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chapter 41 小孔雀
身后沒多余的空間給孟眠繼續退了, 靳崇鈺的氣勢就算收斂起來也很壓人,孟眠感覺自己都快把花莖給掐斷了。
“考慮好了嗎?”
孟眠小幅度地呼吸:“沒。”
靳崇鈺笑了一聲,孟眠的臉紅了一分, 她多羞一分,靳崇鈺就跟著又低笑了一聲,孟眠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抬眼瞪了靳崇鈺一眼。
她剛抬眼, 眸子便被眼前的男人抬手捂住。
靳崇鈺的聲音在耳畔徐徐響起, “這時候開始我不是很敢和你對視, 面對喜歡的人,我沒自制力這個東西。”
孟眠憋了半天, 顫悠悠地將眼睛閉上了。
她長又密的睫毛跟扇子似的在靳崇鈺的手心撓了一遍, 靳崇鈺察覺到, 將手拿了下來。
在孟眠還未睜開眼之前,靳崇鈺俯身含住了對方的純。
孟眠今天用了很清淡的香水,橙子味兒,唇上的唇膏也是水果味兒的, 靳崇鈺把人吻得軟了,余光一瞥, 靳泡泡踩著拖鞋一溜煙地從門后跑了-
召南大學這次的元旦晚會依舊舉辦地很圓滿成功,接著就是元旦的三天假期。
孟眠在家里趕作業, 元旦后, 他們小組就要把小程序交上去。
元旦假期撞上了一個好天氣, 太陽明晃晃地從落地窗照進來, 室內耀眼的亮堂,連餐桌上本來有些蔫了的花都變得鮮活了些。
靳泡泡在陽臺畫畫,腳邊放著一只塑料水桶, 畫筆插了滿滿一大壺,調色盤也是老大一盤,她盤腿坐在單人沙發上,膝蓋上都是顏料,還有沙發扶手上。
白菜在沙發腿底下睡得四仰八叉的,可能是做噩夢了,它的爪子在空氣中狠狠撓了兩把,又慢悠悠地沉了下去。
客廳里鍵盤的聲音敲得噼里啪啦響,孟眠做作業時很認真,頭發扎了起來,戴了一副度數不怎么高的圓框眼鏡,全神貫注,但她穿著襪子的腳貼著椅子一晃一晃的,有時候停下來,望見坐在對面的靳崇鈺,覺得現在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時刻了。
“中午想吃什么?”靳崇鈺用鉛筆先在紙上打草稿,順口問了一句。
趙樨打著瞌睡,他用電腦,卡在了體育館的觀眾席怎么分布上邊,“隨便。”
“沒問你。”
“阿水,你想吃什么?”
趙樨:“”可以回自己家辦公嗎?
在陽臺的靳泡泡扭過頭,“日料!”
孟眠抬起頭,想了想,“日料?”
靳崇鈺:“”
有理由懷疑,有據可依,他得把女朋友分給靳泡泡一半兒。
趙樨打電話準備訂餐了。
問她們具體想吃什么。
“三文魚,切薄點兒,芥末能要刀削的那種么,不要硬擠的。”
“把泡蘿卜多給我點兒。”
“不要手握壽司,那不就是大海苔片裹大米飯?要芒果鰻魚的。”
“地獄拉面吧。”
“咖喱蛋包飯。”
孟眠湊近電腦屏幕,吶吶道:“就,咖喱飯吧。”
趙樨和那邊接電話的人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掛了電話之后,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渴了,我去冰箱里拿點兒喝的,你們要不要我帶什么?”
沒人要,除了趙樨自己,其他人都不是很愛飲料之類的東西,在進入工作之前,桌子上泡了慢慢一大壺烏龍茶,他們都喝茶。
路過孟眠的時候,趙樨手癢,揉了一把孟眠頭頂的頭發,“真奇怪,你年級這么小,怎么和靳崇鈺吃的喝的都能碰到一塊兒的?”
“看靳泡泡,”趙樨揚了揚下巴,“紙上啥也沒有,奶茶喝了兩杯了。”
他俯身,看了眼孟眠的電腦屏幕,孟眠朝旁邊讓了點兒給他看。
半晌,趙樨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問靳崇鈺,“你女朋友這寫得啥啊這是?”
每個數字和字母他都認識,但問題是組到一起,他一個都不認識。
靳崇鈺往前坐了一點,他沒搭理趙樨,伸手敲了敲桌面,“下午出去逛街,去不去?”
李墨雨知道這種話,肯定是針對性的,靳崇鈺是針對孟眠一個人提問的。
但這個房子里,有兩個沒眼力見的人,準確點說,他們倆腦子比較簡單。
一個是靳泡泡。
一個是趙樨。
兩個都興高采烈地喊著“去去去去”。
李墨雨翻了個白眼,要不要臉啊這倆?
靳崇鈺笑了一聲,鉛筆在手指間轉了一圈,他懶洋洋地開口,“沒問你們。”
孟眠落下最后一個字符:“可以啊。”
飯后就快到四點了,太陽從明晃晃的淺金色變成了橙色,大半邊天變成了很深沉的紅。
召南像是被一層淡紅色的紗給蓋住了,像一個氤氳著夢幻與曖昧的童話世界。
孟眠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靳崇鈺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走之前,她回了一下頭,靳泡泡和趙樨兩人用著一模一樣的姿勢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
“”
靳崇鈺伸手握住孟眠的手腕,“走吧。”
孟眠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揮了揮,“拜拜。”
靳泡泡and趙樨:“”
在兩人離開了一會兒后,靳泡泡嚼著奶茶里的珍珠,含糊不清地說道:“阿水以后肯定會被靳崇鈺教壞的。”
“她以前都會對我心軟,現在只會和我說拜拜,過不了多久,她肯定就會和靳崇鈺一樣,連拜拜都不說了。”
“靳崇鈺是不是和她說我壞話了呀?”
“靳崇鈺不會和阿水說我壞話吧,我上次把阿水買的草莓吃了一大半說是白菜吃的。”
趙樨把她推開,“靳崇然?”
靳泡泡頭皮一麻,“你干什么突然叫我名字?”
“你要去上課了吧?”
“對啊。”
“到時候送你個禮物。”
“你自己嗎?我不要。”
“我對你這種小屁孩兒不感興趣,謝謝。”
靳泡泡呆了一下,嘀咕了一句什么,扭頭去找白菜了-
他們住的小區隔壁不遠是長江,準確來說,這條江會在終點處匯入長江,四舍五入就是長江了。
被風吹皺的水面,波光粼粼,太陽余暉盡數灑在江面,像被鋪上了一層金箔。
對面,是召南的小山堆,本來是小山來著,但因為高度實在是拿不出手,本地人和熟悉了召南的人都稱它們為小山堆。
元旦假期,又是下午的江邊,再加上天氣好,下午出來散步的人很多,情侶,姐妹,還有遛狗的。
大狗,小狗。
孟眠喜歡大的,視線總是追著那些牽著大狗的人跑。
“喜歡狗?”靳崇鈺注意到了,問她。
孟眠收回目光,點了點頭,“我還在新臺的時候,隔壁鄰居家養了幾條大狗,有時候鄰居不在家,就讓我陪著它們玩兒,我跟它們感情很好。”
但之后大學來了召南,再加上她和柳家沒了關系與聯系,那些陪伴了她整個少女時代的大狗們自然也成為了過去。
那時候,每次覺得不開心與委屈,她都會去鄰居家的后院坐會兒。鄰居家主人是個美麗優雅的阿姨,四十來歲,丁克,看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喜歡養狗,也很喜歡孟眠。
沒有和靳崇鈺在一起之前,孟眠想象的自己年紀大了之后的樣子就是那樣的,即使是現在,她也覺得那樣的生活狀態非常好。
“想養的話,可以養一只。”
孟眠有些擔憂,“家里有白菜。”
“忘了和你說,年后靳崇鈺就要去學校上課了,她要把白菜帶走。”
孟眠有些沒反應過來,“這么快?”
“她說想去學校了。”靳崇鈺低聲說道。
實際上,靳崇然說的是:靳崇鈺,我想做個正常人。
“她現在可以去學校?”
靳崇鈺:“醫生不是很建議,家里想給她請家教,她不樂意。”
沒人能強迫靳崇然做她不樂意的事情。
“回召南?”
“回召南。”
這個話題令人覺得有些沉重,靳泡泡太開朗了,沒心沒肺的,有時候甚至會讓人忘記她其實是個病人。
偶然一次,孟眠看見靳泡泡的床頭柜最下邊的抽屜里全是藥,盒裝的,瓶裝的,一顆一顆的,液體的,關起來都需要費很大勁。
她也和早晨五點還醒著的靳泡泡說過早安。
參與過靳泡泡歇斯底里地發脾氣。
不去注意的話,她可能根本意識不到靳泡泡還在生病。
“她不是很愿意吃藥,因為抑郁癥的藥吃了之后會有副作用,”靳崇鈺的手有些冷,他語氣聽著有些無奈,“邏輯記憶可能都會變差,不同藥有不同副作用,靳崇然理解成會變笨,會影響她畫畫。”
孟眠心里有些難受,“所以她才想畫畫,是想知道自己吃了藥,還能不能畫出來?”
“嗯。”
孟眠看見過靳泡泡的畫。
她不是專業的,從一個外行人的眼光來看,靳泡泡的畫能讓她接受,沒有刻意地賣弄,就算是顏色異常多的搭配,也不會顯得混亂,看似夢幻的風格,筆法卻異常鋒利得相當漂亮。
她才十六歲。
她未來真的還有無限可能。
上帝給了她天賦的同時,也連帶著給了其他的不好的東西,它們相互成就,完全看主人能否扛得住。
“孟眠!?”
孟眠的肩膀被人從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孟眠回過頭去。
“好巧啊,我就說是你,他們還不信,”女生滿面驚喜和熟絡,“我在旁邊小公園看見你的,然后想著是高中同學嘛,所以來和你打個招呼。”
“這是你男朋友?”安蘭壓低了一點兒聲音,她望著靳崇鈺的眼神帶著點害羞的小鉤子。
靳崇鈺牽著孟眠的手,微垂著眼,不咸不淡的態度。
安蘭以為他會有反應,結果反應是沒有反應。
“好久不見。”孟眠說道。
她記得安蘭,那時候在高中,安蘭和她一個班,如果說孟眠是個奇葩,明明漂亮卻像個隱形人,連班級活動都會忘記叫她,不過后來孟眠知道是他們故意忘記自己。而安蘭就是另外一個極端,所有人都喜歡她,不管是自己班還是其他班的,高年級或者低年級,甚至連老師,都要喜歡她一點兒。
孟眠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就因為都長得好看,平時總會被拉出來對比,而孟眠雖然性子悶,可成績卻異常牛逼,有時候在大部分人都踩孟眠的時候,還是會有人出來說一句“孟眠上次可在年級前五,安蘭在倒數。”,于是安蘭就單方面和孟眠結下了梁子。
而孟眠壓根不知道這些事情,還是有班里關系稍微好一點兒的同學告訴她,說安蘭悄悄在紅人榜上給她照片旁邊貼熊貓頭表情包,每天都換新的,孟眠選擇裝作不知道。
安蘭比高中漂亮了,頭發染成了栗色,大波浪卷,穿著米色的皮草,下邊是長裙,看起來嫵媚又優雅。
反觀孟眠,大白襖子,襖子很厚,讓她看起來像一只企鵝,運動褲加運動鞋,要多居家有多居家,完全靠臉撐著這一身敷衍的裝扮。
可是在安蘭眼里,孟眠和高中時完全不同了,臉沒什么變化,主要是氣質,那時候孟眠太安靜低調了,現在這股安靜轉化成了傲慢的疏離與清冷。
她對象,和她像是一個類型的,甚至更甚。
“你還是在召南大學?”
