒的媽媽時,還是會不自覺地停留幾秒。
黎若柏悶悶地“嗯”了一聲。
魏應城追問:“你已經找到她了?”
黎若柏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僵硬,繼而搖搖頭。
魏應城:“找到了,是不是?”
黎若柏深邃的眼眸沉淀著復雜的情緒。
魏應城故作不在意但又藏不住期待的眼神更讓他內心糾結。
良久,黎若柏嘆息。
“我想你們可能只適合見一面……”
簡短一句話。
魏應城心里有數。
黎若柏擠出笑容緩和氣氛,“不著急,你慢慢想。”
忽然,車身顛簸了一下。
黎若柏緊急變向,停在路邊查看情況。
“車胎被扎了…”
聯系拖車后得知因為車型號太新沒辦法及時更換輪胎,黎若柏只能把事情交給車行和保險公司處理,和魏應城另外打車過去。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成為最后入場的幾個嘉賓。
出海排隊的氣氛十分熱烈。
生日宴會的主角熱情地對黎若柏打招呼。
黎若柏不好意思地解釋了原因,又問:“我們是不是最遲的。”
“你們應該是倒數第二,還有人更遲吶。”
說話前,最后登場的兩人出現。
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魏應城聽到身邊悄悄議論的聲音。
“不是說他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嗎?怎么又重新在一起了……他們把訂婚當飯吃嗎。”
顧婳穿著寬松的長裙,不收腰的長裙擋住已經有些顯孕的肚子。
她看著魏應城的表情有些愧疚。
反而是被她挽著的魏郁表情淡然自若。
他款步走向宴會主人,鼻梁上的眼鏡泛著優雅的光。
“不好意思戴小姐,顧婳她有些不舒服,中途耽誤了一會。”
戴晴和黎若柏更熟悉一些,魏家那些事也早就被她們打聽得差不多了。
她悄悄看了看魏應城和黎若柏,又看了看魏郁和顧婳。
還沒說話,氣氛已經緊張起來。
戴晴笑著說自己還有些事,然后立即離開,把麻煩丟給四人自己解決。
黎若柏皺眉,輕聲說:“我不知道他也來……不然我叫司機來接你回家吧。”
魏應城搖頭。
“我還沒這么膽小。”
魏應城主動牽住黎若柏的手,“要走也是他們走。”
黎若柏心里一動。
而魏郁端著那副富家少爺的高雅做派,挽著顧婳向他們走過來。
若不是魏應城見過魏郁眼紅發瘋的模樣,也會相信魏郁天生矜貴寵辱不驚。
魏應城不想理他,和黎若柏轉身離開。
而這次魏郁的目標似乎也不是他,一直和顧婳在宴會上的人交際。
黎若柏這邊幾乎也全部在和各路朋友前輩飲酒敘舊。
魏應城不想參與進去,但也喝了好幾杯香檳。
又一杯香檳下肚,魏應城輕聲和黎若柏說自己去趟洗手間。
黎若柏和長輩正在對話,魏應城讓他別擔心。
魏應城:“這么多人,我還能丟了不成。”
眼看著再不走又要被長輩叫住喝酒,魏應城一溜煙地跑了。
*
解決完后,魏應城在游輪外的過道站著吹風。
他不想進去。
里面太吵太亮。
凝視著寂靜海面上的波光,他的心神安定了許多。
忽然,接連的腳步聲傳來。
魏應城警惕地轉頭。
魏郁笑了笑,“哥要這么緊張嗎?”
魏應城轉身就走。
魏郁主動出聲叫住了他。
“哥,你舉辦訂婚儀式,都不邀請我去的嗎?”
魏應城停下腳步,轉身盯著魏郁,“你去要做什么?”
魏郁失笑,仿佛是魏應城緊張過度了似的。
魏郁:“我能做什么啊,當然是去見證我親愛的哥哥得到幸福。”
魏郁是天生的演員,擅長逢場作戲。
現在他又開始和魏應城演起兄弟情深的戲份。
但魏應城懶得演。
魏應城壓低聲音,眉心緊鎖:“魏郁,別讓我惡心。”
緊接著,他又走向顧婳:
“顧小姐,我想單獨和你說兩句話,方便嗎?”
顧婳下意識看向魏郁。
魏郁挑眉,依舊是云淡風輕的做派。
“哥有什么話要背著我說的嗎?”
魏應城咬著牙關,“魏郁,你是不是人啊?”
他指著魏郁的鼻子說:
“顧小姐,我不知道你對你的未婚夫了解多少,或者你很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但我必須告訴你,他并非你看到的這樣。他在外面還有另外的同性情人,請你慎重考慮要不要和這樣的人結婚生子。”
他的聲音極低,只有他們幾人能聽見。
他不是給魏郁留面子,而是為顧婳考慮。
魏郁露出微笑,語氣淡然道:“顧婳,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他側目看向魏應城。
透過鏡片的雙眸平靜的表面下波濤洶涌。
魏應城皺眉后退,下一秒就被魏郁拉著手腕,往未知的方向去了。
魏郁的手勁出奇地大,帶著魏應城離開的腳步異常堅決。
魏應城用力掙脫,絲毫都影響不到魏郁。
這里本就遠離人群,現在更是往船上黑暗的地方去了。
魏應城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腕骨都快被捏碎了一般。
“魏郁你放開我!你剛才裝得那么好現在怎么不裝了?!因為我害了你的好事嗎?”
他盡可能地高聲說話。
但沒人在意這個角落。
魏應城被推到冰冷的鋼板艙壁上。
海風咸澀,月亮低垂。
魏郁垂眸看他的眼里帶著難以讀懂的痛苦和掙扎。
“哥……”
“魏郁,你別惡心我。”
魏應城抬起的手背魏郁半空攔住。
魏郁低頭吻他,被魏應城抬起的膝蓋用力頂在腰腹。
魏郁吃痛,面色蒼白地閉上眼。
他忍著痛才沒有松開拉著魏應城的手。
“你以為顧婳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別的什么,魏郁的聲音微微顫抖。
“她不是不知道,她是沒得選!她也是被逼無奈才假裝和我在一起,就像我為了留住你的臥室不得不聽魏仲愷話,和她訂婚一樣。”
魏應城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
魏郁側頭說:“她就在那,你不信,我去把她叫來。”
“你不要再把別人卷進來了。”
魏應城淡淡地說。
“你也不用證明給我看,我不關心你,我只想提醒她不要被騙,如果她是清醒的,那我就到此為止。”
他再度推了推魏郁,沒想到很輕松就成功了。
但他感受到掌心一片溫熱。
迎著月光看去,滿手的血。
魏應城剛才是用了全力,但也不至于讓魏郁流這么多血。
他抿唇。
離開的腳步微頓的時候,魏郁痛苦的眼中泛起波瀾。
但魏應城只是停了半秒,還是走了。
魏郁捂著崩開的刀口,踉蹌著追上魏應城絕情離開的腳步。
“你寧可關心鄭玉,關心顧婳,卻從來都不關心我……”
他拽住魏應城的手。
“哥,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嗎?”
作者有話說:
第64章
魏應城背對著魏郁,但也能想象出魏郁此時的表情。
可憐地隱忍著情緒,眉眼里積攢的情緒像是隨時可以溢出來。
魏郁那張臉,太會騙人了。
只要他想,什么樣子都能裝出來。
從表情到神態再到說的話,魏郁能夠做到天衣無縫。
他現在卑微地拽著魏應城,顫抖著聲音問“為什么不能關心他”,心里可能已經密謀到了接下來所以的步驟。
魏應城不想和魏郁糾纏。
都快要結束了。
周六訂婚之后,他就會登上去往美國的國際航班。
魏郁縱有天大的本事,手也伸不到美國。
想到這里,魏應城對魏郁現在的糾纏釋然了些。
魏郁還能這樣纏幾時呢?
魏應城轉身,看著魏郁說:
“魏郁,我對他們也不是關心,我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他們是因為我才被卷入這些事情,而你……你只會讓我煩讓我厭惡。”
從魏郁嘴里說出的謊言渾然天成。
鄭玉、顧婳,樁樁件件都和魏郁離不開關系。
在這之前,魏郁做的內疚彌補,魏應城不是沒有任何感覺。
魏應城甚至會有些動搖。
也許魏郁是真的后悔了……
盡管魏應城只是動搖了一瞬。
盡管他就算內心動搖也不會原諒魏郁。
但他是看到魏郁的改變和行動了。
現在……
魏應城只想在自己心里刻上“永遠不要相信魏郁”這幾個字。
他的手被魏郁握緊了,但也僅僅是被握住而已。
魏應城:“松手。”
魏郁蹙眉,“不。”
魏應城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固執地不放手。
魏應城:“你到底還在期待什么。難道我會突然放棄訂婚和你私奔,還是會再次失憶忘記一切和你重歸于好?魏郁,這世界不要圍著你的心意轉你就不死不休嗎?”
