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死亡海岸線(10)
上臺表演的時間被拖延了三分鐘,工作人員催促,背對觀眾的主持人黑著臉瞪向漆黑的通道:快點!
扛著魔畫的伊萬匆匆跑過來:“我、我呢?這畫什么時候能放下?我感覺它在我耳朵邊吹氣。”
岑今:“你怎么過來了?”
伊萬:“我也不知道啊。”
丁燳青:“待在后臺別亂跑,還有四個小時。”
岑今頗為詫異,能說出這么精準(zhǔn)的時間,難道丁燳青猜到第五次時空交錯的原因?不對——
“不是四次?”
丁燳青不知從哪拿來的濕巾遞給他:“不止。”
帕特:“你們確定能一起上臺?”
岑今接過濕巾擦臉,頭也不回地說:“可以。”
扔掉濕巾,岑今匆忙趕過去,穿過一條漆黑狹長的后臺通道,前方有刺眼的亮光。
帕特在最前的位置,壓抑著激動的語氣鼓勵眾人:“我們的夢想都會實現(xiàn)!我能拿到搖滾樂之城的晉級卡,你們也能平安完成任務(wù)。今晚是奇幻之夜、夢想之夜,你們看,連今晚的月亮都是百年一遇的紅月。”
幾人眼中恐怖的紅月在帕特看來,卻是夢幻般的奇跡。
不過‘平安完成任務(wù)’……帕特看出來了?
帕特回頭,笑容真誠,目光包容,充滿理解:“我當(dāng)然看得出你們不是一支專業(yè)的樂隊,哪個專業(yè)樂隊會讓cen當(dāng)主唱?”
莫名其妙被cue到的岑今:“?”
“照理來說,你們應(yīng)該拿不到入場券,所以你們一定有特殊的手段,就像特工佳麗、007有無數(shù)虛假的身份掩飾本職……我理解你們,也感謝你們邀請我成為你們這段旅程的伙伴。”
帕特眼中有明亮柔和的光:“很榮幸,我能成為你們的伙伴。”
巫雨潔拍了拍帕特的肩膀說:“我們也很高興遇見你。”
龍老板向前走,用手背拍一下帕特的肩膀:“你拯救了我們的樂隊。”
江白平措笑了笑,走過去。
李道一:“你拯救了我的尷尬癥,我們才更應(yīng)該感謝你。”
岑今對著丁燳青低聲說:“別往心里去,你沒那么差。”
丁燳青冷笑了聲,涼颼颼的,什么話沒說就走了。
岑今掐著下巴心想,被說中了,自尊受到傷害,惱羞成怒。
搖搖頭,岑今想等事情解決完畢就請丁燳青去玩,就當(dāng)賠罪。
掐了掐掌心,岑今莫名覺得那兒還殘留一點余溫,腦子還記得那么點冷玉般的觸感,隨即猛搖頭,想什么呢!丁燳青這么一朵明艷的高嶺之花是能瞎想的嗎?
帕特狐疑地問:“你發(fā)燒了嗎?臉,有點紅。”
岑今:“臥槽老兄,這么黑的光線怎么看出我臉紅?”
帕特笑說:“你皮膚比歐洲人還白。”
岑今跨出黑暗,亮眼的燈光就在頭頂,舞臺三面都是觀眾席,幾乎滿座,得有七八百人,經(jīng)過兩小時搖滾樂轟炸,觀眾的激情基本耗盡,對他們這支隊伍的興趣不大,打call聲寥寥無幾。
七人并排,江白平措擋住麥克風(fēng)對其他人說:“第五層包房,正對舞臺那間,諾倫、利德曼夫人等四人都在里面,本來我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戳粼谶@里——上流人士基本看不上搖滾樂,現(xiàn)在我知道他們原因了。
他們在意舞臺中央的通道,等待搖滾樂比賽的結(jié)束。”
巫雨潔:“我不明白,為什么在這里舉辦搖滾樂?”
李道一:“不是搖滾樂也會是意大利歌劇,這次的搖滾樂真正的主辦方是克羅爾家族,勢力龐大,跟諾倫四人的生意有交集,不得不賣面子。”
龍老板嗤笑:“下面三層觀眾都是支持搖滾樂的年輕人,上面兩層觀眾真正想看的節(jié)目是奇幻夜,因此不得不忍受兩個小時的耳膜轟炸……這群人真有意思。”
岑今:“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表演賽中,勾起洛基他對我們的興趣。”他抓起話筒,呼了聲,音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所有人捂住耳朵,稀稀落落的咒罵聲送過來。
丁燳青不認(rèn)可:“未必是友軍。”說完就劃了下吉他琴弦,金屬節(jié)奏的音符瞬間響徹全場,掩蓋上一秒刺耳的話筒雜音。
接著燈光全熄,只留下舞臺幾盞明亮的燈光,數(shù)個音響同時爆炸,重金屬節(jié)奏音樂猛然炸響,開頭是一段快得聽不清單詞的rap,沒什么技巧,以聲嘶力竭的咆哮為主,在響徹耳膜的重金屬音樂伴奏中若隱若現(xiàn),完美遮蓋無節(jié)奏和跑調(diào)的毛病。
底下年輕的觀眾力竭聲嘶的大吼大叫,舞臺邊緣適時燃放舞臺煙花和煙霧效果,毫無自知之明的岑今受鼓舞,將真正的目的拋之腦后,抓起話筒桿又唱又跳,瘋狂互動,單詞一個接一個嘣得更快。
巫雨潔:艸!節(jié)奏快了!
江白平措:配合他。
李道一:手指彈不過來。
龍老板:MD手指快斷了,來個人打殘死黃毛!
丁燳青皺眉抿唇,跟上節(jié)奏也有點費力:還行。
隊友們在一陣短暫的面面相覷 眼色互使之后,不得不跟著加快速度彈奏,手指彈得飛起,幾成殘影,汗如雨落,龍老板更是脖子怒爆青筋,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好不容易結(jié)束說唱,死黃毛還仰天嚎叫,尾音一顫一顫拉得老長,觀眾跟著嚎叫,仿佛夜月人狼隔山呼應(yīng),終于告一段落,進(jìn)入正常的歌唱part,眾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然而等帕特真正開嗓,眾人不由面色古怪,終于明白為何嗓音條件好、清唱猶如自帶音響的帕特為什么混了這么多年都沒能實現(xiàn)夢想。
不是說他唱得不好,相反,如果關(guān)掉音響和配樂,他歌聲猶如天籟。
可是一搭配音響和配樂就格外古怪,好比金剛經(jīng)清唱配迪斯科音樂、歡樂頌樂曲配重金屬搖滾,不是不好,而是彼此不搭。
果然觀眾席出現(xiàn)詭異的沉默。
帕特猶無自覺,陶醉音樂世界中。
巫雨潔:沒想到死亡歌姬另有其人。
李道一:失算了。
江白平措面相氣質(zhì)都很佛,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挺有意思。
龍老板表情扭曲:為什么沒人勸我上臺戴面具?我丟不起這人!
丁燳青挺淡定,依舊皺著眉毛點評:難聽。
其余人:滾!
帕特歌唱這part占一首歌的大半時間,差不多快結(jié)束的時候,觀眾席有人突然大喊:“酷!”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年輕人又蹦又跳、搖旗吶喊,恨不得沖上臺親吻每個樂手,好像他們是什么世界巨星。
最后以岑今難聽的說唱結(jié)束,燈光大亮,觀眾和評委都紅著臉喘氣,神色激動,好似見證巨星的誕生,只有沒開嗓的丁燳青五人面無表情,站在岑今和帕特身后,對前方的熱鬧無動于衷。
等評委結(jié)束評語,送給他們?nèi)ヒ魳分堑臅x級卡,主持人再次上臺,岑今他們才下臺。
一到后臺,岑今握著帕特的手不由自主贊嘆:“你的part真是點睛之筆。”
帕特回握:“原諒我之前不懂欣賞,你的part也相當(dāng)震撼,有沒有興趣跟我組隊,一起去音樂之城?”
岑今為難:“我有工作。”
帕特:“辭了吧,掙不到錢。”
岑今:“兒不嫌母丑,我不嫌錢少,都是為了夢想。”
帕特遺憾但理解:“也是。不過音樂之長的最終賽冠軍有十萬歐,唱片要是經(jīng)營好,也許能變千萬富翁。”
岑今:“比賽什么時間?對手強大嗎?出什么唱片?多少張?什么時候?五五分賬——唔唔唔!!”
丁燳青從后面橫過岑今肩膀?qū)⑺麛堊。孀∽彀停埨习鍖⑵潆p腿扛起,一行人配合得當(dāng)迅速將見錢眼開的黃毛強行拖走。
江白平措和李道一緊隨其后,巫雨潔笑一笑說岑今開玩笑的,不可能跳槽。
帕特笑呵呵:“感情真好。”
比賽排名表晚點才會出來,后臺的樂隊和工作人員都散了,帕特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順便幫忙關(guān)燈,拉開門準(zhǔn)備走之前,聽到里屋黑暗處傳來響動,下意識回頭問:“還有人在嗎?”
沒有回應(yīng)。
帕特多問兩句,又打開燈草草檢查一遍,確定沒人才離開。
過了一會兒,有一道匍匐在服飾里的身影爬出來,半邊臉像燒焦一樣,又像被厚厚一層樹皮覆蓋,紅色的月光投下來,而她看著剛才在地面撿起的黑金戒指,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比劃,最后收起來,爬進(jìn)通風(fēng)管道。
如果帕特在場,一定能認(rèn)出她就是之前的隊友。
她爬進(jìn)通風(fēng)管道,躲藏在船體隱秘的地方窺伺所有人的秘密,看著岑今等人在一個小房間里商量怎么對付利德曼夫人,沒聽一會兒便爬走,遠(yuǎn)遠(yuǎn)地、恨恨地看一眼利德曼夫人,最后爬向箱房。
小房間里,岑今問丁燳青怎么知道四個小時后是第五次時空交錯,丁燳青拿出之前在諾倫保險箱里的船只維修文件。
“第一份不是文件,是一份維京時期的考古資料,標(biāo)注很多時間,其中有一個人為推測、添加的時間,對應(yīng)第一次時空交錯。
這四份文件分別是船體的維修日期,前兩份文件對應(yīng)第二、第三次的時空交錯時間。”
岑今皺眉:“一共五次?”
“或許還有第六次。”丁燳青的食指點著文件若有所思:“六次時間分別是船靈的誕生、新生和死亡,誕生和死亡分別只有一次。”
“新生指的是船體的維修,每一次維修都會投喂籠獸,一共四次。”
“為什么?”李道一問:“為什么時空交錯和船靈息息相關(guān)?”
丁燳青:“如果我知道就不會兩個時空來回跑,直接解決船靈。”
一時間,全員靜默。
這里涉及的問題和范圍太深奧、太廣,不是他們能懂的,更甚者,不是人類短短百年的壽命能搞清楚。
巫雨潔:“世界太深奧了。”
而人類太渺小。
旁觀的黃毛也才知道時空交錯次數(shù),還跟船靈關(guān)系密切,恰好是六次——丁燳青猜測還有船靈的死亡這一次,多了兩年未來記憶的黃毛肯定就是六次。
截止2020年初春,船靈死亡。
為什么恰好是六次?
船靈誕生于維京時期,期間一千多年沒有新生,到96-99這四年內(nèi),分別由諾倫四人賦予新生,于今晚受重創(chuàng)、失蹤,20年后再出現(xiàn),偏又那么恰好遇到時空交錯,被過去的‘岑今’和‘丁燳青’殺死——
黃毛肯定船靈被過去的他和丁燳青解決。
可他越看清軌跡就越恐慌,因果軌跡一目了然,像一出早就編寫好的劇本,但這劇本里沒有至高神丁燳青的參與,給了他難以言說的恐懼感。
剔除旁余干擾信息,包括參與進(jìn)來的‘岑今’和‘丁燳青’,他們是誤入,是順帶被卷進(jìn)來的角色,是推動‘主角’故事線的無關(guān)緊要的配角,沒有他們也有‘丁今’、‘岑燳青’。
這些是無用的干擾信息,那么剔除后剩下什么?
完整的船靈的故事線。
船靈的誕生、新生和死亡,對應(yīng)六次時空交錯,這是只為它而編寫的故事線,時空交錯是針對船靈的……實驗?
為什么?誰做得出這個實驗?
黃毛被恐懼攫住喉嚨,幾乎喘不過氣來,答案呼之欲出。
丁燳青說出他查出來的信息,幾個人重新整合一番:“首先,今晚凌晨12點開始奇幻夜表演,兩點鐘左右發(fā)生暴亂,3點07分結(jié)束。
幾乎全員失蹤,游輪成為幽靈船,消失在挪威海,20年后又被克羅爾家族買下,簡單翻新后,有兩百多名主播為了探索這艘幽靈船被騙上去。
這次翻新沒有籠獸,不算入船靈的新生次數(shù)。
【幾乎全員失蹤】是今晚的結(jié)果,20年后的幽靈船沒有游客尸骨,所以我們可以從‘失蹤’這個點做文章,救下一千多名游客。”
“其次,除了【幾乎全員失蹤】這個結(jié)果,幽靈船也失蹤,根據(jù)時空交錯這個特點,可以猜測幽靈船有可能迷失于混亂的時空洪流,不知道克羅爾家族怎么發(fā)現(xiàn)……話說回來,克羅爾家族頻繁出現(xiàn)也該注意。”
李道一:“不能對總機構(gòu)和總校說。”
龍老板:“說了也沒用,克羅爾家族是總機構(gòu)最大的錢倉。”
丁燳青:“可以跟華夏區(qū)總部說一聲。”
岑今:“回歸正題本身,20年后的幽靈船一共有箱房怪物、船靈、黑皮怪、紅裙怪物和黑水白影五種怪,黑皮怪是友方,已亡。
剩下四種,我和丁燳青都見過、交過手,黑水白影和蘇珊是同一個,目前來看,它非常懂得偽裝,惡意說不上大,也不是沒有。
我被伏擊兩次,一次在演藝廳黑水里,我能感覺到它沒那么大的攻擊性。另一次是在動力艙,它逃走的時候鎖上動力艙,我不太清楚它的目的。
我本來不知道黑皮怪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救我,為什么那么恨詭異……丁燳青一說他在鍋爐室看到被灌下人頭骨湯的搖滾女樂手,我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黑皮怪就是帕特的前隊友,利德曼夫人的女性情人,黑皮搖滾女樂手。
“她被利德曼夫人哄騙喝下人頭骨湯,發(fā)生異變,不過及時被老丁救下,應(yīng)該及時停止畸變才對。”龍老板說道。
“人頭骨湯有毒品的效果,聞到味道忍不住想嘗試,一旦嘗到湯就不可能戒掉。”幾次差點喝到湯的岑今對此有發(fā)言權(quán),“剩下是紅裙怪物和蘇珊的身份。”
“鍋爐室是利德曼夫人的地盤,20年后的紅裙怪物在那兒熬制人頭骨湯,操縱畸變的搖滾女樂手。”
巫雨潔:“所以利德曼夫人變成紅裙怪物……她怎么會發(fā)生異變?”
岑今:“今晚就知道了。”
丁燳青:“人頭骨湯會令人類異變成怪物,這就是箱房怪物和籠獸的由來,所以他們共同簽署購買籠獸的文件。”
岑今:“那份文件的主人不是諾倫?”
丁燳青:“諾倫提供怪物原體,負(fù)責(zé)飼養(yǎng),從利德曼夫人手里購買骨湯。”
李道一:“諾倫負(fù)責(zé)怪物飼養(yǎng),利德曼夫人用人頭熬制骨湯,剩下那兩個人扮演什么角色?20年后的利德曼夫人變成穿紅裙的怪物,諾倫、羅賓和洛基這三人呢?他們變成什么?”
岑今:“蘇珊是三人之一的幾率很高。”
丁燳青:“洛基。”
岑今:“為什么?”
丁燳青:“謊言之神,千變?nèi)f化,他房間里還有女性用品,可他身邊沒有女伴。”
岑今:“我想辦法接近洛基試探。”他看著時間說道:“還有三小時三十五分鐘,分頭行動,現(xiàn)在就去。”
丁燳青:“不用。”他看向門的方向:“有人來了。”
話音一落,有人敲門,靠著門口的龍老板一把擰開門,門口是辛苦扛著魔畫的伊萬。
“……”
伊萬:“先、先生們,我可以放下魔畫了嗎?真的……真的很重,越來越重了。”
龍老板一把將伊萬拽進(jìn)來,三名黑衣人緊跟著站在門口:“諾倫先生有請諸位共進(jìn)晚餐。”
岑今:“我們吃過晚餐了謝謝。”
黑衣人重新說一遍:“諾倫先生、利德曼夫人和洛基先生邀請諸位進(jìn)餐,一同參加今晚的奇幻夜表演。”
岑今跳起,沖過去:“稍等,我們換一下行頭。”說完甩門,跑過來拍著丁燳青胳膊:“行啊小丁,耳朵比狗還靈。”
丁燳青:“我不需要你的夸獎。”
岑今笑得賤兮兮:“別客氣啊小丁。”
丁燳青皺眉,遲疑地看向岑今:“你故意的。”
岑今但笑不語。
丁燳青盯著岑今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伸手抓了一把岑今的小卷毛:“黃毛,去洗個澡,你身上有那股湯的香味,已經(jīng)吸引敵方注意,可以洗掉誘餌了。”
岑今一把拍開,拉下臉:“叫誰呢。”
丁燳青語氣溫柔:“別鬧。”
岑今聞到丁燳青身上馥郁的香味,瞳孔微震,還噴香水的嗎?不難聞就是了。
“時間不等人,盡快。我們還得做好疏散人群的工作,不能引起敵方注意。”丁燳青將岑今推進(jìn)浴室,迅速鎖門:“聽話,黃毛。”
岑今突然犬吠,吼了兩聲才嚎叫:“我衣服沒拿!”
丁燳青:“放置物架上面了。”
半晌,岑今無語地說:“你究竟蓄謀多久……我有那么臭嗎?”
巫雨潔靠著浴室的磨砂玻璃說:“換成我們當(dāng)中隨便哪個人,早被老丁踹進(jìn)公海洗澡了。”
岑今:“你不要過來啊!”
“……”巫雨潔忍了又忍:“死黃毛!”
一行人很快換好方便行動的衣服,岑今頭發(fā)濕噠噠的,坐在窗邊,將吹風(fēng)筒隨手扔給龍老板讓幫忙吹。
龍老板反手扔給李道一:“沒空。”
李道一扔給江白平措,后者扔給巫雨潔,巫雨潔話語簡潔:“滾。”
最終吹風(fēng)筒落在丁燳青身上,他倒沒異議,幫著岑今吹他那頂黃毛。
巫雨潔反手一巴掌拍向抽煙的龍老板,踢開江白平措堆積的佛珠、降魔杵和李道一買來的各國地理民俗縣志書籍,瞇起眼打量被吹頭發(fā)和幫忙吹頭發(fā)都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的兩個男人。
龍老板往后腰藏槍:“你看什么?”
巫雨潔把短劍藏裙子里,嘀咕一句:“狗男男。”
龍老板懵逼:我做啥了?憑啥罵我狗?憑啥!
不忿的他追著巫雨潔理論,不耐煩的巫雨潔怒吼‘滾!’,拔起刀劍就殺過去,一不小心削壞李道一收藏的書籍。
李道一瞬間黑臉,偷偷下黑手。
江白平措趕緊藏起他的收藏品,躲到墻角念唵嘛呢叭咪吽。
混亂的場面中,丁燳青安之若素,替岑今吹頭發(fā),畫風(fēng)還挺和諧。
“那個……”伊萬在一片混亂中小聲詢問:“魔畫可以放下來了嗎?真的,好重,它在我耳邊說話啊,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第232章 死亡海岸線(11)
沒人注意到伊萬的抱怨,仿佛有一層薄膜包裹住他和魔畫,旁人只看到他靠著墻面,低垂頭顱,一語不發(fā)。
諾倫的人在門口安靜等待,目光奇怪地注視丁燳青一行六人從一狹小的客房里走出來,也不知剛才聚在里面干些什么。
“請吧。”
第三個黑衣人關(guān)門,瞧見里面還有一個人,隱藏在黑暗里,頭部位置卻是巨大的方正格子,乍看猛嚇一跳。
還有人?他問:“你是誰?”
里面的人沒回應(yīng),黑衣人扭頭想問那幾個華夏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們跟同伴早已走出十幾米遠(yuǎn),沒發(fā)現(xiàn)客房里還有一人,也沒發(fā)現(xiàn)他落下了。
黑衣人心中涌起不安,又莫名被催生出好奇心,跨進(jìn)客房,小心詢問:“你是誰?你的同伴都走了,你怎么還不走?”
“好重……”
“什么?”
“有一幅畫壓在我后背上,好重,能不能幫我拿下來?”
“你自己不能放下來?”
“不可以,畫很貴重,我怕摔壞他賠不起,你快幫幫我、快過來。”
黑衣人感到不舒服,這人的聲音和語氣令人不適,用詞也很詭異,為什么是‘他’而不是‘它’?
如此想著,黑衣人就后悔進(jìn)來,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之際被角落陰影里的人猛然拽住手腕,嚇得他用力掙扎,卻發(fā)現(xiàn)這人力大無窮,輕輕一扭便將他手腕擰斷。
黑衣人發(fā)出慘叫,面孔扭曲驚恐地瞪視黑暗中走出來的怪物,那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畫扎根在一個人類的上半身,油畫被遮光布覆蓋,正緩緩滑落。
他有預(yù)感,一旦遮光布落地就有相當(dāng)恐怖的東西沖出來。
瞳孔渙散,倒映著紅色的月光和紅色的畫,不知道究竟吸了多少血才有這黑紅鮮亮的顏色,栩栩如生的阿喀琉斯似乎轉(zhuǎn)過正臉,面對黑衣人露出詭譎的笑容。
一縷絲線般的銀輝于半空中閃現(xiàn),黑衣人脖頸先是一疼,接著被一股巨力拽住摔向地面,被蠱惑的神智回歸,眼睜睜看著身后的柜子被斬成兩半。
“啊啊啊!!”