孟眠:“不然呢?”她語氣平靜,自己覺得沒問題,安蘭聽著就像是在挑釁。
因為安蘭比孟眠差一些,后邊就算努力也沒趕上,聽見孟眠的志愿是召南,她咬著牙報了個和召南同樣都是985的大學,但檔次稍微次點兒,可都是985,說出去反正差不多。
結果安蘭沒考上,去了所211,也在召南,還在召南大學隔壁。
孟眠完全不知道安蘭心里這些彎彎繞繞,她回答也就是單純的回答,沒什么惡意。
“班長也在召南,我們那時候班上好幾個都在召南,準備到時候聚聚,你來嗎?”安蘭主動邀請道。
孟眠:“不來,我有作業。”
安蘭表情繃不住了。
“”
靳崇鈺實在是沒忍住,勾起嘴角。
以前怎么沒發現,孟眠在氣人上邊竟然這么有天賦呢?
不過靳崇鈺也隱約感知到,孟眠不是很喜歡眼前這女生,他也不喜歡。
無話可說。
說了再見。
安蘭走了幾步,回過頭恨恨地瞪了一眼孟眠的背影,她捏緊了手里的手機,“啊,煩死了!”
她身邊朋友有男生,也有女生,都是朋友,看她發脾氣,一頭霧水,“你咋了?”
“我問你們,”安蘭鄭重其事,“是剛剛那個女生好看,還是我好看?”
“你倆類型不一樣啊,你是妖艷賤貨風,她是高冷女神風。”
“差不多吧,你倆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好看。”
“我覺得剛剛那個好看。”
“你別動不動問誰好看,就是你好看。”
安蘭一跺腳,“你們好煩,明明是我好看!”
“不要和人攀比。”
“你很好看啊,你好看,還有錢,你這鞋子好幾萬呢,她穿運動褲,比不過你的。”
“沒,她男朋友手表我哥也有,兩百萬往上。”
安蘭心態又崩了,“煩死了你們!”
天色慢慢暗下來,冬季的夜晚來得比夏日早。
靳崇鈺捏了捏孟眠小拇指的指腹,“你怎么這么多對手?”
從剛剛這姑娘地態度不難看出,孟眠在高中時,估計不少被人拿出來比較。
孟眠將下巴收進羽絨服豎起來的衣領里,睨了靳崇鈺一眼,“不清楚。”
是不止安蘭一個。
也不止女生。
男的也愛和孟眠比。
她們高中那會兒本來就因為一些言論而造成男女生對立十分嚴重,而年級排名在前十的女生都成為了男生的打擊對象,他們恨不得在額頭上榜上一根寫著“把她們打下來!”的帶子。
孟眠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是那個同學和她說了安蘭的行為之后,她才關注了學校貼吧,知道了部分人是靠著樹立一個對手從未激起自己的斗志。
孟眠很適合當這種工具人。
不爭不搶,脾氣好,低調,就算被她知道了也沒事兒。
靳崇鈺聽孟眠說完,沉吟了幾秒鐘,他語氣略顯冷淡,“挺正常的,但如果遇上了比較極端的人,可能會對你本人產生敵意。”
一開始可能只是把孟眠當工具人,等入了戲,上了頭,可能會產生恨意。
孟眠垂下眼,“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我可以報警。”
“嗯,應該這樣。”
“我不是軟柿子。”孟眠抬起眼,目光溶于夜色,“我只是懶得計較。”一是浪費時間,二是她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
“而且,他們都沒贏,”孟眠彎起唇角,“我高考成績是年級第一。”
女生眉眼間有隱隱的驕傲。
怎么能不值得驕傲呢?在他們把孟眠當做競爭對手的那一刻起,孟眠就贏了。
靳崇鈺看著孟眠的側臉,無聲地笑了。
驕傲的樣子,有些像小孔雀了。
光芒四射,鮮活靈動,讓人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捧給她,送與她。
42. chapter 42 新年禮物
走到感覺有些冷了, 兩人打道回府。
在樓下打包了兩百多塊錢的串兒,拎了幾瓶燒酒才上樓。
舒雨剛好從公司回來,在路口, 隔著老遠就看見了孟眠和靳崇鈺兩人。
烤串是自助式的,自己端著鐵盤在保鮮櫥柜里拿,然后再去收銀臺結賬。
一直都是孟眠在選, 需要伸手去夠的, 則是靳崇鈺拿, 兩人靠得很近, 距離親密得剛剛好,能讓外人感知到兩人相處得很和諧。
他們穿得很隨意, 恰恰是這種隨意, 令人覺得這種氣氛不容他人叨擾打斷。
她想到之前孟眠和自己說, 張輜宇這個人不可靠,她不怎么相信。
接著,張輜宇和她復合之后,不到一周, 張輜宇提出了分手,說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孟眠, 想要回去找孟眠,結果偶然有一次, 她在外邊碰見了張輜宇和他的新對象。
那時候, 舒雨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張輜宇不管和誰分手, 估計使用的都是“忘不了前任, 前任才是我的真愛”這個理由。
她沒聽孟眠的,做的事情也不厚道,和孟眠現在生疏得宛如陌生人。
厚厚一摞打包盒提在靳崇鈺手里, 一起出來時,他看見了舒雨,拽著孟眠的手就往前走得快了幾步。
今天是12月30號。
今年的最后一天,零點后,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當然,也是元旦的最后一天假期。
趙樨和李墨雨還沒離開,在靳崇鈺走后,他們努力工作,一言不發,靳崇鈺和孟眠手拉手到家的時候,他們在玩牌。
加上靳泡泡,一共三個人,正好斗幾把地主。
不過因為靳泡泡還是未成年,他們不賭錢,輸的人就往臉上貼紙條。
靳泡泡連后腦勺上都貼滿了,她牌技不好,遇上從不顯山露水的李墨雨,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兒。
聽見門開的聲音,隨即孟眠和靳崇鈺一前一后地進了屋,孟眠將手里的酒放在柜子上,彎腰換鞋,靳泡泡從后邊沖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厚厚的羽絨服一下子就被撞癟下去了。
“阿水快幫我打一會兒,我輸慘了!”
孟眠回過頭,被滿臉紙條的小紙人靳泡泡嚇了一大跳。
靳崇鈺伸手將靳泡泡拎開,“李墨雨打牌沒怎么輸過,你和他玩兒,體驗感如何?”
靳泡泡攤手聳肩,“體驗感就是沒有體驗感。”
孟眠這時候已經將脫了的外套掛好了,“你們玩的什么?”
靳泡泡趕緊答:“斗地主,阿水你會玩嗎?”
孟眠想了一下,說:“會一點。”
日料不頂餓,當時也沒吃多少,見他們幾個玩得開心,靳崇鈺破天荒地主動做一次飯,將烤串都放在了烤盤里,又從冰箱里拿出了之前的牛肉。
他們都喜歡吃辣,靳崇鈺將牛肉切成薄片,兩面都沾上了辣椒。
客廳里響起趙樨的一句“臥槽!”
估計是又輸了。
之前還有在火鍋店買的生的小酥肉,在熱油里炸一遍撈出,配上干的味碟。靳泡泡嘴饞,本來空空如也的冰箱在她來了之后基本上都被塞滿了,隨便拿點兒什么出來都能擺上滿滿一大桌。
快要弄好的時候,孟眠進來了,她邊挽衣袖邊說:“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靳崇鈺將一小盤炸得脆脆的小酥肉推到她跟前,“嘗嘗味道怎么樣?”
孟眠抽出一雙筷子俯身夾了一塊喂進嘴里,出鍋晾了一會兒,小酥肉外皮更加酥脆,里頭的肉腌制得剛剛好,很嫩。
“好吃。”孟眠放下筷子,被燙到了一點兒,她張開嘴用手扇了幾下,沒注意,靳崇鈺就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孟眠眨了下眼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看了好幾個地方,孟眠拿起筷子,小聲問,“還能再吃一塊兒嗎?”
靳崇鈺笑著,“當然。”
靳泡泡跟著沖了進來。
她仍然是滿頭的紙條。
靳泡泡對著靳崇鈺說:“靳崇鈺,阿水打牌好厲害,完全看不出來,李墨雨輸了,只贏了一次。”
“那你為什么還是滿頭紙條?”
“我沒贏過啊。”
“”
從冰箱里拿了一板酸奶,“吃飯!”靳泡泡推著孟眠出去,“讓靳崇鈺弄吧,我們在里邊他還嫌礙事兒呢。”-
距離新年還有一個小時。
烤盤沒用過幾次,幾乎還能稱得上是新的,火力很足。
牛肉和五花肉烤得焦香,旁邊圍了一圈兒口蘑,李墨雨一般都是充當著后勤的角色,他忙著烤肉倒酒。
孟眠喝了幾小杯酒,面皮浮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比她平時的冷淡模樣更加好看和令人動心。
她酒量好,面上只有著很薄的一層紅色。
聽著眾人聊天,白菜在孟眠腳邊蹭來蹭去,孟眠低頭摸了摸白菜背上的毛,白菜卷起尾巴,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手里卻突然被靳崇鈺塞進了一個涼悠悠的東西。
孟眠坐直,將手放在膝蓋上,朝上攤開手心。
一枚發卡靜靜地躺在手心里。
發卡不大,不比食指長,很淡的紫色水晶在中間雕刻成蕙蘭花的形狀,栩栩如生。
靳崇鈺夾了一小塊牛肉到孟眠的盤子里,小聲說:“上次你生日之前買的,但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也不知道你生日的具體日期。”
所以
這算新年禮物?
靳崇鈺讓孟眠趁熱吃東西,孟眠將發卡揣進衛衣兜里,乖乖拿起筷子吃肉。
“新年禮物等會給你。”靳崇鈺很上道,一點都不像一個初次戀愛的人。
孟眠現在手心火燒火燎的,耳朵也像是在被火苗子貼著烤一般。
她什么都沒準備。
一是靳崇鈺的生日也不在下半年,二是她從不知道新年也會有禮物。
孟園沒有給她準備過新年禮物,她也不曾有過朋友。
靳崇鈺之所以會送發卡,就是看孟眠有各式各樣的發卡,袖珍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大一點的有巴掌那樣大,什么風格的都有。
送給孟眠的這一枚是私人訂制,靳崇鈺總覺得,獨一無二才配得上他的小姑娘。
43. chapter 43 新年快樂
孟眠蹲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
桌面底下有三層抽屜, 放的都是孟眠這些年在網上或者在實體店里買到的小玩意兒,便宜的和價高的都有。
可以送給靳泡泡的東西挺多的,手鏈戒指項鏈鋼筆香水, 但能送男士的
就連鋼筆,孟眠都買的淡青色,完全不符合靳崇鈺的氣質。
靳泡泡從門外闖進來, 她喝了點兒酒, 滿嘴檸檬酒的味道, 她趴在孟眠的肩膀上, 哼哼唧唧半天,小聲問道:“你在做什么?”
孟眠拉開最下面的抽屜, 低頭答道:“找東西。”
“什么東西?”靳泡泡追問。
孟眠雖然沒怎么給人送過禮物, 但還是知道送禮物得講究個驚喜。
靳泡泡問她, 她難道能說“我在給你找禮物”么?