月色在魏應城臉上渡上一層冷白色的光。
魏郁看著他,心里升起茫然和酸楚。
魏應城就站在面前,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到用盡全力也無法觸碰到他一分一毫。
魏郁說:“我知道你煩我,不想見我,但是讓我放棄,我做不到。”
魏應城嘴角帶上沒有感情的笑。
他疏離眼眸里只有冰冷和厭煩,只有緩緩眨眼的時候,才能依稀看出過去靦腆溫柔的模樣。
魏應城無心在意魏郁的悵然若失,他只想早點甩開魏郁,這樣就能避免掉進魏郁的陷阱里。
他無視魏郁的挽留,用力抽出手。
海風拂面吹氣魏應城的額發,擋住他那雙眼睛,也帶走殘留在魏郁手里的指尖溫度。
魏郁抿唇,反手握成拳垂在腿側。
“哥,你又要走了是嗎?就像之前一樣,一聲不吭地丟下我。”
魏應城心一驚,
他要拋下國內事情直接移民的事情沒和別人說過。
魏郁應該是不會知道的。
魏應城假裝沒有異常,冷淡地問:“你在說什么?”
魏郁定定地看他,“你要去找黎若柏是不是?”
魏郁提到黎若柏,眼神變了變。
魏應城確認剛才是自己想多了。
這次離開,千萬不能出意外。
他為了不被魏郁知道,連退學手續都提前拜托別人在他離開后再辦理。
況且按照魏郁的性格,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要走,恐怕連假裝的冷靜都做不到。
魏應城深呼吸,和魏郁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無關。你把魏家、鄭玉還有顧婳的事情處理好再說吧。”
魏郁腰側的傷口已經被流出的血濡濕,白色襯衫染上大片紅色,血滴衣角滴落。
魏應城皺眉,忍著問他原因的念頭,冷臉離開。
淡然離開的腳步在船舷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魏應城走出數米,魏郁的聲音傳來。
“哥,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等我做完就按照你說的去死。”
魏應城眉心一跳,握緊拳頭快步離開。
魏郁死不死的,和他有什么關系。
他要走了,國內的一切事情他都看不到了。
魏應城不知自己往什么方向去才是正確的,只是順著燈光和人聲低頭走去。
忽然被一人叫住。
但那人的聲音他并不熟悉。
魏應城下意識地沒有搭理。
“干嘛走那么快,我又不吃人。”
一股清淡的男士香水味飄來,緊接著是深領之上大片光潔的雪白肌膚出現在眼前。
黎慕綠色的眼睛沖他擠了擠。
“你一個人?”
面對黎慕這種自來熟,魏應城有些不自在,悄無聲息地后退了幾步。
黎慕說:“你是一個人,我又不是,別這么緊張。”
想來是上次那個戴著念珠的男人也和他一起出席了。
但黎慕嘴上讓他別緊張,胳膊卻親昵地攬住魏應城的肩膀。
“聽說你要訂婚了……”
魏應城躲也躲不開,只能點點頭。
他對黎慕有種天然的好感。
他不喜歡別人接觸自己,但對黎慕,他很難討厭起來。
黎慕近距離打量著他的臉,說:“小臧傷心了半天,我估計你得是他的初戀。”
黎慕停下思忖了一會,補充說:“初戀未遂。”
魏應城說:“我們是朋友,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感情。”
是朋友,還是患難之交。
魏應城不想被誤會,有意無意地把自己手上的戒指展示給黎慕看。
黎慕卻撅了噘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猶豫片刻和魏應城說:
“你那個未婚夫可不算簡單。”
魏應城微怔,“什么?”
“就是說,你得多留幾個心眼,有事沒事在家藏點私房錢小金庫,不然以后想出去喝花酒都得申請。”
魏應城更懵了。
忽然黎若柏的聲音插入,他才意識到黎慕后面的話是故意插科打諢。
黎若柏端著酒杯,風度翩翩的模樣引得不少人側目。
黎慕趁機小聲說:“姓黎的長得都好看。”
這個時候,還不忘夸自己一下。
魏應城看著他自信張揚的側臉,不由得笑了笑。
黎若柏眼睛落在黎慕搭在魏應城肩上的手,臉上的表情微變。
黎若柏:“您是……”
黎慕笑意盈盈地說:“關系比較復雜,如果應城訂婚順利,我就是朋友的親人。如果應城訂婚不順利,那我就是親人。”
黎若柏皺眉。
魏應城讓黎慕不要再說了。
黎慕挑眉,以過來人的身份和魏應城說:“如果這點刺激都受不了,那他就不夠真心。”
他還想和魏應城傳授些別的經驗,卻被宮承軒上前拉走了。
宮承軒在一邊盯著看了半天,看到黎慕湊到魏應城耳邊低語的時候,他就已經拋下向他獻媚的S市某資本大佬,徑直追了過來。
黎若柏被他帶著走,不爽地說:“老狐貍你又吃什么醋!”
宮承軒牽著他的手往前走,低語道:“小爪子臟了,帶你回房洗干凈。”
黎若柏轉頭看著魏應城,意識到自己忘記說最重要的叮囑。
不要招惹喜歡吃肉的人生氣,不然他們會想方設法把你往床上帶。
但這一點,對魏應城和黎若柏沒有太大的借鑒作用。
晚宴結束。
魏應城和黎若柏回到安排的游輪房間。
比起陸地上的五星級,游輪上最豪華的房間也相對簡陋一些。
魏應城在海上總感覺空氣太濕,進屋就想要洗澡。
這次出席,他穿上許久沒穿過的正裝,解領帶的雙手生疏地像是木頭。
黎若柏低笑,走過去幫魏應城解開領帶。
黎若柏問:“那個綠眼睛的人是誰?”
魏應城如實回答:“其實不熟,他是臧北天的家人。”
黎若柏“嗯”了一聲,又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剛剛在聊什么?難道是在聊臧北天?”
“在聊你。”
出乎黎若柏意料的回答。
魏應城:“他說你……不簡單。”
黎若柏笑了笑,“瞎說。”
魏應城眨眨眼,“我也覺得,他和你都不認識,這樣說可能就是好玩吧。”
黎若柏無奈地笑,“你啊,把人想得太好了,他故意挑撥我們,不就是為了讓臧北天有機會。”
“但我和臧北天沒什么。”
黎若柏打斷他的話,“好了,今天不提他。”
他垂眸看著魏應城,一雙眼深不見底。
魏應城感覺黎若柏有些變了,但又什么都沒變。
黎若柏問:“看到里面的床了嗎?”
魏應城沒領會,說:“看到了,大是挺大,但是我認床,不是家里的床睡不習慣。”
魏應城低頭看著黎若柏修長有力的手指和小臂,忽然感覺到黎若柏的鼻息熱烈地靠近。
黎若柏:“睡不著,那就不睡了。”
魏應城抬頭,口中叫黎若柏的名字。
但只叫了一半,就被黎若柏低頭吻住嘴巴。
黎若柏靈活的手指松開他的領帶,揭開他衣領上的紐扣,然后沒入領口之中。
魏應城的皮膚微涼,摸起來像一塊細膩滑軟的上好美玉。
魏應城攔住他的手,小聲說:“我還沒洗澡。”
然后他便和黎若柏一同擠在浴室中。
這本就是單人用的浴室。
兩個男人擠在里面顯得更加擁擠。
熱水從淋浴傾斜而下。
霧氣蒸騰之間,魏應城全身被熱水打濕,白襯衫貼在身上,像一層半透明的糖紙,只要打開,就能收獲香甜的糖果。
魏應城眨眼抖落睫毛上沾染的水珠,眼眶因為有水流入而變得微紅。
魏應城目光閃躲,說:“這樣好奇怪,要不還是算了?”
黎若柏今天卻異常堅定,直接吻住魏應城的嘴唇,帶動魏應城進入狀態。
但門鈴一直響著。
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魏應城推開黎若柏,“我去看看。”
他匆忙穿上浴袍,隨手擦了擦頭發就打開門。
門外是一個推著推車的侍應生。
“0241房間的魏先生是嗎?您點的紅酒到了。”
魏應城不解,說自己沒有點。
侍應生重核一次問:“您是魏先生嗎?”
“是,但是我并沒有……”
“是我點的。”
魏郁出現在門側。
他的目光掃過魏應城濕潤的嘴唇和白皙的脖頸,解釋說:
“我不小心留錯了房號,我是0242房。”
魏應城在看到他那刻,從從浴室出來的溫和臉色就瞬間變冷。
魏郁對數字極其敏感,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魏應城:“既然弄錯了,就關門了。”
但推車抵在門外,他還得等侍應生把車推在才能離開。
魏郁說:“沒事,酒就送給你們,我再點就是。”
侍應生又只能調轉方向,把酒品送入魏應城房間。
在這空隙,魏郁上前伸手摸了摸他潮濕粘在臉色的碎發。
魏應城蹙眉,閃開魏郁靠近的手。
魏郁看著魏應城的嘴唇,問:“哥,和他做.愛舒服嗎?”
侍應生全身一僵,頭也不敢回。
魏應城狠狠地瞪他,“你在說什么?”
魏郁的面容淹沒在海上夜色中。
“他那樣的人,能讓你舒服嗎?”
魏應城咬牙,這窺探到私人生活的他心中冒出火苗。
他冷聲和魏郁說:“這和你沒有關系。”
魏郁卻不愿結束。
月色下,他晦暗難懂的眼中彌漫著偏執。
“哥,他愿意讓你上嗎?我可以,我愿意。”
魏應城瞪大眼看著他,幾度沒能說出話來。
魏郁上前,被魏應城推開。
“啪——”
魏應城的手掌高高抬起。
“魏郁,你說這種話真讓我惡心。”
魏郁不怒反笑。
“你們還沒做過?是吧。”
魏應城:“你滾。”
“應城。”
黎若柏圍著浴巾出來,在看到魏郁的瞬間,他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黎若柏問:“怎么了?”