黑衣人尖叫,連滾帶爬離開客房。
救他一命的岑今扣住伊萬的肩膀,鉗制伊萬的行動,去而復(fù)返的丁燳青舉起唐刀朝魔畫和伊萬相互接連的地方劈下去。
鋒利的刀芒剛劈到畫框便有凄厲的嚎叫聲發(fā)出,‘哐當(dāng)’重響,魔畫自動脫離,伊萬軟倒在地,丁燳青眼疾手快地甩出唐刀,將試圖逃跑的魔畫牢牢釘在地面。
岑今提起伊萬將他放在床邊,踢了踢魔畫說:“我沒看錯吧,它剛才想跑?它能跑?”
丁燳青:“它本身是死物,行動不便,應(yīng)該是轉(zhuǎn)換空間的能力。”
岑今:“先別動它,這畫來自死人國,研究價值不菲。”
丁燳青:“隨身攜帶?”
岑今:“我在你的唐刀上施加十萬重壓,將魔畫困在這里,等事情解決完畢在回來帶走它。”
丁燳青:“行。”
一番商討完畢,他們回頭看向伊萬,岑今問:“你有什么打算?”
伊萬目光渙散:“我想回家……”
岑今:“要不你就在客房里住下來,大概三小時后會有第五次時空穿越,回到二十年后的第一件事是立刻前往演藝廳,我們會在那里送你們安全離開。”
伊萬忙不迭點頭,可憐兮兮地問:“可不可以換個房間?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魔畫在我耳邊哀嚎吹氣的畫面。”
岑今聳肩:“隨你。”
話音一落,伊萬奪門而出,門口幸存的黑衣人則驚悚地看著黃毛和丁燳青,想問魔畫是什么、你們是誰,但是話到嘴邊就往回咽。
聰明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該問,他行船多年,大海上什么詭異事情沒見過?
遇到怪異事件就該裝聾辦啞才活得久。
黑衣人爬起身,顫抖著手指引他們:“請往前走。”
岑今關(guān)門、鎖門,“職業(yè)素養(yǎng)優(yōu)秀啊,兄弟。”
黑衣人勉強一笑。
一行人很快來到船尾環(huán)境靜謐的西餐廳,店內(nèi)客人寥寥無幾,面孔熟悉,非富即貴,全是歐美知名的名流政要,而每個進(jìn)入西餐廳的人都得出示身份銘牌。
不是身份證,而是船只特別制作、每人一份的身份銘牌,純金打造,上面還鑲嵌幾十顆碎鉆。
岑今他們沒有身份銘牌,受諾倫四人邀請才能進(jìn)來。
四人坐在二樓一個半開放的包間內(nèi),看下方正在表演的小型歌劇,岑今六人剛進(jìn)來,利德曼夫人當(dāng)即起身,張開雙手歡迎。
“親愛的wu,很高興又和你見面了。你的表演很棒。”
巫雨潔退后一步躲開利德曼夫人的擁抱,屈膝禮 微笑感謝,江白平措和龍老板不約而同向前一步,擋在利德曼夫人前面,一邊說著很高興見到利德曼夫人,一邊伸出雙手回以親密的擁抱禮儀。
利德曼夫人的笑臉很快收起,變得客套散漫:“坐下吧,諸位。”
六人便都不客氣地坐下來,岑今看著餐廳入口出示身份銘牌的一男兩女說:“既然邀請我們參加奇幻夜,那么相對應(yīng)的身份銘牌也應(yīng)該給一份吧。”
過分囂張。利德曼夫人等幾人迅速收起友好的面孔,冷冷地注視岑今。
岑今視若無睹,接過兔女郎送來的冰淇淋一勺一勺地挖著吃,其他人該沉默沉默、該吃吃,顯然默認(rèn)岑今作為團(tuán)體發(fā)言人。
諾倫笑了笑:“你們是我們親自邀請,不需要身份銘牌。”
岑今搖頭:“還是證明身份的銘牌讓人安心,畢竟誰知道我們最終以什么身份被邀請,要是被作為舞臺表演者受邀那就沒意思了,是不是?”
諾倫:“也是。”他拍拍手,手下拿著一個盒子進(jìn)來,里面裝著四塊身份銘牌:“這是僅剩的身份銘牌,很可惜你們當(dāng)中有兩個人必須被舍棄。”
岑今:“您這話說得好像銘牌是救命稻草。”
諾倫:“銘牌能帶你們看見不一樣的世界,代表著遠(yuǎn)超普通船票的價值。”
岑今:“碎鉆、黃金……的確值錢。”
諾倫:“遠(yuǎn)不止。”他伸出手,壓著裝銘牌的盒子,俯身向前,直勾勾盯著岑今:“銘牌還能讓你得到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偏頭,一一掃過巫雨潔等人的臉,目光最后落在丁燳青身上:“得到銘牌的四個人從此以后走上人生坦途,丟失機會的兩個人一生窮困……那么現(xiàn)在告訴我,有誰愿意當(dāng)著兩個人?”
巫雨潔聳肩,不置可否,堂堂鬼蠱族族長的女人會窮困潦倒?笑話。
江白平措搖頭,錢財是身外之物,還不如一卷佛經(jīng)有意思。
龍老板和李道一對視,面無表情,沒甚興趣,家世讓他們就算當(dāng)三輩子紈绔子弟都足夠揮霍。
丁燳青手里不知哪掏來一個精致的懷表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接受到諾倫的視線,沉默片刻才說不需要,人數(shù)別算他。
“你把我看小了。”岑今試圖拽過盒子:“我一個人就能獨吞。”
六個人里,就他最窮。
諾倫手一松,盒子就到岑今手里。
他臉頰微不可察地抽搐,掃了眼幾人,發(fā)現(xiàn)他們對這份財寶確實無動于衷。
分裂失敗。利德曼夫人打著折扇,遮住半邊臉笑,望著巫雨潔半開玩笑地說:“我把我的銘牌送給你好不好?”
巫雨潔:“好啊。”
眼見巫雨潔伸手要銘牌的架勢蠢蠢欲動,利德曼夫人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游輪上發(fā)生點事兒,酒吧、藝術(shù)長廊和畫廊區(qū)都封鎖。在這期間,有人看見你們出沒禁區(qū)。”
岑今:“誰看見了?看見什么?肯定是看錯了。”
“為了游客安全,游輪幾個重要地方都裝有監(jiān)控。”羅賓是個英俊但氣質(zhì)陰鷙的青年,摘下皮套,摸著鋼鐵左手,陰森森地說:“后臺監(jiān)控沒有你們的蹤影,畫廊區(qū)和客房區(qū)分別出現(xiàn)你們鬼鬼祟祟的身影,恰好我們中間有人遺失貴重物品……也許當(dāng)中有誤會、也許是個巧合,但是以防萬一,還請你們配合調(diào)查。”
說話的同時,羅賓盯著潛入他房間的龍老板,利德曼夫人看著巫雨潔,諾倫則看向盜走他保險箱的丁燳青,那三人在銳利的目光逼問下,俱都面不改色地喝茶。
岑今察覺對面有一股視線從若有似無轉(zhuǎn)變成無法忽視的灼熱,抬眼看去,是老人形態(tài)的洛基,一身綠色西裝,銀白發(fā)絲,是個頗為精致的老紳士。
“要想我們配合調(diào)查可以,先解決我們在游輪上遇見的問題。”丁燳青放下喝不慣的甜紅茶,面對面談判:“從我們踏上游輪的那一刻,屢次遭到惡意攻擊,差點沒命,總該給我們解釋清楚。”
“惡意攻擊……?”諾倫不解。
“客房區(qū)的廊道,箱房里的怪物吼聲。”
諾倫嘴角下垂,羅賓神色更陰沉,利德曼夫人停止搖扇子的動作。
丁燳青一說完,岑今就補充:“蒸汽鍋爐房的異狀。”
利德曼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朝樓下扔去:“安靜!”
排演到高潮的歌劇立刻停下來,利德曼夫人看向岑今:“你去過鍋爐房?”
岑今:“在門口徘徊過,里面有一股很香的味道,要不是船員制止我,我還以為里面是廚房,差點進(jìn)去討點吃的。”
利德曼夫人稍稍放松:“那兒的確是改造過的廚房,你想吃的話,我現(xiàn)在就讓人送過來。”
岑今:“這船只結(jié)構(gòu)挺有意思,鍋爐房居然是廚房?”
利德曼夫人:“這是一艘翻新過的舊船——”
“行了。”羅賓不耐煩地打斷,鋼鐵鉤子重重插進(jìn)茶幾狠狠一劃,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沒看出來你們被攻擊的痕跡,倒覺得你們在套話。”
岑今全程留意洛基的動作、神態(tài),對方剛才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安靜喝茶,態(tài)度不冷不熱,沒有傳達(dá)友好的信號。
丁燳青:“我們是受害者,精神受創(chuàng)嚴(yán)重,時刻警惕、懷疑他人。”
羅賓提高嗓音:“你們懷疑是我們攻擊你們?!”
丁燳青表現(xiàn)平靜:“多少有點懷疑——誰都知道幽靈船和籠獸獻(xiàn)祭的傳說,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
諾倫四人頓時暴露強烈的殺意,最后還是利德曼夫人的嗔怪打破僵硬的氣氛:“所以親愛的wu,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嗎?”
巫雨潔:“主要原因是我目前沒有要彎的意思。”
利德曼夫人毫不尷尬:“你還沒試過罷了。”
諾倫:“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對嗎?”
丁燳青:“取決于你們的態(tài)度。我在客房區(qū)遭遇攻擊,他在酒吧遇到非人類生物的攻擊,我們怎么知道這些攻擊不是出自你們?”
諾倫:“你們確定受到攻擊?”
丁燳青:“可以看監(jiān)控。”
諾倫:“不用了,我相信你們。”他仔細(xì)觀察這六人:“你們不是普通的搖滾樂隊,家里有獲知幽靈船秘密的渠道?”
丁燳青:“長輩的確說過。”
學(xué)校老師和總機構(gòu)教官說來也算他們長輩。
諾倫一聽就‘果然如此’的姿態(tài),幽靈船和奇幻夜在上流社會不算秘密,以前被嚴(yán)格封鎖在歐洲白人圈里,隨世界交流開放,逐漸接納亞洲人,這群年輕人估計是叛逆期混進(jìn)來了。
僅是青年人的叛逆期倒還好對付。
“觀光酒吧……方便描述襲擊你們的非人類生物形態(tài)嗎?你們?nèi)ミ^畫廊區(qū)嗎?”洛基突然開口,聲音蒼老。
岑今描述他看見的怪物,看了眼丁燳青,便將畫廊區(qū)的魔畫說出來。
利德曼夫人:“阿喀琉斯之踵?那是我收藏的古代名畫,放在收藏室里,沒有密碼打不開。”
岑今:“那是一幅蠱惑人心、砍人頭顱吸血的魔畫,你不知道?”
利德曼夫人:“怎么會?”
她臉上的茫然和驚訝不似作假,岑今探究片刻便放棄,轉(zhuǎn)而興致勃勃地詢問:“我想送心上人一個發(fā)卡,您有沒有推薦?”
利德曼夫人:“我的審美可不符合發(fā)育不成熟的女孩子,不如你問wu。”
巫雨潔:“送個大紅蝴蝶結(jié)或者大黑蝴蝶結(jié),別出心裁,還有新意,女孩子都喜歡。”
岑今猶豫:“蝴蝶結(jié)是發(fā)卡嗎?”
巫雨潔振振有詞:“不然呢?”
岑今:“我還想送裙子,什么款式最好?”
巫雨潔:“公主裙。”
岑今:“什么樣子的?”
巫雨潔:“白雪公主看過沒?就她那樣。”
岑今若有所思,看向利德曼夫人:“您覺得行嗎?”
利德曼夫人搖著折扇猶豫說道:“應(yīng)該行吧。”她覺得丑絕人寰,但小姑娘們(五六歲)的審美的確如此。
龍老板:“不如再送一雙水晶鞋,鞋面鑲個會飛的蝴蝶。水晶蝴蝶配蝴蝶結(jié),多合襯。”
李道一:“再送個小紅帽的花籃當(dāng)包包,有創(chuàng)意。”
此時安靜下來,四人唰唰看向江白平措,后者啊了聲,點頭:“絕配。”
再度安靜,五人看向丁燳青。
丁燳青低頭玩懷表,誰都別想讓他降低格調(diào)說出違心的贊美詞匯。
岑今低聲‘嘖’了下,龜毛,將注意力放回對面的四人,利德曼夫人滿臉困惑,羅賓和諾倫對這話題毫無興趣、嗤之以鼻,只有洛基滿臉皺紋看不出太明顯的表情。
都沒反應(yīng)?
這時丁燳青戳著岑今的手背,吸引他注意,再使眼色看過去,岑今終于發(fā)現(xiàn)桌子下面的不平靜,洛基死死揪住裙擺,似乎克制搭腔的沖動。
岑今再添猛藥:“顏色得和諧……紫色好不好?”
李道一等人點頭:“可以。”
巫雨潔:“我喜歡紫色。”
利德曼夫人眼角抽搐,認(rèn)真的嗎?
洛基坐立難安,忍不住開口:“我有個助理是服裝設(shè)計師,讓她幫你參考吧。”
岑今婉拒:“太不好意思了。”轉(zhuǎn)頭就對其他人說:“她還喜歡酷一點的裝扮,所以用紫色皮衣制作公主裙行不行?”
你還是個人嗎?洛基深呼吸:“不用不好意思,她喜歡幫助別人,借給你——”死死抓住岑今的手腕:“別拒絕,她會難過。”
“盛情難卻……好吧。”岑今只好答應(yīng),好像解決一件人生大事,拍著手掌說:“回到最初的話題,你們也不知道收藏室的非人類生物是什么?”
諾倫:“如果我們知道就不會懷疑到你們身上,不過今晚會調(diào)查清楚。時間也不早了,離奇幻夜開場還有半個小時,你們可以到樓下等,餐廳有直通演藝廳的門。”
送客的意思很明顯,岑今等人的目的也達(dá)到了,便都起身。
出門口的時候,岑今明示洛基快點安排女助理過來,他等不及想發(fā)禮物給心上人了。
說到心上人的時候,丁燳青不受控地瞥他兩眼。
門一關(guān),客一送,利德曼夫人立即拉下臉怒視羅賓:“藝術(shù)長街和畫廊區(qū)都是劃到你名下的地盤,你沒把那些臟東西清理干凈?你知道那些臟東西有多危險嗎?!”
羅賓不耐煩:“我只留下一只怎么了?它那時候還小,而且我每天定時投喂,根本不會出事。”
“不會出事?畫廊區(qū)三十八具干尸叫不會出事!”利德曼夫人出奇憤怒。
羅賓:“那只是意外。”
“哈!酒吧是意外,畫廊區(qū)也是意外?送給我的魔畫也是意外?”利德曼夫人冷冷地盯著羅賓:“你想殺死我,獨吞鍋爐室的骨湯。”
羅賓生硬地否認(rèn):“沒有。”
利德曼夫人質(zhì)問諾倫:“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在藝術(shù)長街養(yǎng)的臟東西!他送我畫的時候,你也在場,你也看出那幅畫有問題,可你沒有提醒!”
諾倫:“那是你們的事,我不會多管閑事。”
利德曼夫人冷笑連連:“你是坐等我們兩個斗得頭破血流,好收走我的骨湯和他的奴隸場!”
藝術(shù)長街和畫廊區(qū)都是羅賓的地盤,他曾經(jīng)在那里養(yǎng)過大批‘籠獸’,但是技術(shù)不行。后來只提供眾人‘原材料’,賣給養(yǎng)‘籠獸’技術(shù)最高超的諾倫。
幾個人分工頗為明確,而今因畫廊區(qū)一幅魔畫出現(xiàn)鬧崩的跡象。
“反正這是最后一次,今晚過后,我會帶走骨湯,想繼續(xù)飼養(yǎng)那群臟東西就從我這里高價購買,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任何優(yōu)惠。”
羅賓急得跳起:“你想散伙?說散伙就散伙,你以為有那么容易?”
利德曼夫人:“你們都敢謀財害命,我怎么不敢散伙?再說了,船靈越來越兇,越來越不滿足,對籠獸也越來越挑剔,三番兩次攻擊箱房和游客,難保哪天不會攻擊我們。”
羅賓敢怒不敢言,利德曼夫人確實有跟他們叫板的能力,他轉(zhuǎn)頭憤怒地勾斷靠得最近的黑衣人,將其喉嚨整個扯出來。
血腥殘暴,像一個魔鬼。
諾倫等人露出厭惡的神色,他們討厭羅賓不夠藝術(shù)的血腥暴力,會弄臟桌椅、地板和他們的服裝。
洛基顫顫巍巍地起身:“有什么矛盾留到奇幻夜結(jié)束后再解決,現(xiàn)在我們需要齊心協(xié)力,堤防那幾個華夏人,保證獻(xiàn)祭平安進(jìn)行……船靈不知饜足,得給祂弄些飯前甜點。”
羅賓粗聲粗氣:“到哪給祂找飯前甜點?箱房里的怪物?”
洛基:“那些小可愛都有可能是最終獻(xiàn)祭的籠獸王,不能動它們。”
諾倫:“船上還有八九百個不知真相的人類,能量不足,味道還行。”
利德曼夫人心領(lǐng)神會:“我讓人送去骨湯。”
如是一番下來,矛盾暫時擱置一邊,渾身不舒服的洛基抄近道,很快消失。
他們?nèi)虥]留意頭頂?shù)耐L(fēng)管道,一道黑色的身影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隨即消失,離開前發(fā)出一點聲響,諾倫抬頭看,沒發(fā)現(xiàn)異樣才放下戒心。
船艙里隱藏起來的通道、墻體內(nèi),一道身影飛快逃躥,至客房區(qū)廊道內(nèi)部的黑暗處,那道身影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便有身長一米、尾巴兩米,形狀似老鼠的非人類生物發(fā)出憤怒的嘶吼。
吼聲在客房區(qū)內(nèi)回蕩,卻沒人能聽到。
這邊,餐廳一個角落里,一個知性的女人站在岑今面前,自我介紹:“我叫蘇珊,洛基先生的助理。”
第233章 死亡海岸線(12)
角落的餐桌邊,龍老板把玩刀叉問:“岑今怎么敢肯定洛基一定會上當(dāng)?”
丁燳青:“你不懂一個對美有高追求、高執(zhí)著的人,為了美能做出多荒唐的事。”
龍老板:“比如?”
李道一放下手機說:“查出來了,洛基還有一層時尚圈大佬的身份,投資一個頗為知名的時尚品牌,包含鞋子、帽子、絲巾等女士服裝設(shè)計,準(zhǔn)備開辟男士服裝設(shè)計這一塊。”
丁燳青:“當(dāng)他是‘洛基’這個身份的時候,穿著打扮過分講究,雖然混在一群擁有專門的形象設(shè)計師服務(wù)的貴族里不太顯眼,而且偏向低調(diào),實際從頭到腳沒一處不是精心裝扮過,連頭發(fā)都時刻保持同一發(fā)型。
顯然他還有另一個女性身份,就這個不能為人所知的女性身份都要求精致,房間里裝滿女性套裝和各種低調(diào)奢華的首飾。
岑今當(dāng)時是在黑水渠里遇到怪物的襲擊,從怪物身上薅到精致的發(fā)卡……在那種情況下,還頭戴發(fā)卡,可見他不僅極端愛美,還不能容忍別人在他面前糟蹋美的和諧、平衡。”
巫雨潔:“你說他愛美,我能理解。你說他不能容忍別人糟蹋美,這結(jié)論從何而來?”
丁燳青表情自然地說:“沒有哪個設(shè)計大師不苛刻。”
理由很牽強。
巫雨潔等四人同時心想,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猜到原因,丁燳青分明感同身受,他們這類人都對審美要求苛刻且龜毛。
龍老板:“有誰懂唇語?知道他們說什么嗎?”
巫雨潔拿起太陽眼鏡戴臉上遮光,往沙發(fā)一靠開始閉目養(yǎng)神:“著什么急,反正等會就知道聊天內(nèi)容了。”
這廂百無聊賴地等待,那廂岑今和蘇珊聊天,順便釋放友好的信號。
“幽靈船因奇幻夜而精彩,但你我都知道奇幻夜只是煙霧彈,所謂維京海盜寶藏對現(xiàn)如今名利雙收的你們而言,也不具備吸引力。
那應(yīng)該是什么稀世寶藏能讓人瘋狂,枉顧道德、良心,泯滅靈魂,成為一個踐踏生命的魔鬼?”
蘇珊收起服裝推薦冊子,聞言僵硬笑臉:“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岑今翹著腿,兩手都靠著扶手,姿勢灑脫不羈,看向二樓諾倫所在的位置,抬手便打招呼,得到回應(yīng)便轉(zhuǎn)頭繼續(xù)跟蘇珊說話:“我跟你的老板,和你老板的朋友們關(guān)系挺好,彼此透過底,不會傷害你們,至少我對你的老板是無害的。”
蘇珊:“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岑今:“直白點說,我想跟你的老板合作。”他敲著桌,湊前說:“知道我代表誰嗎?”
蘇珊:“誰?”
岑今:“克羅爾。”
蘇珊瞳孔緊縮,笑容勉強:“空口無憑——”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蘇珊瞪著岑今手心里把玩的三枚古金幣,幾乎失聲逼問:“哪來的!你從哪得到的古幣?!”