顯然是不能。
“你是不是在給我找禮物呀?”靳泡泡語出驚人。
孟眠見驚喜維持不住了,點點頭,“嗯。”
反正靳泡泡也知道了,孟眠索性將幾個抽屜都拉開, “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你可以自己選。”
靳泡泡在家也算是受寵了,基本上想要什么她爸媽都會買給她, 靳崇鈺每回說想得美之后也還是會給她買。
但比起孟眠,仍舊要少了點兒。
三個較深的抽屜都被裝滿了, 水晶寶石成色極好, 滿滿當當的, 有的還有盒子, 有的就只是那樣擱在里邊,不過能看出來都是新的,沒被使用過。
孟眠用手在里邊扒拉著, 邊說道:“我不開心的時候喜歡買東西,這幾年買了不少,大部分都是一時興起,也不怎么適合我,你要是喜歡,可以多選點走。”她的確大方,不怎么重視物質,舍得買,也舍得送。
靳泡泡“哎”了一聲,低頭從里邊伸手邊拿了一個單邊的珍珠耳夾出來,“我喜歡這個!”
這個耳夾很張揚,不僅沿著耳廓綴了一圈兒小珠子,在耳后還有幾片白色的柔軟羽毛,況且,它只有單個,就更加顯眼了。
靳泡泡喜歡這種張揚的玩意兒。
還有一根帶著鈴鐺的頭繩。
靳泡泡舉在手里晃了晃,“阿水你怎么會買這樣子的頭繩啊?”
孟眠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
要是每件用不上的東西都能想到當時把它買回家的原因,事后也不會后悔了。
“那把它送給我吧。”靳泡泡看起來很喜歡,她收了鈴鐺和耳夾,站起來穿著拖鞋踢踢踏踏跑到自己的房間。
孟眠聽見她翻動的聲響很大,噼里啪啦的,沒過一會兒,靳泡泡搬著一個很大的長方形盒子過來了。
靳泡泡盤腿坐在地毯,將盒子放在了孟眠和自己中間。
“看看。”她眼睛比外邊星星都還要明亮。
孟眠解開頂上的蝴蝶結,將蓋子揭開,里邊包得很嚴實。
泡沫和薄紙一樣都不缺-是一個包包。
孟眠上大學一直背的都是書包,自己沒買過這樣小巧得只能塞兩根口紅一包紙巾,甚至連裝個手機都艱難的袖珍的包。
很簡單的黑色,鏈條是用珍珠串成了一整條。
靳泡泡托著腮,慢條斯理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花里胡哨的,所以專門買了比較百搭的黑色,我自己出去買的,你應該喜歡吧。”
孟眠很久沒收到過禮物了。
這個很久,可以用年為單位。
“謝謝。”孟眠眼眶微熱。
“我自己的小金庫呢,一般我都不動小金庫的。”靳泡泡抱了孟眠一下,“阿水,我們是家人,對不對?”
靳泡泡喝了檸檬酒,吃了烤肉,護法精油也是香的,她還喂了貓罐頭,身上什么味道都有,可孟眠覺得很窩心。
她只有十六歲,她最擅長的事情是畫畫,護短又熱烈,喜歡就一定會表達,她每時每刻都會對自己喜歡的人表達喜歡。
就像孟眠,一開始是接了靳崇鈺給她的任務,可朋友之間和情侶之間其實也差不多,靳泡泡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孟眠,她和靳崇鈺體內流著一樣的血,靳崇鈺喜歡的人,她自然會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謝謝。”孟眠的聲音帶了哭腔。
靳泡泡放開她,聲音更加小了,“靳崇鈺給你送了什么啊?我看看。”
孟眠動了一下,伸手把那枚發卡從兜里拿了出來。
“靠!”靳泡泡爆出一句美麗的中國話,沒去拿,她就湊近看了一下,“這是他自己畫的!”
孟眠手抖了一下,掩飾不住的驚訝,“自己畫的?”
靳泡泡“昂”了一聲,她仰起頭,看著吊燈,想了想,“這是靳崇鈺最拿手的嘛,他還讓我提過意見,只不過不是直接問的,他用手機拍下來之后說是朋友畫的,我覺得很好啊,沒想到他一個修房子的竟然還會搞這玩意兒。”
“而且成品很好看哎。”
“他應該是找那些牌子專門制作出來的,估計還簽了什么協議,他這個人占有欲可強了,規矩又多,說給你的就是你的,只能你一個人有,這個世界上,不會再出現第二枚了。”
靳崇鈺鮮少說一些動聽的情話,他會問想吃什么,會說來接你下課,會在孟眠快遲到的時候略狼狽地從房間里出來送她去學校,會在第一次登臺當主持人的時候開車趕回來。
他送給孟眠的東西,也要是別人沒有的,孟眠在他心里,就是獨一無二的。
但孟眠仍然沒有可以送給他的東西。
現在,此刻,孟眠連踏出房間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該怎么面對靳崇鈺,她什么都沒準備,可是靳崇鈺等會還要給她新年禮物,她現在應該從哪里去扒拉一個禮物送給靳崇鈺?
“阿水,你在出汗,你很緊張嗎?為什么?”靳泡泡突然出聲,她很好奇,孟眠看起來好緊張啊。
餐廳里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門外響起腳步聲。
門被推開,靳崇鈺上身探進來,“趙樨和李墨雨今晚不走了,他們睡我房間,你倆擠一下?”
靳泡泡比了個ok,“沒問題!”
本來的客房被她倆據為己有了,現在靳崇鈺也得忍受好友在自己床上打滾兒,估計明天他就會把被套床單全部撤了丟洗衣機-
靳泡泡去洗漱了,孟眠站在書架前,從里邊抽出了一個嶄新的筆記本。
這個筆記本她剛買不久,里邊的每一頁代表每一天,在上邊可以寫下自己新年的計劃和目標,每一頁分為早上中午和晚上三欄,分得很仔細。
不貴,兩百多塊錢。
所以孟眠覺得有點拿不出手。
至少比起靳崇鈺給她的禮物,她這個真的顯得特別幼稚。
她想過之后買了再補,可她總覺得那樣就失去了禮物本來的意義,反正是補的,不補好像也沒什么關系了。
良久。
孟眠決定就送這個!
這個很好!
很有意義!
李墨雨在洗碗,趙樨穿著靳崇鈺的睡衣在逗貓,看見孟眠從房間里出來,沒等孟眠開口問,他便主動說:“靳崇鈺在房間里,你可以去找他,門沒關,燈是開著的。”
其實,不需要說得這么仔細。孟眠想。
門的確沒關,燈也的確亮著。
孟眠推開門進去,環視一周,沒見著靳崇鈺的人。
她喊了一聲靳崇鈺。
沒回應。
孟眠手里捏著筆記本,猶豫著是放下直接走還是等會交到靳崇鈺本人手上。
正在這時,靳崇鈺從浴室里出來了。
門一拉,里頭的熱氣從他身后翻涌而出。
靳崇鈺在看見孟眠站在柜子旁邊的時候也是一愣。
他上邊沒穿衣服,頭發還是濕的,水珠順著胸膛滾落,靳崇鈺回浴室扯了件浴袍套上,出來后低聲說了聲抱歉。
他不要臉,但孟眠應該是要的。
“沒沒關系。”孟眠的耳根子都燒了起來,那幾塊腹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之前還在高中的時候班里的男生曾經抱怨過腹肌難練,她沒想到靳崇鈺竟然有腹肌,不過具體幾塊她沒看清。
“這個,給你的新年禮物,”孟眠將筆記本遞出去,她頭發用發帶綁在腦后,眉目溫婉了起來,“我,我不知道新年也要送禮物,現在我這里只有這個可以送,等等等過幾天我找個理由,再再再再給你送一個。”
“謝謝,我很喜歡,”孟眠是雙手遞的,靳崇鈺像是學她似的,也雙手接,兩個人規規矩矩如小學生,他翻了幾頁,放到了一邊的書架上,回頭看著孟眠問道,“不過,你結巴什么?”
第一次看見男人沒穿衣的上半身,她害羞難道不是正常的。
和電視里的畫面當然不能混為一談。
距離太近,沖擊性太強。
見孟眠梗著脖子不回答,靳崇鈺笑了一聲。
“站著,我給你拿禮物。”
孟眠站在原地,沒走。
她的懷中被靳崇鈺塞了一大束花。
“我還沒正式給你送過花,對嗎?”
這是一束臘梅,一大束,筆直的枝條,淡黃色的小花在枝條上開得滿滿當當,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綴了上去。
盡管靳崇鈺從未說過,可每一次,孟眠都能感受到對方真的有很珍視自己。
那是一種感覺,無法言喻,它令人安心,令人動心。
被愛讓人無畏。
孟眠單手抱著花,她踮起腳抱住靳崇鈺,“靳崇鈺,我喜歡你。”
“謝謝你,”孟眠眼淚涌出來,她忍著不讓聲音顫得太厲害,“謝謝你喜歡我。”
靳崇鈺眼神幽深,他伸手攬住孟眠,笑著說道:“錯了,是愛,來,重新說一遍。”他另外一只手捧著孟眠的半張臉,拇指抹去正從她臉頰上慢慢往下滑落的眼淚。
44. chapter 44 我怕您把她吃了……
在小程序的作業交了之后, 召南大學放寒假了。
放假的前一天,先是柳夏鷗給孟眠發消息,問她回不回新臺, 好像之前孟眠說的話她全然一句話都沒記著一樣。
在問過后,她還跟著配了一個不符合性格的可愛表情包,是系統自帶的那種。
孟眠比較委婉地說不回去, 她說作業比較多, 柳夏鷗很聰明, 孟眠沒說得太直接, 也顧忌了她的面子。
可孟眠越是這樣,柳夏鷗便覺得難過。
只有對著外人, 對著不親近的人, 才會這樣客客氣氣地維護兩邊的面子, 禮貌和客氣孟眠都給她了,唯獨沒姐妹情誼。
“阿水,走啦!”行李箱在外邊客廳的地板上滾動,靳泡泡的聲音隨之響起。
孟眠答應和靳泡泡還有靳崇鈺一起去鄉下度過這個寒假, 不過在去鄉下之前,他們得先回一趟家。
孟眠帶了兩套自己比較喜歡的衣服, 塞了洗護用的東西,把電腦和充電器也備好了, 數著沒多少, 但等全部裝進行李箱的時候就是滿滿一大箱。
她蹲在地上歪頭給行李箱上鎖, 靳崇鈺就進來了。
他將行李箱在手里轉了一圈, 彎腰鎖上了,然后單手就拎了起來,“走吧。”
“外面很冷, 圍巾圍上。”
孟眠乖乖點頭,“好。”
她好像從未旅行過,別說旅行,哪怕只是出去玩兒,去游樂場或者去電影院的頻率都特別低特別低。
一是不愿意和太多陌生人在一個空間里,二則是不愿意一個人和太多陌生人在一個空間里。
大多時候,孟眠情愿呆在家里,慢悠悠看會兒書看看電影。
靳泡泡把車窗按下來,冷風搖一下子就灌了進來,孟眠從后視鏡里看見她的眼睛都被風吹得瞇了起來,忍不住笑了。
盡管目的地仍然是召南,可孟眠也還是特別期待的。
和喜歡的人,和朋友。
召南很大,是現在國內面積最大的五個城市之一了,以兩江江水三架橋和兩座塔將整座城市分割成六個區,從他們住的夏華區到靳崇鈺他家所在的古麗區,在不堵車的情況下,至少要兩個小時。
車上了高速時,靳泡泡已經倒在后座睡著了,白菜很乖地窩在她腦袋邊上也跟著打呼嚕。
靳崇鈺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外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點東西出來。
放在了孟眠腿上。
幾顆糖。
還是粉色的包裝紙,很好看的粉色,亮晶晶的,糖紙很薄,在太陽底下反射著同樣亮晶晶的碎光。
孟眠小聲說了“謝謝”。
“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你可以睡會兒。”靳崇鈺嗓音淡淡的。
孟眠點頭,“好。”
他們出發不算早,但算上洗漱和整理東西的時間,起床是有點早的。
起床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但現在的太陽已經灑了漫天的金光了,從車窗里照進來,孟眠的半邊臉幾乎都透明了,被風吹得揚起來的頭發像幾縷金色的線。
白菜醒了,一爪子踩在了靳泡泡的臉上。!
