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沒親夠
元旦的時候, 劉文浦已經(jīng)拿到了競賽決賽的一等獎,譚青原本要回家的,結果中途有事還是暫時留在了A大, 等到他們問鄭樂于時, 這人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般在旋轉椅上轉了轉, 實際上嘴角一點也拉不下去,說他要和季柏回家。
他說這話時, 高霽在床上拿著復習資料捧讀的時候發(fā)出了一聲平和的嗯哼聲,并表示自己完全一點也不在意。
鄭樂于則假裝自己沒聽到, 并決定下次玩卡牌游戲的時候不給對方放水。
A市的大雪來得快, 也迅猛熱烈,上課時讓不少同學都會興奮地看向窗外,現(xiàn)在雪停時卻只帶著寥寥的蹤跡, 元旦時就只能看到路邊的積雪堆起來,和著些草木滴上冰。
按理來說A大每年都會有元旦晚會, 但是今年雪下得大,學生們呼吁起放假的呼聲又太高, 所以校方才決定連帶著元旦當天一起放假,連帶著舊年的最后一天,足足五天的假期。
其他人早就歡天喜地地準備放假,金融班里卻有些愁云慘淡,因為他們專業(yè)的期末考試是開始最早的一批,已經(jīng)有人準備一整個元旦假期都泡在圖書館里了, 這其中也包括徐志文。
所以當他知道季柏元旦時帶著對象回家時,還是相當羨慕的。
當他知道對象是鄭樂于時, 還是發(fā)出了意料之外但居然在情理之中的驚嘆。
“你們倆倒是內部消化了。”徐志文假裝嘆了口氣。
金融班人少,現(xiàn)在好了, 倆帥哥擱一塊去了,班里人知道后反應估計比他要大得多。
季柏把應付期末考試打印出來的復習資料壓在他頭頂上:“我的建議是你好好復習。”
他才不會說他的內心還是有那么點得意的。
而他的舍友對此的回應是憤而拿下那沓資料,表示對這兩人的元旦生活毫無興趣,開了瓶可樂并轉身投入到游戲戰(zhàn)場中。
這一年的最后一天雪已經(jīng)徹底停了,上午時太陽已經(jīng)初初地冒了點頭,陽光從樓層間一層一層穿過去,透過玻璃也能照射在積雪的草叢里,鄭樂于從上面踏了過去。
下雪不冷化雪冷,所以天氣屬于又明媚又寒冷的范疇,季柏在旁邊裹成了球,鄭樂于拉起他的手,聽他講起來家里的事。
元旦假期很多人回家,他們混在一群拉著行李箱的學生里也不奇怪,就是長得高高帥帥的,實在讓人不注意都難。
季柏說家里有人來接他們,在校門口等車的時候還說起來,他摸了摸鼻尖:“今天我媽不在家,她去釣魚去了。”
“冬天釣魚?”鄭樂于頓了頓,真心為這個問題感到疑惑。
“對,我媽喜歡。”季柏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閉了閉眼。
他縮在一整團羽絨服里,呼出來的氣都是白的,說出來的話都被冬天的冷空氣鍍了一遍,只有牽起來的手是暖和的。
鄭樂于微微低下頭靠在他的脖頸間,額頭擦過間能感到這個人連脖子都涼涼的,他呼出來的熱氣似乎讓季柏有點癢,他笑著開口:“你別鬧。”
“誰鬧你呢,”鄭樂于沒忍住開口,“大部分時候這句話應該是我說。”
他長得高,說這話的時候連帶著睫毛都顫動,額頭也貼著這人,像要把季柏涼涼的皮膚一起渡暖。
季柏沒往后躲,只有耳尖悄悄紅了點。
這時候校門口人挺多的,也正是因為人多,他們在其中才不顯眼,路過的人只能看到這兩個男生挨在一塊,很快就移開了眼。
大概過了三分鐘,鄭樂于才有點戀戀不舍地從季柏的脖子上移開,能感覺到這里的體溫已經(jīng)變得很暖和了。
季柏實在想告訴他圍巾也有同樣的效果。
“我說,”這時候旁邊有道懶懶的聲音幽幽響起,“我給你發(fā)的信息有一會了。”
季柏差點被嚇得往旁邊一跳,鄭樂于的視線隨著他一起看過去。
這是旁邊一個手里甩著車鑰匙的年輕女孩,短發(fā)耳釘,挑染了一抹淺藍色,靠在車邊,看向他們的眼神也懶懶的。
這是季柏的堂姐季冉,剛從某個多楓葉的國家回來,說起話來還有點拐不過彎來的腔調。
“車你來開,”她把鑰匙甩給了車那邊的長發(fā)女生,扭頭對他們說,“快上車。”
如果說這位表姐一開始的風格就是這樣,那么她接下來在車里的架勢實在讓人招架不住,等到兩人坐上后座時,她透過后視鏡看向他們時有種穿透人心的感覺,仿佛是出于禮貌,又立刻瞥開了。
鄭樂于心里想這女生還挺敏銳。
一路上他們沒有說話。
實際上季柏卻在手機上發(fā)了好幾條信息:“姐你先別和我媽說,我還沒開口呢,一下子說出來我媽可能還接受不了。”
“等我找個他們差不多該知道的時候再說。”
界面上蹦出來對方冷酷的OK手勢,讓季柏松了口氣,接著他想起來什么,又發(fā)了條信息:“姐你怎么又換女朋友了?”
這時候車內的空氣冷了冷,鄭樂于想這不比他放出來的冷氣涼。
他堂姐頓了頓,才忍無可忍地回道:“是一個,換了身衣服你認不出來了是嘛。”
這下輪到季柏咳嗽了聲。
事實上這個家里堂姐的影響力還是不可小覷,尤其是等到他們到家時,進院子的時候他爸正憂郁地盯著魚缸里游動的金魚,如果不是知道,季柏可能會以為他爸今天晚上想要把這條魚燴了。
他們幾個人進來的聲音都沒使他爸把視線收回來。
最后是季冉在玻璃桌上敲了敲,季志合才如夢初醒般看了過來,人都沒看清就笑呵呵地開口:“呦,誰來了呀?”