侍應生低頭解釋了原因。他夾在其中最難處理,只想快點做完事離開。
黎若柏把魏應城擋在身后,眼神輕蔑地看著魏郁。
“你送的酒我們收下,我們也還你一瓶酒。我們喝了助興,你喝了好入眠,希望……你今晚不要被我們打擾到。”
黎若柏拉著魏應城回房。
“咚”地一聲。
魏郁看著緊閉的房門。
心里的嫉妒憤怒不甘扭曲糾結在一起,匯成黑色的海浪沖擊他剛建成不久的心防。
他明明已經足夠忍讓,已經咬著牙在改變,還是只能看著魏應城和別人在一起。
如果真的于事無補。
他為什么還要堅持用這種方式。
一條路走到黑不好嗎?
作者有話說:
第65章
游輪上的派對舉行兩天一夜。
經過昨晚的徹夜狂歡的游輪在天色破曉時格外安靜。
陽光穿過窗戶喚醒淺睡的魏應城。
魏應城睜開一只眼,卻看到黎若柏不知何時已經下床,這時候正在躡手躡腳站在窗前。
魏應城還沒完全清醒,從鼻子里擠出一個睡意惺忪的“嗯?”
黎若柏把床簾拉上,轉身說:“現在還早,你再睡一會。”
魏應城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說:“沒事,留點光我能睡得著。”
黎若柏微怔,這才又想起來魏應城床簾留縫是害怕房間全暗。
他想和魏應城解釋一下,但魏應城已經閉著眼側過身。
昨晚他們睡得都晚。
倒不是做了什么事……
按照黎若柏所想,他們是該在今晚發生點什么的。
但中途送給魏郁的酒打送到他們屋內,讓前戲就此打斷。
魏應城本就不熱衷這種事情,見到魏郁之后更是掃興。
回房間后,魏郁送來的酒他們一口沒動,背靠背就休息了。
魏應城因為認床失眠,輾轉反側到下半夜才抵抗不住疲憊睡去。
黎若柏心事重重,眉頭跳得厲害,閉著眼也睡不著,竟是清醒度過了一整晚。
現在天亮了,干脆起床出去轉轉。
關門時,看到魏應城睡著也沒有松開的眉頭,黎若柏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魏應城在夢里又在為了什么擔心。
不知道他擔心的事情里,又有幾件是因我而生。
黎若柏無法回答,也不敢仔細想,只能關上門,匆匆離開。
*
海風夾雜著粗糲的咸澀的味道吹在臉上。
黎若柏伏在欄桿上,定定地著看遠方無垠的海平線。
他在想這周末的婚禮,是不是也能從海島上看到這么平靜的海面。
忽而身邊站定了一個人。
魏郁云淡風輕地出現,就讓黎若柏全身警惕。
不得不承認,魏郁在外人面前總保持著完美冷靜的樣子。
熬了一夜的黎若柏雙眼帶著紅血絲,魏郁卻像剛下飛機準備迎接狗仔街拍的明星,從頭到腳都打理過。
魏郁雙手搭在欄桿上,語氣輕松地問:“昨晚怎么樣?”
黎若柏知道他在故意給自己難堪,冷聲回嗆:“魏家少爺這么喜歡聽墻角,還用得著我直接告訴你嗎?”
“別這么緊張,我只是問問。”
房間的墻壁那么厚,魏郁就算真的趴著聽了也聽不到聲音。
黎若柏只是想刺一刺魏郁,但魏郁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反而讓他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黎若柏握緊拳頭,不想和魏郁再起爭執,轉身離開。
魏郁臉上還帶著那抹淡淡的笑意。
如果魏應城在,他會立刻意識到這是過去魏郁常用的假笑。
在魏郁自認掌控全局的時候就會反復出現。
但黎若柏不知道。
他只以為這是魏郁的挑釁,并沒有放在心上。
一路提防魏郁到現在,他和魏應城訂婚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魏郁就算再有本事也改變不了。
黎若柏這樣安慰自己,同時加快腳步離開。
但魏郁一句話,又讓他停下腳步。
“黎若柏,你別忘記自己做過什么。”
魏郁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些許戲謔。
黎若柏能聽出他語氣里的嘲諷。
就好像他已經穩操勝券,坐等黎若柏不打自招。
黎若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魏郁盯著黎若柏僵硬的肩膀,心里的勝算提到六分。
“你以為你憑什么得到我哥的?你以為他喜歡你,別開玩笑了,他喜歡的只是小時候的你。”
魏郁挑明的這點,黎若柏何嘗不明白。
就算起初沒明白,在和魏應城的相處中,也逐漸意識到了。
魏應城依賴的他,是依賴小時候那份安穩。
如果這個角色換成別的什么人,也都可以。
黎若柏努力靠近魏應城,得到的反饋少之又少。
他說過可以等待,但是要等多久才是盡頭……
黎若柏抿了抿唇,壓制住心頭翻涌的情緒。
他告誡自己,無論魏郁說什么,都不要被影響。
黎若柏:“這是我的感情私事,和你無關,你也不會懂。”
魏郁看著黎若柏因為緊握拳頭而肌肉繃緊的小臂,臉上的笑意越發擴大。
“黎若柏,你私下鋌而走險做了那么多事,目的不就是讓我哥更討厭我,可是你就算達到目的又怎么樣?如果我哥發現他這么相信的你早就變樣了,你又猜猜他會怎么做?”
魏郁輕聲說著。
他冷靜地分析其中的得失,就好像對面的黎若柏不是恨之入骨的仇人,而是一位相處多年的老友,二人正在就感情生活展開交流。
魏郁越是輕松自在,黎若柏的眉心越是跳得厲害。
他看不到魏郁的表情,卻能聽到魏郁手指有節奏敲擊這欄桿的聲音。
一下兩下。
有條不紊。
魏郁問他:“一枚訂婚戒指能把我哥留住一輩子嗎?他當初被我騙過之后消失了兩年,如果是被你騙過,你猜他會消失多久?”
黎若柏剛想反駁,卻陡然發現魏郁說得對。
如果魏應城想一走了之,未必要和他一起。
昨天魏應城被綠眼男人親昵摟在的畫面歷歷在目。
魏應城除了他,還有別人可以選。
如果魏應城想走,還有臧北天在幫他不是嗎?
魏郁輕聲說了句什么,黎若柏回過神聽了一半,發現他在說現在的時間。
魏郁:“現在還早,你再等等……接電話的時候記得躲開我哥,別讓他太難過。”
什么意思?
什么電話?
不知不覺,黎若柏額上已經冒出冷汗。
“你……”黎若柏轉過身。
背后空空如也。
魏郁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
黎若柏站在原地,全身的力氣被抽去大半,不知是去是留。
*
魏應城醒來好一會都不見黎若柏,心想著可能是和戴小姐他們寒暄去了。
畢竟昨天他們早早就回房了,于情于理都該和東道主說幾句。
門鈴響起。
魏應城以為是點的早餐到了。
打開門,看到的確實表情有些僵硬的黎若柏。
魏應城問:“怎么了?感覺臉色不太好。”
黎若柏搓搓臉,笑著呼出一口氣,回答說:“太困了,還有點暈船。”
“是嗎?”
魏應城的疑問還沒說完,就被黎若柏半拉半摟地帶回房內。
黎若柏先是問他吃早飯了嗎,又問他睡的好嗎。
魏應城悉數回答完他的問題,他又開始問想不想早點離開。
魏應城側目看他,他卻又走到窗戶邊,感嘆今天天氣真好。
魏應城心里疑惑,問出心中疑惑:
“但是你是怎么了?怎么感覺你今天特別多。”
“有嗎?”
黎若柏打開窗戶的手一頓,笑著說:“可能我有點緊張吧。”
他摸了摸鼻梁,“今天周三,還有三天就到周六了。”
魏應城坐在沙發上抬眼看他,白皙的臉上浮現一層淺淺的粉紅。
黎若柏抿唇,“如果我……”
他的話問到一半,魏應城歪頭“啊”了一聲。
“沒什么。”
黎若柏想問的事情,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這種反復試探只會把魏應城越推越遠。
魏應城心思細膩,已經察覺到他心里又別的事情。
但他執意不說,魏應城也不會追問,只是默默觀察他的表情。
自從昨晚之后,黎若柏的反應就有些奇怪……
不是。
不是從昨晚。
好像從不知何時起,黎若柏就偶爾會有些奇怪。
但魏應城想人總會有心情起伏的時候。
黎若柏不愿意說,自己就給他留有空間。
但這次的感覺格外強烈。
魏應城的直覺讓他無法像過去那樣安下心。
他抬眼看著黎若柏,但黎若柏只和他對視一眼,然后就像是故意閃躲一樣挪開眼,沒有再和他對視。
黎若柏匆忙轉身,問:“你剛剛點的餐還沒來嗎?我去催一下。”
他的心跳幾度漏了拍。
剛才魏應城仰臉看著他,那雙時常低垂著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么明亮又干凈的眼睛,幾乎要把黎若柏深埋在心中的不安都被映照出來。
應城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讓忘記過去,重新拾起相信別人的勇氣。
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不用緊張。”
黎若柏的手被從后握住。
魏應城溫潤清朗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一切按流程走就好了啊。”
黎若柏心里微微發酸,“嗯”了一聲。
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無補。
無論如何,都要讓訂婚順利結束。
黎若柏轉身抱住魏應城,和魏應城說:“太累了,我這幾天特別累。”
魏應城突然被他圈住,有些茫然。
他沒想到訂婚的事會帶給黎若柏這么大的負擔。
或許是因為特別看重,所以有些過度焦慮?