“阿水,你抱著他,我好困。”靳泡泡把白菜遞給坐在副駕駛的孟眠。
白菜在孟眠懷里也鬧騰了一會兒,鬧騰累了它也跟著睡了。
孟眠平時也上早課,所以她不怎么困,一直等到目的地都到了,孟眠都沒打一下瞌睡,反倒是靳泡泡和白菜,如出一轍的困倦,一個倒在后座叫都叫不醒,一個趴在孟眠的懷里捏耳朵也不睜開眼睛。
孟眠也不下車,她在車內看車外。
車駛進別墅區,別墅區的別墅分布得十分散,隔著很遠才能看見一棟。
靳家的房子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從頂上往下是幾十米的臺階,兩邊也鋪著石板小路,其余地方種著樹,或者栽著花。
現在是冬日,有的花已經枯萎了,只剩下了掛在枝頭上幾片枯黃的葉子,而有的花耐寒,還開得簇簇擁擁。
別墅分為一棟主樓,三棟高低不一大小不一的副樓,歐式和中式糅合得十分和諧精致。
花圃里正好有幾個花匠在工作-有的踩在梯子上修剪樹枝,有的正推著割草機在休整草坪。
幾塊比較大的石板上,趴著兩只懶洋洋曬著太陽打著盹兒的狗。
一只阿拉斯加,一只柴犬。
聽見引擎聲,它倆不約而同地高高抬起頭。
靳崇鈺開門下車,它們反應了過來,撒開腿就朝下邊跑來。
靳泡泡還在睡著,哼哼唧唧不肯下車,靳崇鈺淡定地拉開車門,兩只狗直接竄上車。
不到兩秒鐘,車內響起靳泡泡的尖叫和怒罵。
“啊!靳崇鈺我要殺了你!爸!媽媽媽媽!”
“糯米!粽子!老子等會一定把你們剁了!”
孟眠抱著貓,下了車。
糯米是那只柴犬,粽子則是那只阿拉斯加,兩個都已經成年了,阿拉一百多斤,柴犬也很大只,毛發很亮,干干凈凈,又胖又壯,一看伙食就非常好。
靳泡泡被粽子拖了下來,她滿臉的哀怨,“煩死了,真的煩死了。”
它倆終于看見了孟眠。
孟眠沒敢動,因為不清楚它倆的性情。
家里兩個阿姨已經過來了,她們將行李從車上拿下來,一邊拿一邊偷看孟眠。
誰啊?
泡泡朋友?不太像,看著不像高中生。
靳崇鈺女朋友?也不像,看著又太小了。
直到她們看見靳崇鈺從車頭繞過去,拉住了孟眠的手。!-
還未走到門口,翁美麗便踩著高跟鞋出來了,女人看起來還很年輕,裸色的高跟鞋,米白色的針織裙,外邊一件帶著深色編織花紋的披肩。
幾人對視上了。
“”
“”
靳泡泡帶著兩只狗,“媽,你在家現在每天都穿這么隆重嗎?”
“閉嘴,”翁美麗呵斥她,而后將頭發撩到耳后,溫柔地說道:“媽媽天生麗質。”
翁美麗的視線落在了站在靳崇鈺旁邊的孟眠身上,她走過去,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這是阿水吧,長得真是標致。”
孟眠知道這是靳崇鈺的母親了,她有些緊張,“謝謝阿姨。”
“人標致,養的貓也可愛。”翁美麗順帶著把白菜也夸了。
靳泡泡受不了她了。
“美麗女士,這是白菜,是我養的,我和你說過,你忘了?”
“”
翁美麗的神情變得高貴起來,“真丑。”她說。
靳泡泡:“”
“進來吧進來吧,馬上就吃飯了,”翁美麗招呼著,“靳崇然去把狗喂了。”
靳泡泡“哦”了一聲,頓了頓,對著翁美麗的背影喊了一句:“翁美麗,你好像胖了哦。”
翁美麗的背影僵了一下。
她側頭對孟眠笑了笑,“聽小兔崽子說她很喜歡你?”
孟眠以為翁美麗口中的小兔崽子是靳崇鈺,她愣了一下,翁美麗見她懵住,主動解釋道:“小兔崽子是靳崇然。”
靳泡泡將自己的形象在孟眠跟前一直維護得非常好,沒想到翁美麗直接說自己是小兔崽子來報復自己剛剛說她胖了。
靳泡泡帶著狗跑去后門了。
翁美麗拉著孟眠坐在沙發上,靳崇鈺坐在一邊。
孟眠很緊張,她稀里糊涂地被靳崇鈺和靳泡泡哄到他們家里來,現在面對著翁美麗這種親切又活潑的女士,她一時之間感到有些無措。
之前和孟園在一起,孟園從不會和她們玩笑,孟園的朋友們也都是雍容華貴,令人望而生畏。
“別怕,”翁美麗看出孟眠的緊張,給她跟前推了一杯熱茶,“這是水果茶,聽說現在小姑娘都喜歡。”
靳崇鈺看了一眼瓷杯里裝著的茶,翁美麗人不如其名,她是不怎么打扮,也不怎么講究的,家里喝的茶葉是別人送的,一般都是阿姨泡什么她喝什么,家里能出現水果茶這種東西,估計她是專門給孟眠準備的。
“聽靳崇然說你成績特別好,”翁美麗話其實超級多,現在孟眠從靳崇鈺靳崇然兄妹嘴里跳到了自己跟前,成了真人兒,她一籮筐的話完全憋不住了,“早就想見見你了,但靳崇鈺說你認生,哦喲,認生好啊,安靜,安靜最好了。”
“謝謝阿姨,阿姨你也特別好。”孟眠干巴巴地說完,瞥了一眼靳崇鈺,后者明顯是在憋笑。
“不要客氣,我讓人買了好多吃的,等會你可以和靳崇然去花園里玩兒,花園旁邊有個花房,隔壁有影院還有棋牌室,”翁美麗這話壓根就停不下來,“靳崇鈺性子淡,你要是覺得悶就和靳崇然玩兒去,唉,他悶,能找著女朋友我都覺得不錯了,我我還有點緊張,你這么好看,我有點緊張。”
靳崇鈺:“”
翁美麗是被他爸捧著的,談戀愛的時候是,結了婚之后還是。翁美麗還沒結婚的時候就是大小姐脾氣,結了婚以后也一點兒都沒變,靳家也不需要她去和誰虛與委蛇。
靳崇然跟她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靳崇鈺第一次見孟眠的時候,也是當場便喜歡上了,一口一個漂亮姐姐。
現在看了翁美麗,一切都是有出處的。
“你在笑什么?”翁美麗皺眉,看向一旁看熱鬧的靳崇鈺。
靳崇鈺推了下眼睛,看見孟眠眼里的無措,無奈道:“我怕您把阿水吃了。”
翁美麗:“”
45. chapter 45 睡哪里?
孟眠手里又被塞了一個小蛋糕, 蛋糕外頭淋了一層紅彤彤的果醬,很小一塊,手掌心大小, 圓形的,像個小蘋果。
翁美麗:“看看,靳崇然說你喜歡車厘子的蛋糕, 我專門讓人做的。”
她說完后, 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靳崇鈺, 想到他剛才拆自己的臺, 翁美麗語氣變得可不好了。
“你去幫靳崇然喂狗。”
家里的什么事兒都有阿姨做,翁美麗能使喚靳崇鈺去干的活, 好像也只有喂狗了。有時候, 狗也是阿姨喂。
靳崇鈺放下水杯, “你去嗎?”
這話顯然是問孟眠的。
孟眠“啊”了一聲,手里的蛋糕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看向翁美麗。
翁美麗揮揮手, “去吧,坐了這么久的車, 走走,走走。”
在孟眠離開主樓, 走出翁美麗的視線之前, 翁美麗一直都是端莊的。
孟眠和靳崇鈺離開過后, 翁美麗挺直的脊背瞬間塌了下來, 她將面前的水一飲而盡,站起來奔向廚房,幾個阿姨笑她, “太太怎么了?”
翁美麗靠在墻上,“我太緊張了。”
“不過我剛剛表現得還行吧?”
“太太看起來很優雅大方。”
“太太今天沒有崩人設。”
“太太美麗極了。”
翁美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們越來越夸張了。
半晌,翁美麗用略帶惆悵和擔憂的語氣自言自語。
“之前靳崇然說靳崇鈺他對象很好看,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好看。”
“她要是不喜歡靳崇鈺了怎么辦?靳崇鈺奔三,她才二十出頭。”
“靳崇鈺不會是把人家騙到手的吧。”
廚房里忙活的人:“”
連接主樓與副樓的是一條玻璃長廊,頭頂蓋著琉璃,兩側是花圃,出了長廊,走下側面的臺階,迎面便是一叢幾米高的雪柳。
雪柳有白色和粉色,還有金葉雪柳,有的人也叫雪柳為噴雪花。
孟眠喜歡花,但因為需要上學和沒有固定的居所,她走哪兒搬哪兒的就是那盆茂盛得過了頭的綠蘿。
路過的時候,孟眠忍不住伸手觸碰了一下已經伸到路上來的柳枝,指甲蓋大小都沒有的白色小花,壓滿了枝頭,連綠葉都難得看見,朝上看,這竟然是幾個品種湊在一起的景象,難怪這樣大一簇,可以比擬一棟小房子了。
靳崇鈺偏頭繞過一枝差點打在他頭上的紙條,慢條斯理說道:“美麗女士閑在家中,不是約了姐妹打麻將,就是伺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他用的是科普語氣,沒半點厭煩。
孟眠低聲問:“你和泡泡平時都叫她美麗女士?”
“她說會顯得年輕與優雅,她才不想當媽。”
“她很年輕,很漂亮。”雖然也有皺紋,但優渥的生活和樂觀的性格以及她幾乎沒什么煩心事,令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至少十歲不止。
靳崇鈺彎了下嘴角,“這話你應該說給她本人聽,她很喜歡聽這種假話。”
靳崇鈺喜歡揶揄人,這是孟眠后來發現的。
連端莊的翁美麗女士也沒逃過。
糯米和粽子很久沒見著靳泡泡了,美食的誘惑力沒有小主人對它們的誘惑力要大。
靳泡泡可以輕而易舉推開糯米,但是卻弄不開粽子,粽子是阿拉,一百多斤可以往兩百斤發展,它能將靳泡泡整個撞翻在地,現在只是跳起來去抱靳泡泡,它覺得自己已經很收斂了,可為什么小主人還是要大吼大叫罵他傻逼,他不懂。
它們在一塊兒草坪上,旁邊兩個男生一個抱著箱子一個端著托盤,糯米粽子不是很黏著他們。
箱子里是它們的玩具,托盤則是今天的午餐。
兩個男生是靳家請了專門來養狗的,他們是專業的。
靳崇鈺捏著孟眠的手腕,“別怕,它們智商不高。”
孟眠:“”
看見有客人,養狗的兩個男生立即過來喝住糯米和粽子,這倆不情不愿地坐好。
靳泡泡抽了一根鞭子在手里吊兒郎當地拍著。
“現在,”她氣沉丹田,“就由我,來給你們介紹介紹你們的嫂子,孟眠姐姐。”
粽子吐出舌頭,看起來聽得很是認真。
“你們跟著你哥,什么都沒學到,白瞎了他還是博士學歷,以后跟著姐姐,重新做狗,知道不?”