岑今抬眼,黑白分明,毫無情緒,像能吞噬萬物的黑夜,平靜地說:“克羅爾家族想做的事情沒有哪一樣做不到,現(xiàn)在我的目標(biāo)是你背后的老板,而不是坐在你老板朋友的面前談判,你說我從哪得來的古幣?”
蘇珊表情幾乎裂開,咬著腮幫子說:“其他三家投向克羅爾家族?他們沒跟我說!”
岑今露出無害的微笑:“做生意這種事就是要保密嘛,而且生意不成仁義在,就算你老板拒絕克羅爾家族的橄欖枝,也希望你們能保密。”
蘇珊挑眉:“既然要保密,你還在我跟前透露其他三家的合作?”
岑今:“比起他們?nèi)遥业睦习甯M芨愕睦习暹_(dá)成長期合作。”
蘇珊瞇眼:“長期合作……?我沒什么才能值得重視。”
岑今一笑:“在我面前自謙就沒意思了,你應(yīng)該知道克羅爾家族的情報工作有多強——反正幽靈船也快失控了不是嗎?繼續(xù)抓在手里,遲早反噬。
其他三家想放棄是因為他們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財富、青春、健康和足夠的壽命,你呢?哦,我是說你和你的老板呢?
你們拿到了想要的健康嗎?甘心就這么放棄?”
蘇珊蜷縮著手指,眼神閃爍。
岑今垂眼掃了眼她的紅指甲,大概是時間倉促,尾指的一次性指甲油膜貼不牢固,露出近乎于黑的紫,跟剛才蒼老的‘洛基’的手指甲一模一樣。
那是重病之人才有的特征。
他沒猜錯,這四家的合作并不牢固,彼此存有殺心和獨占幽靈船的欲望。
利德曼夫人恐懼船靈的不受控想退出,羅賓那人有機會復(fù)原殘缺的左手但他沒有,沒猜錯的話,藝術(shù)長廊和畫廊區(qū)是他的地盤。
觀光酒吧里的那只無皮筋肉怪估計就是羅賓飼養(yǎng)的,他對畸形可怖的怪物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喜愛。
幽靈船的合作于他而言可有可無,他想要的是利德曼夫人的人頭骨湯配方。
至于諾倫,看不出他對幽靈船合作繼續(xù)與否的想法,好像目的只是掙錢,如果幽靈船失控,估摸也會選擇退出。
四家中只剩洛基最堅定,他想要不停地飼養(yǎng)船靈直到實現(xiàn)真正的愿望。
岑今拋玩古金幣,直視蘇珊:“幽靈船不只是維京海盜的寶藏,真正吸引你們的‘寶藏’是船靈,船靈能夠?qū)崿F(xiàn)你們的愿望,就像阿拉丁神燈、魔鬼的瓶子,當(dāng)然它需要你們的飼養(yǎng),并且在飼養(yǎng)過程中壯大力量到近乎失控——一旦失控,或者其他三家不愿意合作,你和你的老板想要健康的愿望就會‘嘭’一下幻滅。”
蘇珊死死瞪著他,嘴唇顫抖。
岑今釋放友好的信號:“克羅爾家族對船靈很感興趣,也能找到永遠(yuǎn)控制船靈的辦法,所以選擇跟克羅爾家族合作是最好的方案。”
蘇珊:“我需要跟老板商量。”
岑今給她自己的手機號:“時間不等人,奇幻夜結(jié)束之前必須等到答復(fù)。”
蘇珊:“我明白。”
岑今露出愉快的笑容:“希望我們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
蘇珊起身,匆匆離開。
岑今打了個響指,從服務(wù)生的盤子里拿走一杯雞尾酒,還快樂地要來一根雪茄,剛點燃就被聞聲而來的丁燳青抽走。
“難聞。”丁燳青熄滅煙頭,老煙槍龍老板偷摸著藏在口袋里。
岑今聳肩,倒不計較,本來就是裝逼用的。
巫雨潔:“怎么樣?”
岑今:“確認(rèn)無誤,肯定已經(jīng)策反,還待良機,計劃如常。”
巫雨潔:“仔細(xì)說說。”
岑今就把過程老實說一遍,巫雨潔目瞪口呆:“岑小今,心太臟了你。”
李道一:“對方為什么一見古幣就相信你的胡話?”
岑今翹起下巴點了點丁燳青,收到眾人疑問的丁燳青只好說:“他們四家簽署的文件里有印章,那些印章合起來就是古幣的圖案,古幣雕刻有一行文字,盲猜也是還沒被收錄破譯的盧恩文字,由此可見古幣對這四家很重要,或許是他們合作的憑證。
我只提醒,什么策反其他三家、克羅爾家族……都是岑今自己想的,他說出來套洛基信任的計謀,他心的確有點臟。”
岑今難以置信地瞪著丁燳青:“要不是我有點腦子,現(xiàn)在就扒開胸膛自證清白了。”
他指著丁燳青一個勁兒罵黑,丁燳青不痛不癢,一派光風(fēng)霽月。
巫雨潔捂著左臉,牙很酸的表情。
龍老板表達(dá)關(guān)心:“磕到冰塊了?”
巫雨潔:“酸臭味給熏的。”
龍老板聞來聞去都沒找到酸臭味,最后肯定是巫雨潔嘲諷他,差點沒干起來。
時間在插科打諢中飛快流逝,午夜十二點的鐘聲當(dāng)當(dāng)響起,餐廳里的燈光全熄,桌椅被搬開,吧臺酒保搬開酒柜兩邊的酒,抓起一根長柄往下壓,嘩嘩聲響,地板裂成兩半,露出底下的電梯。
名流政要戴著面具,拿著身份銘牌走進(jìn)電梯,落在后面的岑今一行人觀察觀眾和工作人員的互動。
“四塊銘牌 丁燳青買來的銘牌一共五塊,得留一人在外面。”岑今說。
巫雨潔:“我留外面。”
岑今:“不行,利德曼夫人特別關(guān)注你,你不在她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
江白平措:“那就我留在外面。”他經(jīng)常混在隊伍里收斂聲息,不說話壓根注意不到他,這是他的修行。
顯然他是脫離隊伍完成任務(wù)的最佳選擇。
“留外面的人幫忙通知和疏散普通游客,需要在恰當(dāng)且安全的時機將他們帶到演藝廳,那里有離開幽靈船的通道和船只。”
“船只夠嗎?能容納多少人?至少得八百人吧。”
參觀奇幻夜的人數(shù)約有兩三百人,恐怕都知道奇幻夜的本質(zhì),卻對普通人毫無憐憫之心,岑今等人沒興趣耗費心力救助這群人。
學(xué)校的教導(dǎo)一向清醒且冷漠,資源有限,不利于社會發(fā)展或妨礙他們的救助行為者,都會被放棄救助。
岑今:“八百多個普通人的命或許不被放在眼里,那三百個名流政要的命一定貴重,所以救生船和救生圈的數(shù)量應(yīng)該多出這數(shù)量的三分之一。”
巫雨潔:“那也不夠。”
李道一突然開口:“還有20年后的救生船可以搬過來用。”
岑今點頭:“船只按原規(guī)格翻新,那群直播網(wǎng)紅也透露過,有配備救生船。”
江白平措:“行,我就先走了。你們注意安全。”
這時餐廳里的人都走光,工作人員安靜地注視岑今一行人,五人朝電梯走去,丁燳青落在后面,路過中央空調(diào)時被一滴粘液擋住去路,差點滴他頭頂。
丁燳青抬頭看向漆黑的中央空調(diào),兩指并攏比了個手勢,那廂工作人員催促,他便不著痕跡地收回手,邁步跨進(jìn)電梯。
最后餐廳恢復(fù)原樣,客梯直達(dá)下方第二層,丁燳青五人落座,周圍都是戴面具的觀眾,偌大會場竟然鴉雀無聲,相當(dāng)詭異。
觀眾席沒有打光,舞臺‘噌’一下亮起聚光燈,拉開幕布,充當(dāng)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角色的禿頭男面向觀眾行禮,接著拍了拍掌心,高空八九米的位置出現(xiàn)一條手指粗的鋼絲,一個兔女郎騎著單輪自行車穩(wěn)健地度過鋼絲。
短短十來秒的畫面相當(dāng)驚險,觀眾偶有幾聲驚呼,也在見怪不怪的老觀眾冷淡的態(tài)度下過渡成處變不驚。
顯然驚險的雜技屬于開胃小菜,觀眾就當(dāng)消遣了。
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見狀,驚懼地吞咽口水,小心地瞟過諾倫四人所在的包房,比劃著手勢,示意第二場表演上臺,是在十來米高的地方表演空中飛人。
天窗被打開,擴(kuò)出足夠充足的空間,朦朧的紅月灑落下來,表演的舞者沐浴紅月之下,其優(yōu)雅、精彩的表演使這場景像一場美夢。
觀眾席寂然無聲。
沉默令精彩的表演黯然失色,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肉眼可見地顫抖。
女舞者倒掛在十米高的秋千架上,準(zhǔn)備蕩到另一架秋千,男舞者在對面準(zhǔn)備就此,兩人共同表演增加難度。
下面觀眾席有年紀(jì)小的觀眾百無聊賴,拿出近來很流行的BB槍,左右看沒人發(fā)現(xiàn)就開始惡作劇,瞄準(zhǔn)女舞者雪白的小腿,扣動扳機——
塑料子彈穿過空氣,沒入黑暗中,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顆花生米大小的子彈,更沒人相信塑料玩具槍的射程能有十米。
于是就有女舞者驚險一躍,正要抓住蕩過來的秋千時,突然小腿一抽,方向出現(xiàn)偏差,猝不及防墜落高空,嘭一聲響,尸體四分五裂,鮮血染紅舞臺,扯斷一根繩子。
那繩子連著一側(cè)的紅布和魔術(shù)箱,魔術(shù)箱里有一個表演者,外面有機關(guān)設(shè)置的刀劍。
繩子一斷,刀劍失控,疾速插進(jìn)魔術(shù)箱,里面的表演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穿透喉嚨,瞪圓著眼睛,口吐鮮血,還沒徹底死絕。
紅布落下,暴露于眾目睽睽之下。
而在魔術(shù)箱的頭頂還吊著一個籠子,里面關(guān)押一只訓(xùn)練好的猴子,一受驚嚇便迎風(fēng)暴漲似的,身形驟然增長四五倍,變成一形貌丑陋猙獰的大猩猩。
大猩猩撐破籠子跳下舞臺,將聞風(fēng)而來的訓(xùn)導(dǎo)員撕碎,鮮血和碎肉如雨點灑落,甩出去的頭顱撞到壁燈,火星掉落幕布,如干草遇火星子開始熊熊燃燒。
有不明情況的后臺工作人員沖出來,不小心沾到烈火被燒成焦炭,因為沒人有空去救他。
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驚叫連連,后臺有負(fù)責(zé)的工作人員爭先恐后沖出來,被撕碎了好幾個人,最后用大口徑槍支將大猩猩轟碎。
血肉像煙花一樣炸開,染紅舞臺,解決大猩猩的工作人員轉(zhuǎn)頭熄滅烈火。
意外發(fā)生到結(jié)束的全過程不到三分鐘,如多米諾骨牌引發(fā)一連串的效應(yīng),輕易奪走十來人的命。
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站在舞臺中央,恐慌得瑟瑟發(fā)抖,而他的恐慌不是人命傷亡,而是他搞砸了表演。
然而下一秒,觀眾席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每個人不吝于給予喝彩、叫好和笑聲,真正有了馬戲團(tuán)表演的熱鬧氛圍。
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從驚懼到愕然,再到嘴角裂開,激動得手舞足蹈,站在一堆人類的殘肢內(nèi)臟中心,招手呼應(yīng),宛如小丑。
雙方的互動充滿怪誕、扭曲和血腥,令人毛骨悚然。
丁燳青評價:“病態(tài)。”
岑今:“這還是奇幻夜的熱場節(jié)目,后面的籠獸斗才可怕。”
巫雨潔目光冰冷:“我怕我忍不住動手。”
丁燳青:“忍住。我們在怪物的老巢中心,實力和武器都差一大截,現(xiàn)在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最好的出手時機是船靈進(jìn)食時刻。
更何況,那些表演者和工作人員算不上是人類。”
巫雨潔皺眉:“什么?”
岑今指著一個方向:“看。”
巫雨潔和龍老板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舞臺邊緣掛著一顆空中飛人表演舞者的頭顱,像摔碎的西瓜,依稀能看清半邊臉,粗略一看沒問題,仔細(xì)一瞧就能發(fā)現(xiàn)她腦漿空空如也。
不是摔沒了,而是丁點不沾,當(dāng)真干涸。
巫雨潔驚愕不已:“這些都是什么?”
目光迅速瞟到其他尸體,有一大半出于距離、角落的視線阻礙而看不清,但是剩下的一小半畸形的肢體已然能讓人明白過來。
“奇幻夜表演者……全都是怪物?”
不只是籠獸,其他‘正常人’都是異變的怪物!
巫雨潔:“利德曼夫人的人頭骨湯禍害不淺,但我有個疑問,我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的疑問,我確定她現(xiàn)在是人類,而使人類畸變成詭異必須是精神污染不淺的高級詭異,為什么她的人頭骨湯有這個威力?”
龍老板:“或許是船靈影響骨湯配方。”
巫雨潔:“也許吧。”
其他人對這問題和答案不置可否,他們不是沒想過,而是想不通,找不著答案,所以選擇先解決船靈。
岑今拿出手機看著時間,發(fā)現(xiàn)一條未讀短信,點開看完,在1點鐘的時候離開位置,來到衛(wèi)生間,那兒門口沒人,其他走廊入口都有人把守,真嚴(yán)防死守。
岑今低頭洗手之際,有人戴著面具走進(jìn)來,將一塊古金幣推到他手邊:“我老板要利德曼夫人的骨湯配方,還有諾倫的飼養(yǎng)場。”
岑今:“我會盡量幫你爭取。”
來人是蘇珊,也是洛基。
她猶豫片刻說:“你們真有辦法控制船靈?”
岑今通過鏡面看蘇珊:“有。”
蘇珊:“盡快使用方法,我能感覺到它今晚格外亢奮,剛才舞臺一連串的傷亡事故不是意外。”
岑今表情終于出現(xiàn)一點變化:“船靈干的?我沒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
蘇珊:“它在演藝廳全知全能,想干什么干什么,沒人反抗得了它,因為滋生出它的海盜船龍骨就在演藝廳舞臺下面。”
岑今:“全知全能?我看不見得,否則你怎么會要求我來衛(wèi)生間說事?不怕被它知道?”
“它怕鏡子。”蘇珊洗完手匆匆離開。
第234章 死亡海岸線(13)
凌晨的紅月愈發(fā)明亮,海面波光粼粼,不知何時開始起霧。
大海萬籟俱寂,游輪兩處客房區(qū)同樣寂然無聲,廊道盡頭驟然走出江白平措,兩手各自提著黑衣人,身后跟著伊萬。
好不容易扔掉魔畫,結(jié)果轉(zhuǎn)頭又得辛苦扛黑衣人,伊萬欲哭無淚。
他原本躲在客房里等待兩輪明月交錯,結(jié)果聽到外面有動靜,于是悄悄躲在門后偷聽,只聽到輕淺的腳步聲和開門聲,而且越來越近,頓時心生不安,拉開門看見走廊出現(xiàn)幾個黑衣人,逐一敲開房門便沖進(jìn)去,聽不見任何呼救聲。
伊萬猜測那些游客被偷偷解決,心慌之下便想假裝不在客房,準(zhǔn)備找個柜子躲藏起來,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看見潔白的床單中央蹲著一只焦黑的怪物。
當(dāng)即嚇得他發(fā)出短促的尖叫,吸引外面的黑衣人注意。
黑衣人的腳步逼近,停在身后,和他一門之隔,敲門詢問是否沒人,沒得到回應(yīng)就自顧自擰門把手,居然私自用鑰匙打開門!
床中央的焦黑怪物尖銳的指甲劃過柜面,咯吱咯吱相當(dāng)刺耳。
伊萬腿軟得爬不動,死死瞪著客房里的焦黑怪物,眼角余光瞥見門外有一只手伸進(jìn)來,扒著門沿,猛然一推,撞開大半個門,抬頭一看,兩個黑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里還握著一個燒水壺。
壺里的水聲咣當(dāng)咣當(dāng)響。
其中一個黑衣人抓住伊萬的肩膀,掐住他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另一個黑衣人拿起燒水壺準(zhǔn)備倒骨湯,伊萬瞳孔緊縮,恐懼得瑟瑟發(fā)抖,下一刻眼前一花,拿燒水壺的黑衣人被一道黑影狠狠撞飛。
接連兩聲重響,另一名黑衣人也被焦黑怪物踢飛并咬斷喉嚨,而第一個被撞飛的黑衣人胸口凹陷、口吐鮮血,明顯肋骨斷裂,重傷不治。
焦黑怪物匍匐在地面,如饑似渴地吞咽燒水壺里散發(fā)異香的骨湯,連灑落地面的骨湯都沒被放過。
這時廊道盡頭傳出咆哮聲響,焦黑怪物充耳不聞,伊萬盡管嚇得尿褲子,還是鼓起勇氣探頭看去,卻見整條廊道空無一人,每扇門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打開,猛獸的咆哮聲響越來越猛烈,然而廊道異常平靜。
伊萬專注地盯著廊道的墻面、地板,忽略頭頂,直到木屑窸窸窣窣掉落,擦過頰邊才吸引他的注意,小心抬頭準(zhǔn)備看向天花板,墻體突然發(fā)現(xiàn)劇烈變化,墻皮表面凹凸不平,仿佛里面藏了一條巨蟒,驟然沖出墻體露出形似人類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沖著伊萬咆哮。
“吼——!”
那就像是裹尸袋里的尸體突然活過來,沖著推進(jìn)焚化爐的工作人員咆哮,沒有物理傷害,卻有恐怖的精神污染。
伊萬眼白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等他醒來發(fā)現(xiàn)廊道恢復(fù)平靜,沒有廝殺過的痕跡,焦黑怪物和墻體里的怪物都消失不見,而他還活著。
如果不是兩具黑衣人的尸體還在原地,恐怕他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客房根本不安全!
伊萬連滾帶爬回房搜集能用的武器,拍到柜子時瞧見上面一行刻字:去藝術(shù)步行街畫廊區(qū)CJ。
他在2020年的某間客房里見過這行字,當(dāng)時黃毛就是看到這行字選擇去畫廊區(qū),之后遇到襲擊,雙方分散——可是這行字是剛才的焦黑怪物刻下來,而不是岑今。
那只怪物想引20年后的黃毛去畫廊區(qū)?為什么?它是誰?它跟黃毛那群人是什么關(guān)系?
伊萬用力打自己一耳光,疼痛打斷亂七八糟的腦洞,趕緊奪門而出,結(jié)果撞見回來的江白平措。
在這僧侶平靜睿智的目光下,伊萬三言兩語說出事發(fā)經(jīng)過,話音一落捂住嘴巴,驚愕于他竟然沒法撒謊。接下來他也沒能及時逃走,江白平措拽著他一起救助昏迷的游客,順便解決黑衣人。
因此有了現(xiàn)在勞心勞力的一幕,將所有黑衣人扔進(jìn)客房、鎖門,幫昏迷的游客催吐,幸運的是喂進(jìn)他們胃里的骨湯經(jīng)過稀釋,污染不嚴(yán)重,還沒畸變就全部吐出。
醒來的游客離開客房,向空曠的大堂出發(fā),那里靠近演藝廳,裝修中,沒有燈火,四面窗戶都被不透光的窗紙遮蓋。
所有游客被救助完,時間過去兩個半小時,來到凌晨一點半。
伊萬一眨不眨地盯著秒針轉(zhuǎn)動一圈又一圈,悄悄看了眼江白平措,又看了眼大堂內(nèi)打哈欠的游客,感覺到壓抑、煩躁的氛圍,似乎有人對他們和他們的行為產(chǎn)生懷疑。
他挪到打坐的江白平措身邊小聲問:“大師,您能稍稍透露你們的下一步動作嗎?”
江白平措一言不發(fā)。
伊萬點點頭:“了解。”忍不住又搓著手問:“那大師,等下我能不能出門?您也聽黃毛說過下一次時空交錯的時間,快到了,我得趕緊找個月光能照到的地方。”
江白平措:“能。”
伊萬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回答,趕緊問:“什么時候?”
江白平措:“快了。”
伊萬心中焦急也沒法,只好撓著腦袋繼續(xù)等待,頭發(fā)抓著抓著忽然想到游輪的平面結(jié)構(gòu),猛地瞪向前面的墻壁。
沒記錯的話,演藝廳跟這塊不清楚功能的大堂僅隔一面隔音墻。
換句話說,前面墻壁后方此時正在上演傳說中的奇幻夜!
**
岑今回座位,默數(shù)時間,抬眼觀望舞臺上方的天窗緩緩關(guān)閉,僅露出狹窄的一點縫隙,投下一小方塊的紅月光。
下方的舞臺邊緣有一圈拳頭大小的洞,機關(guān)一開,堅硬的鋼棍豎起,形成柵欄鐵籠,圈住舞臺,既攔住發(fā)狂的籠獸,也保護(hù)觀眾。
此時舞臺兩側(cè)下塌,升起兩個貨箱,一紅一藍(lán)。
箱門打開,大量氮氣噴出,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和工作人員迅速逃跑,像被怪物追趕。觀眾們知道重頭戲來臨,于是打起精神向前傾身,伸長脖子興致勃勃地看著舞臺。
咚!