黎若柏這樣子讓他無端聯想到小區里阿婆養的德牧。
明明是只體型巨大的大型犬,但每次和害怕不安的時候,也這樣站起來抱住主人的腿尋求安撫。
魏應城問:“那怎么辦?”
黎若柏說:“我想……要不我們先住進島上,這段時間就不用擔心別的事情了。”
魏應城猶豫著,黎若柏又悶聲說:“但是這樣的話,你就只能放下手里的事陪著我去了,有點自私。”
“好吧。”
魏應城讓步了。
黎若柏驚喜地看向他,“你答應了?”
“三天而已。”魏應城說:“就當過去順便度個假好了。”
之前總是黎若柏為自己付出,自己也應該為黎若柏做些什么。
細算下來,距離周六不到七十個小時。
只要不出意外,他們就能順利完成訂婚。
再然后……
就是離開這里,直接去美國了。
隔壁還住著魏郁,黎若柏一分鐘都不想等,即刻準備離開。
他們也沒帶什么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就能離開。
魏應城昨天解下來的領帶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他正在翻找床上有沒有,手剛剛來到枕頭上,卻被黎若柏攔住。
魏應城不解,黎若柏強忍鎮定問:“在找什么?我幫你找。”
“領帶……”
枕頭下,傳來手機鈴聲。
作者有話說:
卡文卡的厲害,讓我完善一下大綱調整一下。
第66章
鈴聲響起,魏應城怔了怔。
“你的電話嗎?”
他不知道黎若柏的手機放在枕頭下,也沒想到會這么巧有電話打進來。
手機屏幕上沒有顯示備注,只是一串正常的電話號碼。
黎若柏說:“應該是騷擾電話。”
直接反扣屏幕掛斷了。
黎若柏最近掛斷電話的頻率越來越高。
之前他從來不掛電話的。
魏應城抿唇,問出自己心中這個疑惑。
黎若柏還算自然的表情僵硬了幾秒,繼而又笑著說:“你忘了我為什么每一通電話都接了?”
魏應城獨自在Z市失聯的那次之后,黎若柏就再也不敢錯過任何來電。
魏應城忘了也好,說明他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
只是黎若柏的笑容帶著難以察覺的苦澀。
在他忘記魏應城睡覺需要留光才又安全感的時候,魏應城也忘記了兩年前那次失聯帶給他的影響。
時間沖淡許多事。
黎若柏以為他們都會牢記那段黑暗時刻,牢記那段時間相互依賴的經歷。
但似乎被沖淡的不僅是回憶里的痛苦,也連帶著把觸動一起帶走了。
黎若柏故作輕松地和他說:“沒想起來也沒事,反正現在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能出現在你身邊,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用在意電話了。”
他笑著對魏應城眨眨眼,未接來電這件事就在黎若柏的打趣和些許悵然若失中翻頁了。
*
離開前少不了要和東道主告別。
黎若柏主動承擔責任,讓魏應城在外面一邊看海一邊等他就好。
站在船舷上眺望遠方,視野開闊一望無際。
面對包容萬物的大海,魏應城的身心放松,被大自然的沉穩所療愈。
廣闊海面讓魏應城暫時忘記了自己心里的煩惱,細聽著耳邊的風聲和浪聲,感受著海面帶來的平靜和安撫。
“起這么早是干嘛?”
一只纖瘦修長的手自來熟地搭在魏應城肩上。
又是黎慕這個花蝴蝶。
黎慕捂住嘴小聲和他抱怨:“我是和老家伙在一起久了才被迫改得早睡早起,你這種小年輕干嘛放著大好時光不睡懶覺?”
黎慕口中所說的“老家伙”緩步而來。
排除掉他戴佛珠穿中式長袍這些具有年代感的東西,魏應城沒看出宮承軒哪里“老”了。
黎慕無視宮承軒看過來的危險目光,挑釁地回看一眼,然后變本加厲地用手指繞著魏應城的發尾。
黎慕說:“這個老狐貍,天天盯著我,生怕我去勾搭良家婦男…我就勾搭給他看。”
魏應城無端被帶進老小狐貍的感情拉鋸中,眼神里流露出些許無所適從。
他明明記得黎慕是臧北天表舅的愛人,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變成這種情況。
黎慕笑瞇瞇地說:“你睡覺不老實嗎?頭發都睡卷了,好可愛。”
他眼尾天然上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像狐貍。
魏應城有些僵硬地躲過黎慕勾弄發尾的動作,低聲說:“不好意思,我已經有訂婚對象了。”
黎慕瞪大無辜的貓眼,“我知道啊,我也有啊。”
魏應城就差說出“請自重”這古板到令人發指的話來,宮承軒已經先一步把黎慕帶走。
宮承軒:“他在和我鬧別扭,不好意思波及到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這個地位的人主動道歉,魏應城自認受不起。
黎慕主動和他說:“你快和他提要求,他能滿足你。”
語氣著急的,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幫魏應城張嘴說話了。
身后傳來腳步聲。
是黎若柏過來了。
黎若柏:“應城,我們可以走了。”
魏應城點點頭,轉身與黎慕和宮承軒告別。
面對黎慕,黎若柏下意識地戒備起來,直到等來接他們回家的車,他才放下心來。
昨天他們的車還在維修,現在是黎家司機開車來接。
黎若柏一邊替魏應城打開后座車門,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他好像很喜歡你,時不時地找你說話。”
魏應城輕輕點頭,回答說:“他似乎對我很感興趣,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回想黎慕那張精致又張揚的臉,魏應城感覺自己可能是沒法理解他的思路了。
黎慕這個人看起來活得自在。
因為有底氣,所以說話做事都不需要在乎別人怎么想。
但黎若柏忽然說:“會不會……和魏郁有關?”
這句話說完,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魏應城側目看著他,眼里是困惑和不解。
魏應城思忖片刻,說:“也不是所有事都和魏郁有關。”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
黎若柏是不是太敏感了?
魏郁固然是糾纏不清的瘋子,也不可能讓魏郁面前出現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和他有關。
這個道理黎若柏是想不明白,還是別的什么?
黎若柏說:“凡事還是多在意一點比較好,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他必然不會安靜退出。”
這個解釋魏應城能接受。
而黎若柏眼睛里的不安,讓魏應城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后悔。
之前他敏感到認為魏郁都潛伏在身邊的每個角落時,黎若柏也誤會自己過于敏感。
怎么到了現在,他卻開始不理解黎若柏的擔憂了。
魏郁就是魏郁,他永遠不會擁有正常人的思維,更不會擁有正常人的感情。
魏郁祈求魏應城看他一眼的顫抖聲音猶如鬼魅般縈繞在魏應城耳邊。
魏郁偽裝自己在變化,又偽裝自己卑微……
而他居然有些心軟了。
魏應城長舒一口氣,讓自己的內心安靜下來。
自己不該放松警惕的。
魏應城問:“婚禮當天他沒辦法來吧。”
黎若柏點頭,“當天我們包下整座島,到時封鎖登島入口,他就算能游過來,也上不來岸。”
比起S市的酒店,在島上又安全又封閉。
魏郁出現搗亂的可能性因為島嶼與世隔絕降低了九成。
黎若柏笑著握住魏應城的手,輕聲說:“你放心,這次一定會順利……在一起這么多年,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訂婚宴。”
他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輝,看著魏應城,就像看著件獨一無二的世間珍品。
他的諾言就像蜜糖那樣甜蜜,魏應城被甜膩的愛意包裹,微笑著要應答——
“咚!”
一聲悶響。
車內方才還溫馨的氣氛被打破。
魏應城驚詫地轉頭。
車頭前方有個倒在地上的人影。
他頭朝另一面,但能看出是個成年男人,體型微胖,衣衫襤褸,已經一動不動。
司機強撐著鎮定,和黎若柏說:“我們是正常行駛,沒有任何問題,是他自己從上面跳下來的。”
魏應城手腳冰涼。
看著一灘血跡緩緩從那個男人身下流淌開來。
刺眼的一大片猩紅刺激著他的視網膜。
這是一條回家必經的公路。
每次看到前面這條過街天橋,魏應城就知道快要到家了。
魏應城呼吸錯亂,闊別許久的窒息感涌來。
他顫抖著指尖要去打開車門,但被黎若柏按住。
黎若柏面色同樣慘白,但他比魏應城更加冷靜,現在還有思考的能力。
黎若柏:“你留在車上,我去。”
魏應城眨眨眼,強行凝聚起有些渙散的神志。
他呢喃道:“我們一起。”
黎若柏安撫他:“我和司機去就行,你現在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不能再受驚了。”
黎若柏的手也同樣冰涼,撫摸魏應城臉色的時候,像個冰塊來回摩挲。
司機還算鎮定,下車后撥打保險公司的電話。
這條道路通往高檔小區,因此不受早高峰影響,這個時段來往的車輛也不算多。
黎若柏忍著心跳,慢慢走向躺在血泊里人面前。
受重傷的人不能隨意挪動。
但黎若柏就像忘記這點一樣,蹲下身翻過他的身體。
一張熟悉但又消失已久的面容。
鄭立口中嘔出大口黑紅色的血,這些腥熱的液體堵住他說話的喉嚨。
他瞪大眼看著黎若柏,嗓子里咕嘟咕嘟地擠出一串不連貫的句子。
司機打完電話,又快步過來,“少爺,我還需要打報警電話嗎?”