他扶了扶眼鏡。
他們是從正門進來的,鄭樂于原本還握著季柏的手,這時候不動聲色地松開了。
但是這動作算不上快,他懷疑戴上眼鏡的季爸爸能看清,讓他在內心也緊張了下。
不知道有沒有被看到,季柏只能看到他爸帶著笑意先看到了堂姐他們:“是小冉和晨晨啊。”
前面的長發(fā)女生有點靦腆地點了點頭,這時候他也看見了后面的他兒子和他兒子的朋友,開口說話里依舊樂呵呵的,只是眼睛睜得更開了點,鄭樂于懷疑他們剛剛的動作還是被看到了:“你是小鄭吧,小伙子怪高啊,外面冷著嘞,你們快進屋來吧。”
他接著也要站起來,看向鄭樂于的眼光里居然還透著欣賞,就是旁邊的季柏被忽略得完全。
鄭樂于余光看到這人無奈地聳了聳肩,差點嘴角的笑意就要掩蓋不住。
“叔叔好。”他忍住笑,禮貌地打了招呼,進屋的時候把禮盒放在了柜子上,這是在季柏的建議下拿的茶葉,本來季柏說來家里玩什么都不用帶,鄭樂于思考了三秒后覺得還是帶上好。
院子里的積雪還沒化,好幾盆盆栽擺著,看上去漂亮得很,季志合在他們后面進的屋,又慢悠悠地進了廚房。
紅木桌子上還放著報紙、水杯和水果,典型的老干部作風,鄭樂于先研究起了這份報紙。
季柏說這不好看,小時候他爬上書柜一天看十份,無聊得很。
這時候從廚房里傳來了他爸幽幽的聲音:“那是你。”
季志合探出頭來,給了季柏一個眼神。
季柏說:“那你今天別燒紅燒肘子。”
他爸又把頭縮了回去。
鄭樂于這時候想站起來去幫個忙的,畢竟拐走了人家兒子現(xiàn)在他們還不知道,他莫名有點心虛。
季柏拉他的衣角攔住了他:“別去,除了他自己,誰都別想進他的廚房。”
這是實話,他堂姐和阿晨已經(jīng)在院子里玩起來了,花花草草都是很好的解悶對象,她們笑起來的聲音傳了進來,連帶著陽光一起穿過了窗子的縫隙。
季柏把他手里的報紙一把搶了過來,然后蓋上報紙一口親了上去。
鄭樂于在報紙下面輕笑:“等等,你爸在廚房里。”
就算是這樣說,他還是和季柏親了一口,這人嘗起來是甜甜的。
季柏抹了抹嘴角,把報紙放下才開口,聲音里含著笑意:“刺激。”
反正被看到了他還能直接攤牌,這樣就不用一直想措辭了。
“我們等會出去,出去親個爽,”季柏假裝這不是他的真實目的,“晚上在城北廣場還有跨年煙花。”
鄭樂于接過他手里的報紙,再看估計也是心不在焉,于是把它的位置擺正,疊在了一沓報紙上。
季柏說他媽估計今天一天都不會回來了,她是和李阿姨一塊出去的,不釣上個三天兩夜絕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今天的餐桌上也沒有他媽的影子,但是飯吃的很愉快,對面桌的小情侶看上去比他們要坦然的多,因為是他爸認證過的,季柏在暗地里想自己以后可不會再這么偷偷摸摸的,說開以后也在他爸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談。
季志合像是完全沒懂這一桌子上的風云變幻,他很是樂呵呵地問了鄭樂于幾個問題,然后聽到答案也滿意得不得了,鄭樂于在桌子底下悄悄給季柏比了個OK的手勢。
季柏仔細回味了這幾個問題,想著簡直不像是該問名頭上還是朋友的問題。
他很少帶同學回來,來來回回就三兩個朋友,也沒見他爸問過這些問題。
總不能真這么快就被猜到了吧,季柏對上了他爸的眼睛,銳利的視線被隱藏在透明的鏡片后面,仿佛猜到了什么。
凈愛把事情搞得不清不楚的小老頭。
季柏撇了撇嘴。
飯吃完后,季柏打著跨年的名頭說要和鄭樂于出門,晚上再回來,他爸逗弄著家里的貓,俏俏一下就跳上了他的膝頭,他爸笑瞇瞇地摸著貓的頭,然后說他們要是回來太晚直接在外面過夜吧。
季柏說建議晚上的菜多放點鹽。
他爸笑而不語。
剛出院子門,鄭樂于就牽上了季柏的手,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掌心有著細薄的汗,在這么冷的冬天。
“我緊張。”季柏眨眨眼,然后和對方十指相扣。
“但是,”他接著開口,“就算他們不同意,我也會和你在一起。”
他這話有點忐忑,尾音處有點輕輕的顫,但是他的眼神如此真摯,能看到瞳孔顏色的深。
鄭樂于輕笑道:“我也是。”
他連一本寫上了命運的書都選擇了不相信,自然不會屈服于世俗的壓力。
不知道后湖里的水結冰了,那本書被泡得也差不多要腐爛了吧,他神游天外般想。
還好,這個秘密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大概是在即將跨年的氣氛影響下,今天的城北人很多,就算離得不遠,過去也受到了一些阻礙。
季柏說他應該把俏俏一起帶著出門的,鄭樂于就想起來家里留守的吉利,好像他媽帶走哥哥的時候順便把貓也一起撈走了。
上次他爸要他打過去的電話他到現(xiàn)在還沒打。
從下午四點開始,城北廣場就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放起煙火,最開始只是試放,規(guī)模不大,連映著天空都只有淡薄的亮色片。
人潮擁擠里,鄭樂于緊緊地牽著季柏的手,路邊的Hello Ketty玩偶朝他們招手,帶著灰色帽子的小孩子騎著滑板從旁邊飛馳而過,后面又跟著幾個孩子,甚至廣場的邊角處還有尚未結束的廣場舞大媽,帶著綠色頭飾的阿姨喜氣洋洋地揮著扇子,羽絨服大陣差點晃了他們的眼。
他們一人拿了一串糖葫蘆,坐在廣場邊上,腳下的積雪還伴著傍晚時的溫度融化流著細小潺潺的水流。
季柏看著跳廣場舞的老爺爺老奶奶,突然以一種無比認真的口吻說:“我觀摩觀摩,沒準以后我就來跳了。”
“草莓味的最好吃。”鄭樂于對手中的糖葫蘆做出評價的聲音同步響起。
“嗯?”他有些疑惑地側頭,季柏這樣說,場景一下子就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忍住笑想,季柏沒準會變成其中最好看最有趣的老頭。
涼風帶過了幾縷發(fā)絲,季柏把長久對視的視線轉移開來,就被廣場對面的人吸引了視線。
“你室友也來看煙花了嗎?”季柏問,隔著大概十幾米的廣場對邊,有著一個紅頭發(fā)的年輕人蹲下來和貓說著話,側臉很熟悉。
鄭樂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剛想說應該不會,話就卡在舌齒間出不來了。
是譚青。
他什么時候把頭發(fā)又染成紅色的了?而且剪得短短的,是個寸頭。
他的黑色頭發(fā)分明已經(jīng)變得無比正常了,現(xiàn)在又要重回紅發(fā)的統(tǒng)治區(qū)了嗎?
鄭樂于深棕色的眼睛睜大了一點,有點不可置信。
然而剛剛的小孩滑板隊從廣場中間飛快穿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群開始動了起來,等交錯的人影一個個錯過時,再看廣場對面,已經(jīng)沒有一個紅色寸頭的年輕人了,連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人看錯了,他和季柏也不可能同時看錯,鄭樂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說他元旦假期有事。”
“沒想到這個有事是來城北廣場逗貓并給自己剪了個紅色寸頭。”他調侃道。
當時譚青換了個發(fā)型的時候,劉文浦大為震驚地給他發(fā)了條消息,現(xiàn)在輪到他如法炮制,很快一條消息就發(fā)過去了。
他也沒直接在寢室群里說,畢竟這樣一發(fā)他們就都知道他和季柏在城北廣場了,還是少給譚青增加壓力了。
季柏想起來上次打牌讓譚青一口氣喝了十二杯酸檸檬的事,也有點不好意思,決定下次見面絕不會調侃對方的新發(fā)型。
兩個人在一件很莫名其妙的小事上達成了共識。
天漸漸地黑了,北方冬天的夜空星星離地面似乎一直有著很遙遠的距離,就算是雪停了也如此,若隱若現(xiàn)的,綴在天空上是靈動的火光。
有規(guī)模不大的煙花已經(jīng)開始放了,伴著夜色漸深,甚至已經(jīng)有霜附上草坪,他們嫌太冷,躲進了廣場邊的一家咖啡館。
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窗看過去,夜空里綻放著的煙花依舊很美麗,甚至有一種置身于外的遙遠感。
鄭樂于攪拌著手里的咖啡,并且又加了一份糖,季柏在旁邊表示喝完這一整杯晚上可以不睡覺了,鄭樂于彎起眼睛笑。
外面的人已經(jīng)漸漸多起來了,大有要將整個廣場圍滿的趨勢,很多人已經(jīng)抬起頭,看向廣場中央的歐式鐘表校對著零點的時間。
這會是一場完美的跨年。
他們也一起出去,正巧趕上人潮,推擠間就把他倆一起趕到了中央位置,幸好他倆手牽得牢,不然一定會被人群沖散。
腳下是各式各樣的鞋,踩在廣場整齊的方磚地上,身邊都是人擠人,還有嘈雜的人聲、樂聲、和手機叮咚聲,季柏都有點后悔出來看了,在咖啡館里看明明也一樣。
頭頂?shù)奶炜諏χ姡F(xiàn)在在喧鬧的人群里顯得安靜起來,幽藍色和米黃色的色調遙遙相對。
起初只有一束,絢麗的煙火在幽藍色的天空中綻開,倒計時還有三十秒。
鄭樂于和季柏胳膊挨著胳膊,手握著的力度大得像是這輩子沒牽過手一樣,鄭樂于靠近了季柏。
然后是幾束一起迸發(fā),高臺上的工作人員準備噴射彩帶,神情都有些緊張。
倒計時十秒。
季柏差點被人撞得磕上了鄭樂于的肩。
跨年的鐘聲敲響,厚重得驚起了鳥雀,大片大片絢麗的煙火一齊涌上,明亮了整片天空,彩帶隨之而下,散滿了整個廣場。
在巨大的鐘鳴聲和歡呼聲里,他們看向彼此,彩帶落在對方身上,他們只能看見彼此眼底的喜悅,從心臟一起酥麻到全身,他們異口同聲道:“新年快樂!”