糯米哼唧一聲,趴在了地上。
靳崇鈺俯身,貼在孟眠耳邊,低聲說:“你現在可以摸摸它們。”
他知道孟眠喜歡大狗,可惜一直沒機會養。
孟眠有些忐忑地走過去,她在糯米跟前蹲下,糯米昂起脖子,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孟眠的手心,之后,孟眠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靳泡泡將鞭子丟開,蹲在孟眠旁邊,“姐姐你太客氣了,使勁搞他。”說著,她直接把糯米按在了地上一頓rua,糯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孟眠忍不住笑起來。
靳崇鈺就站在邊上看著,眼里笑意很淺,淺得太陽一照就成了玻璃樣兒看不見了。
孟眠好像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最后都是沒機會。
明明是生活在和靳崇然差不多的生活環境之下,卻連養花,養狗都是沒機會做的事情。
她就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無聊枯燥的生活。
站在她身側的靳崇鈺,心底某塊地方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陣隱秘又不容忽視的疼意-
孟眠不是很了解召南的富人區到底是怎么樣的,但看靳家這占地面積,這一眼看不到頭的草坪,這里應該算是富人區了吧,僻靜安寧,想要和鄰居打招呼,可能得會唱山歌。
這里搬來了幾把遮陽傘和躺椅。
每把躺椅旁邊都放置著一張桌子,上邊立著汽水飲料,或者茶水薯片。
兩只狗趴在地上曬太陽。
靳崇然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夸張吧,我家其實沒多少錢,但我媽是個享樂主義,她覺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和我爸掙的錢就得他們活著的時候花,最后能給我和靳崇鈺留多少,看命。”
不像那些富人家想著法積攢產業,靳家只打算富一代。
況且,靳崇鈺學的建筑,靳崇然之后肯定是朝藝術方向發展,而他們父母則是開酒店的,八竿子打不著一起,他們商量過,各富各的,誰也不惦記誰。
這在召南的上流人士中,是一家子奇葩。
“你是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想和我哥結婚。”
孟眠驚訝了一下,“結婚?”直接結婚嗎?
靳泡泡:“聯姻嘛,你懂的而且靳崇鈺長得好啊,看起來好像前途無量,不過之后美麗女士說了,她不搞聯姻,她的錢要自己花,不和子女摻雜到一塊兒。”
“之前我爸還是很想靳崇鈺繼承家業的,我爸年輕的時候有一個當全球首富的夢,不過自從靳崇鈺學了建筑,我學了畫畫,他說自己的首富夢碎了,他要和我媽一起享受生活。”
“阿水,我你一定會超級喜歡我們家的。”靳泡泡肯定道。
孟眠點頭,“當然。”她現在就很喜歡。
靳崇鈺隔空打了個電話過來。
讓孟眠去主樓,他的房間。
孟眠聽了之后還沒什么反應,靳泡泡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她轉了一圈,抬頭望一個方向看過去,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不要臉。”
孟眠扭頭循著靳泡泡的視線看。
主樓三樓寬大的落地窗在陽光底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孟眠瞇起眼睛,勉強看清了靳崇鈺站在落地窗后邊朝自己揮了揮手。
“我過去一會兒?”孟眠站起來。
靳泡泡:“那你還來陪我嗎?”
她正裝著可憐呢,靳崇鈺的聲音從桌子上的話筒里傳出來。
“等會林羽然全家會來吃飯,你做好準備,拜拜。”很明顯的幸災樂禍了。
靳泡泡:“”-
靳崇鈺的房間很大,無法想象的大,孟眠感覺起碼占據了三樓的三分之一,其中一個弧形的半圓陽臺有普通房子的一個客廳那樣大。
家具和一些裝飾很符合靳崇鈺的性格,黑灰白,還有棕色與深藍,書桌上有一臺很大的金屬擺件。
陽臺的窗簾是柔軟的灰色薄紗,落地窗打開,窗簾微微擺動。
陽臺的花是月季,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這里也沒有專家,所以一眼看不出品種來。
孟眠走到靳崇鈺身后。
靳崇鈺回頭,“來了?”
“坐。”
靳崇鈺旁邊有一張單人沙發,和他自己現在坐著的是同一款。
孟眠坐下后,靳崇鈺將桌板推到她跟前,上邊擺著一盤剛剛洗好切好的橙子。
“林羽然,是泡泡朋友?”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靳泡泡反應很大,撒開腳丫子就說要去給林羽然打電話讓她別來。
“是男生。”靳崇鈺說,“是靳崇然天敵。”
孟眠:“天敵?”靳泡泡這樣的性子還能有天敵?
“等會你就知道了。”靳崇鈺不是很想和孟眠討論兩個小學雞的過去。
孟眠點了點頭。
靳崇鈺看了她一會兒,傾身在一邊的桌子上拿了一串鑰匙給到了孟眠的手心。
冰涼的金屬質地,孟眠抬頭,“這是,干什么的?”
“晚上家里客人比較多,你要是不自在,就上樓來,這是我房間的鑰匙,”靳崇鈺將書合上,顯然還有話要說,“其余的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的房間的鑰匙,書房的,客房的。”
“還有,主臥房間鑰匙,現在都給你了。”
孟眠耳朵有些發熱,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干巴巴道:“我沒,沒鑰匙可以給你。”
“沒關系。”靳崇鈺笑得和煦。
“我晚上得在下面陪著,美麗女士口風不嚴,和很多人炫耀了你。”
孟眠有些沒反應過來,“炫耀?”
“嗯,”看見孟眠滿臉的不解,靳崇鈺忍著笑,“美麗的朋友很多,所以這幾天家里借著來拜訪的名義,實際上是來看你的人肯定不會少,那些都是長輩,我也做不了主。”
靳崇鈺知道孟眠認生,他伸手揉了揉孟眠的頭發,“但我會盡量讓你提前離場的。”
是因為太喜歡,覺得孟眠太棒了,所以美麗女士才沒忍住四處炫耀,她的朋友都是真朋友,好姐妹的兒媳婦,她們當然要第一個看。
“如果我太晚沒上樓,你可以先睡,”靳崇鈺沉思了一會兒,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你是想睡我的房間,還是睡客房?”
孟眠本來還在緊張怎么進展這么快,怎么稀里糊涂就見了家長,現在又稀里糊涂見了其他的長輩。
在她還在回味著自己好像又被靳家這對兄妹哄騙的時候,她聽見靳崇鈺的話。!
“當我當然是自己睡。”
“嗯,自己睡,”靳崇鈺點點頭,又提醒她,“但是孟眠小姐,我問的是,你想睡客房,還是睡我的房間。”
孟眠沒逃過去。
靳崇鈺傾身靠近她,“阿水,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他氣勢迫人,有那么一秒,孟眠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46. chapter 46 只會一點
孟眠沒回答, 這個問題怎么回答感覺好像都不太對。
她默然了好一會兒,伸手拿了一瓣橙子,橙子是整個用水果刀切成均勻的六瓣兒, 沒剝皮。孟眠用手指掰開,沿著邊咬,酸酸甜甜的, 浸進嘴里的涼意直竄腦門兒。
草坪被養護得很好, 陽光普照, 整片的金色, 晃花人的眼睛。
孟眠的一只手被靳崇鈺拿到他的膝蓋上,他抽了一張紙巾, 很仔細地擦干凈她沾了汁水的手指, “等會該吃飯了。”他也沒繼續追問, 反正不管睡在哪兒,都是在他的地盤上-
用過午飯后,孟眠和靳泡泡一起在花房里睡了個午覺,家里的阿姨悄悄進來送了兩張毯子。
這一覺, 兩人都睡了很久。
再次睜開眼時,孟眠看見了稀稀拉拉的幾顆星星, 點綴在黑色的天幕,從花房的玻璃頂看出去, 一覽無余, 一旁的靳泡泡還在睡。
她以為很晚了, 四周也沒人, 但能看見主樓那邊的燈光已經幾乎全部亮了起來,有些動靜傳到了這邊來。
孟眠打開手機看了眼-六點?
這天黑得可真早。
她從沙發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叫醒靳泡泡, 花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孟眠以為會是阿姨,或者是靳崇鈺,再不然是翁美麗女士。
結果不是。
是個從未見過的男孩子,十七八歲的模樣。
他穿著板板正正的三件套西裝,肩膀寬闊,儼然已經是成年人的模樣了,五官冷然立體,看著就不是話多的外向性子。
看見孟眠,他也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您好。”
孟眠:“你好。”
“我叫林羽然,我來找靳崇然。”他嗓音很低很冷。
他剛說完,靳泡泡就坐了起來,看見林羽然,她跳下沙發,扒拉了兩下頭發,看看四周,最后視線落在了孟眠的身上,“這是林羽然,我和他合不來,不是朋友,你別誤會。”
不知道的會以為孟眠是她對象,她才這樣解釋。
孟眠也遲鈍,感覺不到氣氛的詭異,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只好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孟眠,”頓了一下,她補充道,“我是靳崇鈺的女朋友。”
“別說了別說了,和他有什么好說的,”靳泡泡拉著孟眠便要走,林羽然朝旁邊讓開,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倆后邊,靳泡泡開始和孟眠科普林羽然,“他是翁美麗姐妹的兒子,比我大一歲,我跟他一個幼兒園一個小學一個初中,完了現在還同一個高中,他從小成績就好,我就是那個對照組,煩死。”
“我小時候不愛上學,他就和靳崇鈺告狀,賊沒勁,我早就不和他玩兒了。”
孟眠往后瞥了眼,“他看起來好像挺喜歡你的。”
喜歡不僅僅是用在對象身上,對朋友,也可以是喜歡,這是孟眠的理解。
靳泡泡聽見后直接就炸了,“怎么可能?他就是想害我,絕對的,我下學期就回學校了,他肯定又要自告奮勇說給我補課,然后把進度都報告給靳崇鈺,或者翁美麗,連我吃了幾顆糖都要記著。”
靳泡泡和林羽然積怨已深,顯然不是三兩天是沒辦法化解的。
不過,林羽然看起來根本沒覺得自己和靳崇然之間有什么怨可積-
“翁美麗,開飯啊翁美麗。”
“開什么飯,七點,倆丫頭還沒睡醒呢。”
幾個女人扎在一起,瞅著翁美麗那得意勁兒,笑道:“你就嘚瑟吧,叫我們來就專門嘚瑟靳崇鈺女朋友的,什么喝茶吃飯啊,你家哪來的茶葉啊?”
“別說,靳國明上回在外頭和我家的拍賣到了兩塊茶餅,那茶餅成色可以,就是挺貴的,我掰了一塊兒,我和我家的冷戰了一個星期。”
翁美麗不知道靳國明在外面拍到了什么茶餅,“什么東西?”
“就是,一塊茶餅,是一個收藏家的女兒拿出來的,兩千多萬,”陸青青比了一下,“只有這么點大。”
翁美麗愣了一下。
她不懂茶。
茶葉還能有兩千萬么?
“等會掰塊讓阿水嘗嘗,她看起來會喝茶。”翁美麗三句話不離孟眠,連小名兒都已經弄到手了。
正說著,后門傳來一聲響。
翁美麗湊到好友耳畔,“你兒媳婦兒來了。”
孟眠沒想到客廳這么多人,靳泡泡倒是見怪不怪,這是翁美麗的基操了,靳崇鈺當年碩博連讀的時候,她也這么搞了一遭,反正干個啥她們都能當成借口聚聚。
今天這次恐怕是來真的,大家穿得都挺正式的。
靳泡泡挨著叫人,叫了兩遍,“阿水不認識你們,我幫她喊了哈。”
孟眠被她緊緊拉著手,孟眠還是和大家打了招呼,“阿姨們好。”
陸青青抿著嘴笑,“靳崇鈺都沒護著,你在這兒護個什么勁兒啊?跟要吃了我們似的。”
陸青青是林羽然他媽。
“姨姨你來就來,帶林羽然做什么?”