黎若柏對他比出一個手勢,讓他安靜下來。
但鄭立已經說不出話,看著黎若柏的瞳孔已經放大。
過去那個在甄雅學校里囂張跋扈的校霸,現在已經憔悴不堪蓬頭垢面。
他看著黎若柏,滿心不甘和怨恨。
黎若柏抿唇,伸手蓋上他的眼睛。
司機:“少……”
黎若柏扭頭,表情嚴肅地說:“報警,叫救護車。”
他看到車內魏應城的表情,自己瘋狂跳動的心也跟著沉下去。
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一步之遙,他就能和應城回到家里。
就差一點,他就可以帶著魏應城到島上,等著三天后完成他們的婚禮。
可為什么,這個該死的鄭立會跳下來,死在他們的車前?
黎若柏全身發寒,像是掉進冰庫里。
魏郁昨天那番話像幽靈一樣在他腦海中回蕩。
——“黎若柏,你別忘記自己做過什么。”
——“接電話的時候記得躲開我哥,別讓他太難過。”
黎若柏拿出手機,翻出那個不熟悉的未接號碼打了回去。
歡快的手機鈴聲在他腳邊響起。
黎若柏手機從耳邊滑落。
魏郁給的不是警告,是預告。
作者有話說:
第67章
黎若柏擔心魏應城的哮喘,讓魏應城不要下車,所有事情他一人解決。
但跳下來的那個人身下已經蔓延開血泊,魏應城不僅是繞不開干系的見證人,也是一名醫學生。
魏應城不能坐視不管。
關閉車門的聲音讓黎若柏轉過僵硬的身體。
他的臉色不算很好,看向魏應城的眼神有些飄忽。
黎若柏攔住魏應城,“你要做什么?快上車。”
“我救人。”
魏應城顧不得那么多,搡開黎若柏的胳膊。
看清地上那人的臉時,魏應城耳畔響起尖銳的耳鳴聲。
“怎么會是他……”
鄭立不是失蹤了嗎?
為什么會在他和黎若柏回家的車前跳橋?
魏應城眉骨以上的地方疼得厲害。
黎若柏上前拉住他,擔心地叫他的名字。
“應城,沒事的,我們已經聯系警察和救護車了,他們馬上就到,你在一邊等著就好,這里太危險了。”
來來往往的車輛從身邊駛過,隨時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
魏應城被黎若柏帶到路邊。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黎若柏不得不去和他們溝通。
但在過去之前,他要和讓魏應城安下心來。
黎若柏雙手握住魏應城的肩膀,低聲說:
“這件事和我們無關,我們只是正常行駛,沒有違反任何交通法規,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自責,好嗎?”
魏應城點點頭。
他的手冰得厲害,現在想攥起來也展不開手指。
魏應城不久前才告訴自己不要太敏感,但現在他不得不把這些想法翻出來。
魏應城問:“這些和魏郁有關嗎?”
黎若柏微怔,沒有給準確的回答,而是說要等調查結果出來。
魏應城心里起疑。
真的會有這種巧合嗎?
不偏不倚地選擇這條天橋上,在這個時間段跳下來?
魏應城:“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這段時間黎若柏實在反常。
不是表現在某一件事情,而是在很多細節上都不像他了。
黎若柏反應很快,“沒有。”
“真的沒有?”魏應城追問。
黎若柏深呼吸,搖搖頭重復一次:“沒有。”
魏應城抿唇,沒有繼續問第三次。
黎若柏雙手叉腰,無可奈何地和魏應城說:“我知道你現在應該有很多話想和我說,但是我得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好。”
他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魏應城先去黎家待著,等事情結束了兩人在一起去島上。
但黎若柏打得兩通電話都沒有人接。
在黎若柏準備放棄時,電話終于接通了。
他避開身邊的黎若柏,默默走到另一邊。
幾分鐘后,黎若柏眉頭緊鎖著回來。
不知從何時起,黎若柏開朗的臉上也被煩惱占據。
黎若柏:“應城,我爸媽那邊暫時也有些事情,你先去島上等我,我在這處理完事情就過去找你。”
魏應城:“我和你一起。”
“我說了不用。”
不知是太著急還是動了怒氣,黎若柏的語氣重了許多。
魏應城張了張嘴,輕聲說:“算了。”
黎若柏捏了捏眉心,愧疚道:“是我剛剛有些兇了,你別生氣,我是擔心你身體。”
他語氣真誠,認真和魏應城分析道:“其實沒什么事,就是配合流程就好。我們也是意外看到別人自殺的無辜路人,但是訂婚的事情不能耽誤……我最遲夜里就去找你,你就等我一會好不好?”
黎若柏牽住魏應城的手接連道歉。
被那種可憐哀求的眼神看著,魏應城只得點頭讓步。
黎若柏放心不下,讓司機一路陪著魏應城去島上。
直到魏應城正式入住,司機才完成任務。
海灘別墅無論硬裝還是軟裝都十分奢華,景觀窗正對著碧海藍天。
但無論是什么樣,魏應城都無心欣賞了。
他關上門,坐在松軟的沙發上,回想著自己在來時路上從手機上看到的消息。
他無法把這件事視為巧合,搜索了一路可能和這件事有關的詞條。
鄭立這么貪生怕死的人,還有什么能讓他從橋上跳下來?
魏應城搜索著有關魏家的消息。
不久前,有關魏郁的消息還傳得沸沸揚揚。
但現在卻什么都搜不出來了。
留下零星幾條都是過去的采訪片段。
兩年前的視頻里,魏郁面容英俊,談吐落落大方。
面對記者提出的尖銳問題,他從容應對。
如果不是內容關于金融,他就像出席影視發布會的新晉明星。
但當問到擇偶標準的時候,魏郁的表情有一瞬的微妙。
主持人:“這個問題是我代替諸多年輕女孩問的,您方便回答嗎?”
“沒什么不方便的,這個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
魏郁低頭笑了笑,溫柔的笑容沖淡了難以靠近的精英氣質。
“品質上,我喜歡善良堅強的。性格上……安靜的就好。”
他說著,似乎也在回憶著。
主持人打趣道:“沒想到要求這么普通,您是不是不想傷大家的心,所以隨便說說?”
魏郁瞇起眼,笑容下森森慍色,“這不是隨便。”
魏應城幾乎是逃似的退出這個頁面。
善良堅強安靜……
魏郁,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段采訪在兩年前,魏應城還在Z市。
魏郁公開說這些到底想證明什么。
證明他還沒有結束過去的騙局,還是說他抓住所有機會都要故意做戲給他看。
魏應城拋下這些想不通的事,繼續瀏覽著有關鄭立的消息。
他忽然想起過去在網上看過一篇和魏郁有關的消息。
但從瀏覽記錄里只找到“鏈接失效”的灰色提醒。
魏郁的負面消息和鄭立朱朗志有關。
那今天的事,和魏郁有關嗎?
魏應城的下意識回答自己:有關。
但又想不到魏郁為什么要這樣做?
如果是為了恐嚇他,為什么是鄭立?
如果是為了魏郁說的“報復”,為什么會是這種形式?
魏郁以往的習慣必然是親自做給魏應城看,這樣才能表現出自己的真心實意。
這次魏郁卻始終沒有動靜……
魏應城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主動發了條信息給魏郁。
“你做了什么?”
魏郁的號碼在他的黑名單里進進出出,但他只要主動聯系,魏郁總是秒回。
但這次消息已經發送十幾分鐘,魏郁都沒有回復。
魏應城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這條沒有回復的短信。
拿出手機,屏幕的提示條已經被魏郁的未接來電充滿了。
魏應城正皺著眉,又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哥!”
魏郁那邊有些吵。
魏應城問:“鄭立的事是你做的嗎?”
“喂?哥?”
魏應城頓了頓,重復了一次剛才的問題。
魏郁似乎聽不到他的聲音,喊了好幾聲哥都沒有得到回應。
魏應城聽到魏郁暴躁拍手機的聲音,自己耳膜也跟著被敲了好幾下。
“喂,哥?還是聽不到嗎?”