他們給予了彼此最真誠最用力的擁抱。
這場跨年最后確實以一種完滿的方式結束,以至于季柏一時之間不能從中抽身。
……他收回最開始抱怨人太多的話。
以及回去路上抱怨天氣太冷的話。
雖然凌晨的路上是真的很冷,從手到臉,露出來的地方?jīng)]有一處不凍的。
但是和鄭樂于看了跨年的煙火,也不虧。
回到家的時候是堂姐給他開的門,面無表情穿著睡衣頭發(fā)還在夜色里泛著幽幽藍的季冉看上去實在可怕。
季柏拉著鄭樂于鉆進屋,兩個人都凍得不成樣子,他表姐開口:“沒房間了,你倆睡一間吧。”
季柏一愣,怎么會沒房間呢?
他對上他堂姐的視線,這個人的表情簡直是在說:給你的機會,快點爭取。
對于別人來說,季冉此時面無表情,季柏偏偏能從中讀到恨鐵不成鋼,他從善如流地對著鄭樂于說:“沒事,住我的房間,我的床大。”
鄭樂于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剛剛跨年煙花震得他現(xiàn)在指尖都是酥麻的,一時間也沒分清季柏的意思。
等到他跟著季柏回到了房間他就明白了。
季柏把門扣上,他的房間在三樓,隔音也好,這時候他露出一個沉思的表情:“我下午出去的時候不是說要親個爽嗎?”
但是沒有,他倆光顧著看煙花了。
季柏的房間不算整潔,但是比他在宿舍的要好點,淡藍色的風格,空氣里挺暖和,鄭樂于原本順勢坐在他床上看著墻壁上的花,聽到他的話才側過頭:“那你過來。”
他露出個不太明顯的淺笑。
鄭樂于不管在哪里都是好看的,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只要他開口,連心都能捧給他。
但是季柏的心早就給他了,現(xiàn)在只好把吻也給他。
最后確實是親了個爽,鄭樂于吻技鍛煉得一次比一次好,季柏也不甘示弱。
最后他靠在這人肩膀上,這時候終于不冷了,衣服穿著反而熱了起來,季柏在他耳邊喘著氣:“靠。”
好熱。
他下意識想和鄭樂于分個輸贏,又探頭去和人接吻,這動作順勢就讓兩個人倒在了床上。
鄭樂于按住了他冬天里有些蔫下來的頭發(fā)。
他們親得難舍難分。
季柏的手從衣服里穿過去,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摸到了對方熱得不行的肌膚,連帶著,額,季柏瞇起了眼。
他從中抽離了這個吻,雖然還在喘氣:“我說,你怎么腹肌比我多。”
鄭樂于沒反應過來,還在想,為什么不比你多。
季柏和他對視上,也看清了這人眼里還沒來得及褪去的色彩和疑惑。
靠,他明白了。
他突然有點崩潰,不會那本書連攻受都是反的吧。
季柏差點被自己剛剛接吻的口水嗆到。
他倉促間蹦下床,然后飛快地試圖在衣柜里搜刮出自己的睡衣,邊翻邊說:“我先去洗澡,咳,等洗完再親。”
他的耳尖紅了。
“對了,”他清了清嗓子,“干凈的睡衣和內褲我下面柜子里有,你洗的時候拿著就行。”
鄭樂于差點也被他猛然的抽身嚇到,奈何這人動作太快,他只能看著對方從耳朵紅到臉頰,他忍住笑,開口說他可以等。
這句話都被他說得慢條斯理。
季柏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飛奔進了浴室。
他的浴室直接連著房間,這下可以供他那剛剛有些缺氧的大腦好好思考一番了。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居然沉默了。
嗯,好像鄭樂于比他更有做1的資本。
第62章 電話來
季柏有點抓狂, 因為這真是一個很考驗人的問題。
現(xiàn)實簡直是和書里完全相反的,那那那這怎么辦,季柏的額頭在鏡子上貼了貼。
不管了, 他可以打個直球。
他洗完之后換上了常穿的睡衣, 冬天的浣熊毛絨睡衣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很柔和, 他坐在床上發(fā)呆。
鄭樂于拿走的那套睡衣居然是配套的那件一模一樣的,他換上出來的時候自己也才發(fā)現(xiàn)。
因為看煙花時有彩帶落在他的頭發(fā)上, 細細碎碎的摘下來還很麻煩,所以鄭樂于就順便把頭發(fā)一起洗了, 現(xiàn)在黑色的頭發(fā)發(fā)尾有點往下滴水, 在毛巾上暈開了一點深色的痕跡,房間里地暖帶著水汽泛起了不明顯的潮濕。
他拿毛巾搓了搓頭發(fā),未干的水跡泅濕了點面料, 季柏呆了呆,然后發(fā)現(xiàn)他挑的那件睡衣居然是和他一模一樣的那件浣熊睡衣。
他微不可見地揚起了嘴角。
“我給你吹頭發(fā)。”一下就忘掉自己要說什么的季同學盤腿坐在床上, 一下就把吹風機按進插板里,朝鄭樂于揚了揚。
就是這吹頭發(fā)吹得也太不正經(jīng)了。
鄭樂于感覺自己的發(fā)絲在季柏的指間穿梭, 為了方便他盤腿坐在地毯上,仰頭就能看到季柏認真地在給他吹頭發(fā),帶起了點飛揚的發(fā)絲。
他看得太過于認真了,以至于季柏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他頭發(fā)上的視線都移向了他,暖烘烘的熱風把發(fā)絲吹得半干。
“好看嗎?”鄭樂于問,季柏黑色的碎發(fā)在他仰起來的臉上投射出小半陰影, 他的呼吸熱了起來。
“你好看。”季柏脫口而出,熱風帶得他耳朵也紅了, 他的手指插在鄭樂于的發(fā)絲間,不知不覺移動得緩慢起來。
鄭樂于揚起笑, 抬起手摸住了對方的后頸,然后往下一帶。
他們親上了。
由于他的動作太快,季柏反應了下才把手里的吹風機關掉,然后專心致志地投入到了這個吻里。
他們一個坐在房間的地毯上,一個盤腿坐在床上,對著的還是同一個方向,這樣親起來對兩個人的脖子都不太友好,但也是真爽,連帶著對方口腔里的那種薄荷香的牙膏味都能品嘗出來。
炙熱得能把人融化,季柏能看到鄭樂于的喉嚨動了動。
他手下把吹風機連線一起拔了甩在地上,動作幅度很大,鄭樂于原本半抱膝的腿收了起來,緊緊扣在季柏腦袋上的手甚至摸到了隱藏在對方發(fā)絲下的一顆小痣,凸起來的一小塊,但是能感覺到頭皮下的顱骨完整曲線流暢,很漂亮的一顆腦袋。
他們親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
在松手喘氣的間隙,季柏有些艱澀地對上鄭樂于的眼睛:“上來。”
凌晨時的冰凌已經(jīng)在窗戶外邊結出了細碎的冰花,但是暖氣烘得整個房間都很溫暖。
鄭樂于才發(fā)現(xiàn)兩顆浣熊腦袋挨著一起有多熱。
“我說,”季柏把臉半埋在鄭樂于的肩膀上,喘了一口氣,“下次……給我留個時間換氣。”
他拽著鄭樂于浣熊睡衣上的兩只熊耳朵威脅。
鄭樂于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只是他很快平息了急促的呼吸,甚至帶著輕快的笑意:“你下次開口叫我名字就行。”
他的尾音拉得有點長,甚至有了纏綿的意味。
靠,怎么被他說得像安全詞一樣。
季柏無意識地拉長了一只熊耳朵,從側頸開始泛紅,他抬頭看向這人,發(fā)現(xiàn)鄭樂于也紅,更像是熱的。
脖子也是,漂亮得驚人。
他湊上去,眼神很真摯地落在上面,然后又抬頭看了鄭樂于一眼,以同樣的誠意問道:“能咬嗎?”