寂靜的空間里驟然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大量氮氣中,有一根白色滑膩的觸手緩緩滑過地面,不到一會兒,對面的藍(lán)色貨箱就被白色的觸手纏死,一用力就將貨箱壓扁。
像一個被卡車碾過的罐頭,大量肉泥自鐵片縫隙里擠出來,又被鋒利的鐵片邊緣切割成一塊又一塊。
第一場對決毫無懸念,連貨箱里的怪物形貌都沒露出就被秒殺。
觀眾發(fā)出興奮的喝彩時,舞臺出現(xiàn)新的藍(lán)色貨箱,白色觸手故技重施,肉泥再次被擠出,但這回的怪物沒死。
肉泥被擠出的同時還有大量乳白色液體緩緩流淌,接觸到液體的肉泥迅速黏合成型,一個通體白色的生物四肢著地,緊緊趴著地面。
它擁有人形和四肢,但是手腳、指頭都被蒲扇似的蹼取代,依稀能看見上半身粉紅色的器官。
那些器官和人類五臟六腑頗為相像,它的頭顱里隱約可見跳動的大腦,沒有頭發(fā)、耳朵、眼睛和鼻孔,占據(jù)面孔形似菊花的暗粉色大洞深深凹陷,有節(jié)奏的一吸一張。
模樣既惡心又恐怖,令人產(chǎn)生恐怖谷效應(yīng)。
它行動遲緩,半天不動,被觸手緊緊纏住才開始掙扎,直到被淹沒,掙扎力度轉(zhuǎn)小、至停止不動。
觀眾噓聲連連,這怪物比第一只還廢,然而不等他們抱怨不夠刺激的時候,觸手發(fā)出裂帛聲響,像氫氣過多而膨脹、猛然爆炸的氣球那樣爆開。
接著虛影閃過,怪物以迅捷的速度躥進(jìn)紅箱,一陣野獸進(jìn)食的兇猛聲響結(jié)束后恢復(fù)平靜,那只臉像菊花的怪物緩緩爬出來,回到被絞扁的藍(lán)箱趴著。
猝不及防的反擊,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觀眾被這反轉(zhuǎn)驚艷,歡呼雀躍,猶如過年。
岑今:“機關(guān)在包房里。”他指了位置,繼續(xù)說:“照這速度,兩點鐘左右就能看到籠獸王出爐,我們必須在船靈進(jìn)餐的時候制造混亂,抓準(zhǔn)時機進(jìn)入另一個時空。時間緊迫,機會只有一次,絕對不能出現(xiàn)差錯。”
巫雨潔和龍老板:“明白。”
說完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座位,潛入諾倫四人所在的位置,將他們敲暈,就這手表對時間,精準(zhǔn)到秒。
月光傾斜,紅色和藍(lán)色的貨箱輪番上場,不到兩三分鐘解決一只籠獸,那只白色的菊花怪堅持時間最長,殺死并吞噬十來只籠獸,當(dāng)場蛻皮、畸變出四肢,被貨箱里出來的食人魔吃掉。
李道一認(rèn)出那只爬出來的怪物形象,說是歐洲文學(xué)民俗里描述的食人魔,特點是力大無窮、殺不死。
畸變過程的怪物實力銳減,殺傷力仍然很強,穿透食人魔的心臟,將其攔腰斬斷,剩下半截軀體的食人魔硬是爬過去生吃掉那只怪物,成為新一輪籠獸斗的王。
前幾十輪籠獸斗主演都是些不知名的怪物,模樣奇形怪狀,異常恐怖,后面出現(xiàn)的籠獸越來越像人,形象和特點多出現(xiàn)于歐洲民俗文學(xué),包括吸血鬼、犬魔、牙仙和精靈。
最后出場的精靈,像童話、影視劇描述的那樣,樣貌清麗,氣質(zhì)高冷而身材修長,背生雙翅,擅長弓箭,將上一任籠獸斗勝出者的牙仙射殺于舞臺中央,赤足淌過大量殘肢鮮血,畫面震撼人心。
竟有觀眾出高價購買精靈,沒得到回應(yīng),將手中物品憤憤扔進(jìn)舞臺,之后被強制請離座位。
精靈趴在牙仙的尸體上,張開櫻桃小嘴,剎那裂至耳根,整個頭顱一分為二,從喉腔處伸出一個畸形的頭顱,五官擠壓在一起,嘴巴占據(jù)大半張臉,咔擦咔擦地大快朵頤。
“嘔!”
前排觀眾作嘔,對精靈產(chǎn)生濃厚的厭惡情緒。
可笑的是此前所有怪物越是丑陋兇殘,越令他們興奮,精靈的美貌和丑陋形成強烈反差卻讓他們心生厭惡,大概覺得丑陋的怪物不配擁有人類的樣貌,不配得到他們的稱贊和覬覦。
精靈成為新一輪籠獸斗的勝出者,剛才扔?xùn)|西泄憤的觀眾被投進(jìn)斗獸場里,癱軟在地,驚恐尖叫,下一刻被尖銳的手指撕扯下頭顱。
尖叫戛然而止,觀眾屏息靜氣,精靈披上高貴貌美的人皮,舉起弓箭對準(zhǔn)把玩著人類頭顱的天敵。
“人魚。”岑今輕聲吐出精靈天敵的種族。
半人半魚,寬大的魚尾濕滑黏膩,顏色灰撲撲,無鱗,有點像拉長放大幾十倍的鯰魚尾,沒有童話和神話描述里的美觀,只有丑陋和恐怖。
魚尾長至腹部,上方有兩個碩大的灰色乳房,與其說乳房,不如形容為瘤子更恰當(dāng)。
頭頂披著海草似的頭發(fā),五官像人但下頷寬扁如魚頭,耳朵后面不停翕張,露出暗紅色的腮,兩只手臂和人類一致,手指間長有蹼,指甲鋒利無比,在堅硬的人類顱骨上輕松開洞,然后湊上前吸食腦髓。
圍觀觀眾不由惡寒。
伊萬的描述里,1999年的游輪奇幻夜上,最終的籠獸王是人魚。
【致讀者:這章因莫名其妙的鎖章而多了一些數(shù)字,這里不得不補上一些,這章節(jié)我一個字也不會改,剩下的榜單我也不要了。我一定要知道這一段究竟,哪里違規(guī)!在審核員眼中,究竟哪一點違反晉江文學(xué)城的規(guī)定,我重審兩次鎖文三次不給過!
抱歉,可能會讓你們產(chǎn)生不太好的閱讀感,但我脾氣真的很爛,我就要知道我這一段究竟哪里違規(guī)!
審核員必須告訴我,究竟哪個字、哪點、哪里違規(guī)!鎖我文三次!】
第235章 死亡海岸線(14)
籠獸斗最終勝出者毫無懸念,人魚鋒利的指甲插進(jìn)精靈的嘴巴,將其上半個頭顱撕裂,隨手扔到舞臺邊緣。
有一個小孩嘻嘻哈哈跑過去,隔著鐵柵欄抓住半顆頭,伸出手指摳出兩顆眼珠子塞進(jìn)嘴里,咀嚼糖果似的,吃得很開心,接著拿出鐵吸管一樣的東西一邊挖一邊插進(jìn)眼眶,和人魚吸食腦髓的動作同步,吸食精靈的腦髓。
吸管吸空的聲響在驟然寂靜的空間里格外響亮,那精靈的半顆頭顱里似乎沒有腦髓,小孩吸空,格外暴躁,不死心地撬開,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便氣得扔出去。
剛想走下臺階,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刀刃似的指甲在他后腦勺鉆開一個洞,人魚湊上前吸食腦髓,那小孩發(fā)出尖銳,手腳掙扎,像被老鼠夾夾住的灰色大老鼠。
掙扎間,面具落地,露出中年人的五官和皺紋,原來這小孩是一個侏儒!
那么剛才用彈珠射擊空中飛人導(dǎo)致一連串死亡事件發(fā)生的‘小孩’,也是侏儒?
岑今仔細(xì)觀察,果見那鼓掌興奮的‘小孩’皮膚松弛,四肢比例古怪,和侏儒一模一樣,他就說再離譜也不會帶小孩看這種詭譎驚悚的表演。
小孩子承受能力低,易受驚嚇,自控能力差,歇斯底里的尖叫哭泣恐怕會打擾觀眾欣賞表演的心情。
人魚吃掉兩個人類和精靈開始發(fā)生畸變,爬進(jìn)破爛的貨箱里,觀眾不滿的呼聲漸高,要求移開貨箱,親眼看人魚變異的樣子。
馬戲團(tuán)團(tuán)長多次請求諾倫、利德曼夫人他們就此要求的回應(yīng),但是通話另一端都是忙音,不得已只好命人搬開貨箱,好在人魚處于畸變虛弱期,沒有攻擊工作人員。
于是眾人直勾勾盯著人魚的畸變過程,看著它分泌出大量白色潮濕的液體,逐漸形成一張粘膜包裹住軀體,接著手腳發(fā)生明顯的扭曲,骨骼生長,刺破皮肉的聲響尤為清晰,人魚痛苦的慘叫成為興奮劑,刺激著觀眾名為愉悅的感官。
岑今盯著手機:“時間快到了。”
人魚沾滿鮮血和粘液的手臂穿破黏膜,像蛻變的蝴蝶從蟲蛹里爬出來,渾身赤裸,還有血液和粘液,猶如新生兒,上身曼妙而五官精致迷人,端看上半身毫無疑問是個尤物,但下半身卻是電鰻的尾巴,足有六七米,魚尾兩側(cè)生有薄薄的膜,像蛻下來的蛇皮,蜿蜒著鋪滿地面。
上半身像神,下半身是怪物,美丑如此涇渭分明,無端產(chǎn)生奇詭惑人的吸引力。
觀眾著迷而可惜地望著人魚,它如此美麗、如此怪異,絕對是最好的收藏品,可它是籠獸斗的勝出者,注定被當(dāng)成祭品獻(xiàn)祭。
還是獻(xiàn)祭得到的財寶價值遠(yuǎn)大于收藏品。
岑今:“打開鐵籠——”
收到訊息的巫雨潔按下開關(guān),鐵籠哐當(dāng)重響,緩緩下降,觀眾由惋惜到愕然,再到不解,交頭耳語,討論為什么收起鐵籠,難道不怕人魚攻擊?諾倫他們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想拿他們當(dāng)怪物食物?
惶惶不安的情緒感染著人群,只是多年來的高人一等、玩弄人命、蔑視怪物的傲慢心態(tài)使他們停留原地,等著諾倫出來給個交代。
岑今和丁燳青靠近舞臺,抓住下降至一半的鐵欄翻越過去,從邊角進(jìn)入,暫時沒被觀眾發(fā)現(xiàn)。
隨人群不滿暴增,空中的紅月和白月交錯,逐漸重疊,投下來的一縷紅光明亮不已,空氣中似乎有危險的存在接近,剛畸變結(jié)束的人魚非常暴躁,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句:“人魚肉長生不死!”
岑今心臟猛地一跳,回頭看向觀眾席,那兒烏漆墨黑,根本看不清人類面孔,此時人群異常,也聽不出聲源,愣怔一瞬,又聽那道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出來:“吃人魚肉長生不死!吃人魚肉返老還童!”
“長生不死。”
“返老還童。”
密密麻麻的聲音不斷重復(fù)兩句話,匯成聲浪,撲面而來,最終在所有人的大腦植入一個行動指令:吃人魚肉。
人群暴動,接二連三起身,撲向舞臺中心的人魚,不懼其戰(zhàn)斗力,拼死也要撕咬下人魚身上一塊肉,像被蠱惑了一樣,異常瘋魔。
丁燳青扯住岑今的手腕:“走!”
兩人被紅光吞沒,三四秒后,紅光消失,后方有觀眾涌過來,沒人保有理智,沒人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在他們面前消失,鮮血和慘叫淹沒舞臺。
瘋狂、失智,宛如最原始的斗獸場。
2020年的幽靈船行駛進(jìn)大西洋冷水域,進(jìn)入赫赫有名的骷髏海岸,此時海面暴風(fēng)獵獵,海浪、漩渦和暗礁像神出鬼沒的殺手不斷刺殺幽靈船。
船上剩余五六十名幸存者和尋仇而來的怪物朝演藝廳這邊走來,岑今和丁燳青出現(xiàn)在演藝廳的舞臺中央,頭頂空中飛人表演的秋千上,坐著蘇珊。
她安靜地望著岑今和丁燳青兩人,眼珠子轉(zhuǎn)動一圈,落在黃毛身上:“20年過去,你們沒有變老,還是那么年輕,一條皺紋都沒長……你們吃了人魚肉,對不對!”
名為問話,實為一錘定音的肯定句。
蘇珊認(rèn)定岑今和丁燳青吃了人魚肉,跟當(dāng)初那群游客一起消失:“這二十年來,你們?nèi)チ四模俊?br />
岑今心生疑惑,她竟不知情?
前四次時空交錯,尚可當(dāng)她碰巧沒有沐浴在紅月下,但這次時空交錯,她分明就在紅月下方,被紅光籠罩卻沒有經(jīng)歷時空交錯?
這點異狀很快被拋之腦后,蘇珊質(zhì)問:“你們剛才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幽靈船是不是有一個異空間共存?當(dāng)年消失的人類是否就在異空間里?”
岑今思索中,丁燳青先一步回答:“是。”
蘇珊冰冷地注視他們,半晌才說道:“我早該想到的……諒你們沒膽欺騙我。”
岑今笑了笑:“我做人做事都講究誠信,話說回來,該不會我失蹤的二十年里,你以為我欺騙你?”
蘇珊冷哼一聲,默認(rèn)了。
“要不是20年后的幽靈船被克羅爾家族回收、重修,投入使用,我早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殺了你!”
直到幽靈船被克羅爾家族回收的那一刻,蘇珊才勉強相信岑今的合作誠意。
“不過,”蘇珊語氣充滿狐疑:“為什么前幾次見面,你們表現(xiàn)那么陌生,好像根本不認(rèn)識我一樣?”
岑今:“一時沒想起來。”
丁燳青:“我們20年來處于一個空茫虛無的異空間,沒日沒夜地行走就是走不出異空間里的迷霧,不時伴隨人魚蠱惑神智的歌聲,記憶混沌,什么都記不得了。
還是回到幽靈船之后,我們的記憶才逐漸被喚醒。”
蘇珊:“是嗎?”
岑今:“我們不老的臉和突然出現(xiàn)、消失,已經(jīng)說明事實,何況你被困幽靈船、我們被困異空間,同病相憐,欺騙你又沒有好處。”
蘇珊:“要不是你當(dāng)初游說我和克羅爾家族合作,我怎么會被困幽靈船20年,還變成一只可悲的怪物!”
岑今冷笑:“開什么玩笑!別把爛攤子推我們身上,我記得我消失之前,奇幻夜暴動,而你們一聲不響,難道不是你們犧牲觀眾席的所有人?你敢說幽靈船所有游客不是犧牲品?”
蘇珊語噎,幽靈船游客當(dāng)然是犧牲品,但奇幻夜暴動怎么會是他們動的手?
丁燳青冷聲質(zhì)問:“當(dāng)時有人說吃人魚肉能長生不老,聲音具有蠱惑性,不是你們干的?”
蘇珊反駁:“怎么可能!”
丁燳青:“只有你們最了解幽靈船,不是你們還有誰?”
蘇珊惱怒:“如果是我們干的,我們怎么會死在那一晚上!”
丁燳青:“你們死了?”
蘇珊沒好氣:“口誤,沒死成,但是生不如死。你看看我,”她撕開臉上的人皮,露出里面白色的肉塊,跟黑水里偷襲岑今的‘大白蛋’一樣。
“我變成了怪物!”
她咬牙切齒,充滿恨意地說:“我們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幽靈船一片狼藉,所有人消失無蹤,只余留一些鮮血,海面漆黑,我們被困死在永夜里,日復(fù)一日,那只該死的船靈還試圖攻擊我們。
肚子餓,我們不得不喝利德曼夫人的骨湯……最后發(fā)生異變,利德曼夫人仗著她還有一個小情人,霸占動力艙,不準(zhǔn)我們再碰骨湯。
那骨湯就是毒品!
我們只能千方百計喝一口骨湯,可是二十年!怎么熬下去?!
羅賓熬不下去,溜進(jìn)箱房喝那群貨箱怪物的血液解癮,因為那群怪物喝骨湯異變,血液、身體水分都含有骨湯,我本來也想進(jìn)去搶,卻親眼看著羅賓被那群怪物吞噬、同化,最終變成箱房里的貨箱怪物之一。”
岑今:“你老板呢?”
蘇珊:“我就是他,洛基是我。”
岑今早已知道,裝才知道:“那時候你就開始騙我,你還騙我進(jìn)動力艙,還鎖門,利用利德曼夫人和她的小情人殺我!”
蘇珊輕慢地說:“瑪麗的小情人和我是同盟,她應(yīng)該有讓你來找我。”
岑今:“你們背著利德曼夫人合作?”
蘇珊、也就是洛基,說瑪麗的小情人恨不得利德曼夫人死,她不過順?biāo)浦邸?br />
岑今:“過去的合作條款廢除,那么你現(xiàn)在的訴求是什么?”
蘇珊:“和你們一樣,離開幽靈船。”
岑今:“怎么離開?”
蘇珊:“再進(jìn)行一次籠獸斗,斗出籠獸王,喂養(yǎng)船靈,等它放我們離開無盡的永夜,再殺了船靈、炸毀幽靈船!永絕后患!”
岑今手肘推了推丁燳青:“你覺得如何?”
丁燳青:“哪來的籠獸?”
蘇珊:“利德曼夫人和羅賓。放心,我拿走利德曼夫人的骨湯,羅賓想要骨湯,利德曼夫人也想要回去,他們都會過來。”
丁燳青和岑今淌過黑水,來到觀眾席,蘇珊從秋千上跳躍下來,進(jìn)入包廂里,打開機關(guān),升高舞臺,與后臺分割,形成圓柱體,表面鋼鐵墻下降,露出一層透明玻璃,玻璃下方則有無數(shù)機關(guān),還有五艘可容納一百多人的現(xiàn)代化封閉式救生艇。
蘇珊:“下面有機關(guān)可將救生艇輸送到海面并與游輪脫離,克羅爾翻修幽靈船時,唯一正確的決策。我們可以利用救生艇脫困,炸毀幽靈船。”
她又按下機關(guān),圓柱舞臺又有一層鋼鐵墻下降,露出中間挖空的部分,裝滿鏡面和船艙燃料,鏡面涂了啞光顏料,不是蘇珊主動告知,岑今兩人恐怕認(rèn)不出那是鏡子。
“鏡子能封鎖船靈的行動,本體是一截不能動的龍骨,堅不可摧,但是船靈進(jìn)食的時候會完全脫離龍骨,那時就能封鎖船靈,徹底殺死它。”
岑今聽到丁燳青輕笑,手腕還被捏著,手掌軟肉處被捏了捏,又聽丁燳青說:“好。不過有個要求,船上的活人得救。”
蘇珊:“原來你們還是個人。”
無視她的嘲諷,丁燳青說:“給我們兩分鐘時間,召集所有活人。”
蘇珊輕飄飄說:“別讓瑪麗和羅賓看見,他們現(xiàn)在對新鮮的人頭異常感興趣。”
丁燳青回答明白,便拖著岑今離開。
行走在陰暗狹窄的廊道,岑今說:“蘇珊恐怕忘記她20年前在洗手間對我說,船靈在演藝廳全知全能。”
船靈既然在演藝廳全知全能,蘇珊還當(dāng)著它的面說殺死它,玩呢?
“我也不覺得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老李、巫雨潔他們沒利用鏡子殺死船靈。”岑今皺眉不解:“但20年后的船上,確實還有船靈,我在客房區(qū)的廊道受襲。”
丁燳青:“1999年的客房區(qū)廊道怪物是船靈,2020年遇見的,不一定是。你親眼見過當(dāng)時襲擊你的船靈嗎?”
“沒有。”岑今思索道:“還有誰會假冒船靈?利德曼夫人守著她的骨頭湯,沒這必要,箱房怪物和羅賓合二為一,如果是他自導(dǎo)自演,能從中得到什么利益?
思來想去,他們倆都沒必要假冒船靈,剩下只有蘇珊最可疑。”
丁燳青:“她行事自相矛盾,也只有她有假冒船靈的動機。”
“說說。”
“維持平衡。利德曼夫人和她的小情人,羅賓和貨箱怪物,彼此實力相近,只有蘇珊依靠偽裝艱難存活,從不敢正面迎敵,無論是偷偷摸摸溜進(jìn)箱房還是動力艙,都利用伊萬和你才敢進(jìn)去,說明她本身實力不濟(jì),害怕被利德曼夫人和貨箱怪物殺死,所以假裝船靈,威懾利德曼夫人和貨箱怪物。”
“他們對船靈有一種恐懼感,不敢靠近演藝廳,不會知道船靈已死的真相,自然會忽略蘇珊,而偽裝本就是她的能力,畸變成怪物似乎也是朝著偽裝的方向進(jìn)化。”
“那她還想繼續(xù)籠獸……為了讓利德曼和羅賓自相殘殺?”
“或許。”
兩人走出陰暗的廊道,迎面走來一群人,面色驚惶,或拿著智能手機、或抱著攝像機,差點攻擊丁燳青和岑今,還好有伊萬站出來阻止。
“是自己人,鎮(zhèn)定。”伊萬跑過來,“兩位大佬,接下來怎么做?能去演藝廳找救生艙了嗎?”
岑今:“你回來了?”
伊萬點頭,說他當(dāng)時意識到演藝廳就在隔壁,找江白平措說清楚就被放離大堂,被紅月送回來,剛好撞見匯聚而來的同行。
岑今:“回演藝廳,先躲包房里。”
七八十個活人惶恐不安地穿過廊道,聽從安排躲進(jìn)為數(shù)不多的包房里,剛進(jìn)房便聽貨梯隆隆響,不過一會兒打開,先是一座巨大的黃白色肉山擠出電梯,緩緩爬向觀眾席。
包房里有人小聲驚呼:“這是什么?”