魏郁那邊的聲音卻變得咝咝啦啦,刺地魏應城把手機拿下來。
信號從滿格變成無了。
魏應城蹙眉,直接結束了這通電話。
這座島模仿馬爾代夫的經營模式,群島之間各自經營。
他們這次所訂的小島酒店就新落地的酒店,設施和經營理念都是最新的。
但似乎信號上就沒有處理好……
魏應城找了一圈也沒發現WiFi和密碼,聯系酒店管家也沒有信號,暫時也不想動身去找前臺,索性放下手機靠著休息一會。
這一路上,他的大腦就沒有停歇過。
過分活躍的思考除了讓他感到疲憊外,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無論魏應城怎么換角度思考,所有突破口都指向了魏郁。
周圍安靜的環境讓魏應城仿佛置身于中空的環境里。
他靠在沙發上,看著遠方美到不真實的海面,感覺自己仿佛生活在夢里。
前幾天是美夢。
這幾天是飄搖不定的夢魘。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會被叫醒。
再一睜眼,就會回到高中時期。
他從車上醒來,畫著精致妝容的古珠云和他說上鋼琴課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
魏仲愷在副駕駛上沒有面容,但是筆挺的肩膀和翻閱報紙的沙沙聲強調著他的存在。
如果說重新回到那次放學,魏應城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拿出包里的獎杯。
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接受魏郁對自己的幫助。
這些事情遠到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魏應城想是不是自己因為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所以才在每次想要改變的時候都顯得很無力。
好像他怎么改變,都改變不了被魏郁找到的命運。
倘若這次他去了美國,還要繼續依賴黎若柏……
他是不是一直都在依附別人,所以沒能跳出這個怪圈。
魏應城想,是不是應該和黎若柏好好談談。
每當魏應城以為自己成功脫離的時候,魏郁就如影隨形地出現……
如果他和黎若柏分開,魏郁是不是就找不到他了。
或者說如果他和黎若柏分開,魏郁就不會纏上黎若柏。
但他們已經要訂婚了,現在說這些還有必要嗎?
魏應城頭疼得厲害,閉上眼逼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
魏應城不知自己何時睡著了,再度醒來,已經過去大半個下午。
他沉沉醒來,不是因為自己想醒,而是因為冷到無法忍耐了。
窗戶被大風吹開,海風呼呼地灌進房間。
魏應城赤腳踩著冰涼的地面關窗戶。
窗外的天有些陰暗,魏應城掏出手機,還是沒信號。
他找出帶來的外套,匆匆出門。
他想著也許外面會有信號,但打給黎若柏的電話還是被提醒暫時沒有信號。
同樣遇到問題的不止他一個,前臺姑娘被圍追堵截,慌得都快哭出來。
從亂糟糟的對話里,魏應城聽出這島上的信號塔出了問題,現在正在搶修中。
而有人忽然提到今晚登島的所有班次都取消了。
前臺是個年輕的姑娘,忐忑地告訴說:“天氣原因和安全考慮,只能取消了。”
魏應城蹙眉。
但現在斥責這座新酒店的各項服務和設施不合格也來不及了。
但是在這座無法進出也沒有辦法聯系到外界的島上,魏應城的心有些不安。
他把現在的情況編輯好了發給黎若柏,一旦有信號了就能發出去。
也許就只是今天一天,明天就好了。
魏應城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嘈雜。
“有醫生嗎?這里有孕婦暈倒了!”
求助的是個成年男人,看起來是嚇到了才這么慌張。
魏應城轉身,“我是學醫的,讓我看看。”
男人抓住他的手,“跟我來!”
男人的匆忙不像裝的,魏應城被他一路帶著去到另一處房間。
而靠坐在地面上的孕婦不是別人,正是昨晚才見過的顧婳。
魏應城蹙眉,“魏郁在哪?”
顧婳臉色蒼白,手扶著隆起的肚子。
魏應城深吸一口氣,在一走了之和留下之間選擇了后者。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魏應城見過顧婳的次數不多,對她的印象只停留在“魏郁未婚妻”以及“已孕”。
如果魏應城只是他自己,可能會猶豫。
但他身為醫學生,謹記以患者為中心的宗旨。
顧婳白著臉和他解釋魏郁現在不在這里。
魏應城打斷她,“不用說這些,你哪里不舒服?”
所幸顧婳只是低血糖,找來巧克力和大把糖吃下去就好了許多。
顧婳臉色漸漸好了一些,和魏應城說:“謝謝你。”
剛才慌張把魏應城帶來的男人終于回過神來,跟著道謝。
一般來說低血糖不是什么大問題,但孕婦畢竟體質會差一些,還是要多注意點。
魏應城四處看了看,也沒找到魏郁的影子,只能和顧婳自己交代,讓他們再去找島上的醫生再做診斷。
顧婳再次謝過他的關心。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但和古珠云柔順的漂亮不同,她美得很明艷,站在魏郁身邊不像附庸的花瓶,而是一個光彩奪目的女主角。
因為這份張揚,魏應城才下意識把她和鄭玉之流分開看待。
顧婳百般不情愿地被男人攙扶起來,嘴里嘀咕道:“當媽也太大爺的辛苦了。”
孕期的媽媽的確很辛苦,性格暴躁點也正常。
只是……
魏應城看著那個男人扶著顧婳的手。
對于有婦之夫來說,這樣和異性的接觸是不是有些太親密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魏應城無權干涉也不想多嘴。
他挪開眼,又發現這間房里隨處可見的都是女士用品。
顧婳說:“這里就我一個人住。”
言外之意就是魏郁沒和她住在一起。
顧婳一再強調自己和魏郁沒關系,讓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住或不住,都和他沒關系。
魏應城起身打算離開,走之前他又叮囑顧婳不要掉以輕心,有時間就去正規醫生做個檢查。
顧婳叫住他,“別走,我請你吃飯吧?”
魏應城直接拒絕。
“如果是為了感謝就大可不必,這只是舉手之勞。如果是為了別的事情……我更不會去了。”
顧婳:“是因為魏郁嗎?”
魏應城沒有遮掩,坦誠地點了點頭。
昨晚他也想和顧婳單獨談談。
但魏郁說得不無道理。
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魏郁過去又高調的很,顧婳只要和朋友稍微交流一下,就不可能不知道魏郁是什么人,用不著他多余的提醒。
魏應城不愿意和她獨處,顧婳也不能強迫,就讓男人送魏應城離開。
但她給男人的稱呼讓魏應城有些詫異。
男人臉紅著和顧婳說:“不是讓你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小笨羊嗎?”
顧婳不屑一顧,“那總不能叫你小白臉吧,讓你干嘛你就去,別廢話。”
她留意到魏應城略顯震驚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向魏應城介紹說:
“他叫楊誠然,是我的司機兼私人助理。”
比起本名,還是小笨羊這個愛稱更讓人印象深刻。
出于禮貌,魏應城向他點點頭,“你好。”
顧婳釣起腳,伸手勾住楊誠然的脖子,和魏應城繼續介紹新身份。
“也是我的男朋友,但我的孩子不是他的。”
楊誠然滿臉通紅,叫顧婳別這樣。
魏應城不知作何感想。
原來顧婳一直強調自己和魏郁無關,也不止是說給他聽。
難怪顧婳明知魏郁是什么人還能繼續保持婚約。
但這種情況下長大的孩子能得到健康有愛的童年嗎?
魏應城抿唇,告誡自己不要管多余的事情。
但他思來想去,還是和顧婳說:
“如果決定要孩子,就要對孩子負責,魏郁既然是你的未婚夫也是孩子爸爸,就該讓他負起責任。至于你的男朋友……還是讓孩子建立起一個正常的家庭觀念比較好。”
旁觀這混亂的關系,魏應城最心疼的還是這個沒有出生的孩子。
大人有自己的立場,但孩子沒得選。
魏應城知道一個不幸的家庭帶給孩子的影響有多大,所以才說了這些不該說的話。
他說完之后深呼吸,決定讓自己別摻和進魏郁的事情里。
和魏郁有關的事情總是扭曲著的,像個漩渦拖著他卷進去。
顧婳的表情一言難盡,似乎對魏應城的建議感到意外。
她說:“這個孩子也不是魏郁的,具體是誰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精子庫里簽了保密協議選出來的優質基因。我也沒打算和魏郁結婚,只是做做樣子。”
魏應城眉頭緊皺。
顧婳和魏應城說:“……很驚訝?”
“你的私事,我沒什么看法。”
要說魏應城對顧婳所說的不感覺驚訝是假的。
顧婳這樣做可能是不得已。
魏郁又有什么原因配合她呢?
他不是還有個性格活潑的替身在身邊,難道是為了替身能進家門才不得不和魏仲愷讓步?
太亂了。
魏應城又開始頭疼。
這些關系亂到根本理不清。
鄭玉和魏郁,顧婳和魏郁,顧婳和司機還有她的孩子……
魏應城擰緊眉頭,問顧婳:“你說這么多,是為魏郁說情的嗎?”