鄭樂于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無聲的同意。
季柏于是以極輕的力度在咬了一口,一小口。
好熱好軟。
他自知隨便咬人不對,只咬了一口就心虛地撤退,鄭樂于把手蓋在他的頭發(fā)上,低聲說:“下次還我,十口。”
季柏彎起眼睛。
浣熊的耳朵纏了起來,季柏趴在他的肩膀上,鄭樂于問他在干什么,他說:“我在聽你的心跳。”
鄭樂于的心跳出賣這個人。
有著深棕色眼睛的年輕人聽到這話彎了彎眼睛:“希望你喜歡我的心。”
兩只浣熊要睡覺時,窗外的深沉夜色已經(jīng)掩蓋了跨年時的熱鬧,很多人歡呼新年,但是舊的一年依舊值得眷戀。
鄭樂于順手關掉燈的時候,季柏已經(jīng)摟著枕頭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發(fā)覺到鄭樂于的動作時還開口,是睡得昏沉時的狀態(tài):“給我唱歌好不好?”
鄭樂于鉆進被窩的手頓了頓:“你要聽什么?”
季柏打了個哈欠,像是已經(jīng)睡著了,沒有回答他的話。
鄭樂于想了想,然后在他耳邊輕聲哼起了兒歌,聲音很輕。
季柏把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說這太幼稚了,他想了下,又換了首歌。
季柏漸漸沒有動靜了,鄭樂于停下了聲音,夜色從外邊一起彌漫到房間里,他能聽到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凌晨冰化的滴水聲,還有來自寧靜夜晚的空曠風聲。
他抵住了季柏的額頭。
看上去已經(jīng)睡著的人這時候給了他評價,聲音模糊里帶著困意:“很好聽。”
“鄭樂于。”
他念他的名字,尾音很溫柔。
沒關系,他想,只要是鄭樂于,他怎樣都可以。
他不在意這個,和體位無關,和愛情有關。
窗外有落下來的閃光,流星、城市和露水一起等待清晨的來臨。
原來舊的一年過去,新的一年來到,也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沒有其他任何變化。
由于它過于平平無奇,導致鄭樂于拉開窗子,早晨的涼氣一下子撲了進來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在他旁邊穿著睡衣刷牙的季柏原本還在和他說話,現(xiàn)在冷氣一進來,他動作不停就往窗外看了眼。
他爸正在院子里打太極。
他叼著牙刷傻眼了:
“爸,你什么時候迷上太極了?”
院子里的季志合沒有抬頭,慢悠悠地繼續(xù)耍他的動作:“新愛好。”
聲如洪鐘,他旁邊正在帶露珠的晨光里澆花的阿晨倒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鄭樂于覺得季柏爸爸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早餐味道很棒,季志合卻堅持早上不吃飯坐門口喝茶,手里還拿著份報紙,季柏小聲嘀咕問他裝啥呢,被他爸回了個有威脅意味的眼神。
季柏回了一個微笑。
挑染了藍色頭發(fā)的表姐喝著豆?jié){,似乎覺得不夠甜又放下了杯子,阿晨就給她多加了一份糖。
等到太陽漸漸把院子里的霜解凍時,他們又要出門,季志合笑呵呵地開口,這笑容讓季柏有點懷疑他接下來就要脫口而出一句經(jīng)典臺詞。
但是他沒有。
周邊的巷子是很漂亮的,鄭樂于還能聽見這個人興致勃勃地穿過幾家門口,然后講起一些童年時的回憶。
聽季柏講話的人很少會有走神的,因為內容趣味橫生,連他的語氣也帶著橫溢的熱情。
早晨的陽光柔和而冷,并不刺眼。
城北和城南是一座城市截然相反的兩部分,但是依舊很美。
在九點鐘的陽光里,鄭樂于接到了一通電話。
來自于他那一直試圖聯(lián)系他結果總是一不小心會被忽視的爸。
鄭樂于看著手機屏幕,屏氣凝神了三秒鐘。
季柏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回以了一個安撫性的微笑,然后接起了電話,這時候他們正要走到明亮的街道。
“喂?”他這句話被壓得很輕。
“早上好。”對面的聲音里帶著清晨在床上的困意,居然還向他問了個好。
是他爸的一貫風格,不知所云。
他接不上話,對面又頓了一下:“你媽媽把安于接走的事情我知道了。”
這就是他打電話來的目的嗎?
鄭樂于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其實這算一件小事。
季柏看他接這個電話時不是很專心,下意識問了句:“誰的電話?”
鄭樂于說:“我爸。”
季柏了悟般點點頭。
反倒是電話那邊的男人有些吃驚:“你在和誰說話?”
鄭樂于很少在旁邊有人的時候接他的電話,一方面交流也不多,另一方面鄭樂于前幾年脾氣更沖的時候容易和他吵架,被人聽到總是不好。
鄭樂于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頓了下,然后以一種平靜地口氣接道:“交往對象。”
他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能聽出來剛剛說話的人是男生,他就是故意的。
對面的男人似乎愣住了,他抓了抓腦袋,思考了起碼有十秒,然后才開口,語氣里滿是沉思,還有慎重和幾分不知道從哪來的擔心:
“那個,我們家應該沒有同性戀的基因吧。”
他的咬字很清晰,尾音上揚,仿佛他是真的在疑惑。
第63章 寫書人出場鋪墊
這居然才是對方第一時間關注的重點。
鄭樂于詭異地沉默了一秒。
“好吧, 我知道了,”對面的男人也從這短暫的沉默中弄懂了什么,他點了點頭, 然后接著說, “今年過年去你媽媽那吧, 我應該不回來了。”
他這話說得很輕快。
“你去哪?”鄭樂于皺了下眉,他沒開免提, 旁邊的季柏看上去有點疑惑。
“嗯,”電話那邊的人沉吟了一聲, “談個生意來著。”
鄭樂于“嗯”了一聲, 話音還沒落,他爸又接著說,帶著點猶豫:“那什么, 對了,你交往男的女的我都不管, 你喜歡的話我當然支持你。”
鄭單是真的奉行及時行樂這句話,有時候甚至說不上來他到底是真的開明還是對兒子太沒有責任心。
“如果你擔心媽媽那邊的話我可以幫你做點思想工作, ”這個男人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只要我打過去的時候她不掛我電話就行……”
其實不用他去做思想工作,他估計他媽已經(jīng)猜到了個七七八八,畢竟他可沒帶過朋友去和她吃飯。
他們沒聊兩句,很快就掛斷了電話,看著整段不到五分鐘的電話記錄, 鄭樂于還在思考時,季柏側頭問他:“你爸說什么了?”
早晨陽光折射下來時已經(jīng)漸漸有了深色, 明亮的街道從中穿行而過,鄭樂于的眉眼柔和下來, 耳邊漂亮的紅色小痣也清晰可見,手機被他攥著,他想了想才說:“不算大事。”
“就是一不小心被他知道了而已。”
才怪,故意的。
鄭樂于揚起嘴角,屋檐積雪融化的水滴落下來,在地上碰出了滴答聲,季柏腦子一懵:“然后呢?”