正好后邊進來的林羽然聽見了,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陸青青也不介意靳泡泡的直接,“他自己要來的,你別和我說,你自己讓他下次別來了。”
“阿水,這里來坐。”翁美麗朝孟眠使勁揮手,孟眠其實不是很想去,她現在雖然面對陌生人不會有之前那樣大的反應,可坐在一起,她主要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做什么。
而且,真的好多人,她略略數了下,不下十個,都是和孟園一樣的太太,穿得也很正式優雅,孟眠看了眼自己進門剛換的棉拖,牛仔褲和黑衛衣,這
“媽。”
從樓梯上緩步下來的男人眉眼也是有些疲倦的,他下樓直接從靳泡泡手里奪過孟眠,“吃飯的時候再坐吧。”
“哦喲靳崇鈺,你剛剛怎么不下來和我們打打招呼呢?”
“陪我爸下棋。”
他說完后,拉著孟眠就要走,“我帶她上樓了。”
他倆直接就走了。
靳崇鈺一步三個臺階,孟眠腿也長,跟得上,“這就是你說的你會想辦法?”
“嗯?”
剛剛那些阿姨哼哼哼的表情還在孟眠的腦海里回放,“她們不會生氣么?”
“不會,”靳崇鈺說,“她們和翁美麗關系非常,非常好。”
翁美麗和陸青青甚至是學生時代的好友,結婚都挑同一天的日子,就是生孩子沒能一起,陸青青后生,先生的女兒,后生的兒子,后生的就是林羽然。
“她們都很好相處,你以后就知道了。”
靳崇鈺沒帶孟眠去客房,或者自己的房間。而是書房。
書房也很寬闊,一排排書架置放得很滿,靳崇鈺的父親正坐在棋盤前準備伸手偷偷改靳崇鈺的棋路。
靳崇鈺直接走了過去,按住棋盤,“我走的時候說過了,別搞小動作。”
靳國明正想說自己沒有,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靳崇鈺旁邊的孟眠。
“叔叔好。”孟眠說道。
靳國明看見孟眠,立即正襟危坐,“你好,坐吧。”
他說完后還瞪了靳崇鈺一眼,怎么帶人上來也不提前告知他一聲呢,害得他被自己兒子女朋友看見自己搞小動作。
靳崇鈺裝作沒看見。
“幾歲了?”靳國明落下一枚子,看了眼孟眠,長得是沒的說但看著未免年紀太小了點兒。
也不是年紀小,二十來歲不算小了,是他兒子太老了。
這樣的小姑娘,會不會跑啊。
靳國明皺起了眉頭,比這盤棋又快輸了還要愁。
難怪下午翁美麗打電話和他說兒子女朋友賊好看,怕兒子守不住啥的,那時候他還挺自信,他家有錢,到時候給讓她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結果翁美麗說人家壓根不差錢,房子車子都有,親媽也賊有錢,靳國明這心里就開始打鼓了。
看見本人,也就是現在,靳國明心里的鼓快把他整個人都打暈過去了。
孟眠握著水杯,“剛二十。”
“嗯,那還年輕。”這是太年輕了啊。
“會下棋嗎?”靳國明問。
孟眠看著棋盤,“會一點。”
靳崇鈺現在已經對孟眠的會一點產生抵抗力了,她要是真的只會一點就肯定會回答“不會”。她說會一點,那就是很擅長了。
上次靳泡泡和趙樨他們就被誆過,這次輪到靳國明了。
靳國明棋藝不錯,但下不過靳崇鈺。
不過,能贏靳崇鈺女朋友,那和贏靳崇鈺也差不多,靳國明自我安慰般地想道。
靳崇鈺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孟眠,“請。”
屋里暖氣很足,孟眠挽起衣袖。
靳國明將棋盤清理干凈,“輸不輸得起?”
孟眠點頭,淡定平靜,“輸得起。”
一個小時后。
靳崇鈺看了幾十頁書,一抬頭就看見靳國明緊蹙眉頭,而對面的孟眠還是那么平靜。
他算是知道了,孟眠輸得起,他爹是真的可能輸不起。
以后孟眠的會一點,靳崇鈺是不會信了。
靳國明一直用余光瞥靳崇鈺:你沒說你女朋友下棋比你還厲害啊?
靳崇鈺也用眼神:我沒和她下過棋。
輸了兩盤之后,靳國明正襟危坐起來,“嗯,你的棋藝不錯。”
孟眠也坐得筆直,“是叔叔讓著我。”她是真的覺得靳國明在讓著她。
靳崇鈺見孟眠那個表情和她的語氣就知道她是真那樣覺得了,忍了笑,“該下去吃飯了。”
“哎,等等,“靳國明抖了抖衣服,從后邊柜子里摸出了一個紅包,厚厚的一沓,遞給孟眠,“你叫了我叔叔,我應該給你紅包,不知道你缺什么,喜歡什么就去買。”
真的很厚,都沒能把封口封上。
47. chapter 47 下鄉
孟眠以為晚餐的時候依舊會是像之前那樣那么多的人, 她沒想到,翁美麗將他們幾個安排到了小餐廳。
只有她和靳崇鈺,再就是靳泡泡和林羽然。
翁美麗說同齡人在一起比較有共同語言, 和她們年紀大的在一塊兒也尷尬得很,已經很是為孟眠考慮了。
桌子上是中餐,說不上來是哪個地方的特色, 但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菜式, 孟眠喜歡吃辣, 每個人跟前甚至還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小銅鍋, 方形的玻璃盤子上放了幾樣很精致的小菜方便他們自己下火鍋吃,站在不遠處的阿姨隨時都可以幫她們加菜。
其余的菜式就不說了, 連小白菜都擺得精致又漂亮, 看起來身價翻了十番不止。
孟眠夾了兩卷薄切的牛肉放在鍋子里燙了幾秒鐘, 她吃飯不算認真,容易走神。
所以注意到了在對面的靳泡泡用手肘拐了林羽然一下。
林羽然手里的筷子因為靳泡泡的動作掉在了地上,金屬的筷子掉在地面,叮里當啷地響了起來, 后邊阿姨立馬過來說馬上換新的。
“沒關系,擦一下還能用。”林羽然自己彎腰撿了起來, 他倒是不計較,也不講究太多。
也沒生氣, 表情都沒變一下。
靳崇鈺將燙好的魚片夾到孟眠碗里, 孟眠才發現, 他們幾個面前的火鍋食材,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難怪她怎么瞧著自己跟前全是她喜歡的。
“別管,從小就這樣。”靳崇鈺見怪不怪地說道。
孟眠遲疑著點點頭,她已經看出來這兩人之間的確非常不合了。
林羽然用筷子夾了兩片蘆筍到靳泡泡盤子里, 靳泡泡眉心一皺,用勺子慌忙把菜推了出去,“你筷子都掉地上了。”
林羽然沒說話,他側頭低聲對阿姨說:“幫我換一雙新的筷子,謝謝。”
靳泡泡:“”
阿姨迅速拿來了新的干凈的筷子。
林羽然重新夾了菜給靳泡泡。
靳泡泡:“”
飯后,孟眠和靳崇鈺出去散步。
靳泡泡和林羽然坐在椅子上都沒動。
“說吧,你想做什么?”靳泡泡抱著手臂,不耐煩極了。
林羽然:“你要回學校了?”
“嗯。”哪怕只是一個字,靳泡泡的語氣都非常不好,非常壞。
“我可以給你補課。”林羽然自告奮勇,他這話一說,后邊的阿姨就在心里“哎喲”了一聲,這肯定又得戳到泡泡的肺管子了,泡泡最討厭的就是林小少爺這幅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了,雖然阿姨也知道他是好意,但是這
“我家請得起家教,”靳泡泡站起來,給了林羽然椅子腿一腳,“用不著你。”
她說完,抬步就走出了餐廳。
半晌,還是阿姨見著心里覺得怪難受的,主動說道:“下次,小少爺可以試試說點別的,語氣換一換?”
林羽然垂眸,“我很喜歡她。”
阿姨:“”這好像又太直接了點兒,泡泡估計會一巴掌扇在林羽然臉上-
“美麗女士有意讓兩人以后發展一下。”
孟眠沒反應過來,主要是沒理解這個發展一下,是怎么個意思,“發展?”
靳崇鈺牽著她的手,“嗯,發展。”
“但是泡泡她好像”孟眠本來想說討厭林羽然來著,但看靳泡泡的樣子,說討厭,又不是那么討厭,但要是說喜歡,好像也談不上。
“走著看,他們還小。”靳崇鈺和翁美麗的意見相悖,翁美麗覺得靳泡泡和林羽然天作之合,連名字的最后一個字都一樣,這怎么能說不是天作之合。
“明天我們就去鄉下,”靳崇鈺輕聲說著,“不然翁美麗會讓你很苦惱的。”這才是第一天,翁美麗還比較收斂,要是熟悉了,翁美麗應該就會積極地帶孟眠出去參加她的下午茶會美容會以及一些酒會。
孟眠想了想,“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我們家過年都會去老祖宗家里,他們過段時間也會離開市區。”
“那,好。”-
第二天翁美麗便不那么端莊了。
她以為孟眠會多玩幾天的。
“鄉下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都沒有,連暖氣都沒有,多冷呀”她想孟眠留下來。
靳泡泡嗑著瓜子,林羽然昨晚回家了,她心情很好,“這里才叫無聊好不好?”
翁美麗白她一眼,“不要用這種腔調說話。”
過了會兒,翁美麗看向孟眠,“把林羽然也帶上吧,啊?他爸媽今年要出國看他奶奶,他一個人在家”
“他奶奶哎,他竟然不跟著一起嗎?這樣真的很不孝順哎。”靳泡泡陰陽怪氣道,一點都不像帶著林羽然一起。
靳崇鈺拒絕了。
“車里沒位置。”
翁美麗:“”女大不由娘,兒也是一樣。
他們一起出發了。
還把狗也帶走了。
兩只狗一上車便上躥下跳,得虧孟眠是在副駕駛,糯米粽子則在后排和泡泡一起,靳泡泡的怒罵聲從它們上車以后便沒停過,直到粽子開始暈車,沒狗陪著鬧騰,糯米也很快安靜了下來,靳泡泡靠在粽子身上昏昏欲睡。
“靳崇鈺,那個,”孟眠看見路邊站著一個眼熟的男生,穿著白色羽絨服,很顯眼,太陽底下,他身上的白色是在發著光的,她搖下車窗,看了一下,“好像是林羽然,他還帶著行李箱。”
林羽然腳邊確實立了一個很大尺寸的黑色行李箱。
靳泡泡聽見這個名字,反射性地醒來了,她趴在車窗上,“不要臉!”