他問的直白,顧婳微怔,而后回答說:“的確有這個意思。”
“為什么?”魏應城迷茫地問。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魏郁這樣的人還會一直有人替他求情。
鄭玉讓魏應城原諒他。
顧婳極力撇清自己和他的關系。
但他們一個是魏郁出錢養著的人,一個是未婚妻。
這樣跑到他面前求情,除了讓魏應城感覺不適,不會有任何動容。
魏應城努力讓自己不要激動。
是S市太小,走到哪里都是魏郁的影子。
再等等,他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他穩住自己有些錯亂的呼吸,和顧婳說:“你們如果認為他可以變好,或者感覺他值得被愛就和他在一起啊,何必再推給我。”
明明魏郁是欺騙他、把他推進深淵的人,卻總有人替他原諒。
魏應城捂住胸口,感覺自己的呼吸始終無法滿足飛快翕張的肺。
顧婳緊張地上前,問他怎么了。
魏應城推開她,“離我遠一點。”
顧婳說:“我知道你沒辦法聽進去我作為魏郁未婚妻說的話,我也承認我幫他求情是有利于我的,但如果再沒有人管住魏郁,他下一步就要對所有人發瘋了。”
顧婳見魏應城的次數同樣不多,但第一次見魏應城就是他和黎若柏拍訂婚照。
那時候的魏郁知道魏應城回來了,簡直就像個失控的野狗。
別說道德了,那時候的魏郁沒沖上去把黎若柏弄死就算冷靜。
魏郁在魏應城離開的時間里瘋狂做高風險高收益的項目,靠著賭和命把自己送進資本桌牌里成為席上一員。
他有足夠的錢可以不計成本和魏應城耗下去,更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偏執和魏應城糾纏。
魏應城去了A市,他也跟著去。
魏應城去學校上課,魏郁就悄悄掌握魏應城去學校的路線和習慣,開車跟到他一起上課下課。
魏應城和黎若柏同居,魏郁搬去他們隔壁,每天通過監控攝像頭偷窺魏應城。
在魏應城看不見的地方,魏郁無時不在。
那時候顧婳看到魏郁無比偏執瘋狂。
他幾乎把魏應城奉為自己命中的唯一目標,采取病態的方式逼魏應城接受自己,同時也因為魏應城的拒絕反抗而瘋魔。
魏郁變本加厲地強勢,無孔不入地逼近到魏應城生活里,卻一再碰壁。
魏應城要么躲避要么不給回應,這樣魏郁開始有所轉變。
魏應城上課忙顧不上吃飯,他就從零開始學做飯。
他樣樣精通,唯獨對廚房無能為力,一頓飯做下來滿手是刀口。
最后送給魏應城的食物還被當面倒進垃圾桶。
魏應城把項鏈扔進臟水池里,魏郁就頂著低溫和所有人的目光去水里找一整夜。
最后魏應城冷聲告訴魏郁他根本沒扔進去,魏郁也沒說什么。
魏應城和黎若柏恩愛非常,魏郁一路開車追上去卻意外出車禍,眼睜睜看著發現他出事的魏應城和黎若柏離開。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從那之后,顧婳就意識到魏郁絕對不是正常人。
魏郁展現出來的種種行為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首先是想不到,其次是做不到。
顧婳能想到被這樣的人纏上是多么痛苦,但她也知道如果魏郁不主動結束,這樣的糾纏將會永無止境。
顧婳抿唇,和魏應城說:“你可以不接受魏郁,也可以不接受我說的這番話,但是你仔細想想,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魏郁還聽過誰的話?”
魏應城握緊拳頭。
“聽話又如何?”
顧婳說:“這代表著只有你能控制住他,你一直躲避卻沒想過奪過主動權嗎?他想讓他放過你,就需要他知道是非對錯,但這世界上只有你說得他會聽進去,能救你從這死局出去的,只有你自己啊。”
她的聲音在房間里蕩漾開來。
過去她就是校內辯論賽的一把好手,說起觀點來抑揚頓挫節奏分明,現在也沒有丟掉主辯的風范,說完之后,魏應城也短暫地思考了數秒。
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這話沒錯。
但不能是靠著馴化魏郁這種方式。
誰也不知這是與狼共舞還是與虎謀皮,但兩種情況的結果都是魏應城自己來承擔。
顧婳望著魏應城,輕聲說:“你好好想想。”
魏應城搖搖頭,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是除了我和他在一起,還有另外一種方式結束。”
顧婳微怔。
魏應城垂下眼,語氣清淡地說:“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顧婳被魏應城的回答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魏應城會說出要么他死要么魏郁死這樣尖銳的話。
在她的認知里,魏應城固然冷淡,但不是會隨意把死字掛在嘴邊的人。
只有像魏郁這樣的瘋子才會把死字這么自然地說出來。
顧婳解釋說:“事情也沒有壞到這種地步。”
她只能找到這句話回答魏應城。
她對站在這個位置上,說出這種話最輕松不過。
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魏應城還可以把事態挽救回來。
他只要付出一點代價,就能用魏郁對自己的偏執作為把柄,讓魏郁聽他的話。
但魏應城不想和魏郁又更多瓜葛了。
比起和魏郁有接觸,魏應城更愿意采取他自己想出來的解決方案。
他走到哪里魏郁都纏著不放手,那要是他和魏郁其中一個死了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顧婳見魏應城沉默,忐忑地勾了勾耳邊頭發。
顧婳:“好吧,是我太自私了,我是希望能有個人讓他別再發瘋了……”
她重重的嘆息一聲,讓低溫的空氣更加凝固。
魏應城:“他的事與我無關,他拿我做借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沒有責任為他買單。”
顧婳欲言又止。
魏應城還不知道魏郁到底做了什么,還是和以往一樣抵觸和魏郁有關的所有事情。
但魏郁下一步就要對黎若柏出手了……
魏應城沒有繼續和她說下去的欲.望。
魏應城起身,對顧婳說:“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交談。我對事不對人,不是針對你,只是你作為魏郁的未婚妻讓我無法正常和你交談。”
顧婳和魏郁就算沒有感情也逃不過未婚妻和未婚夫的關系。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魏應城不會和她有接觸。
這次對話落下一個不愉快的句號。
顧婳咬唇,下定決心匆忙起身。
“等一下!”
顧婳叫住他。
“你是不是在魏家有一件臥室?”
魏應城蹙眉,“是有。”
那間小臥室不僅承載了魏應城的過去,也見證太多變故。
時至今日,魏應城有意無意地都在把這個地方在腦海里的存在感降低。
他寧愿從來沒住過那件臥室,從來沒有和魏郁同擠那張單人床上。
回憶結束,魏應城和顧婳說:“那件臥室已經不是我的了。”
顧婳:“魏伯伯拿那間臥室威脅魏郁按他的心思做事,魏郁暫時沒辦法,不得不向他低頭。”
魏應城:“……這是他們之間的事。”
顧婳搖搖頭,“這是他們因你而起的事。魏郁這段時間銷聲匿跡是進入公司接手魏伯伯的位置,但他打算架空魏伯伯來換取主動權。”
魏仲愷苦心經營幾十年的事業怎么會被魏郁這么輕松瓦解。
更何況除了魏仲愷,公司里還有各種股東盯著他,他這樣做無異在刀尖上跳舞。
縱使是魏應城,也要皺眉說一聲“瘋了。”
但還是和他無關。
魏家的事,他一個外人有什么置喙的資格。
顧婳似乎能猜到魏應城的想法,神色猶豫地說:“魏郁現在是不擇手段消除所有擋住他的人和事……他想做的遠不止這些。”
顧婳的話已經說到這里。
再往下說,幾乎就是明示了。
魏應城瞳孔放大,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許多畫面。
倒在血泊里的鄭立,遮遮掩掩的黎若柏,還有在這座島上遇到的種種事情。
灰蒙蒙的天之下,島外的海域都變得黯淡起來。
幾分鐘前的天氣雖有些陰沉,但也算正常。
就在魏應城和顧婳幾句話見,天色就突然變成這樣。
魏應城的心情和天氣所差無幾。
他從登島之后的就突突的跳的眉心,這時候更是跳得厲害。
魏應城掏出手機。
顯示除了電量有所消耗,別的都沒有改變。
發送失敗的短信,無法聯通的信號。
魏應城努力讓自己的手不要發抖。
這些天串聯起來的種種跡象,都被他刻意忽視了。
不是他敏感,而是魏郁就是這種瘋子。
魏應城問:“黎若柏也是魏郁要除掉的對象之一……是嗎?”
顧婳剛要回答,楊誠然輕輕拉住她的胳膊。
“咚咚。”
從別墅的玄關出傳來一陣手指關節敲擊門被的聲音。
魏郁帶著歉意的笑出現在玄關,一副不小心撞見他們交談的樣子。
魏郁:“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敘舊了,但是我想外面的天氣在催你們快些結束。”
說話間,窗外的天又暗沉了幾分。
沙灘上最后一批游客也匆忙動身。
顧婳最先開口。
她額上帶著冷汗,也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那樣,和魏郁說:
“是要下雨嗎?”
魏郁文質彬彬地說:“據說是臺風。”
顧婳驚詫,“怎么會?”
魏郁解釋:“據說是本來向東的臺風突然轉向了。”
魏應城同樣沒想到會遇到臺風。
如果臺風登錄,那黎若柏這兩天都沒辦法過來。
魏應城握緊手機,已經預見訂婚儀式取消的結果。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魏應城感覺魏郁也在因為這場臺風搗亂而心情愉快。
在旁人都緊張驚詫的時候,魏郁還帶著微笑。
察覺到魏應城的目光,魏郁報以無奈的表情。
“好可惜,哥的訂婚儀式是不是要推遲了?”
這口吻,好像真的為此感到惋惜。
魏應城冷著臉離開。
在玄關和魏郁擦肩而過時,魏郁也和他一起出去。
魏應城咬緊牙關,“你要干嘛?”