黑色頭發(fā)的年輕人彎起眼睛:“他應該沒有那么在意。”
“哇。”季柏聽他說起過他爸,也沒想到他爸對自己的兒子交了個男朋友的事這么包容。
“不過——”他想到了什么,“我家的話,我媽那邊絕對好說,沒有問題,就是我爸那關可能有點難過。”
他垂下眼,陽光從漂亮的街角折射過來,讓他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他們已經(jīng)要走進了明亮的街道,鄭樂于頓下腳步:“我覺得沒關系。”
而且他覺得叔叔其實可能猜到了。
他們握在一塊的手在冬天的陽光里沁出汗,因為他們走了一條太長的路。
鄭樂于這時候又想到了剛剛鄭單和他說過的話:“對了,我今年過年要去我媽媽那里。”
“我會想你的。”鄭樂于還沒有接著說下一句,季柏就搶先開口。
“你這話。”鄭樂于看向季柏此時彎起來的眼睛,但是對方的眼神真的很真摯。
他在季柏的唇邊輕啄了一口。
上午的城北還停留在陽光遍布的時刻,從街角轉過來的有小推車,是很平常的那種賣早餐的小攤,圍著圍裙戴著口罩的小販眉毛很重,像是毛毛蟲那樣。
可惜他們已經(jīng)吃過早飯了,但是鄭樂于看過去,想起來他們在某個很無聊的下午,去譚青的烹飪社做出來的鳳梨綠豆湯,大概和這上面的綠豆粥的顏色很像。
但是太難喝了,就算是親手做出來的,也很難喝,來自于當時烹飪社上下的一致評價。
季柏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那個周末產(chǎn)物,看向綠豆粥的時候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那個小販看到他們走過時瞥過帶笑的眼,有些局促地看向他們,這時候沒客人,也許因為他們笑得太過于沒有理由,他的手還在圍裙上抹了抹。
季柏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不要這么看人家了,鄭樂于說只有他注意到了才會這么覺得。
笑作一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譚青,有條信息恰恰好蹦了出來,來自于昨晚被他發(fā)了信息的劉文浦,當時他正告知這位戴眼鏡的舍友譚青的新發(fā)色,希望他做好準備。
兩個人本來就湊在一起,鄭樂于打開聊天界面的時候季柏正好湊近看到了。
來自劉文浦的消息相當準確而迅速,對方一定是在確定了某個事實后才發(fā)給他的:
“你傳達了錯誤信息,譚青沒換發(fā)色。”
真正嚴謹?shù)膶W霸順便附送了一個熊貓頭扶眼鏡的表情包。
鄭樂于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轉移,和旁邊的季柏對上,都從中讀到了點困惑。
他們昨天晚上確實看見了譚青,只不過是紅頭發(fā)寸頭版的。
“所以,”對面下了個結論,“你們應該是看錯了。”
好吧,也有可能是他們倆同時看錯了。
那個人也許只是和譚青長得很像。
鄭樂于扣下手機,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也沒打算問譚青,畢竟這只是一個小問題。
季柏在旁邊看上去有些疑惑:“這世界上還有長得那么像的人嗎?”
“也許,”鄭樂于思考了下,“他國慶前一個月也是紅頭發(fā),特別亮那種。”
因為這個,他才以為譚青換回頭發(fā)顏色了。
季柏開始發(fā)揮他充滿奇思妙想的腦袋,他慢吞吞地說:“我覺得,也許昨天晚上的那個才是譚青呢。”
他這句話話音還沒落,他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悚然。
畢竟昨天他們只瞥到了人,轉眼間就伴隨著鴿群不見了。
萬一紅頭發(fā)的人才一直是譚青呢。
鄭樂于幽幽地說:“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現(xiàn)實因素,這不是恐怖故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旁邊的推車正朝上緩緩冒起早餐的熱氣,空氣里既有冬天的清新冷徹暖,也有早上豆?jié){油條的香味。
季柏裝作很凝重的樣子,點了點頭。
他們又繼續(xù)往前走,隨口開玩笑說出來的話當然誰都沒相信。
第二天他們又路過這個攤子的時候買了兩份早餐。
第三天的時候小販都能和他們搭上兩句話,對方熟練地把早餐打包好遞過來,由于眉毛過于好笑,鄭樂于的視線還在對方臉上頓了兩秒。
這個叔叔看他沒有A市的口音,還問他是不是外地的,鄭樂于有些驚訝,也只點了點頭。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就要回去了,看上去季柏爸爸確實很喜歡他,因為鄭樂于在某天下午幫花澆水時和他隨口聊了幾句,然后對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他們都很喜歡養(yǎng)花。
阿晨他們似乎只是來拜訪一下,第二天的時候就離開了,倒是季柏的媽媽一直沒有出現(xiàn)。
“這是因為她和阿姨較起勁來了,非要比到底誰冰釣能釣到更大的魚,”季柏解釋道,“她已經(jīng)決定,要是釣不到就一個冬天不回來了。”
她們去的是城北和旁邊市臨近的一個區(qū),那里多湖,冰釣面積廣,按季柏對他媽的了解,這句話說出來就真的可能被踐行。
鄭樂于失笑。
等到他們回學校這天,和走的那天一樣,從學校大門開始,就陸陸續(xù)續(xù)有學生拉著行李箱往里面走,路邊積雪已經(jīng)化得差不多了,在草叢上滴落下幾滴露珠。
已經(jīng)是新的一年了,但是在校園似乎看不出來這點,也和今年沒辦元旦晚會有關,本來年年A大的元旦晚會都會引來許多隔壁學校的學子來觀看的。
他們是卡著最后一天的假期回學校的,兩個人幾乎什么東西都沒帶,真說起來,大概還待帶了顆期末復習知識快被忘光了的腦袋。
所以他們還約了下午的圖書館。
等到在宿舍樓梯口分別的時候,季柏這人要不是因為周圍人太多能直接討個分別吻。
“話說,”季柏要上樓時還露出個沉思的表情,“我真的很奇怪,明明你應該來金融班的寢室的,為什么被劃去了計算機的寢室里?”
他這只是隨口一提,鄭樂于莫名想到了自己最開始在想什么換的寢室,咳嗽了聲:“確實很奇怪。”
這個問題也讓鄭樂于回到寢室時還在思考,畢竟那么久了,他扔掉書的時候當然也知道自己大概率會忘掉里面的內容,他只是不太能解釋那本書。
由于這本書所講的一切過于匪夷所思,他也沒打算和季柏說。
他推開門看到了譚青那顆背對著他的黑色腦袋時,居然松了口氣。
原來真是看錯了。
有著黑色頭發(fā)的譚青握著鼠標,正在沉浸式打游戲,在結束了這一局時,剛放下耳機就被后面的聲響嚇了一跳。
他扭頭一看,是正在放包的鄭樂于。
視線對上,譚青摸了摸腦袋才說:“你回來這么早?”
這時候寢室確實沒人。
鄭樂于“嗯”了一聲,就聽到這人接著講:“我今天聽劉文浦說,你跨年前幾天在城北廣場看到了一個和我很像的人嗎?”
他還沒說話,譚青按起手上的鼠標繼續(xù)接道,也不管他說出來的多讓人驚奇:“那個是我妹妹啦,我那天確實有事,她來A市讓我?guī)ネ鎭碇!?br />
“你妹妹和你一樣大?”鄭樂于的關注點走偏。
譚青靠在旋轉椅上露出了個思考的表情:“我和她是龍鳳胎啦,雖然是妹妹但其實沒差幾分鐘。”
“至于紅頭發(fā),是因為我們高考完一塊染的,后來長了她不喜歡就又剪了個寸頭。”
所以——他和季柏當時隨口的猜測也是真猜錯了。
鄭樂于想。
不過,也不可能是真的吧。
“你們當時居然沒看到我誒。”譚青接著就要開始對這兩位的視力加以質疑。
“不過啦,我妹妹人很好的,就是有時候愛看點小說,有時候讓我也看,這次我又從她那里收獲了一堆。”
他拍了拍沉甸甸的背包,光聽響就知道多沉。
鄭樂于彎起眼睛。
第64章 譚婭、放假和春節(jié)
元旦放假回來, 雪不再下,但是天氣卻越來越冷了,早晨起來的時候能看到松樹上的針葉泛出一層白白的霜, 有時候直到晚上都不會化。
這是這個學期的最后一個長假, 很快就要期末考試, 在寒冷里復習的學生們嘴上抱怨著,但是卻又不敢糊弄。
有關于譚青口中的妹妹譚婭, 元旦回來的時候他們還見過一面。
鄭樂于和季柏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在松葉灌著冷風的宿舍樓下看見了他們, 那個和譚青長得很像的女孩背著個包, 戴著一個巨大的白色耳機,緊了緊書包似乎要和她哥哥再見。
譚青看到他們之后還伸手打了個招呼,因為是雙胞胎嘛, 他妹妹除了個頭外一切都和他很像,臉上也掛著開朗而洋溢著陽光的笑容看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 鄭樂于覺得這個女孩瞥過來一眼只看到他時還好,是很友好的微笑, 但是緊接著看到他旁邊的季柏的時候,笑容好像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了。
怎么說,他不太能在生活中見到有人能笑出這個模樣。
鄭樂于瞥過一眼,覺得對方的反應像是口渴的人見到了枝頭上掛著的青蘋果,還是一對那種。
季柏的手還放在他的口袋里,這時候不動聲色地遞給了他一個眼神, 似乎有點奇怪她為什么要這么看著他們。
紅色寸頭腦袋圓圓的女生看向他們放在一個口袋里的手,大概有五秒左右, 就在季柏一頭霧水的時候,她又收回了目光和哥哥說說笑笑。
鄭樂于對上季柏疑惑的視線, 然后輕輕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
這件事在這學期最后一次搓牌的時候被提了出來,對面坐著的黑頭發(fā)年輕人甩出第七張牌的手頓了頓,然后才開口:“呃,她,大概是她比較……”
譚青在幾個人好奇的視線里憋紅了臉:“她比較喜歡磕cp?”