觀眾席上的肉山頓時停止挪動,猛地彈射出兩條橡皮狀的觸手穿破包房,擦過那名驚呼的網(wǎng)紅臉頰邊,牢牢吸附著墻面。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臟狂跳,驚恐地看著這兩條肉色觸手,表面粗糙,皮肉組織一頓一頓地收縮,盡頭是巴掌大的吸盤,待它緩緩收回去,還能看到吸盤張開的瞬間露出里面一圈又一圈的密集牙齒。
死里逃生的網(wǎng)紅軟倒在地,尿了一地,臉上都是嚇出的汗水和淚水。
肉山繼續(xù)往前走,挪動間露出一個人類大小的頭顱,沒有頭發(fā)和五官,只有耳朵,全是耳朵,聽覺異常靈敏,怪不得襲擊網(wǎng)紅。
這時舞臺中央提吊出一個圓桶,桶里裝載散發(fā)異香的骨湯,肉山頓時躁動不已,蠕動速度加快,爬向舞臺。
與此同時,另一臺客梯打開,身著紅裙的利德曼夫人大步走出,四下嗅聞,注意到頭頂?shù)膱A桶。
下一刻,圓桶傾斜,倒下大量骨湯。
利德曼夫人發(fā)出凄厲的吼叫,直接跳躍至舞臺中央,落在肉山身上不停撕咬:“我的湯!我的!該死的垃圾、殘廢,不準(zhǔn)碰我的湯!”
肉山興奮得顫抖,不顧利德曼夫人的撕咬,伸出無數(shù)觸手張開滿是牙齒的口器吞咽灑落下來的骨湯,氣得利德曼夫人發(fā)出憤怒的吼叫,下手更為凌厲狠辣。
紅月的光輝灑落舞臺,而籠獸見血見肉的廝殺點燃生物體內(nèi)原始的好斗基因,仿佛羅馬斗獸,仿佛西班牙斗牛,丑陋恐怖的怪物和著鮮血、骨湯,和那紅月、永夜,和那飄零二十年的幽靈船,在茫茫無邊的大海,形成怪誕詭奇的戲劇。
恍惚間,與1999年的奇幻夜重疊,瘋狂的觀眾撲上去咬殺人魚,被剖開胸膛,還硬生生撕下人魚身上一塊肉,被擰下頭顱,最后的神經(jīng)反射卻是咀嚼人魚肉。
最后的結(jié)果兩敗俱傷,人魚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半邊臉精致美麗,半邊臉白骨森森,兩三百名觀眾殘缺不全的尸體鋪遍舞臺,黑色的鮮血蜿蜒成小河,流落舞臺,形成一條烏黑黏稠的水渠。
循聲追去的李道一只見到異變的黑皮怪,那個利德曼夫人的小情人?
她背著魔畫,那畫還釘著一把唐刀,由于岑今施加其上的重力,致使黑皮女人被壓得幾乎匍匐在地。
“是你蠱惑觀眾吃人魚肉?”李道一不動聲色地逼近,“你不是痛恨怪物?為什么還跟吃人的怪物合作?”
“魔畫蠱惑我,蠱惑觀眾。”頓了頓,黑皮女人說:“不過,獻(xiàn)祭失敗,船靈會失控。”
魔畫為什么蠱惑觀眾吃掉人魚肉?
不會傳說是真的,人魚吃掉阿喀琉斯的肉,所以被制成魔畫的阿喀琉斯恨人魚,看到人魚就蠱惑觀眾吃掉人魚肉?
李道一:“失控的船靈難以對付,我們必須在它進(jìn)食期間趁機殺死。”
黑皮女人:“龍骨堅不可摧,船靈殺不死,洛基是謊言之神。”她說話斷斷續(xù)續(xù),既受魔畫影響,又受畸變困擾,勉強維持人性。
李道一:“你意思是說,蘇珊和洛基合伙騙我們,并沒有合作的誠意?”
黑皮女人:“瑪麗,說過,幽靈船、奇幻夜和獻(xiàn)祭……最初是洛基提出來,藝術(shù)長街和畫廊區(qū)屬于羅賓,箱房屬于諾倫,蒸汽室屬于瑪麗,演藝廳……屬于洛基。”
李道一:“船靈和洛基屬于同伙?”
黑皮女人:“丁燳青請我?guī)兔ΓT船靈,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關(guān)系匪淺……什么樣的關(guān)系,我還不知道。”
李道一幫她搬開魔畫,黑皮女人沒有攻擊,縱跳進(jìn)通風(fēng)口,蹲在那里凝望李道一。
“真好,你們還是人。”黑皮女人不無羨慕地感嘆:“我有時候突然想撕開人類青色的血管,理智的時間越來越少。”
“丁燳青和你私下聯(lián)系?”
“他救過我,有能力殺死瑪麗,銷毀幽靈船,我愿意幫他。”
李道一看了她半晌,才發(fā)現(xiàn)她五官很美,充滿野性,假如出道,或許能成為巨星:“我有幸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女士?”
“艾莉克。”
說完便消失。
李道一原地停留幾秒,驀地轉(zhuǎn)身奔向包廂,里面只有諾倫、利德曼夫人和羅賓,洛基不翼而飛,巫雨潔和龍老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
他試探利德曼夫人和羅賓的鼻息,確定他們還活著,到諾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死了。
居然死了?誰殺的他?
是洛基?為什么專門殺諾倫?還是趁機殺三人,沒來得及殺其他兩個?
正思索間,巫雨潔和龍老板回來,李道一問:“發(fā)生什么?”
巫雨潔:“觀眾席暴亂吸引我們兩個的注意,沒發(fā)現(xiàn)洛基醒來,悄悄擰斷諾倫的頭顱,還想殺死其他兩個,被我們發(fā)現(xiàn)就跑了。
他很熟悉演藝廳的結(jié)構(gòu),鉆進(jìn)一面墻就甩脫我們。”
李道一將剛才遇到艾莉克的事情說出,龍老板覺察不對:“她知道洛基有問題,還在20年后讓岑今找洛基?”
巫雨潔:“洛基擅長偽裝和謊言,20年跨度那么長,說不定哪一時刻策反艾莉克或騙過她,至少這一刻的艾莉克沒被騙、也沒撒謊,站在我們這邊。”
龍老板:“你們過來看。”
巫雨潔和李道一趕緊過去,見舞臺和觀眾席地面裂成兩半,有隆隆聲響,還伴隨低沉的獸吼,隱約可見地面有一架古代龍骨裸露出來,看到舞臺的慘狀,便有怒吼聲發(fā)出。
整個演藝廳都在搖晃,船靈回到龍骨本體,東闖西撞,猛地撞向后臺墻體,沙石和木屑滾滾落下,隱約聽到人類的尖叫聲,三人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面就是大堂。
八百多人和江白平措就在那里,船靈嗅聞到人氣,準(zhǔn)備將吃不到飯的怒氣撒在他們身上。
三人當(dāng)即跳下觀眾席,阻止船靈。
巫雨潔刀劍在手,一招刀罡劍煞砍向龍頭,成功轉(zhuǎn)移船靈大半仇恨,龍老板立于高空,抽取大海水壓重重砸落龍骨,李道一手臂肌肉虬結(jié)、青筋暴突,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十萬重壓的唐刀,猛朝龍骨中間砍下去。
但他們的攻擊只能在龍骨上留下刀痕,并不能徹底摧毀龍骨,因為龍骨固若金湯,根本無法被摧毀。
龍老板死死壓住龍骨,巫雨潔和李道一負(fù)責(zé)攻擊,船靈卻在此時離開本體,化為無處不在的存在,出其不意地攻擊三人,打斷他們的合作和壓制,將三人逼到舞臺中央,重新合上鐵籠。
三人背對背,警惕四面八方。
巫雨潔:“該不會要我們自相殘殺?”
龍老板:“想得美!”
李道一:“我劈斷鐵籠,老龍去找鏡子,到時候我和巫雨潔一起將船靈引入鏡子。”
巫雨潔皺眉:“洛基的話可信?”
李道一:“謊言都是七分真三分假,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目前只剩下這一個選項。”
龍老板:“別磨蹭了,快開工!”
李道一劈裂鐵籠,龍老板奔向出口,觀眾席的座椅唰唰搖動,飄至半空,化成一只西方噴火龍,張開血盆大口沖龍老板咆哮,空氣肉眼可見地扭曲。
龍老板舉起拳頭,憑空跳躍,一拳挾裹十萬重壓砸下去,將龍頭砸偏,落至其龍背,飛快奔向出口,朝洗手間跑去。
船靈扇動翅膀,甩著尾巴,演藝廳如狂風(fēng)過境,一片狼藉,木板、殘肢和血水全部飄向半空,朝巫雨潔和李道一撲過來。
巫雨潔飄至半空,長發(fā)飛揚,面孔艷若桃李、冷如冰霜,刀劍比作十字:“刀罡劍煞·阿修羅。”
刀罡劍煞織成天羅地網(wǎng),自下而上,削落地面、墻體一寸寸如柳條似的木條,灌入兇煞至極的刀氣、劍氣,四面八方包圍船靈,鋒利無比的木條形成百萬箭陣,以迅雷閃電之勢擊向船靈,專門往縫隙里鉆,殺傷力和破壞力超強,船靈制造而成的西方龍霎時分崩離析,寸寸皴裂。
猛地爆炸,散落一地的木塊鐵片。
船靈脫離龍身,回到龍骨,剛一回神,迎面就是李道一雷霆電擊般的攻擊,不至于死亡,卻有實質(zhì)的疼痛如雨點落下己身,迫得它的船體發(fā)出不堪忍受的呻吟聲。
巫雨潔配合李道一,不給船靈喘口氣的機會,打得它既無還手之力,又無法躲避回?fù)簟?br />
船靈在龍骨一時,龍骨遭遇的攻擊就會反彈回它身上,除非它脫離龍骨,而巫雨潔和李道一的目的就是將船靈打得抱頭鼠躥,以至慌不擇路。
龍老板搬來兩面長寬都在兩米的鏡子,靠著墻面擺放,扯下墻面垂下的幕布包裹,沖巫雨潔和李道一大喊:“別讓船靈過來!”
疼得想打滾的船靈一見那面木質(zhì)墻便扭動身體,掙扎著準(zhǔn)備撲過來,李道一和巫雨潔做出竭力阻攔的姿勢,連龍老板也舉著拳頭打過來,后方的墻壁被鑿開一個兩米高的洞,江白平措進(jìn)來,一見雙方打得水深火熱,二話不說打殺過來。
兩個人類已打得船靈痛苦不堪,再來兩個,龍骨不會被打碎,它也會被疼死!
船靈不管不顧地沖向墻體,速度快如電光。
就在它快撞進(jìn)墻面的時候,龍老板拉下幕布,由于此前視角問題沒發(fā)現(xiàn)這兒有幕布,這下一動作才看見,順勢瞧見克星鏡面,船靈恐懼得發(fā)出響徹寰宇的尖叫。
慌亂想拐彎逃躥,然而速度太快,連急剎車都來不及便狠狠撞進(jìn)鏡面,船靈困死其中,大量白霧充斥鏡子里,不斷做出各種恐怖形態(tài)發(fā)出咆哮,做著捶打鏡面的動作試圖出來。
龍老板四人站在鏡子前欣賞驚慌失措的船靈:“打碎鏡子是徹底殺死船靈,還是會放出它?”
巫雨潔摁著疼痛的手腕,抹掉唇邊的鮮血,面無表情說:“我不敢試,你們敢嗎?”
李道一:“沉入大海深處,讓它永遠(yuǎn)囚困在挪威海。”
“啊——”船靈發(fā)出刺痛耳膜的尖叫。
江白平措:“我同意。”
于是他們將鏡子沉入挪威海,船靈永遠(yuǎn)被困在深海深處,除非哪一天被打撈起來,不過可能性注定很低。
他們搬出藏在舞臺下方的救生艇,只有六艘,比想象中少太多,每一艘最多坐25人,根本不夠八百人用。
帕特掙開人群走過來,看了看他們身上的傷口和狼藉的演藝廳,還有無數(shù)殘肢,沉默片刻,聰明的沒有過多詢問,而是提起最重要的問題:“你們是準(zhǔn)備讓所有人乘坐救生艇離開?不能將船開進(jìn)港口?”
“如果你們害怕被發(fā)現(xiàn),可以先行離開,我們保證什么話都不多說。”
他后面的人類紛紛開口:“我們保證替你們保密。”
李道一等人回望,只說會考慮,便走到一旁商量:“箱房還有沒被殺光的怪物,洛基居心叵測,躲藏在某個角落,隨時可能反殺我們。”
“只有我們四個的話,還好解決,八百多人是最大的掣肘,不能隨便賭。”
“公海信號時有時無,船內(nèi)發(fā)送信息能接收,聯(lián)系機構(gòu)的信息卻發(fā)不出去,不然就能聯(lián)系最近的國家盡快派遣船只救援。”
“別忘了結(jié)局是幽靈船和一千多人共同消失,目前死了兩三百人,只剩下八百多,要么死、要么消失,你們說接下來發(fā)生什么才導(dǎo)致幽靈船和這八百多人一起消失?”
“你們可能沒注意到一件事,因為我們沒穿越時空,所以有些矛盾點可能沒發(fā)現(xiàn)——”李道一環(huán)顧三人面孔,壓低聲音說:“幽靈船和一千多人都失蹤了,那么伊萬怎么清晰描述出奇幻夜當(dāng)晚發(fā)生的事情?網(wǎng)紅怎么能清晰說出畫廊室出現(xiàn)三十八具尸體?”
“伊萬跟蘇珊在一起,蘇珊有可能是洛基,有可能是她親口告訴伊萬,也有可能伊萬和她是同黨。”巫雨潔如是猜測。
“至于那個網(wǎng)紅直播……”相差兩個小時的不同空間,20年后的幽靈船里,丁燳青說道:“他當(dāng)時被魔畫蠱惑,說出來的畫廊室三十八具尸體或許是魔畫借他之口,故意渲染恐怖氣氛,動搖我們的理智,好趁虛而入。”
岑今看向面色如常的伊萬:“這群主播從踏上幽靈船的那一刻開始,神智就被蠱惑,真假不分,他們的認(rèn)知和說出口的話,或許連自己都分不清。”
舞臺中央的利德曼夫人和肉山羅賓廝殺正酣,沒空理會發(fā)出聲音的丁燳青和岑今。
“船靈在20年前就被消滅,洛基假造出船靈恐嚇利德曼夫人和肉山羅賓,維持平衡,保護(hù)自我,而她畸變成詭異,擺脫重病纏身的過去,應(yīng)該滿足于此,不想做回人類,但她又想打破被困幽靈船的僵局,所以利用了我們。”
丁燳青:“利德曼和羅賓自相殘殺,要么她當(dāng)漁翁得全利,但沒必要留我們在這兒,我們會打擾她趁機收割那兩只詭異的命。她騙我們還有船靈,還要一只籠獸王,有沒有可能的確想養(yǎng)出一只籠獸王?”
岑今:“籠獸王兇猛,她養(yǎng)出來被吃嗎?”
丁燳青:“如果是她想吃呢?”
岑今瞇起眼,聲音輕如柳絮:“日新月異,磁場扭曲,污染嚴(yán)重,難免滋生新的船靈。”
丁燳青:“洛基,謊言之神,騙子的祖宗,我們想騙她,焉知她不是也想騙我們?我和艾莉克私下聯(lián)系過,請她以她本人的名義拉攏船靈,偶然發(fā)現(xiàn)船靈和洛基、蘇珊這兩個身份的關(guān)系匪淺,有些親密,利德曼夫人他們每一個都有管理的區(qū)域,洛基應(yīng)當(dāng)也有。
他管理著演藝廳,又有著極為渴望的健康,難免和船靈有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岑今:“你沒跟我說。”
丁燳青撓了撓岑今的掌心說:“以防萬一,我擔(dān)心有監(jiān)視。”
岑今倒沒生氣,只哼笑:“我以為我騙過洛基,分裂他們四個,想讓他們先內(nèi)斗,結(jié)果反被利用……不過他應(yīng)該不知道時空交錯,否則早就回到過去做點什么了。”
丁燳青慢悠悠說:“看似被騙,收獲可不小。”
岑今:“?”
還沒發(fā)表疑問,蘇珊便過來,釋放友好信號:“很快就能解決瑪麗和羅賓,離開幽靈船,離開被囚困二十年的牢獄,我真期待。”
她適時露出興奮難抑的克制表情,搓了搓手,舔著嘴皮猶豫道:“我們的合作快結(jié)束,我現(xiàn)在變成怪物,不需再跟克羅爾家族繼續(xù)合作,等離開幽靈船,準(zhǔn)備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住,需要一點錢……”
岑今:“沒錢,不借。”
蘇珊:“不是借錢,我和瑪麗他們有一筆共同存起來的錢,不多也不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只是取出來需要信物。信物就是四枚維京時期的古金幣,能不能還給我?”
岑今恍然大悟:“古幣啊,我沒帶在身上。”
蘇珊:“在哪?”
岑今:“藏起來了。”他目光轉(zhuǎn)移:“勝負(fù)分出來了,籠獸王居然是肉山羅賓——好像沒什么意外。”
在他們聊天之際,籠獸斗的結(jié)果分出來,實力強盛又喝下大量骨湯的肉山羅賓勝出,正大快朵頤地吃著利德曼夫人。
當(dāng)年共同發(fā)家致富的合作伙伴,如今一個被細(xì)嚼慢咽,一個不人不鬼,也是被吃的宿命,算是償還他們當(dāng)年禍害無辜人命的罪孽。
肉山羅賓吃完利德曼夫人,像當(dāng)年的人魚那樣進(jìn)入畸變虛弱狀態(tài)。
岑今:“洛基,船靈什么時候出來?”
蘇珊的聲音自左后方傳來:“你們知道船靈怎么來的嗎?”
岑今:“愿洗耳恭聽。”
大概是寂寞二十年終于來到成功的最后一刻,蘇珊犯了所有反派的通病,突然爆發(fā)無比強烈的傾訴欲。
“不知道是不是亡魂千百年徘徊此地留下的不甘和怨恨尤為強烈,所以需要找一個有過慘烈歷史的船冢,年代要足夠久遠(yuǎn)。
我們當(dāng)年幸運,找到維京海盜時期的船冢,爆發(fā)過無數(shù)次海戰(zhàn),深海底下白骨森森,而在無數(shù)船冢中,我一眼看中那艘‘無骨人’,對,就是歷史中臭名昭彰的海盜船。
我用它的龍骨制作一艘新的船只,試圖制造有應(yīng)必求的船靈——因為我有一個人類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
“但我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諾倫找上門,告訴我他有辦法養(yǎng)出船靈,于是拉來利德曼夫人和羅賓,養(yǎng)出無數(shù)小可愛,再讓小可愛一遍遍廝殺,嘗試了十年,最終那只勝出的籠獸王百里挑一,絕無僅有,然后我們獻(xiàn)祭了它。”
第236章 死之國(1)
岑今:“抓住她!”
不必提醒,丁燳青已然動手,但蘇珊無所顧忌暴露身份,顯然早有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就跳下包廂,朝舞臺飛奔而去,剛一落地便旋身對著跑過來的丁燳青和岑今一笑,接著按下手中遙控器。
轟隆!
爆炸聲震天響,濃煙滾滾,火光沖天,自演藝廳的基座下方和外圍的餐廳、歌劇廳開始熊熊燃燒,蘇珊竟在這幾個地方安裝炸藥,潑了易燃的柴油和燃料,一點火星便如燎原之火,勢不可擋。
一旦火勢燒到演藝廳,點燃舞臺圓柱內(nèi)部的柴油和燃料,將以舞臺為中心發(fā)生二次大爆炸,不僅燒死八十多個活人,連救命的救生艙也會被炸毀。
濃煙涌入電梯井,通過門窗縫隙涌入封閉的包廂內(nèi),躲藏里頭的八十多人受不了,連滾帶爬跑出來,咳嗽聲驚動畸變期的肉山羅賓。
但肉山羅賓處于虛弱期,張牙舞爪不過虛張聲勢。
蘇珊按下遙控器第二個按鈕,舞臺邊緣的圓孔伸出堅固的鋼鐵長柱,合成一個金屬籠子,格擋丁燳青兩人,而后來到肉山羅賓跟前,抓起一塊肉便硬生生啃噬起來。
她不要被困永夜,不要做一只隨時會被吃掉的怪物。
她要離開,去那個地方。
丁燳青:“我對付她,你一個人救他們能行嗎?”