魏郁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外面隨時可能有危險,我送你回去啊。”
“不需要。”
魏應城加快腳步,但魏郁長腿一邁,三步并兩步就追了上來。
空氣里的咸腥味隨著大風愈發濃重起來。
夾雜著砂礫的狂風拍打在魏應城臉上,魏郁說:“哥,我幫你擋著點。”
魏應城蹙眉。
他心里還記著魏郁要對黎若柏下手的事,對魏郁的死纏爛打只有厭煩。
木質地板過度到鵝卵石鋪著的小路,過去美觀的道路變得濕滑。
魏應城再一次對這個酒店的營業資質產生懷疑。
但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他手邊走廊風景已經變了色。
陽光明媚時色彩鮮艷的熱帶植物在灰暗日光的籠罩下變得格外黯淡。
他繼續向前,忽然被魏郁死死拽住手腕。
魏應城想也不想就對著魏郁吼道:“松手!”
他用力甩了甩,但魏郁不放。
“喀嚓”一聲。
一個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植物樹冠落在魏應城的斜前方。
如果不是魏郁拉住他,這東西就會砸在魏應城身上。
魏郁被魏應城吼完之后有些低落,他放輕聲音和魏應城說:“哥你先別著急和我生氣,外面真的很多意外,我先送你回去,你想生氣以后再生好不好?”
魏郁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還有些委屈。
最后那個“好不好”更像是放低身體來哄魏應城。
魏郁拉著他不放,魏應城再生氣也無能為力。
在這個性命攸關的時刻,魏應城沒工夫和魏郁這種瘋狗計較。
露天走廊那側種植的椰子樹已經隨風繞著圈打轉。
如果再耽誤下去,就真的就沒機會回去了。
魏應城咬牙,送就送吧。
魏郁的手掌溫度很高,被他拉著,就好像手腕上鑲了一圈滾燙的暖寶寶。
在這狂風大作的海邊,魏應城全身都被吹得發冷。
和魏郁之間的這點接觸,是他能夠汲取溫度的唯一來源。
別的房客匆忙躲避,魏郁在他身前,擋住了從前方吹來的風沙。
魏郁時不時側頭,和他說這里打滑,小心腳下。
和他深色眼睛對上的瞬間,魏應城有些恍惚。
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魏應城抿唇,讓自己不要因此而有所改觀。
魏郁:“哥,到了。”
魏應城沒細問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間……要是魏郁不知道就奇怪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幾近全黑。
大風順著門吹進來,發出如幽靈尖叫的聲音。
魏郁這樣送他回來,也不知夠不夠時間回去。
臺風當前,魏應城放平心情說:“你回去吧。”
但魏郁拉著他的手還沒松開。
魏應城低頭看著魏郁握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手腕上的刀疤猙獰可怖,這是魏郁去美國找他留下的傷。
魏應城再次催促:“趕快回去。”
說話間,一道巨大的閃電劈開天空。
霎時,陰暗的黑色天空亮如白晝。
魏應城眼睛被閃得睜不開,下一秒就已經被魏郁抱著推進門內。
門內門外兩聲“哐當”巨響。
魏郁背倒在地上,他護著魏應城,自己疼得額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哥,你沒事吧?”
剛才不知是從哪里刮下來的鐵皮飛了過來。
如果不是魏郁眼疾手快,這時兩個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了。
魏應城驚魂未定,從魏郁身上起來關客廳的窗戶。
但他抬起手,看到手掌上沾上了血跡。
魏應城轉身,魏郁正捂著腰側站起來。
“你…”
魏郁臉色發白,對魏應城說:“沒事,只是一點出血。”
為了證明自己沒事,他還走過來幫魏應城把窗戶關上。
狂風大作,關窗戶的阻力極大。
魏郁腰用不上力,咬著牙才把窗戶關上。
雨水卷席著砂礫,把他淋得如落湯雞一般。
見魏應城抿唇,魏郁主動說:“我沒事,真沒事。”
魏應城冷臉問:“我問你了嗎…”
他轉身,從手邊拿出衛生紙遞給魏郁。
“那這個止血吧,差不多你就該走了。”
魏郁接過紙,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哥,你就這么著急趕我走嗎?”
魏應城離他遠遠地。
無論魏郁主動送他回來的目的是什么,他現在都已經進到他房間里。
和魏郁獨處,魏應城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作者有話說:
前面幾章被鎖是因為被人惡意舉報了,正在解鎖,但估計還得一兩天才能放出來
第70章
屋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豆大的雨點順著呼嘯的風,噼里啪啦地砸到窗戶上,發出猶如子彈射擊的聲音。
現在島上沒了信號,臺風來勢洶洶,魏應城只能和魏郁在留在房內。
顯然,魏郁對這個結果沒有半分意見。
他悠然鎮定的打量著這棟別墅的內景,笑著問:“你們訂婚就住這里嗎?”
無人回答。
魏郁挑眉,又問:“樓上的窗戶關了嗎?”
說著就要上樓。
魏應城叫住他,“我去看。”
魏郁站在樓梯口,沒有給魏應城讓位的意思。
魏應城停下腳步,蹙眉問他到底要做什么。
魏郁笑著說:“臺風危險,我陪你一起去。”
魏應城深呼吸,忍住和魏郁生氣的沖動。
“臺風還能吹到屋里來不成?”魏應城再次讓魏郁讓開。
從一開始魏郁就在和他沒話找話。
魏應城沒興趣搭理,他就故意逼著魏應城開口。
魏應城冷聲說:“別讓我煩你。”
他強行推開魏郁,從魏郁身邊上了樓。
一想到和魏郁要待在同一空間,而且還不知什么時候能出去,魏應城就忍不住心情煩躁。
他草草看了一圈樓上,并沒有發現明顯的風,窗戶也都關著,就放下心。
魏應城時刻警惕著身后,聽到突然傳來的腳步聲,他立刻轉過身。
魏郁就順著旋轉樓梯上來,魏應城離開冷下臉,“不許上來。”
魏郁站在低處,看著魏應城強行冷淡的臉,問:“哥,你不用這么怕我吧,我又不吃人。”
他的話被魏應城全都忽略。
魏郁說的一切話都不能信。
魏應城站在臥室門后,用門遮住自己的半邊身體。
“我們劃清界限,你在樓下我在樓上,我們互不打擾。”
魏郁挑眉問:“可我要是過去,你能攔得住我嗎?”
魏應城猛地看他,魏郁又笑了出來。
“別緊張,我不會那么做的,你真是把我想的太壞了。”
他側目在周圍找了找,從不遠處茶幾上的水果切盤邊拿起一把鋼質水果叉。
魏郁對著尖銳的叉頭吹了吹,低垂的眉眼看不出情緒。
魏應城的心高高懸著,門后握著把手的手時刻準備著關上門。
魏郁眼帶笑意看著魏應城,似乎是看出他的過度緊張。
他走過來,把叉子遞給魏應城:“沒有小刀,你拿著這個也一樣。”
這把冰涼的叉子被塞進魏應城的手里。
魏應城警惕又狐疑地看著他,魏郁說:“你不是害怕我嗎?拿著這個總放心了。”
但魏郁沒有放開魏應城的手,而是引著魏應城握著叉子的手對準自己的腰側。
他帶著魏應城模擬了一下,順著這個方向刺過去,就是他一直流血不止的傷口。
魏郁:“看到了嗎?就是這個位置。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往這里捅,我絕不還手。”
魏應城抿唇,“你別把我也當成和你一樣的瘋子。”
拿著叉子捅人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魏應城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戳到魏郁什么地方了,魏郁的臉色忽然一變,低聲問:
“你能為了黎若柏用石頭砸我的頭,卻不愿意為了自己捅我一下?”
“……你神經病。”
正常人只會保護自己不受傷。
只有魏郁這種瘋子神經病才會因為不拿叉子捅他傷口這種事情生氣。
簡直匪夷所思。
魏應城生氣地推開魏郁,“你要是嫌傷口好得快身體太好就自己想辦法折騰,別來煩我。”
魏郁看他這樣大的反應,也不生氣,就看著魏應城惱怒地把自己推開。
魏應城:“你滾開,我要關門了。”
他牢牢擋住門,像個守衛領土的憤怒鼴鼠。
魏郁笑笑,“哥你好可愛啊。”
魏應城驚詫又羞辱地看向他。
魏郁眼神真摯。
魏應城動了動嘴唇,丟出一句無聲的臟話。
“咚——”
魏應城用力摔上門,把魏郁隔絕外臥室之外。
……什么可愛。
我為什么要捅他一刀。
魏應城得出一個結論:
魏郁就是瘋子。
他轉身,把門從里反鎖上。
門鎖落定時發出“咔噠”一聲,魏應城的心也跟著落地。
和魏郁在同一空間相處讓他如芒在背。
魏郁笑瞇瞇地看他,那感覺就像被什么難以言喻的東西盯住。
甩也甩不掉、走也走不開……
魏應城靠著門。
聽著門外魏郁走下樓的腳步聲,松了口氣。
手機還是沒有信號,魏應城沒發送出去的消息前的紅色感嘆號刺激著視網膜。
按照計劃,這時候黎若柏已經登島了。
但現在他卻和魏郁被迫留在這里。
分分秒秒都提心吊膽。
期待這場暴風雨快點結束,不然魏應城不知道自己還能平靜多久。
作者有話說:
最近比較忙,只能寫多少發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