這句話被他說得有點中氣不足。
“哎她就是這樣啦尤其看到帥哥,我還沒說呢,你倆走之后她立馬問我了,還真讓她猜到了,我可什么都沒說從關系到名字一個字都沒說,”譚青一點也不看他們,屏氣凝神地看向手里的牌,“我保證,我不是隨便透露別人隱私的人,她最多只知道你是我舍友。”
“真的。”他肯定道。
季柏笑起來,一把推出了手中所有的牌:“我們還沒問什么呢。”
這局讓季柏完勝,連鄭樂于都要罰三杯。
他拿一種無辜的視線對上季柏,季柏彎起眼睛:“想不喝?”
鄭樂于保持表情的毫無波動點了點頭,心里在想這個人今天沒戴帽子連耳朵都紅紅的可愛死了。
可愛的季柏同學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然后悄悄在下面用手機打字:“當然可以,明天出去玩晚上腹肌借我摸摸。”
鄭樂于毫無心理負擔地答應了,反正高霽他們欠的檸檬杯已經(jīng)不在十杯以下了,扯平。
對杯碰撞,剩下幾個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淡淡流淌的悲傷。
這口狗糧他們拒絕吃!
于是接下來的戰(zhàn)局就變得格外激烈,空氣里彌漫著凝重的味道,最后還真落得了個光榮扯平的結果。
今天的檸檬杯加了強爽,口味在酸澀和沖人之間完美平衡,最后每個人都輸?shù)煤攘似甙吮簧瞄L喝酒的劉文浦臉色紅紅的,最后差點把一瓶酒當做雪碧吹了。
他的眼鏡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落在了桌子上,然后被高霽好玩似的戴上開始耍,甚至要沖出去對著外面的夜色籠罩的宿舍樓高呼一聲,被鄭樂于攔下來了,差臨門一腳他們寢室就要被投訴了。
譚青抱著酒瓶子在那里笑,開口說他有超能力,季柏倒出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慢條斯理地問他有什么超能力。
譚青張口就侃他會夢游,最好夢中殺人,鄭樂于拿走了他的酒瓶子,面無表情地說哇塞真的好可怕。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酒氣,鄭樂于順帶著就打開了窗戶,冷氣一下就撲進了寢室,季柏推開了牌,他酒量不怎么好,但是游戲打得好,輸杯數(shù)最少,是為數(shù)不多還保持清醒的人。
鄭樂于拉過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季柏差點把酒瓶蓋子崩了。
最后他倆看向了在瓷磚地板上滾了一圈然后才落定的瓶蓋,對視一眼,耳邊是高霽在后面的嘆息。
他們倆同時彎了彎眼睛。
譚青倒在桌子邊說他真的有超能力,在拉著高霽不讓他走時又說了三分鐘自己的超人事跡,然后突然又蓋棺定論其實自己的超能力是租的,有個女巫賣了他一瓶魔法藥水。
他醉得不輕:“其實,我說錯了,我妹妹才是魔法師,她是預言師,是流浪者,是酒館民謠歌手,是黃金……”
高霽在他旁邊默默補上了剩下的話。
劉文浦都笑出了聲。
“我說的是真的!”譚青抗議,把牌掃落了一地,塔羅牌、撲克牌乃至大富翁的籌碼都一起撲地揚起微小的灰塵。
這天晚上窗外的冷氣涌入和著酒氣,讓人頭腦一時間都難以清醒,他們收拾牌的時候都醉得不清,季柏懶得回寢室了,脫了鞋就往鄭樂于床上一賴,鄭樂于又不可能把這人送回去,反正他們又不是第一天睡一張床了,只是兩個人晚上又掀起了爭被子大賽,最后落得個雙雙落敗的結果。
……果然被子還是兩個人蓋好。
當然第二天沒有高數(shù)考試就更好了。
A大的假期卡得緊,一月中旬才放,這時候離春節(jié)就剩十來天了,因此被學生們吐槽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快要放春假的冬天除了寒冷以外,還有期末圖書館的人山人海,梧桐樹葉枝頭伶仃的殘影和A大湖上結的冰,甚至真的有人在上面滑溜,摔倒了還上了安全通知,然后和寒假通知一起被輔導員發(fā)了出來。
最后一場期末考試在鈴聲里結束了,大學的第一學期就這樣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有拉著行李箱走出校園的大學生們。
A大每年是不換寢室的,除非換專業(yè),否則開學第一年在哪個寢室,以后基本上都在同一個寢室了,倒是可以校內租房,A大校園大,也挺方便的。
不過,不換寢室的話,就不用搬多少行李,所以學生們結束這一學期時最多只用拉個行李箱就可以回家了。
所以鄭樂于也只拉了一個。
后面的十幾個小時飛機相當難熬,他還帶了幾本實在無聊時可以打發(fā)的書。
他們考完最后一門的時候還是上午,只是太陽昏沉沉的,看上去很有要下雨的趨勢,季柏和他走著的時候還開玩笑:“要是真的下暴雨飛機延誤的話,不如和我回家。”
鄭樂于開口笑道:“那這樣的話,萬一我賴著不走了怎么辦?”
季柏思考了片刻,這人大概真的不喜歡帶太多東西回家,在細薄的像雨的霧氣里,他只背了一個黑色的登山包,裝作思考了很久的樣子,然后才慢悠悠地開口:
“那我收留你一整個春節(jié)。”
鄭樂于戴著個黑色的口罩,聽到這話時學著季柏的話慢悠悠地提出了下一個問題:“那一整個春節(jié)過后呢?”
“一整個春節(jié)過后……”季柏想了想,“那干脆我們收留對方一輩子好了。”
他說這話時的真摯神情真打動人,像是在不經(jīng)意間把一生都許諾了出去,鄭樂于笑了笑:“好啊。”
他說話一貫很輕,這時候說出來的很鄭重,他又以同樣的語氣開口:“我會想你。”
季柏彎起眼睛,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他似乎還有什么別的話想說,登山包里放的東西很重,他不緊不慢地往上提了提,看向鄭樂于的眼神里有點猶豫。
“怎么了?”鄭樂于垂下眼問他,手里半拉著的行李箱這時候也停下來。
在這樣的眼神里,季柏幾乎就要把背包里的東西拿出來。
沒關系的,拿出來給鄭樂于,然后用輕松的口吻說,嘿,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里我撿到了這本書,然后它說我們命中注定有緣有份,超好玩的這本書。
這是一件聽起來很簡單的事情,不要讓這本書再成為隱患。
季柏知道有的時候命運是很巧的。
——但書是假的,他同樣也知道。
早在某個平平無奇太陽照著玻璃窗的日子里他就知道了。
更何況,現(xiàn)在也很好,不是嗎?