岑今甩了甩手,下蹲,猛地彈跳至金屬籠之前,五指成爪,堅硬的鋼鐵頓時彎出一個可供成年人通過的洞,雙腳落地,轉(zhuǎn)頭對丁燳青說:“她的人頭就別跟我搶了。”
火焰燒毀木質(zhì)墻板的嗶啵聲一聲又一聲,海風(fēng)灌進(jìn)來,橙紅色的火焰猛躥三尺高,視角錯位之下,岑今仿佛站在火焰里,揚起的衣角仿佛與火焰共舞,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瘦削高挑,笑眼自信,鮮明盛烈,像灼灼其華的少年人,相信世界之巔就在他們的腳下,耀眼到無法忽視。
岑今像一輪小太陽,新生誓師大會當(dāng)天遲到,開著一輛據(jù)說路邊遇到的挖掘機橫沖直撞,給一眾師生留下深刻印象。
而他本人受華夏特遣機構(gòu)親自推薦入學(xué),誰也不知道他一個無父無母的普通人究竟怎么接觸到神秘的特遣機構(gòu),還被特別關(guān)照、重點推薦。
反正當(dāng)天就被校長笑瞇瞇請上臺聊一兩句遲到心得,他就真在臺上嘮起嗑來,從剛下飛機被偷行李到抓小偷,深入當(dāng)?shù)貛团蓜萘Γ瑤椭界P除黑手黨,結(jié)果截下墨西哥黑手黨走私的幾百公斤新型毒品,被列入黑名單,天價懸賞,不得已接受警方保護(hù),轉(zhuǎn)換路線,千辛萬苦躲避殺手,但是開學(xué)報道日期越來越近,總校地址和他們從事的特殊行業(yè)需要保密,所以必須同時甩脫追殺和保護(hù)。
好不容易甩脫黑手黨的追殺和FBI的保護(hù),卻在一家公路餐館就餐時,遇到癮君子開車撞到旁邊的加油站,導(dǎo)致代步車輛炸毀,徒步走了幾公里,遇到拖拉機,求司機載一段路。
旅程中,他自稱會魔術(shù),為拖拉機司機表演神秘的東方魔術(shù),司機被驚艷,大方借出鎮(zhèn)宅之寶的挖掘機,要求三天之內(nèi)歸還。
這就是他錯過校車接送、誓師大會遲到的原因,過程險象環(huán)生、離奇古怪還一波三折,還拿出警徽、手槍和車牌號等證據(jù)佐證,最重要是那輛挖掘機,它像擎天柱一樣帥氣。
故事逼真,聽得全校師生全神貫注,大為驚嘆,敬佩不已。
結(jié)果他最后來一句陳詞總結(jié):以上內(nèi)容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開學(xué)第一天耍了全校師生,至今還被反復(fù)鞭尸,師長當(dāng)反面教材,學(xué)生則引為傳奇,意圖效仿,沒人成功。
別人都當(dāng)是岑今想一鳴驚人的謊言,丁燳青卻知道那里面有大半事件真實發(fā)生,比如一開始進(jìn)入青少年黑道,發(fā)現(xiàn)青少年被騙運毒,干脆深入當(dāng)?shù)貛团桑贿厖⑴c走私,一邊聯(lián)系警方當(dāng)臥底,最后一鍋端。
嚇得某些老幫派里幾個想做白面生意的派系趕緊縮回腳,老老實實洗白走正道,無意間促進(jìn)一些老幫派比如唐人街黑手黨的洗白脫黑之旅。
不過那時的丁燳青看不上岑今,行事謹(jǐn)慎的他看不上太張揚的岑今,總覺得太嘩眾取寵,后來湊到一起,從小組作業(yè)到團(tuán)體賽到畢業(yè)實習(xí)……多次合作完美完成任務(wù),漸漸磨合,至如今契合若榫卯,反而由衷欣賞張揚自信的岑今。
有時,還會看呆。
丁燳青垂眼,慢聲細(xì)語:“沒人跟你搶,它屬于你。”榮光屬于你。
“?”
岑今心中有疑問,捉摸不定丁燳青的態(tài)度,只現(xiàn)在情況緊急,分不出心神揣摩其他,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匆匆奔向進(jìn)食中的蘇珊。
雙手在空中比劃撕裂的動作,將蘇珊和肉山羅賓撕開,肉山羅賓發(fā)出痛苦呻吟,伸出數(shù)條觸手纏住岑今的小腿,試圖絞碎、拖走并進(jìn)食。
但是剛纏住就仿佛被百萬帕水壓擠壓成薄紙,灰溜溜地縮回去,全程岑今沒給過一個眼神,揮手操控數(shù)根金屬桿彎折,齊齊發(fā)射,攻擊蘇珊。
蘇珊速度奇快,手腳并用,像豹子一樣圍著舞臺滿場奔跑,金屬桿擦過她的身體插進(jìn)舞臺,數(shù)次險險刺進(jìn)她的身體。
她身體化為虛影,或跳躍至金屬桿,無視地心引力地狂奔,或落在舞臺,穿過密集的金屬桿逃亡,身形一閃,上一秒遠(yuǎn)在舞臺邊緣,下一秒驟然出現(xiàn)在岑今跟前。
岑今步步后退,隨手拔起插在舞臺上的金屬桿便當(dāng)成刀劍斬向蘇珊,金屬桿于空氣中舞得虎虎生風(fēng),帶起片片殘影,蘇珊瞅準(zhǔn)時機,猛地抓住一根金屬桿,一腳死死踩住另一根金屬桿,迫近岑今,咧嘴一笑。
岑今心道不妙,眼角余光瞥見肉山羅賓的觸手猶如沙蟲迅疾襲來,又有異香縈繞鼻間,下一秒聽到嘩啦啦水聲,頭頂猛然灌下大量骨湯。
蘇珊一抬腿,松手,手肘順勢朝岑今面門狠力攻擊而來,岑今連忙躲避,不意正撞上后方的觸手,腰一用力,硬生生于空中扭轉(zhuǎn)弧度,脫離攻擊,但蘇珊早一步預(yù)料他的動作,魚一樣靈活絲滑溜到岑今身后,雙手繞過他的肩膀鉗制其胳膊,右手扼住下頷,迫使他張開嘴巴,仰頭去接那落下來的骨湯。
岑今瞳孔緊縮,被鉗制于身側(cè)的雙手迅速動作,超負(fù)荷使用超凡之術(shù),全舞臺的金屬管蠢蠢欲動,乍然唰唰匯聚于半空,形成金屬傘遮擋能使人畸變的骨湯。
又有一根金屬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過岑今耳邊,正中蘇珊面門,直接洞穿她的面中,將其釘死于舞臺。
岑今強撐著,操控多余的兩根金屬棍扎進(jìn)肉山羅賓的頭顱,其觸手掙扎兩三下便不動,而后錘向腹部、摳住喉嚨,試圖將不小心吞下的幾滴骨湯吐出來。
“嘻,嘻嘻……”
被金屬棍穿透頭顱,上半身后仰,沒落地的蘇珊還活著,發(fā)出嘲笑。
“你以為我想取代船靈,成為新的船靈嗎?”
“難道不是?”
岑今還算冷靜,抹掉鼻血和耳朵里滲出來的血,剛才催吐,吐出來的臟物也混有血絲,是超負(fù)荷使用重力帶來的副作用。
“那個制作船靈的獻(xiàn)祭儀式需要非常關(guān)鍵的一步,沒有那一步,嘗試再多次也沒辦法,你以為這二十年來,我什么都沒做?
我失敗了,無論是1999年的船靈獻(xiàn)祭,還是后來制作船靈的獻(xiàn)祭儀式,都失敗了。
但這次,我成功了。”
“你還做了什么?”
岑今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復(fù)盤整件事,蘇珊制作船靈想得到健康,卻在1999年最后一次獻(xiàn)祭失敗,反而成為怪物,被困幽靈船,蟄伏二十年等到這一次的時空交錯——她等的是克羅爾家族的翻修、新活人的上船,還是他和丁燳青的到來?
1999年的蘇珊堪破他的騙局,主動入甕,目的是為了健康的身體,不料獻(xiàn)祭失敗,幽靈船失蹤,這段時間里,她知道夢想破碎,放棄原來的目的,那么2020年的蘇珊,她一切行事的動機是什么?她換了什么目的?
蘇珊依舊對生命有著極強的渴望,但她現(xiàn)在無懼死亡。
明知是死,還要赴死,死亡一定有她的目的。
她必定透露過,越想得到越急切,越急切越要表現(xiàn)不在意,但一定會在某個時刻表現(xiàn)出來。
“那四枚古金幣有什么作用?”
蘇珊的身體開始抽搐,噴出大量鮮血,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注意到了……”
因為被算計,因為猜不到其目的,感覺被錯綜復(fù)雜的疑云包裹、算計的岑今,心中涌起煩躁,沒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蘇珊話中之意。
“你知道你們的失蹤、幽靈船的失蹤……究竟去了哪里嗎?”
這句問話讓岑今徹底肯定蘇珊不知道時空交錯的事。
“永夜……去了永夜,我們要跨過永夜,去那個地方,去往永生的地方。”
“什么地方?”岑今追問。
蘇珊剩下一只獨眼,眼里的光渙散:“我終于擺脫永夜……”光亮如風(fēng)中殘燭,完全熄滅,余留白煙裊裊。
死了?
岑今深感荒唐,徒然生出被卷入漩渦的、受人擺布的無力感,他以為解決幽靈船就要找出大boss,來一個最終決戰(zhàn)。
一開始以為是船靈、后來發(fā)現(xiàn)是蘇珊在背后設(shè)計一切,還以為她會吞噬肉山羅賓,成為最終大boss,雙方斗個你死我活,傷亡慘重,勉力險勝,結(jié)果輕飄飄地結(jié)束了?
蘇珊沒能吃掉肉山羅賓進(jìn)化,沒有拖著他們一同進(jìn)入地獄,透露幾句語焉不詳?shù)脑捑退懒耍?br />
虛幻得仿佛在做夢。
岑今甚至覺得船里還藏著真正的大boss,伺機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但是兇猛的火勢被丁燳青名為‘吞噬’的超凡之術(shù)吞噬殆盡,平靜如期降臨,危險徹底拔除。
他握著口袋里的四枚古金幣,滿心迷惑地想著,蘇珊要去的地方是什么?她那么在意古金幣,卻沒有執(zhí)著地?fù)屪撸蚴鞘裁矗?br />
她說她這次成功了,她這次算計了什么?
岑今總覺得這期間不對,有什么很關(guān)鍵的東西無法忽略,卻沒辦法發(fā)現(xiàn),隱約覺得那東西就像是將每件事串聯(lián)起來的線眼。
只要找到線眼,就能知道蘇珊最后一次算計的目的,也能知道他和丁燳青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腳步聲自身后方傳來,丁燳青問他在想什么?
這時,五只封閉救生艙已經(jīng)備好,其中一只被搬到幽靈船外面,放入大海,還活著的八十多名主播聽話進(jìn)艙,而后脫離游輪。
岑今看了眼時間,紅月和白月交錯,紅光大盛。
“我們在兩個時空來回穿越這件事,純屬巧合嗎?”
第237章 死之國(2)
四艘2020年的救生艙被帶回1999年,連同原本就藏在演藝廳的幾艘小型救生艙被放進(jìn)大海,此時迷霧重重,大海茫茫,連月光也不能照亮前路。
所有人上船,四艘救生艙擠了六百多人,剩下幾艘小型救生艙剛好夠兩三百人。
救生艙脫離游輪之前,岑今幾人站在船頭望著高大的游輪,仍然拿捏不定。
“蘇珊說,失蹤的幽靈船和人們都被困在永夜,有可能是一個沒有光亮的異空間。蘇珊對我和丁燳青突然失蹤和出現(xiàn)習(xí)以為常,沒有疑心我們被困異空間的說法,很可能她以為我們被困在永夜里。”
聞言,李道一說:“你覺得進(jìn)不進(jìn)救生艙都會被困永夜,所以究竟是離開還是繼續(xù)留在游輪,你不確定這兩種情況哪種更好?”
岑今:“被困永夜二十年,救生艙食物和水不充足,也是死路一條。”
丁燳青:“可是失蹤者被困永夜是蘇珊的猜測,‘幽靈船和船上一千多人失蹤’出自與蘇珊同行的伊萬之口,不一定是真實的未來。
即使是真實的未來,船和人失蹤,去了哪里,在二十年后仍然是一個迷,而她、利德曼夫人以及幽靈船被困永夜則是已知事實。
如果繼續(xù)留在幽靈船,所有人會被醒過來的蘇珊、利德曼夫人殺死,反之,離開幽靈船,才有生還機會。”
岑今挑眉:“沒有退路,只有前進(jìn),明知前路未卜,還是得搏一搏。”
巫雨潔:“因為這是唯一一條生路。”
已知命運的終點卻沒辦法改變命運,因為命運只留給一條生路,要么死,要么走向未知。
龍老板:“我們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么樣的困境,其他人不知道,他們慶幸這是一條生路,以為這是一條生路。”
江白平措:“生死無常,無常卻有常,定數(shù)難逃,劫禍難躲,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龍老板:“神神叨叨,什么意思?”
李道一:“隨機應(yīng)變的意思。”
龍老板攤手:“這不說了等于沒說?”
巫雨潔:“那你還問?”
龍老板:“……”他沒好氣地吐槽:“都來懟我。”
岑今突然開口:“有一些被扯掉頭顱殺死的奇幻夜觀眾好像被紅月送到二十年后的幽靈船。”
丁燳青:“蘇珊說她終于擺脫永夜,意味著失蹤的幽靈船將被人們發(fā)現(xiàn),其中有風(fēng)干二十年的無頭尸、有新鮮的無頭尸,還有被吸干血的無頭干尸……千奇百怪,不知道總機構(gòu)調(diào)查會不會一頭霧水。”
龍老板:“怎么會一頭霧水?不還有我們的報告——”
他話沒說完就被岑今了然一語打斷:“你的報告想摻假?”
隊伍任務(wù)報告一向是丁燳青準(zhǔn)備的,他瞟了眼岑今便說:“這件事很古怪,不適合全說。”
岑今看向隊友:“你們覺得呢?”
巫雨潔:“我認(rèn)可老丁的顧慮。”
龍老板:“你們牽扯更深,考慮恐怕比我周全。”
李道一想了想:“報告寫完后讓我們各自看一看,好串供。”
旁觀的黃毛見狀倒是驚訝,這時候的李道一居然主動幫忙,選擇隱瞞總機構(gòu),渾不似二十年后的中立,從不肯偏幫華夏,還跟龍老板、巫雨潔有點鬧翻的意思。
他們這會兒,感情很好。
江白平措這時幽聲說道:“首先,我們得活著回去。”
話一出來,所有人都有點泄氣。
岑今:“走吧,先試試看。”
話音一落,救生艙脫離游輪,駛?cè)牒诿C5拿造F中,逐漸看不見彼此,濃霧之上有一輪紅月,那紅月逐漸走遠(yuǎn),紅光黯淡,變成皎潔的明月,虛幻地掛在海平面,若隱若現(xiàn),將將消失。
“紅月消失了。”丁燳青觀察海面:“濃霧逐漸消失,天光乍現(xiàn),我們離開蘇珊口中的永夜,但——”他指向后方:“其他救生艙都失蹤了。”
火球似的太陽自海平面升起,將一簇簇?zé)崃业幕鹧鏋M海面,然而茫茫大海,只有這一艘救生艙,原本緊跟后方的救生艙和幽靈船統(tǒng)統(tǒng)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眾人不由驚愕,面露悵然。
“原來失蹤是真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失蹤,還有人活著回家。”巫雨潔看向身后方一臉茫然的十幾名游客,恍然說道:“恐怕伊萬不是被蘇珊蠱惑,他說的是真的,有一些細(xì)節(jié)經(jīng)由還活著的游客講述、報道,轟動一時,只是時間久遠(yuǎn),留到二十年后的信息半真半假。”
岑今面色肅穆,眉頭微皺:“盡快匯報總機構(gòu),說不定還能找到失蹤的人。”
丁燳青無異議,他本就不打算在報告里隱瞞這部分失蹤者。
帕特見他們湊在一邊竊竊私語,又見其他救生艙不見蹤影便挪過來說出心中疑問,卻得到岑今他們的沉默。
從他們嚴(yán)肅的表情可以看出,失蹤的救生艙恐怕遭遇不測。
帕特驚心,難免傷懷,更多是險后余生的慶幸。
中午時分,救生艙遇到漁船被救助,丁燳青很快聯(lián)系最近的總機構(gòu)特派員,將整件案子交接到當(dāng)?shù)馗鼘I(yè)的部門,由他們對挪威海進(jìn)行深入調(diào)查。
兩周后,總機構(gòu)封鎖幽靈船失蹤的挪威海海域,期間反復(fù)詢問幸存者關(guān)于幽靈船的細(xì)節(jié),同時銷毀相關(guān)案件記憶、報道和信息。
約莫兩年后,幸存者中有一人因失業(yè),生活窘迫,將這答應(yīng)保密的消息賣給一家八卦報社,那報社為銷量而用了聳動的標(biāo)題,內(nèi)容夸大游輪的詭異和遇難人數(shù)。
二十年后,克羅爾家族旗下一傳媒公司舉辦探靈活動,邀請一眾知名主播共兩百余人上船探險,一個月后,在知名的死亡海岸線,非洲骷髏海岸找到擱淺的幽靈船,于船上發(fā)現(xiàn)兩百多具無頭干尸,無一幸存者,被列入絕密檔案,禁止外傳。
隨著詭異事件頻發(fā)和各國、總機構(gòu)就詭異一事對民眾隱瞞或公開的方針更改,詭異的死亡海岸線和幽靈船事件多次在一些小型論壇里被頻繁提起。
時間回到1999年的挪威,幽靈船事件告一段落,帕特準(zhǔn)備前往音樂圣地繼續(xù)實現(xiàn)他的夢想,而任務(wù)完成有了一周假期的岑今、丁燳青等人決定在歐洲旅行,恰好有一段路和帕特同行,便跟著一起。
不過巫雨潔等人各有安排,便暫時分道揚鑣,同行旅程只有丁燳青、岑今和帕特三人。
他們從丹麥飛比利時,又從比利時飛到高盧花都,最后選擇乘坐一輛火車前往盧森堡。
蹲在角落里圍觀全過程的黃毛一看列車號,瞬間明了,是時候遇到那輛幽靈火車了。
現(xiàn)在的幽靈火車,后來的諾亞方舟,原來最初的緣分在這里。
然而此時的丁燳青和岑今渾然不知,拿著地圖一邊商量去哪些景點玩,一邊踏上列車,放好行李,同帕特打聲招呼,聽著火車‘況且、況且’的聲響隆隆向前行。
因帕特聽不懂中文,岑今便和丁燳青說著游輪的事,兩人挨得近,陽光穿過車窗落在他們的臉頰,有點虛幻,像開了濾鏡多一層光暈。
帕特抱著吉他調(diào)音,心想要是有相機就能拍下這一幕。
岑今:“復(fù)盤一下幽靈船事件,基本的經(jīng)過,你我都知道,不必多說,當(dāng)中有三個疑點:1、四枚古幣一定有巨大的作用,蘇珊看似著急古幣的下落,其實不急著要握在自己手上,或許將古幣送到我手里,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2、永夜。永夜在哪里,代指哪里……我有一個荒謬的猜測,不盡然對,但直覺是它無疑,我覺得永夜指的是死亡過度、冥界。
艾莉克臨死前透露過幽靈船去過死人國,她和蘇珊一樣,一直留在幽靈船度過漫長的二十年歲月,所以她口中的死人國和蘇珊口中的‘永夜’,有相當(dāng)大的可能,代指同一個地方。
結(jié)合挪威海當(dāng)?shù)氐纳裨拏髡f,或許就是世界樹樹根處的死之國。”
岑今看向放在身側(cè),被布包裹起來的魔畫,從幽靈船帶出來沒有上交,連他本人也說不清為什么隨身攜帶這么一件危險品。
“不知道怎么流落到利德曼夫人手中的魔畫,畫著阿喀琉斯之踵,深恨吃掉他血肉的人魚,在奇幻夜最后一刻蠱惑觀眾吃掉人魚,破壞獻(xiàn)祭。
即使沒有我們,奇幻夜遭破壞、幽靈船失蹤等一系列事件依然會發(fā)生,那是既定的命運,外來的阻力猶如小石子滾進(jìn)大河,根本不可能阻止命運的流向。”
“但你提起魔畫,原因還在于故事里的人魚逃向北歐,而且幽靈船龍骨來自維京海盜時期,諾倫等人簽署的文件所用文字、古幣文字都是奧丁創(chuàng)造出來的盧恩文字,北歐神話里的人魚通常徘徊霧氣和死亡之氣彌漫的大海。
在一些小眾文獻(xiàn)里,他們將人魚的住所稱為死之國。”
“對,這是我的推測。”
“第三個疑點是什么?”
“蘇珊臨死時說了一句‘你注意到了’,因為我之前問她‘四枚古幣的作用是什么’,我以為她回答我這個問題,說我終于注意到古幣的不對之處,但我當(dāng)時有很多疑問,一并問出來,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她沒必要單拎古幣的問題出來回答,而且答案不清不楚。
將死之人,肯定急于表現(xiàn)自我,她不能直白地訴說,所以我反復(fù)回想、推理,最終確定她應(yīng)該是想告訴我,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讓你注意到古幣和死之國,我們此刻的討論內(nèi)容,對死之國的關(guān)注、好奇,就是她、或者說,幕后之人的真實目的。”
“你也覺得還有幕后之人。”
丁燳青撥弄腕間的銀飾,猶疑片刻說道:“你之前問我,我們穿越時空是不是巧合,我從一開始就不信是巧合。紅月幾乎無處不在,而當(dāng)時游輪那么多人,次次都只有你我遇到時空交錯。”
岑今:“還有伊萬、觀光酒吧的怪物和梟首的網(wǎng)紅。”
丁燳青:“怪物和網(wǎng)紅都已死,伊萬……”他皺眉深思片刻:“或許是實驗出錯的意外,真正目標(biāo)還是你和我。”
岑今:“他想讓你我關(guān)注死之國,想讓我們?nèi)ニ乐畤俊?br />
不能去!
上帝視角旁觀的黃毛幾乎條件反射地呼喊,可是過去時間里的人根本聽不到他的吶喊,年輕氣盛、恃才傲物的青年人不畏懼任何魑魅魍魎,明知是計,偏敢坦蕩向前。
但從丁燳青、龍老板等人的三言兩語中隱約知道結(jié)局慘淡的黃毛卻毛骨悚然,他以為那是意外,結(jié)果是有心算計。
第238章 死之國(3)
會是誰?
龍老板的命運碎片和丁燳青收集命運碎片時透露的一些信息可知,他們曾去過北歐,誤入故事會,之后龍老板和丁燳青分別得到命運碎片,同時所有人遺忘‘岑今’,除了丁燳青。
故事會是北歐強武命運之紡主導(dǎo),說不準(zhǔn)此刻引誘岑今和丁燳青前往北歐死之國,便是擁有命運之紡的北歐神明。
歐洲的希臘神話、北歐神話中,掌控命運的神明是命運女神,幕后之人是這一位?