林羽然最終還是和他們一起走了。
車從喧嘩的市區慢慢去到了郊區,拐到狹窄的水泥路,有一段兒甚至還是泥路。
車程大概四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一棟,看起來也挺像別墅的房子門口,周圍好像都是這樣的小洋樓,跟前則是大片大片的田野,里頭堆著靳泡泡說的草垛和稻草垛。
周圍也都差不多,風吹過來,空氣中都能聞見清新的青草氣味。
糯米粽子爭著跳下車,叫了兩聲,院子里立即奔出來一只薩摩耶,白色的,但現在的毛色不太白了,它一看見糯米粽子便和它們抱在了一起打滾。
靳泡泡拉著孟眠,介紹道,“薩摩耶叫草莓,跟它們倆是兄弟。”
這里只是比召南那邊要小很多,但看著并不比那邊差很多。
靳崇鈺和林羽然負責拿行李。
“奶奶耳背,爺爺一般都在三樓曬太陽,他腿腳不便。”
進了客廳,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從旁邊一扇小門便走出來一個老太太。
她穿著棉襖,白白的,胖胖的,看起來很和藹可親。
她愣了好久,過了會兒小腳邁得飛快,朝他們跑過來,挨個抱了一下,最后抱的是孟眠,她說:“美麗說最漂亮的那一個就是我孫媳婦兒,我想著,總共也就靳泡泡和你兩個,能除了誰。”
孟眠喊了聲奶奶。
奶奶沒聽見,還拉著孟眠的手自說自話,“真好看,真好看,美麗沒騙我。”
靳崇鈺將行李放了下來,看見孟眠手足無措地接連喊了幾聲奶奶。
最后一聲,奶奶終于聽見了,“哎,好,好好好。”
這里人少,孟眠自己在樓上的客房整理行李。
看樣子,在這里肯定要比在召南呆得久。
客房的床鋪是清新的藍白小碎花,衣架是淡金色,窗簾是長輩都很喜歡的白色蕾絲,上邊有同樣是蕾絲綁成的小蝴蝶結,很少女的一間客房。
房間隔音一般,窗戶開著,孟眠隱約聽見底下靳泡泡的尖叫。
她站在窗戶邊上朝底下看,這里是院子的背面,也是院子,分成了兩塊區域,一塊比較小的角落養著幾只大鵝,靳泡泡手癢把它們放出來了。
加上圍著她轉的幾條狗,場面驟然開始失控。
大鵝和靳泡泡不熟,撲騰著就去咬靳泡泡的褲腿,衣擺,甚至屁股,幾只狗護主,去追趕大鵝,大鵝戰斗力爆表,把外強中干的粽子追地嗷嗷叫。
靳泡泡被一只大鵝拽著衣袖,眼淚都嚇出來了。
偏偏奶奶耳背,她叫了許多聲,都沒人幫忙。
孟眠望了眼房間,拿了個衣架,準備下樓解救靳泡泡。
林羽然跑來了。
他的白羽絨服幾乎是立馬就被幾只大鵝弄得全是污漬,林羽然把嗷嗷哭的靳泡泡擋在自己身后,依舊是之前那樣的面無表情,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著急。
幸好奶奶過了沒多久便來了,大鵝很聽她的話,但這時候靳泡泡和林羽然已經很狼狽了。
奶奶說要把大鵝用鐵鍋燉了。
靳泡泡:“它們長得還是挺帥的,算了吧,我就當被帥哥吧唧了幾口。”
奶奶沒聽見,還在念叨鐵鍋燉大鵝。
孟眠看得投入,她沒想到自己的生活也會有這么豐富多彩的一天。
之前在新臺的時候,就算孟園走在哪兒都帶著她,也帶著柳夏鷗,但她始終是個外人,也沒人把她當自己家人,小時候,她還是奢望過能和他們相處得和一家人一樣,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本來在她心里只能是奢望的事情,靳崇鈺輕輕松松就給了她。
“阿水,”靳崇鈺的聲音出現在門后,他敲了兩下門,嗓音低溫和沉緩,“路程太久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48. chapter 48 你很喜歡她?……
馬路用水泥鋪就, 不過三五米寬,現在是冬季,兩邊農田和山野卻并未顯得太蕭瑟。
花不見多少, 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綠草與矮樹,一簇一簇,一叢一叢地緊緊挨著。
農田的確如靳泡泡所說, 該收割的已經盡數收割, 剩下一下矮樁還在田野里, 現在這時節, 依舊不缺在農田里忙活的人。
這里距離郊區很有些距離,城市里的喧囂已然遠去, 風輕拂至臉上, 冬意也變成綿綿。
“老人年紀大了, 在城里待不住,和我媽處不好,分開住之后反而其樂融融,親得跟親母女一樣。”靳崇鈺順從著孟眠的步伐, 稍稍放慢,孟眠剛好跟得上。
“為什么?”孟眠問道。
靳崇鈺想了想, “奶奶想挖掉美麗女士的花圃種菜,對美麗女士奢侈的生活方式非常不齒。”
但凡奶奶沒見著就還好, 可天天住在一起, 她眼見著那些錢流水似的花出去, 她倒不是心疼兒子, 靳家富了很多代了,之所以富,就是上邊祖祖輩輩都勤儉節約, 不至于太過奢靡,對窮苦人家也抱有憐憫之心,常常散財出去。
而且奶奶的年齡又正好是從那時候來的,見過那個時代的混亂與窮苦,就更加見不得奢靡了。
不過自從爺爺奶奶搬回鄉下老家之后,本來的矛盾驟然就消失了。
靳家真的是很鮮活的一家啊,雖然富足,但其實內里和普通人家也差不多,兄妹之間會拌嘴,婆媳之間也會有矛盾,不像柳家,同樣的富足優渥,柳家卻虛假得如同紙折的一般。
“奶奶手藝很好,晚上她會給你燉大鵝。”靳崇鈺捏了捏孟眠的耳垂,孟眠不管是臉,還是手指,或者是耳朵,都是軟的,當然人的肉都是軟的,但靳崇鈺只對孟眠愛不釋手。
孟眠也發現了最近靳崇鈺特別喜歡沒事兒碰碰自己。
有時候是臉,有時候是脖子,有時候像剛剛一樣,捏一下耳朵。
靳崇鈺有許多愛他的人,擁有親密關系的親人與朋友。
但孟眠的親密關系只有他。
靳崇鈺不是孟眠的矛,他是孟眠的盾,立于孟眠的身后或身旁,而前路,還是得由她自己走,孟眠不喜歡依靠誰。
“就是追著泡泡跑的那幾只大鵝?”孟眠知道大鵝兇猛,能看家,也能鐵鍋燉,但這是頭一回看見滿院子跑的大鵝。
靳崇鈺:“嗯。”
這一路都是平坦的,連彎道都見不著,路上也不見車輛。
雖然田野里隔幾處又會見著人,他們都會盯著靳崇鈺和孟眠看一會兒,許是覺得靳崇鈺眼熟,但靳崇鈺不常回來,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如果是靳泡泡,他們一定就會很熱情地打招呼了,靳泡泡這幾年頻繁變換發色,在眾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逛了一圈兒,他們倆回到家中,靳泡泡正陪著奶奶蹲在院子里聊天,林羽然坐在一邊看著三只狗。
奶奶一瞧見孟眠,便招手讓她過去。
“去吧。”靳崇鈺說。
奶奶拉著孟眠說了會兒話,大多時候都是奶奶在說,孟眠說什么她根本聽不見,需要靳泡泡在中間扯著嗓門傳達。
孟眠:“還在讀書。”
奶奶:“怎么還在上樹呢?”
靳泡泡:“是讀書!!讀書!!!”
靳崇鈺站在一旁忍著笑,奶奶自覺丟臉,舍不得打兩個女孩子,伸手就給了靳崇鈺一下,“去把鵝給我殺了。”
靳崇鈺:“”
奶奶只是說說而已,怎么會讓靳崇鈺去殺大鵝,她站起來,拍拍褲腿,“我上樓帶你們爺爺去上個洗手間,倒杯水,你們自己玩,不要客氣。”
聽見奶奶提起爺爺,靳泡泡嘆了口氣,表情看起來有些難過。
看著奶奶的背影,靳泡泡托著腮幫子,輕輕說道:“剛剛我上樓去看他,他又不記得我了。”
“我專門為了爺爺年年染亮色頭發,讓他方便記住我,結果他還是記不得。”靳泡泡眼里閃出淚光。
靳崇鈺垂眼,和孟眠說道:“幾年前,爺爺從樓上摔下來,走不了路了,沒過多久,又得了老年癡呆。”
“靳泡泡說他幸好走不了路,不然老年癡呆會四處跑,會跑丟。”
靳泡泡立馬分辨,“我說過嗎?”
靳崇鈺一副“你沒說過?”的表情。
靳泡泡瞬間泄氣,“那也是實話嘛,我怕他跑丟。”
成長本來就是一個不斷拋棄和遺忘的過程,但沒人能接受驟然遺忘-
一般家里用的都是天然氣,今天孟眠來,又得燉大鵝,奶奶特意把院子后邊的小廚房用上了,小廚房用的是柴火。
靳泡泡正在往炕里猛塞棒子,看見孟眠過來,她興奮地招手,“來啊阿水,我們一起,賊刺激!”
她剛說完,頭上就挨了一下。
奶奶急得不行,“火太大了太大了!”
“我馬上小馬上小,”靳泡泡立馬慌起來,“怎么小怎么小?”
火太大了,柴煙滾滾,靳泡泡額前的幾縷頭發變得枯黃卷曲然后變黑-被燒到了。
“我來吧。”孟眠將靳泡泡從小板凳上拉起來,很淡定地將里頭過多的柴火退掉了一半,那快要升騰到煙囪的火苗變得柔和起來,奶奶也不再要嚷著要打死靳泡泡了。
靳泡泡像一只鵪鶉一樣縮在孟眠后邊,“阿水,你好厲害哦,你是專業的嗎?”
孟眠將柴火在土灶中架空,“不是專業的,但這個很簡單。”
靳泡泡歪著頭打量孟眠,過了幾秒鐘,她語氣艱難,“阿水,你知道你現在很像一個人嗎?”
孟眠:“嗯?”
現在也很像。
“靳崇鈺那個狗東西。”靳泡泡咬牙切齒,“他把你帶壞了。”
在一起了,或許會有點影響吧。
又可能,孟眠和靳崇鈺本來就是同一種人。
因為孟眠燒柴火的高超技術,她在奶奶心目中的地位瞬間超過了靳泡泡一大截。
菜陸陸續續端上桌,奶奶讓他們先座,自己坐電梯上樓把爺爺推下來了。
爺爺看著還挺年輕的,頭發也沒全白掉,有些瘦,坐著輪椅,戴著眼鏡,膝蓋上放著一本書。
“那是,孟眠?”爺爺口齒微微不清,但現在看起來神智還是清楚的。
孟眠站起來,“您好。”
爺爺擺擺手,言簡意賅,“坐。”很有干部氣質。
因為需要照顧病人,即使是在鄉下,靳家父母也還是給爺爺請了兩個保姆,奶奶年紀大了,經不住日日操勞。
不過畢竟是自己愛人,很多事情,奶奶依舊親力親為,除了吃飯這時候。
爺爺挑食,奶奶懶得伺候。
奶奶用公筷給孟眠夾了一只大鵝腿。
鵝很壯實,一只腿直接堆滿了孟眠的碗。
靳泡泡立馬端著碗遞過去,“我也要我也要給我給我!”
許是都是自己人,餐桌也不大,講究得不多,大家都很放松,連林羽然都不像昨天那樣端著了。
中間是一口很大的鐵鍋,燉著鵝,咕咚咕咚冒著泡,鍋邊貼著玉米餅子,炒的小菜圍著鍋擺滿了,如靳崇鈺所說,奶奶的廚藝的確很好。
孟眠吃這只鵝腿吃得很費勁,還在愁著怎樣解決干凈,坐在旁邊的靳崇鈺戴上了薄膜手套,將她的鵝腿拿走了。
拿走了?
孟眠眼睜睜地看著鵝腿就那么被拿走了。
之后,靳崇鈺將鵝腿上的肉挨著拆解下來,都放到了孟眠的碗里。
他一邊陪難得清醒的爺爺說這話,一邊很自然地給孟眠剔肉夾菜。
一旁的靳泡泡看得目瞪口呆。
她呆著,林羽然給她碗里夾菜,靳泡泡回過神,看見是自己喜歡的翅膀,愣是沒忍心把它扒拉出去。
“今年幾歲了?”爺爺笑著問道。
孟眠發現被問的是自己。
“二十。”
爺爺點點頭。
過了幾秒鐘,爺爺又問:“幾歲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用多說,爺爺思維又混亂了,他又開始遺忘了。
孟眠面色未變,“二十。”
爺爺點點頭,喝了一口粥,咽下去后,他又問道:“幾歲了?”