他放下了手。
“我真的會想你的,”他這樣說話時,微微上挑的眼睛也平折下來,看不出來原本是明顯的雙眼皮了,季柏放柔和了眼神,“要是可以,真想一輩子把你放在我身邊。”
“這句話同樣也適于我對你說 。”鄭樂于有些放松地往后倚了下箱子,他們倆的視線就齊平了。
又一次目光相對,季柏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人真的能從眼睛里看出情緒。
大概有十秒左右,他才移開視線,說:“行行行,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把你帶走了。”
“你說的不像是我要去國外過個春節(jié),像我要去執(zhí)行三年任務一樣。”鄭樂于無辜攤手。
“那這位接受任務的同志,請你準時登機。”季柏說話時還趁機在他背包上掛了個東西,眼疾手快的。
“是什么?”鄭樂于其實能猜出來。
“現(xiàn)在別看,我走了看。”季柏回道。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等到鄭樂于踏進機場的時候,他才下手往背包后面摸了摸。
——是一個陶瓷娃娃,Q版的臉,黑色碎發(fā),白白嫩嫩的,笑起來還露出牙。
簡直和季柏一模一樣。
在機場極高的穹頂之下,鄭樂于同樣露出了笑。
第65章 不支持的態(tài)度
國外不過春節(jié), 所以今年鄭樂于過的除夕沒有前幾年有意思,但是起碼不用在年夜等著總是會忘掉回家的鄭單。
K州和A市是晝夜顛倒的兩個反面,時差正好隔了十二個小時, 鄭樂于覺得自己只是來過個寒假, 在這里毫無春節(jié)的氣氛。
他初中的時候在這里待的時間最長, 幾乎每個暑假都會來,甚至還收到過某個夏令營的邀請, 在里面認識過一個巴西裔的朋友,后來那個笑起來像卷心菜的朋友還拿到了美國最高學府的offer。
K州的天氣在冬季沒有那么冷, 但是陽光里也泛著較為淡薄的光線, 有海灘的感覺。
鄭樂于輕輕合上了手里的書,上次來住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退,連枕頭邊的草莓大福玩偶都規(guī)整地坐在屬于它的位置, 床底下放著的箱子有些落灰,里面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雜志, 甚至還有初中的時候朋友偷偷塞在里面的DVD。
言女士不喜歡亂動他的東西,所以一切都井然有序, 只有居住的痕跡現(xiàn)在在傍晚里顯得昏黃起來,倒是很溫馨。
這是某個度假山莊里的別墅,一樓下還有巨大的游泳池,在冬天看上去沒什么用,夕陽使它波光粼粼。
現(xiàn)在這棟房子里沒什么人,言女士不喜歡有人來打擾, 所以連保姆也沒有,現(xiàn)在她又和她的朋友們打球去了, 大概要晚上才回來。
房子很大很空,也讓鄭樂于覺得不適應起來, 寄宿生活對他的影響就是讓他沒那么習慣獨來獨往了。
——并且,他現(xiàn)在有點想季柏了。
他輕輕摩挲著手里的陶瓷娃娃。
房間里的指針逐漸要指向七點,在窗外的光線徹底熄下的一瞬間,終于走到了最后一步,時分秒三針在重合的剎那又走遠開來。
在地球的另一邊,此時應當旭日東升,照在半融化的雪上,應該是很漂亮的景色。
季柏昨天和他打電話的時候還說A市又下雪了,趕在除夕的時節(jié)很巧,抱來院子里的蘭花差點被凍傷,讓他爸好是心疼。
而這已經(jīng)是昨天的事了,今天在地球的另一邊是大年初一,這里卻還沒有度過除夕。
好像這里的所有人都忘掉了這件事。
漂亮的燈光靜靜地籠罩著山莊里被遺忘的小片世界,樓下的游泳池現(xiàn)在泛著幽藍色的光澤,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有車駛進了車庫的聲音,在月亮升起的時候。
鄭樂于剛把書放在一邊,要站起來,就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燈沒有全開嗎?”言辭和連棒球帽還沒摘下來,一手按著燈,有些疑惑地說。
“我忘了。”他沒想到他媽媽居然這么快就回來。
倚著房門的女人似乎有點疑惑地拿下了帽子,神色在半明半暗間有些看不清,只能看到后面暖色燈光里的家具,那里還有個巨大的電視機,沙發(fā)上還躺著睡著了的吉利。
“今天是除夕嗎?”言辭和的大腦從一堆公事、沒來得及處理的約會以及和朋友打球的輸贏里轉過來,這時候才想到,“我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她彎起眼睛,話題卻沒有落在這上面,而是以極快的語速跳躍性地說道:“和我來書房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談談。”
語氣很輕很柔。
窗外淡薄的云層一下籠罩了月亮,在合上窗子的同時,鄭樂于看見了有另一輛剛剛停在外面的車驅動了,駕駛位的男人探出頭來,夸張地拿著禮帽在車窗外揮了揮。
……按理來說他應該什么也看不到。
鄭樂于合上了窗,語氣有點淡:“好。”
“就在這里談吧。”他嫌書房里墨味和潮味太濃,小時候每次躲在書架里偷吃冰淇淋的時候都對那個味道記憶深刻,長久以來落下了陰影。
在開口之前,他就知道言女士要問什么,從哥哥、學業(yè)或者是其他里挑出一個話題,都值得對方詢問他的意見。
但是他猜錯了。
這個叱咤商海半生的女人同時也是一位細膩的母親,她毫不介意地倚在門邊,又一分鐘的時間沒有說話,最后才猶豫著開口:“我忘了今天是除夕了。”
居然是這樣的話。
鄭樂于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因為她以前很少這樣說話,里面居然還帶了點歉意。
言辭和有點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她兒子房間里原本只亮著的那一盞燈燈光很漂亮,是他七歲的時候她送的生日禮物,過去了這么多年居然還在。
她又一次移開話題,接下來說的話才是她一直想說的重點:“關于你哥哥的事情,你前天去看望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鄭樂于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起來:“醫(yī)生和我說了。”
“沒有給確定時間,但是比之前要好一點……”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又多說了幾句后,又停下了表達。
鄭樂于看向她,言女士似乎沉浸在某種情緒里,一下沒有答應過來。
沉默了很久。
他輕輕叫了她一聲,她才如夢初醒,一時間沒有找到其他的詞,又問道:“你喜歡A大這個學校嗎?”
她當初原本不想讓鄭樂于報這個學校,明明能拿到好幾所國外頂尖大學的offer。
“還好,”鄭樂于點了點頭,“其實我挺喜歡的。”
在這所學校里,他遇見了季柏,這時候就超過了挺喜歡的程度。
“那就行。”言辭和看到他的笑容,有點遲疑地說。
她似乎沒有其他話想說了,放在房門上的手一下退開了,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他聽見鄭樂于問:“還有其他的要問嗎?”