為什么偏偏針對他和丁燳青?
黃毛想不通,身處過去一切還未發(fā)生的時空里,信息量少如滄海一粟,更是無論如何也猜不通緣由。
這時一道身影停在他們桌前說道:“請問你們旁邊的位子還有人嗎?”
三人抬頭,看到一個金發(fā)女孩巧笑倩兮地望著他們,得到‘沒有人’的回復(fù)便坐下來,先自我介紹:“我叫萊妮。”
三人沒甚反應(yīng),岑今和丁燳青點了點頭就繼續(xù)咬耳朵,帕特靠著車窗嘗試記錄音樂靈感,萊妮笑容勉強,上帝視角的黃毛目睹一切,嘴角抽搐,用腳指頭猜都能知道萊妮將他們當(dāng)成獵物了。
話說回來,二十多年后的金發(fā)萊妮忘記岑今情有可原,怎么連丁燳青也忘了,導(dǎo)致再一次選中他們當(dāng)獵物。
以及當(dāng)初倒霉遇到幽靈列車的人只有岑今和丁燳青,龍老板他們不在,虧他當(dāng)初聽丁燳青語焉不詳?shù)拇饛?fù)還以為兩個小隊的遭遇一樣,原來細(xì)節(jié)上還是有出入。
比如同樣參加音樂節(jié)、同樣搭乘前往盧森堡的列車,但是前后并非同一件事。
兩樁事件、兩個小隊都在大白天遇到本該晚上才出現(xiàn)的幽靈列車,用排除法排除其他人,只剩下丁燳青和岑今,不是他太‘幸運’就是丁燳青自帶霉運。
黃毛挺起胸膛、昂著下巴心想,對比二人的經(jīng)歷,想來還是丁燳青略凄慘,自帶霉運的人肯定是他。
“你們聽過死亡列車嗎?”
金發(fā)萊妮果然開始她的表演,成功吸引丁燳青三人的好奇,徐徐道來這輛列車的離奇詭譎,內(nèi)容就不重復(fù)敘述,反正聽上一句,黃毛就能說出下一句。
不過這時候的岑今三人第一次聽,挺感興趣,尤其帕特靈感一來,特地配了首陰森的bgm,大白天也被襯得一陣陣陰涼爬上脊背。
岑今拿出手機查詢:“真有死亡列車的新聞!”湊到丁燳青耳邊窸窣說道:“論壇里有記載,是歐洲這邊的考試題目之一,不是我們的考場,所以以前沒碰見。要是不幸誤入考場,就是畢業(yè)了也得登錄學(xué)號打卡通關(guān),如果通不了關(guān)也能讓附近教堂過來救命……嘖,那可太丟人了。”
丁燳青:“發(fā)生在90年的意外事故,距今也過了九年,教堂怎么沒來處理?”
岑今:“說是無害,又能當(dāng)考場,我猜是太棘手,難以解決。”
金發(fā)萊妮的眼睛咕嚕嚕轉(zhuǎn)一圈,盯著對面交頭耳語的兩人,面上微笑,內(nèi)心罵狗男男,當(dāng)著她的面表現(xiàn)那么親密,真該被燒死,都怪現(xiàn)在的時代越來越不尊重上帝。
“我去趟洗手間。”
說罷便起身朝洗手間走去,那兒排了長長的隊伍,朝過道看去,有人在打牌、有人在低聲說話,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吵得人頭疼,他們的父親將帽子蓋在臉上全當(dāng)聽不見,母親煩躁地哄著哭泣的小孩、呵斥另一個奔跑的小孩,洗手間那邊似乎有了爭執(zhí)。
列車轟隆隆地開出隧道,陽光霎時明亮,車窗兩邊的綠色平原如綿延不絕的毛毯,鋪至天邊,與藍(lán)天白云相接。
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怎么看也跟陰森恐怖的幽靈列車掛不上鉤,岑今放松身心,靠著椅背睡眼惺忪,忽地想起一件事:“欸,幽靈船里的唐刀是不是被你帶出來了?”
丁燳青:“那刀不錯。”
岑今哼笑:“你私藏了。”
丁燳青:“總機構(gòu)收了也當(dāng)廢銅爛鐵,或被人私自偷去拍賣,還不如留我手里好好珍藏。”
他喜歡收集古董和稀奇古怪的物品。
岑今合眼,唇角掛著笑:“你刀術(shù)挺好啊,改天切磋……”
丁燳青應(yīng)了聲,垂下眼,瞳孔里倒映著睡過去的岑今,岑今自來熟地靠著他胳膊睡,一只手?jǐn)R在桌面上,捏著小巧的手機。
陽光有點刺眼,丁燳青讓帕特幫忙放下車簾。
車簾是百葉窗,灑進(jìn)來一條條錯落分明的光影,光影也落在岑今的身上、臉上、唇上,丁燳青看得入神,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動了動,有那么一瞬間想戳一戳岑今的唇,是不是看著的那么軟。
帕特?fù)芘傧遥瑦偠鷦勇牭囊舴鳛a而出,還是個文藝青年的丁燳青一聽就聽出這是一首年代有些久遠(yuǎn)的歌曲,關(guān)于暗戀,關(guān)于情竇初開,像夏日午后的陽光、綠樹和花草,像風(fēng)吹過藍(lán)天白云,少年人騎著自行車從暗戀的人身邊呼嘯而過,詮釋他囂張、熱烈、明亮的暗戀。
旅程枯燥無聊,環(huán)境吵鬧,不是一個能深入睡眠的地方,岑今只昏昏欲睡十來分鐘就清醒,望著對面記錄靈感的帕特出神,突然說:“你是哪里人?”
帕特?fù)u頭:“我四處流浪,故鄉(xiāng)早就不在了。”
沒有戰(zhàn)亂,故鄉(xiāng)怎么會不見?
“應(yīng)該是被鏟車推干凈,夷為平地了吧。”帕特抬頭笑:“我出生在偷渡客聚集的貧民窟,生母生父所在的祖國未曾踏足,如果有機會倒是很想去看一看。”
“抱歉。”
帕特笑笑說沒什么,興致一來又問有沒有什么經(jīng)典曲目可以跟著一塊兒彈唱,話一出口就后悔,他忘記岑今的歌喉有多‘驚艷’了。
眼見岑今興起,帕特迅速將問題拋給安靜不語的丁燳青,頂著岑今哀怨的晚娘臉干巴巴說:“……你推薦一首漢語歌,我跟著一起學(xué)……哈哈,一起學(xué)。”
岑今:“我可以教你。”
帕特:“怎么能勞煩你?丁先生就行。”
岑今不樂意:“你妒忌我?”他皺眉,壓著聲說:“沒這必要,我不會搶你的飯碗,我又不準(zhǔn)備出道當(dāng)歌手。”
帕特抽搐著臉頰,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來來,你來。”
他把吉他遞給岑今,岑今大方接過,有模有樣撥弄琴弦,音還挺好聽,就是聽不出啥調(diào),帕特起初不忿,漸漸嚴(yán)肅臉色,緊皺眉頭,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來,趕緊問他彈的曲子叫什么。
岑今昂首挺胸:“我們?nèi)A夏經(jīng)典樂曲,《送別》。”
帕特一臉茫然。
丁燳青沒能控制住嫌棄的表情和目光,岑今瞧見就不樂意地說:“你什么意思?”
丁燳青:“曲子是他國作曲,詞才是華夏的。”
“是嗎?”岑今有點驚訝,那么經(jīng)典的一首歌呢,不過對他來說這首歌的歌詞最重要,便對帕特說起歌詞的意思:“我小學(xué)必學(xué)經(jīng)典曲目,每個學(xué)期末告別以前的老師和同學(xué)都會唱這首歌。對我們?nèi)A夏人來說,歌曲要講究詞和曲,哪個都不能或缺,詞還要講究信雅達(dá),情感既要含蓄,又要濃烈得回味無窮。”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帕特一開始不怎么認(rèn)真,仔細(xì)聽下去卻發(fā)現(xiàn)岑今說得有條有理,便同他討論起來,偶爾能插進(jìn)一兩句話,最后跟著一字一個音地學(xué)歌詞。
丁燳青接過岑今說到興起時遞過來的吉他,先撥弄幾個音,有點不適合抒情的曲子,但也只能將就,便彈起《送別》的曲子。
帕特一聽曲子就知道原曲,大概百年前創(chuàng)作出來的曲子,在歐美音樂圈也是經(jīng)典,配上岑今的講解和悵然豁達(dá)的歌詞,倒有了別樣的新感受。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學(xué)歌中度過,帕特的語言天賦絕佳,很快掌握歌詞,唱得有模有樣。
與此同時,岑今察覺異樣:“那個萊妮去了洗手間還沒回來?”
丁燳青舒出一口氣說道:“我剛才就想說了,我們一直在這片峽谷徘徊。車廂里有一些乘客的行為、語言像制定好的程序,每隔一段時間就重復(fù)。在列車開過某一節(jié)軌道時,有些人呈現(xiàn)恐怖的死相。”
岑今想到什么,“艸,不會吧。”
丁燳青:“恭喜,我們中招了,先登錄論壇打卡,找找有沒有離開的方法。”
岑今拿起手機試了兩下,瞄了眼丁燳青:“沒信號了。”
丁燳青一時無言。
帕特小心翼翼瞄兩人:“出事了?”
岑今深呼吸:“出了點小事。”當(dāng)即跳起,踩在座椅上小心觀望列車其他人:“別擔(dān)心,我們會解決,你別亂跑就行。”
丁燳青抽出隨身攜帶的唐刀,岑今攤開手掌:“我行李里有一盒子,里面有把拆開的斬馬刀,幫我拿出來——快,你在外邊比較方便。”
黃毛支使人太理所當(dāng)然,丁燳青懶得跟他計較這些,便從上面拿行李,翻找出一個半人高的古樸木盒子遞給他。
岑今背在身上,而行李里還有他的配槍和合法持槍證,兩樣都是他用慣了武器,上回沒帶進(jìn)幽靈船主要是排查太嚴(yán),連把切水果的刀都不準(zhǔn)帶上船,反觀列車安檢沒那么嚴(yán)格,讓他蒙混著帶進(jìn)來,剛好派上用場。
“先找個對幽靈列車熟悉的人問清情況,再對癥下藥。”
“找誰?”岑今問。
“金發(fā)萊妮。”
無聊的黃毛望著他們找到準(zhǔn)備摸進(jìn)最后一節(jié)車廂的金發(fā)萊妮,在里面發(fā)現(xiàn)裝滿殘肢的瓶瓶罐罐和一家四口,輕而易舉知道他們是詭的身份。
從他們口中知道幽靈列車的辛秘,得知列車全體幽靈生前死后都受屠宰之家迫害,兩人便決定擒賊先擒王,準(zhǔn)備弄死屠宰之家。
屠宰之家躲在列車幽靈和活人群體里,被丁燳青詐出來,慌亂之下溜進(jìn)列車駕駛室內(nèi),竟不受列車時間循環(huán)的束縛,岑今猜測也許殺了他們就能解決列車的時間循環(huán),便不依不饒地追殺,握著斬馬刀差點沒把車頭劈成兩半。
屠宰之家此前遇到不少超凡者,沒一個像黃毛這么刺頭,死追不放,偏還真能威脅到他們,慌不擇路四下逃躥,奔出疾馳的列車,跳到山谷下方,朝著水面粼粼的萊茵河奔去,岑今在后面抓起斬馬刀便劈下去。
像一只鶴,揚起的白色一腳是鶴的雙翅,翅尖掠過白云,于半空劃過一道優(yōu)雅的弧形,雙手握住黑色的刀柄,與銀白色泛著光澤的刀身形成極為鮮明的色差。
而后一刀下去,若長虹貫日,山斷河裂,萊茵河水炸起三丈高,像下了一場太陽雨,伴有美麗的彩虹。
扛著斬馬刀的岑今從彩虹中走來,丁燳青立在奔馳的列車車廂頂望著他,看不清神色如何,便也看不到那目光有多專注。
在丁燳青的下方,車窗打開,帕特用純粹欣賞的目光凝望岑今斬殺屠宰之家的全過程,撥弄琴弦,彈著古老的歌頌英雄的曲子。
悠揚的樂聲隨風(fēng)揚至平原,飄蕩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飄過城邦、白云和海洋,仿佛飄過時空,親吻二十多年后重新踏上這輛幽靈列車的故人。
岑今躍回列車車廂頂,同丁燳青肩并肩,看向被劈開的墳包,里面露出列車的殘骸,人類的遺體、靈魂和冰冷的鋼鐵已然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無法分割。
“作惡者已死,接下來應(yīng)該解決列車全體幽靈。”岑今語氣冰冷。
丁燳青:“你的意愿是處死他們嗎?”
岑今沉默片刻,垮下肩膀,轉(zhuǎn)身把額頭靠在丁燳青的肩膀上,悶聲說:“不是。”
丁燳青:“為什么?”
岑今:“我發(fā)現(xiàn)詭異好像沒那么壞,他們生前也是人,沒畸變之前也是人,當(dāng)然我知道喪尸題材里的喪尸沒異變之前也是人,但是,假如,這些喪尸還有人類的思想、自控力和族群歸屬認(rèn)知的話,還能下狠心殺死他們嗎?”
顯然不能。
喪尸等同于詭異,他沒辦法殘酷滅殺對人類保有好感的詭異。
丁燳青任他靠了許久才說起名為‘歐洲幽靈’的詭異的特殊之處,或許是信仰不同的緣故,他們和人類共存,多數(shù)是地縛靈,且對人類沒有惡意,少數(shù)對人類具有強烈惡意,騷擾、傷害和附身人類,最終借機殺死人類,奪取肉身。
遇到后者,教廷才會出面處理。
歐洲將幽靈列車放進(jìn)試煉名單,一方面是暫時沒有解決方法,另一方面則是列車幽靈目前對人類沒有惡意,偶爾被屠宰之家刺激,處于應(yīng)激狀態(tài),表現(xiàn)出強烈的攻擊性。
岑今:“可以和平解決的意思?”
“你可以這么理解。”丁燳青:“可以嘗試和他們溝通,讓他們放過誤入的人類,但是幫他們解脫恐怕不容易。除非梵蒂岡教皇親自受理這樁詭異案件。”
然而梵蒂岡教皇位高權(quán)重,不可能親自解決這點小事,幽靈列車甚至不夠資格被列為禁區(qū)。
岑今:“明白了。”
黃毛便看見岑今跳下車廂,自車窗翻進(jìn)列車?yán)铮緛硐胝胰R妮詢問更多關(guān)于列車幽靈的事,誰知萊妮嚇得躲起來,怎么也找不著。
無奈,岑今只好接受丁燳青的提議,一個一個幽靈親口逼問,提著鋒利的冷兵器,大馬金刀坐在幽靈對面,脅迫式商量怎么才肯放過誤入的無辜人類。
幽靈憎恨屠宰之家,迫切想求得解脫,對人類沒有太大惡意,卻也不愿意太過輕易地放他們走,如果岑今硬是武力脅迫、物理超度,他們也沒辦法,偏偏岑今選擇最柔軟的方法同他們周旋,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
他們自然說出真正想要的目的:解脫。
超度也好,再一次死亡也好,不想再重復(fù)臨死的那一刻,死亡來臨前的恐懼和死亡降臨時的劇痛都被深深烙印在靈魂里,為什么死后還要一次又一次地經(jīng)受痛苦的折磨?為什么仇人已死,他們還不能得到解脫?為什么教廷不愿意解救他們?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懷疑生前是否做過不可饒恕的惡事。
當(dāng)然黃毛知道他們很無辜,只是不幸成為撒母耳選中的材料,為祂制作一艘救世所用的諾亞方舟,而這時的幽靈、岑今和丁燳青都不知緣由,只知道全體幽靈的訴求相同。
岑今沒有辦法,只好保證他會幫忙將訴求傳達(dá)至梵蒂岡教廷,如果教廷不肯借人手讓列車幽靈得到解脫,他也會潛入教廷學(xué)習(xí)如何超度,再來幫助全體幽靈超度。
“這是我做出的承諾,我保證絕不食言。倘若食言,我將和你們所遭受的痛苦一樣痛苦。”
丁燳青握住岑今的手,也做出相同的承諾:“我和他一樣,向你們做出絕不背棄的承諾,如有違諾,將失去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岑今瞟了眼丁燳青,小聲說:“你這后果有夠毒啊,不怕我能力有限,完成不了承諾?”
丁燳青看著他笑:“我信行不行?”
岑今挑眉:“吶,你說的,不是我逼你。”
丁燳青:“我說是這么說,你不能跟我同甘共苦?”
岑今:“我尋思我那承諾的后果也很毒,再跟你同甘共苦,不是疊buff嗎?那我還有命活嗎?”
丁燳青:“我也跟你同甘共苦好不好?”
岑今同丁燳青溫柔的目光對視,頓時有些不自在:“你說話正常點,感覺你把我當(dāng)小孩哄。”
丁燳青捏了捏岑今的耳朵,很快松開,有點曖昧又表現(xiàn)得坦坦蕩蕩,叫岑今捉摸不透。
他們對話的這段時間里,列車幽靈給了回復(fù),同意放過誤入的乘客,指引他們離開的方法,但求岑今記得承諾,來日解放被困于死亡循環(huán)的他們。
岑今、丁燳青和帕特是最后離開的一批人,關(guān)上車廂門的那一刻,廣播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樂曲聲,是他們之前教帕特彈唱的《送別》,竟被列車記錄下來。
原來那首歌是當(dāng)初他們彈跳的,那聲音屬于丁燳青、也屬于他,小學(xué)每年學(xué)一遍的歌曲,是岑今唯一不會唱走調(diào)的歌。
黃毛有些恍惚地想著。
他們和帕特在盧森堡最后的站臺分別,帕特詢問能不能吉他送給他,之前離開游輪過于匆忙,沒來得及處理那把丁燳青給的吉他,這會兒分離才問能不能送他,他愿意花錢購買。
丁燳青無所謂地說:“送你。”
帕特笑容滿面:“我居無定所,如果成名,有可能定居丹麥或者挪威,那兒風(fēng)景好,一年四季分明,你們要是在電視上看到我,可以來找我。”
岑今和丁燳青應(yīng)聲,帕特性格挺好,不該多話時安靜,愛捧場時捧場,潤物細(xì)無聲似的,情商不是普通的高,他們很樂意結(jié)交帕特這個朋友。
帕特:“來日再會。”
或許永無來日。
至少今日一別,未來二十多年應(yīng)該不會再見面了。
知道未來走向的黃毛如是想著,因為岑今似乎消失于1999年。
岑今和丁燳青同他搖手,走向下一班列車,列車‘嗚嗚’地叫著,隆隆向前如一條不回頭的長龍。
帕特微笑目送他們遠(yuǎn)行,撥弄琴弦,唱著岑今教他的《送別》,字正腔圓,絲毫聽不出丁點怪腔怪調(diào),像一個漢語純正的華夏人。
在乘客驚詫的目光下,唱著歌,漸行漸遠(yuǎn),背影像一個流浪千年的吟游詩人。
第239章 死之國(4)
到了下一站,丁燳青租一輛房車邀請岑今自駕游,利用休息的空檔撰寫報告,將幽靈列車的案件整理完畢發(fā)送總機構(gòu),申請梵蒂岡教廷驅(qū)魔。
岑今抱怨:“這群白人的驅(qū)魔程序既復(fù)雜又繁瑣,等程序走完都不知道死幾個人了。”
他們并非歐洲人,也不是處理歐洲這塊詭異事物的負(fù)責(zé)人,如果想請動教廷驅(qū)魔就得走程序,先將證據(jù)呈遞到總機構(gòu),再由總機構(gòu)派人核實,接著告知歐洲詭異事物的負(fù)責(zé)人,將幽靈、鬼怪、詭異等作怪的證據(jù)和當(dāng)?shù)厣窀复_保確有其事的證明全部交到梵蒂岡,那邊才會派出專業(yè)的驅(qū)魔神父前來解決事端。
丁燳青:“存在歷史越悠久、勢力越強大的機構(gòu),越是等級森嚴(yán),說好聽點是井然有序,難聽點就是臃腫累贅,迂腐老邁,但教廷本身勢力盤根錯節(jié),累積下來的資本尤為雄厚,也是建立總機構(gòu)的主勢力之一,想拔除、改革或動搖都不是件輕易的事。”
岑今:“我只是抱怨兩聲,沒想對教廷指摘什么。”他聳肩說道:“等攢夠資歷,我估計調(diào)回華夏負(fù)責(zé)亞洲區(qū)域,踏足歐洲的機會恐怕會減少。話說回來,你覺得世界上真有神的存在嗎?”
他抓起一包薯片來吃,遞到丁燳青面前被拒,丁燳青嫌臟手。
岑今說他矯情。
丁燳青對此評價不以為意:“如果沒有神,你我的超凡之術(shù)怎么被激活的?”
岑今:“那是死神,我指的是活的神明。”
丁燳青:“幽靈船能掌控乾坤,令時空交錯,不像是神的手筆嗎?”
岑今:“我們與神明擦肩而過?”他笑了聲,覺得有趣:“可惜沒能面對面說說話。”
丁燳青:“親眼見一面,說不定早就死了。”
靜默一會兒,他說:“總機構(gòu)傳出一點風(fēng)聲,說是在島國找到龍的蹤跡。”
岑今:“西方龍還是東方龍?”
丁燳青:“西方龍,形似海獸。”搖搖頭,他說:“也有可能推測出錯,龍這種生物一向存在于各種各樣的文學(xué)中,但是東西方都有這種生物,連具體的形象都能描述出來,在總機構(gòu)秘密檔案的分析推論中,真實存在的概率超過七成。”
岑今咔擦咔擦啃完薯片,將袋子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垃圾袋,拿出一包話梅干、薯片、炸雞翅和可樂出來,用一次性手套將雞翅撕成一條條,把焦脆的皮和酥嫩的肉擺放整齊,又把一次性筷子放到他跟前說:“不用我喂了吧。”
丁燳青笑了聲,找個地方停好車,接受岑今的好意。
“有生之年,想看龍!”