靳泡泡眼淚刷啦一下就掉下來了。
落在飯碗里,她也沒出聲。
她偷偷看了孟眠一眼,怕孟眠不耐煩,怕孟眠嫌棄。
孟眠放下筷子,還是很耐心的回答道:“今年二十了。”
“你是我孫子女朋友?”他連神情都比之前清醒時要和藹許多。
孟眠點點頭,“是的。”
默然會兒,爺爺又問:“我孫子是誰?”
靳崇鈺:“我,是我。”
爺爺仿佛陷入了一個循環,他看向孟眠,“你是誰的女朋友?”
孟眠看了靳崇鈺一眼,“我是靳崇鈺的女朋友。”
“靳崇鈺是誰?”
“是您孫子。”奶奶在旁邊最終沒忍住,沒好氣地說道。
靳泡泡已經哭得快抽過去了。
她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嚴肅又偶爾幽默的爺爺變成這種呆呆的模樣。
“我孫子喜歡你?”他不懂坐在自己旁邊這個小姑娘在哭個什么勁兒。
孟眠覺得這個問題好像不適合她本人來回答。
她也沒看靳崇鈺。
正在思索著,便聽見耳畔靳崇鈺的聲音響起。
“是的,我喜歡她,很喜歡她。”
49. chapter 49 波瀾輕起
老年癡呆就是這樣, 時而清醒,時而什么都不知道。
靳泡泡很少看見爺爺這樣,泣不成聲。
奶奶已經習慣了, 她給爺爺碗里夾了塊蘿卜,說道:“吃你的飯,哪來那么多話?”
飯后, 他們幾個在客廳里看電視。
中間的地板上有一大堆積木, 這是靳泡泡去年買的, 一直沒拼起來, 她拉著孟眠一起和她堆,眼睛還紅著。
靳崇鈺偶爾會提醒她倆一聲堆錯了。
這是一只身高一米多的胖兔子, 抱著一根胡蘿卜。
孟眠看著展示圖, 覺得她和靳泡泡可能沒辦法完成。
靳泡泡一邊堆著積木, 一邊和孟眠說著爺爺還沒生病的時候有多好。
爺爺很嚴厲,隔代親在他那里不存在,靳崇鈺算得上是在他膝下長大的,所以性格和爺爺特別像。爺爺說一不二, 對幾個孫子尤為嚴厲,只有對靳泡泡還稍微好點兒, 會在靳泡泡挨罵的時候悄悄給她塞糖果。
靳崇然這個名字也是爺爺給她取的,爺爺會的東西很多, 書法繪畫, 樂器棋術, 在農業上也頗有研究, 后輩都十分敬重他,但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全能的人,卻得了老年癡呆, 連毛筆都忘記了怎么握。
爺爺又去樓上了。
天色暗下來,客廳里的燈被奶奶摁亮。
林羽然換了一套干凈衣服,他徑直走過來蹲在靳泡泡旁邊。
“不要臉。”靳泡泡小聲說。
孟眠手里正拿著塊積木,就被靳崇鈺叫走。
靳崇鈺倒不是為了給靳泡泡和林羽然兩人制造二人世界,是二樓栽種的那滿陽臺的月季需要分株了。
奶奶不喜歡花,但這些月季是爺爺種的,爺爺之前沒生病的時候,奶奶整日嚷著要把花給刨了然后種上水靈靈的大白菜,但也只是嚷嚷了幾句,爺爺生病以后,陽臺的月季奶奶不讓人任何人侍弄,都是自己親手施肥澆水。
只不過現在這滿陽臺的月季太擁擠了,現在雖然已經入了冬,但召南這邊不算特別特別冷,加上二樓陽臺有幾頂暖燈,勉強也能分株。
二樓的陽臺搭建了擋雨棚,吊著幾盞取暖燈,爺爺坐在輪椅上看書。
孟眠走近,發現書是倒的。
奶奶正在花壇中忙活,花壇外邊擺著一摞盆,她直起腰,看見白白凈凈的孟眠站在旁邊,手里拿著一把小鐵鏟,她愣了一下,隨即抓起一塊石頭朝靳崇鈺砸過去。
“你使喚起小姑娘來了?”奶奶扔完,望了一眼孟眠,“你爺爺以前可從來不讓我干活。”
靳崇鈺挽起衣袖,他眼鏡摘了下來,穿著黑色的衛衣,看著像個面容俊秀的大學生。
“阿水在下邊挺無聊的。”聽兩個小學雞你一句我一句能不無聊嗎?
“無聊也不能讓人家干活,”奶奶手上都是泥,她想把孟眠拽開,卻沒辦法施展,急死了,只能罵靳崇鈺,“你看我等會收拾你!”
靳崇鈺把孟眠拉到自己旁邊。
“這是夏洛特夫人。”
“藍色陰雨。”
“杰奎琳杜普蕾。”
現在花都謝了,看不出品種,但靳崇鈺竟然能分清楚,孟眠握著小鐵鏟不停點頭。
“你可以挑喜歡的帶回去。”靳崇鈺又說。
爺爺頗喜歡月季,各種品種都有,灌木的,直立的,還有藤本月季。孟眠將分出來的裝到花盆里,用花壇里的土埋好,奶奶看著孟眠的眼神便越來越喜歡,越來越喜歡。
倒不是喜歡孟眠干活,她就是覺得這女孩子真實,手里動作慢慢悠悠,一邊和靳崇鈺說話一邊揮著小鐵鏟,她沒做好的,靳崇鈺就在后邊幫她弄好。
靳崇鈺能和這么漂亮的小姑娘相處得這么好也是奶奶沒想到的。
靳泡泡那時候也帶同學來過家里,因為不小心蹭到了鍋灰對著靳泡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那時候那些同學都還不知道靳家家底。
靳泡泡人都傻了。
她活得灑脫隨性,生活中也不挑剔,好的壞的都能接受,勞斯萊斯她也沒覺得有什么,鄉下的三蹦子她坐得也很快樂。
所以也就能解釋為什么靳泡泡喜歡孟眠喜歡得要命了。
她覺得自己比靳崇鈺都還要喜歡孟眠!
“來,給你紅包。”一直盯著書看的爺爺突然在后邊開口說道,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孟眠回過頭,才發現爺爺看著的是自己。
但爺爺手里拿的不是紅包,而是一支鋼筆。
“來。”見孟眠不動,爺爺又往她的方向遞了遞。
孟眠看了眼靳崇鈺,不知道要不要接。
“接了吧,不然他能遞一晚上。”靳崇鈺視線在那支鋼筆上停了幾秒鐘,低聲說道。
孟眠在一邊的水池里洗干凈手,又擦干,才過去接了鋼筆,“謝謝爺爺。”
爺爺沒說話,低下頭繼續看書了-
快到過年前一天,靳家其他人先到了。
靳家兩老明顯年紀大了,晚輩們便想著能回來便回來,過一個年,便少一個年,過一天,便少一天。
先到的是靳崇鈺小姑,小姑三十五,未婚,開了一輛路虎直接猛打方向盤沖進院子,幾只兇猛大鵝嚇得大叫。
小姑長卷發,涂著很艷的口紅,呢子大衣到膝蓋,腰間綁著腰帶,腳上卻踩著一雙帆布鞋。
她下車動作十分帥氣,只是還沒帥幾分鐘,就被從廚房沖出來的奶奶追著打得嗷嗷叫。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小姑躲在車子后邊喊,“不是一個人不是一人。”
奶奶聽見了,眼睛一亮,趴在車窗上往里邊看,“帶了男朋友?”
小姑開了車門,從里邊抱出,一只,肥碩的緬因貓。
“看!我還帶了一只貓!”
奶奶:“”
小姑繼續被打得抱頭鼠竄,她跑進客廳,看見了靳崇鈺。
“大侄子,救救我,老太太瘋了。”她說完,就看見了一旁漂亮得過了分的孟眠。
孟眠現在混熟了,穿得有點隨意,上頭套著件牛油果色的毛衣,底下是乳白色針織褲,綠色顯白,她跟一塊玉似的。
“你對象?”小姑打量了一會兒,“漂亮。”
過了幾秒鐘,小姑神情凝滯住,“你找對象了?!完了完了,今年沒人幫我分擔炮火了!”
她說完,從院子里沖進來的奶奶便狠狠給了她一下,“你在電話里不是說找了個男朋友?”
“找是找了,”小姑做作道,“但他說只是和我玩玩”她裝模作樣地抹了下眼睛,靠在奶奶身上,“媽媽,他不愛我。”
奶奶瞬間就熄了火。
還是寶貝女兒重要。
擺平了老太太,小姑理了理頭發,坐下來,朝孟眠伸手,“我是靳崇鈺他姑。”
孟眠和她握了握手,“小姑好,我叫孟眠。”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
孟眠很坦誠,“您看著很年輕,很漂亮。”
“看看,看看,靳崇鈺你看看人家,這話說得多漂亮。”小姑嘖嘖有聲。
孟眠沒有刻意奉承,靳家的人外貌真的是個個出色,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小姑雖然三十幾了,但看著也還是二十多的模樣,可能是因為沒結婚又沒什么苦吃,眉眼間都十分靈動活潑,和靳泡泡的性格有幾分相像。
“我也沒什么給你的,”小姑覺得第一次見面,還是得表示表示,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手機,“來,我給你掃兩萬塊錢,你和泡子去買炮玩兒。”
泡子?
靳崇鈺給她科普,“靳崇然,又名靳泡泡,又名泡子。”
“”
孟眠忙拒絕了,“沒事沒事,不用不用。”她不怎么會拒絕別人。
“好吧,”小姑干凈利落收起了手機,“那我回頭再給你買點什么。”
這還是第一個。
除了小姑,靳崇鈺還有二叔,二叔生了三個,年齡區間在靳崇鈺和靳泡泡之間,其中兩個比孟眠大,一個比靳泡泡大,但比孟眠小。
“嗯,我們家過年都這么熱鬧。”在院子里,靳崇鈺用一根草葉逗著大鵝,同孟眠聊著天。
孟眠手里握著一把玉米,她給一只大鵝丟了幾顆,吶吶道:“我之前在那邊的時候,過年都只有五六個人。”
柳家不興搞這么熱鬧,不興四處走動,過年就自己家里的人吃一頓飯,然后就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完全不像靳家。
每次過年,就是孟眠最孤獨的時刻。
外面人聲鼎沸,但與她無關。
現在這樣,孟眠覺得很滿足,很踏實。
“明天靳泡泡幾個堂哥就來了,你別搭理他們。”靳崇鈺提前給孟眠打預防針。
“為什么?”孟眠不解道。
靳崇鈺神色淡淡的,他略一勾嘴角,那股冷淡就全散了,顯得溫和如春風,“因為靳家這一輩,就我一個正常人。”
孟眠:“他們怎樣不正常?”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靳崇鈺不疾不徐說道。
幾只大鵝沒吃夠,仰著脖子快撲到孟眠手里了,孟眠把手里的一把玉米全部丟進去了,剛丟完,褲子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
孟眠站在靳崇鈺旁邊毫不避諱地拿出手機。
來電人:周晉誦。
孟眠看了一眼靳崇鈺,走到一邊接了電話。
“喂。”
伴隨著電流聲,男聲很久才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即使時隔已久,孟眠也還是記得。
“阿水,是爸爸,我在召南,你放假了嗎?聽孟園說你今年過年不回新臺,我跟你徐阿姨說了,今年讓你和我一起過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