岑今仰天發(fā)出感慨。
圍觀的黃毛心想,有生之年你看到了。
他們停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公路如一條隨手扔在地面的銀帶,蜿蜒伸向看不到終點的遠(yuǎn)方,遠(yuǎn)處還有一棵郁郁蔥蔥的大樹,頭頂只有幾片白云,蔚藍(lán)色的天空懸掛一輪太陽,光暈晃得人不敢直視。
一只綿羊從大樹那邊出現(xiàn),悠悠走來,經(jīng)過房車時,啃咬輪胎旁邊的嫩草,咩咩半晌才晃晃悠悠地離開。
岑今趴在車窗看綿羊的屁股,瞇著眼,愜意非常。
“下一站去哪?”
丁燳青喝著礦泉水,喉結(jié)上下滾動,白皙的下頷處有一顆紅色的痣,像化妝筆點上去的胭脂。
他一邊擰瓶蓋一邊說:“一個盛產(chǎn)葡萄酒的小鎮(zhèn),正好能趕上他們一年一度的葡萄酒狂歡節(jié)。”
岑今吹著口哨調(diào)侃:“有經(jīng)驗啊,哥哥。”
丁燳青忽地抬眼看過來,眼瞳黑沉沉的,像黑珍珠,像鋪著一層粼粼日光的寒潭,漂亮危險,擇人而噬似的,讓一心嬉笑的岑今突然感覺不自在。
他舉起雙手說:“開玩笑的,你比我大,我尊敬你嘛。”
丁燳青驀地逼近,近得能貼到岑今的臉,瞳孔對著瞳孔,視線交錯,狹窄的駕駛室內(nèi),熱度上升、氣氛膠著,似乎能聞到荷爾蒙驟然迸發(fā)的味道。
岑今頭昏腦漲,縈繞鼻間的味道都是丁燳青身上傳來的香水味,龜毛潔癖的丁燳青出門必噴香水,所有人都知道。
幽冷清冽,讓人想起樹頂?shù)囊粧g白雪,雪后森林的空氣。
他想要不問丁燳青哪兒買的香水,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丁燳青眼皮褶皺處有一個淡色小點,不湊近看是看不到的一顆小痣。
由這一刻開始,像火星子滴落荒草園,嗶啵噼啪地燃燒起來,視線一下鋪開,發(fā)現(xiàn)丁燳青皮膚蒼白而眉眼如墨畫一樣,脖子隱約能看到青色血管,不知怎么回事,青色血管鋪在雪白滑膩的皮膚上,莫名多了點情Se的意味。
耳朵下面有一道結(jié)痂的疤,可能是幽靈船的時候傷到了。
嘴唇的顏色很淡,大概是皮膚白得沒什么血色,導(dǎo)致嘴唇看上去沒有太明顯的血色,偏白,在正常人的范圍,唇形好看,適合接吻。
……接吻?
岑今暗罵自己在想什么,便聽丁燳青問:“好看嗎?”
岑今沒回。
丁燳青又問:“我好看嗎?”
岑今:“還行。”
丁燳青尾指勾著岑今的尾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想不想親?”
岑今吞咽著口水:“說想吧,顯得我沒那么直。說不想吧,也是有那么點想。”
丁燳青眼里的笑意一蕩:“怎么這么誠實?”
岑今嘆氣,反客為主地用小指頭勾一勾丁燳青的掌心:“主要是我不忍心對你撒謊。”
嘶——黃毛抽氣,他好騷!
丁燳青望著岑今的眼,臉稍稍一側(cè),岑今下意識后躲,那一連貫的動作像一個情不自禁另一個躲開了。
黃毛恨鐵不成鋼,要騷的是他,慫的也是他!廢柴!
丁燳青猝不及防地抽回手,捏一捏岑今的臉,胡亂撥弄他的黃毛:“以后多叫幾次哥哥。”便自然而然地退回座位。
岑今眨了一下眼睛:“有好處給嗎?”
丁燳青似笑非笑:“說不定。”
岑今坐直身體,安分一會兒就沒骨頭一樣趴到丁燳青胳膊叫著哥哥,哥長哥短還喊出花樣來,什么丁哥、青哥哥,聽起來像情哥哥,當(dāng)然太做作以至于毫無旖旎氛圍,反而很欠揍。
丁燳青氣定神閑,繼續(xù)開車,等岑今玩得興起就突然輕描淡寫來一句:“再叫一聲就真的親你了,岑今。”
岑今嚇一跳,打量丁燳青神色,專注于看車,神色淡定,沒有多余的情緒流露出來,看不出是開玩笑、威脅還是認(rèn)真的,但慫得一逼的老實下來。
剛老實下來就聽丁燳青微不可察的嘆氣,岑今投去不可思議的目光,他在可惜?他來真的?!
丁燳青又不出聲了,神色淡漠,搞得岑今迷惑他是不是聽錯了。
到小鎮(zhèn)找到旅館停車場停車時,岑今打開車門跳下去時,聽到后方丁燳青一句:“我說真的。”佐證了他的內(nèi)心并非毫無波瀾。
岑今站定在旅館外面,仰頭望天,表情空白。
有鎮(zhèn)上的青年走過,看他兩眼,調(diào)頭回來在他面前擺手,見沒反應(yīng)就朝他口袋里伸去,剛捏住錢包就被警告:“打斷你的手和你的腳,折疊成球踢進(jìn)警察局信不信?”
青年僵硬,看向岑今,正好對上轉(zhuǎn)過來的眼珠子,狠嚇一大跳,隨即惱羞成怒:“艸!不是瞎子釣什么魚?浪費時間!”
罵罵咧咧地走到街口,被一群催還錢的債主追著跑向另一條街。
嘖。岑今抱胳膊靠著柱子,丁燳青辦好入住手續(xù),喊他進(jìn)去。
岑今扒了扒頭發(fā),心緒不寧,跟在丁燳青身后,想著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跳起,結(jié)果直到丁燳青關(guān)房門都沒等到對方的表態(tài)。
“……”岑今進(jìn)自己房間,自言自語:“不表態(tài)好,果然開玩笑,哪有人準(zhǔn)備親別人的時候還提前說?說了又不做?丁燳青故意嚇我。”
他搓著下巴開始琢磨:“我表現(xiàn)怯場了吧。”
黃毛撐著臉頰冷漠地看過去時空里的他摩拳擦掌,準(zhǔn)備今晚剛回丁燳青,心想過去的他真是年輕不懂套路。
要換成現(xiàn)在的他,早下手了,哪還有開兩間房這么浪費錢的事兒。
簡單放好行李,洗個澡放松一下,吃飽飯就小睡一會兒,到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太陽沒那么烈,鎮(zhèn)上開始狂歡,街邊的彩燈還沒亮起,但彩帶鞭炮等都已掛好,儀仗隊從中央廣場出發(fā),繞著小鎮(zhèn)走一圈,看到儀仗隊的人們紛紛跟上隊伍。
當(dāng)?shù)劓?zhèn)民和聞風(fēng)而來的游客都跟上去,街頭巷尾打開喇叭,尾隨隊伍的人們?nèi)耸忠槐苹蛞黄烤疲聛淼挠慰褪掷餂]酒也會被塞一個杯子,任何人看到他手里的空杯子都會上前添三分之一。
儀仗隊的鼓樂聲和此起彼伏的汽車?yán)嚷曌囗懝?jié)日的氣氛,旅館老板拿著酒瓶早早候在門口,見岑今和丁燳青兩手空空,趕緊塞給他們兩個空杯子,滿上酒,熱情招呼一起玩。
兩人被簇?fù)磉M(jìn)人群里,又被人潮沖散,分向兩條路,在人人歡慶歌舞、喝酒的中央廣場背靠背碰到,驚詫而警惕地回頭,發(fā)現(xiàn)是彼此而放松神經(jīng),隨之而來是驀然回首尋到彼此的欣喜。
或許是節(jié)日的氣氛渲染,或許是酒意上頭,情緒輕而易舉被挑動,又或許是月色朦朧,華燈初上,篝火跳躍和鮮花歌舞環(huán)繞,氛圍太美妙,兩人不知不覺靠得很近。
衣服沾了酒氣,頭發(fā)有霧蒙蒙的水珠,那是從半空灑落下來的酒,眼里有星光,臉頰有醉酒后的紅,岑今較為明顯,丁燳青卻只是薄薄的一層紅。
岑今嗜酒,不知節(jié)制,醉得厲害,抓住丁燳青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側(cè)耳傾聽水池邊赤著腳的姑娘們用管風(fēng)琴演奏的樂曲,踮著腳尖在丁燳青耳朵呢喃說話,溫?zé)岬拇綍r不時碰到丁燳青的耳朵,儼然一個醉鬼。
丁燳青扶著他的腰,也喝得有點多,本身又有點文藝青年的愛好,無法抵抗這種場景,扶著岑今在樂曲中搖搖晃晃。
旁邊有篝火的光,有鮮花和彩帶,有流出來的色澤艷麗的葡萄酒,噴泉里灑著水,彩燈一閃一閃,廣場上人群擁擠,手舞足蹈,歡欣雀躍,沒人注意到當(dāng)中有兩個親昵擁抱在一起的男人的慢舞。
岑今不會跳舞,沒什么樂感,又醉得厲害,時不時從丁燳青懷里滑下去,丁燳青想了想,就將他提起,讓他雙腳踩在他腳背上,帶著他慢慢轉(zhuǎn)著圈,直到感覺疲乏,月上中梢,人群散去,狂歡者醉死,才拖抱著醉死的岑今回旅館。
中途,岑今摔進(jìn)葡萄酒池里,咕嚕咕嚕灌得肚子鼓起,被帶回旅館脫衣洗澡,掙扎著跑去浴室,唰摘掉腰帶,褲子嘩啦掉下來,T恤垂下來,然后抱著肚子放水。
掀起T恤,岑今瞪著鼓起的肚皮,眼睛慢慢通紅,四下張望尋著什么,終于找到門口循聲而來的丁燳青,嘴唇抖動幾下,輕喘著氣,欲言又止——
黃毛揪著心,有不祥的預(yù)感。
“我有了,兩個月。”
黃毛掀桌:神經(jīng)病啊!
第240章 死之國(5)
醉鬼岑今衣衫不整,一手拎著上衣下擺,一手拍著肚子,戲癮上頭,真把自己當(dāng)被負(fù)心漢辜負(fù)的孕夫,向丁燳青可憐兮兮地訴苦。
一邊嘴唇哆嗦一邊邁開步伐,結(jié)果被堆積在腳踝邊的褲子扳倒,還好丁燳青及時接住他,沒讓他摔落地,否則鬼知道會不會上演小產(chǎn)的戲碼。
岑今抓住丁燳青的手腕,盯著他的臉左瞧右瞧,打著酒嗝問:“是你嗎?”
丁燳青:“我是誰?”
岑今:“孩他娘!”
丁燳青:“……”都自動代入孕夫角色了還能占他便宜,不愧是黃毛。
岑今:“金甲圣衣和七彩祥云呢?機動戰(zhàn)士高達(dá)呢?”
丁燳青:“……?”兩者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嗎?
岑今怒而質(zhì)問:“沒有這些東西怎么配娶我!”
丁燳青無言以對,拎起又哀又怒的醉鬼衣領(lǐng)將其拖進(jìn)浴室,水溫早就試好,他衣服也脫得差不多,便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的直接噴了岑今滿頭熱水。
熱水順著岑今的頭發(fā)絲絲縷縷滑落,匯聚下巴,流經(jīng)鎖骨,濕透T恤,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半遮半掩比不穿還過分。
汩汩清水當(dāng)頭澆下,岑今清醒些許,反應(yīng)還是慢,斜斜倚靠墻面,愣愣地望著手執(zhí)花灑幫他洗澡的丁燳青,剛才掙扎期間,他也被澆了滿身水,濕得差不多,可他衣服一件沒脫。
丁燳青說:“自己脫上衣。”又把洗發(fā)水拿上來,“自己擠點洗頭發(fā)。”
岑今照做,掌心一坨洗發(fā)液,耳邊是丁燳青耐心的催促,但他就是不往頭發(fā)抹,驀地抓住丁燳青半濕半干的長發(fā),將洗發(fā)液抹上去,抬眼控訴:“憑什么你不脫衣服?”
丁燳青的視線落在岑今頭頂,看得到兩個發(fā)旋,聽著控訴,淅瀝的水聲,發(fā)現(xiàn)這些都不能分散注意力,便試圖去關(guān)注狹窄的浴室之外的聲音。
誰料外面更安靜,襯得這兒的動尤為擾人心弦。
“你洗完再說。”
“憑什么等我洗完?”
丁燳青忍了忍,告訴自己應(yīng)該對醉鬼多十分的耐心,不要把醉鬼的撩撥當(dāng)真,便同他說道:“因為我在伺候你洗澡。”
“是嗎?”岑今狐疑,嘀咕著:“為什么你濕透了?明明就是想跟我搶浴室,搶淋浴頭!”他冷笑,斬釘截鐵說道:“以為我喝醉了,三言兩語就能糊弄我?我聰明著呢!”
他上手抓住丁燳青的衣襟猛一撕開,胸膛一覽無余,腹肌若隱若現(xiàn)。
岑今驕傲地挺直背想跟他比身材,視線一觸及凸起的肚子就想起孕夫的人設(shè),頓時悲從中來,垮了脊梁,哭喪著說他再也不是一個有腹肌的男人了。
丁燳青單手抓不住撒潑的醉鬼,隨手將淋浴頭擱置起,握住岑今的肩膀,終于鉗制他的行動,掌心是光滑的觸感,讓他心里一動。
失神之際被岑今反握住手臂拽下去,一直停留在岑今頭頂?shù)囊暰在這猝不及防的突襲中,終于滑落下去
再想收回來,何其艱難。
岑今垂著眼眸喃喃自語,熱水打得他有點睜不開眼,覺得握住腰的力道由輕變重,瞇著眼詫異地看向丁燳青,想看清丁燳青的表情、眼里的情緒,但是水霧彌漫,還得湊得更近一些,然后唇上一涼。
熱水淅淅瀝瀝地流下來,水汽繚繞,鋪滿磨砂玻璃,勉強能看清兩道身影,透明的水珠落地,四下飛濺出細(xì)碎的水花,包裹著兩雙赤足。
其中一雙較小些的腳踩在另一雙比較大的腳的腳背,像環(huán)擁著慢舞。
水花飛濺,熱氣氤氳,青筋浮在白皙的足弓上,像青花水墨畫于白玉盤。
……
當(dāng)然沒發(fā)生到最后一步,醉酒之前還是隊友關(guān)系,不好趁人之危,文藝青年丁燳青在道德方面格外迂腐,不搞419,有名分了才肯更深一步發(fā)展,而岑今洗完澡就醉死過去,飄飄然地躺床上熟睡。
丁燳青本想收拾殘局,他們在浴室的時間太長,水溢到外面,盥洗室那地方濕噠噠,全是腳印和亂扔的臟衣服,但是岑今壓著他的手,他也的確有些累,酒精慢慢侵蝕神智,戰(zhàn)勝發(fā)作的潔癖,便跟著趴下睡著。
圓月悄悄爬下樹梢,燈光寂滅,黑暗中仿佛有嘆息聲響起,時鐘嗒嗒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光大亮,燦爛的陽光從厚重窗簾的邊緣處溜進(jìn)來,通過鏡子反射到熟睡的岑今臉上。
岑今睜開沉重的眼皮,頭痛欲裂,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塞住想作嘔,干嘔兩下緩解不適感,環(huán)顧昏暗的房間確定沒走錯,目光瞥向前方的浴室門口,滿地沒干的衣物,似乎混了幾件陌生的、不屬于他的衣服。
然后是身后的觸感逐漸明顯,大腦震撼地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后背正靠著某個溫?zé)岬男靥牛g還有一只健壯的手臂松松地搭著,只要一動就會像暴起的獵豹死死箍住腰。
419、ONS、一夜Q……腦海飄過一系列名詞,岑今瞳孔地震,努力回想昨晚發(fā)生的一切,然而記憶一片空白。
僵硬脖子想回頭,忽然感覺身后那人動了一下,灼熱的呼吸打在岑今后頸上,惹起一片小顆粒,接著聽到熟悉的冷淡的聲音。
“幾點了?”
九點,不、等等——
岑今猛回頭,瞳孔急劇收縮,駭然地瞪著丁燳青:“怎么是你?!”
丁燳青瞟他一眼,看向床頭柜的時鐘確定是起床的時間,坐起身,長發(fā)垂落,有點凌亂但勝在人五官太優(yōu)秀,起床都能舒展出一種砰然心動的美感。
被單滑落,露出白玉似的上半身,像打了柔光,線條流暢,起伏間可見塊塊分明且形狀漂亮的腹肌,毫不懷疑一旦認(rèn)真能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岑今指著丁燳青,又指了指自己,說不出話。
丁燳青:“最后一步?jīng)]發(fā)生。”
岑今松了口氣。
丁燳青:“其他該發(fā)生都發(fā)生了。”
岑今倒吸一口涼氣,瞳孔渙散,精神受創(chuàng),矢口否認(rèn):“我不可能酒后亂性!你騙我的吧?故意耍我?為了報復(fù)我之前嘶——!”
丁燳青默默轉(zhuǎn)身,露出后背,有紅色的抓痕,無法狡辯,事實勝于雄辯,岑今萎靡無聲。
丁燳青起身去洗澡,換新衣,將屋子收拾干凈還噴了空氣清新劑,拉開窗簾讓陽光照射進(jìn)來,幫岑今準(zhǔn)備好衣服,便梳著頭發(fā)編成側(cè)邊魚骨辮,在手腕處噴點香水慢條斯理地揉搓。
“醒神了嗎?”
岑今:“沒有。”
他背過身,那頭黃色小卷毛都有點頹喪,背影寫著‘雷云密布’四個大字。
丁燳青眼里帶笑,沒打算這時候好心安慰岑今,他深知岑今的性格,一安慰肯定打蛇上棍將昨晚的事情糊弄過去,之后不著痕跡地遠(yuǎn)離,等他自己開竅不知得到猴年馬月,還是現(xiàn)在逼一逼他的好。
好半晌,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丁燳青眼角余光瞥見岑今坐起身,被單圍在腰際,露出上身精瘦的肌肉,黃色小卷毛耷拉著,垂頭喪氣的樣子。
“想通了?”
“嗯。”
“什么打算?”
“……我負(fù)責(zé)?”
“好。”
欸?這么草率的嗎?不再想一想?
似是一眼就能看出岑今想什么的丁燳青俯身,看不見毛孔的臉湊近、放大,帶來相當(dāng)刺激的感官盛宴,蠱惑住岑今。
“我好看嗎?”
“特好看。”
“是不是恰好長在你審美點上?”
“哪哪都是審美取向狙擊。”
“不想這張臉、這個身體……成為你的戀人?”
“怎么好意思獨占?”
“你還想分享?”
“也不是那意思。”
“那是性別不對?你更喜歡女人?”
“都長這樣了還卡性別,那太嚴(yán)格。”
丁燳青若有所思,沒看出來岑今還是個重度顏控,更沒想到原來他處處合岑今心意,雖說以前能瞧見岑今盯著他看得失神,但態(tài)度始終不曖昧,沒瞧出來丁點火花,還以為長得勉強摸到岑今審美的及格線。
“你不喜歡我喜歡你?”
“怎么會?我不勝榮幸。”
丁燳青皺眉,懷疑岑今是不是思索清楚了大腦恢復(fù)正常水平開始發(fā)揮,這一來一回、有問有答,像打太極又仿佛說相聲,有捧有哏一板一眼的。
“那是什么原因?”
丁燳青頗為認(rèn)真地詢問。
岑今就摳著指甲,扒拉頭發(fā),撓撓臉頰,是個人都能看出他不自在了。
“你那話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啊。”
“不然呢?”丁燳青眉頭皺得更緊,覺得岑今轉(zhuǎn)移話題便提醒他:“你了解我的,一件事不解決明白在我這兒過不去,我們的關(guān)系、感情,得解決清楚了才能干下一件事。”
“下一件事是什么?”
“……吃飯。”
“哦。”
聽著語氣還有點失望。
丁燳青忍住敲他腦門的沖動,催促:“別磨蹭。”
“那你什么時候喜歡我了?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被我?guī)洑獾挠⒆诉是人格魅力吸引?我這人,真別說,誰都會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
見丁燳青目光越來越冷,但仔細(xì)看能發(fā)現(xiàn)那層冰很薄很脆,底下藏著的急躁張牙舞爪急于沖破冰層,看來丁燳青沒表面看起來那么游刃有余。
他也很著急,急于求岑今的答案,那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重要到焦躁不安的地步。
岑今一下就安靜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情緒如煙消散,像一個常勝將軍那樣自信滿滿,他知道他一定是贏家。
岑今像個不倒翁那樣左搖右晃,眉眼彎彎地笑著:“好啊。”
“什么?”
“我負(fù)責(zé)。”
“我知道。”但那不是他真正想聽到的話。
“我喜歡你。”
“我——”丁燳青頓住,抬起眼皮,專注注視岑今:“我知道了。”
“可能是一見鐘情,也可能是日久生情,可能兩者都有,我也不知道,好感發(fā)酵成喜歡的過程沒有留意,現(xiàn)在追溯源頭也說不清,也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醉酒后會讓人變誠實。”岑今戳著丁燳青的腹肌,問他:“你呢?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丁燳青:“很久了。”
岑今好奇:“多久?果然是相處中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吧!”
丁燳青只笑著,不否認(rèn)也不肯定,岑今就當(dāng)默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