言辭和頓住了腳步,側了下頭:“關于你和季柏的事情……”
燈光在她的臉上投下了凝重的陰影,她接著開口:“我本來是不支持的。”
鄭樂于在背后的手微微按住了桌子,但他知道還有后續(xù),果然言辭和接著說:“出于某種原因吧,我最開始不認為你們能走得長遠。”
她認真地看向了鄭樂于:“不是出于同性戀的問題,坦白說我在你青春期的時候就猜出來了,而是我經(jīng)營過一段失敗的婚姻,知道一段關系最開始是什么樣子的,它會變。”
言女士的神情在追憶和平和之間變換著,她想到了什么:“我為什么轉變想法?大概是因為我見到了你們相處時的樣子吧。”
她不是因為一段感情的失敗就會對此失去信任的人,而且她知道鄭樂于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所選擇的很難改變。
鄭樂于松了口氣,大概是因為這表情過于明顯,言辭和笑了出來:“人家小孩很可愛的,我也很喜歡他。”
鄭樂于把燈全部按亮了:“我知道。”
大概沒人能不喜歡季柏。
現(xiàn)在房間里已經(jīng)很亮了,外面的燈光卻還是暗,言辭和點了點頭,這光照亮了她的臉,她并不算一個漂亮的女人,但是有時候女人并不需要漂亮,手腕和能力才是。
她靠這個才成為了言辭和。
原來已經(jīng)這么多年過去了,她輕輕眨了眨眼,燈光下看到鄭樂于已經(jīng)從孩子變成了青年,二十年過去了,還是有人要走這條路。
她輕聲開口:“晚安。”
鄭樂于也回道:“晚安。”
在這個無名的夜晚,還有人記得它是除夕,言辭和關上了門,留鄭樂于在房間里。
他還是有點不適應過于亮的燈光,于是在言女士關上門之后又把燈調暗了一點。
床頭的草莓大福公仔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想,他也知道,感情是有很多不確定性的。
但是沒關系。
他垂眸,窗外夜色籠罩著空曠的山莊,從這里能看到外面的另一棟房子,那兒也亮起了很漂亮的燈光,夜風拂過,有清涼的觸感。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
“叮咚”一聲——
手機界面上突然蹦出來視頻邀請,是熟悉的旋律,光是在這個寒假,他就聽到過不下十次。
他露出一個輕笑,然后接起了電話。
“早上好。”季柏那張彎起眼睛的臉出現(xiàn)在畫面上,他十分輕快地說。
“我們現(xiàn)在還是晚上。”鄭樂于頓了頓,然后將手機轉了個方向,對向外面的夜色,然后才又轉了過來。
他露出個同樣輕快的笑容。
“我知道,我想說。”季柏得意地一眨眼,將手機畫面一轉,鄭樂于才發(fā)現(xiàn)季柏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這人擼著俏俏的毛,坐在院子里,上午的雪地上還反著光,灑起來的金光白雪映得極為瀟灑。
“除夕夜快樂。”這才是季柏要說的。
他們現(xiàn)在隔了整整十二個小時,但是卻又頂著同一片天空,一個尚在舊年,一個已經(jīng)在新的年份了。
“我們會聊到我說新年快樂的那一刻的。”季柏眨了眨眼。
他捧起一把雪,早晨的陽光照得俏俏伸了個懶腰,他又不想雪意涼到俏俏,就放著它一下溜走了。
“我們這里像沒有過年。”鄭樂于看著屏幕上季柏的臉,這個人連曬太陽的時候也認認真真。
“那我可就是第一個向你說新年快樂的啦。”季柏反應過來,他彎起眼睛。
太陽灑下來,地球的另一邊漸漸有溫暖的感覺,每個大年初一都帶著希望,鄭樂于說出他的新年祝福。
他們隔著十二個小時一起看向天空,同一個太陽曾照耀他們。
第66章 見到李瓊樓
“你到底什么時候能讓我看看他到底長什么樣?”李瓊樓在冬天涼薄的末梢里凍得咳嗽了一聲, 他今天穿得也薄,在人來人往的學生堆里有點格格不入。
“所以這就是你非要跟我來學校的原因嗎?”季柏給了他一個懷疑的眼神,黑色的登山包回家一趟還空了小半, 背起來輕松了點。
“還不是因為上次你們打視頻的時候我連臉都沒看清, 我真的想知道他到底長什么樣子。”李瓊樓露出個苦瓜臉, 他下半學期開學比季柏晚,出于關心發(fā)小的感情生活, 咳咳,還有好奇, 當然要來學校一趟看看了。
這就是他們倆一起出現(xiàn)在學校門口并一直往前走的原因, 寒假結束,還蒙著寒霜的樹葉旁已經(jīng)漸漸開出了嫩芽,背著書包和拉著行李箱的學生就像是當初離開時候一樣多。
季柏雖然被他親愛的發(fā)小纏著腳步, 但是也沒怎么在意,畢竟?jié)M心滿眼都是即將要見到的鄭樂于, 走起來帶過的風都是輕快的。
“所以真是那個鄭樂于啊?”李瓊樓想起來這件事,不過他實在搞不懂其中的關系, 他沉思道,“按照我的資料來看,勸你慎重啊我的好大兒。”
他露出一個沉重的表情。
還提這個,那九假一真的消息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季柏頓下腳步,黑色碎發(fā)的年輕人對著發(fā)小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你談戀愛還是我談戀愛。”
他拿出調侃的態(tài)度:“還有,誰是你好大兒。”
從校園門口一直到宿舍, 旁邊本來有林蔭大道,因為冬天樹葉落光了, 在二月底才迎來春光欲泄的前兆。
他這話說得認真,李瓊樓看到他的表情時一愣, 心說也沒見過他這樣,大概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在想的事情,反倒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家伙,居然能讓他發(fā)小深陷愛情的漩渦。
他了解季柏,他的發(fā)小生了副不羈的皮囊,長得也帥,不是沒有人追過,偏偏他說他不感興趣,再問起來就說他在等待真正的愛情,因為這件事李瓊樓調侃過他不少次。
上次聽季柏打視頻的時候,聲音還挺好聽的,嗯,還有點熟悉,可能是因為季柏和他打電話太多次這個聲音他都聽得熟悉了吧。
早晨的太陽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被籠罩在林蔭大道后面,沉沉的,從樹葉間隙里投出來明亮的光線。
季柏收到了鄭樂于的信息,他已經(jīng)到了。
這時候光線完全照亮了季柏的臉,在雪色完全被陽光融化的早晨,他看著消息露出笑容,然后把手機合上,放進了口袋。
來到學校的這一個早晨,使他莫名回想起來A大的第一天,那時候還是夏末秋初。
一切居然是一本書的緣分。
他突然側過頭問李瓊樓:“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李瓊樓撓了撓頭,他是陪季柏一起來學校的,什么也沒背,今天穿了件灰色的棉服,耳側打了個耳釘,露出的表情表明他還有點不太習慣季柏這正經(jīng)的樣子。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不是這個性格的樣子?”季柏在自己的詞庫里努力搜索,“比如,挺白月光的?”
白月光這個詞簡直是為書里的李瓊樓量身打造的,但是放在現(xiàn)實的李瓊樓身上嘛,卻不太像。
他的發(fā)小是那種隨性的人,心直口快,和書里的形象大相徑庭,當時讓看到這本書的季柏不敢相信,后來一步步確定這本書是假的之后他反倒平靜了,只是現(xiàn)在又想起來了。
李瓊樓在旁邊露出了個思考的表情,就在季柏以為他要說出點什么的,他開口時的眼神一片茫然:“什么叫白月光?”
戴著單顆耳釘?shù)陌l(fā)小這時候是真的被季柏的問題搞得有點茫然了,他似乎不明白季柏突然提到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里。
李瓊樓甚至和鄭樂于長得并不像,真不知道書的作者是怎么寫的。
季柏轉移了視線,終于確定原來書里的內容可能確實沒有那么真。
這件事只是無數(shù)確定書是假的證據(jù)之一,但是最后卻一起壓來,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他微微皺了下眉。
就算知道,他還是有點不爽,或者說不開心,因為任何命運饋贈的東西都有收回的可能性,更別說一個看上去是假的禮物。
萬一這本書連結局都是反的呢,那聽起來真是糟糕。
雪融化沁下來的水蔓延而過,校園的路像下了雨一樣潮濕,季柏踩過去,內心是和李瓊樓不一樣的茫然。
旁邊有個拉著紅色行李箱的學生,正在和友人低語,要把行李箱上面綁著的小玩偶給友人拿,季柏瞥過一眼,突然想到了鄭樂于寢室里那一株被全寢室人供著的綠植。
也不知道一個冬天過去,那兩顆仙人掌球球還好不好。
來自綠色的回憶讓他心頭輕快了些,心情一下沒有那么糟糕了。
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們宿舍樓是A大最漂亮的那幾棟之一,高層的建筑映入季柏眼簾的時候,李瓊樓不知道又往哪里跑了。
他又不在A大上學,乍一看這學校比他們大學氣派得多,沒忍住就沿著外路多走了點。
“等我一下,我看到個蘑菇,長得挺有特色。”李瓊樓給他發(fā)的最后一條消息。
季柏無奈扶額。
不著調的發(fā)小就是這樣,上一秒還在說自己要做什么事,下一秒就能忘得差不多。
他還沒來得及回復,一抬頭就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
不是鄭樂于,是把行李箱在腳邊正在樓下站著和人聊天的譚青。
對面的人是他的妹妹,依舊是那個圓圓的紅色寸頭,和譚青的聊天熱火朝天。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從那邊過來的季柏,紅色寸頭的妹妹先反應過來,探出頭來朝他露出個微笑。
季柏禮節(jié)性地揚起嘴角。
……別以為他沒看見,這個女孩像是掩飾激動地在旁邊扯了扯她哥的袖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見了某個一直喜歡的動漫人物。
好奇怪的感覺。
譚青也朝他露出無奈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往上指了指,示意他快上去。
和其他回一趟家像是要把家里搬空的大學生相比,季柏可謂一身輕,甚至還把背包里的兩本書卸在了家里。
他點了點頭,在樓下磨蹭了一會,畢竟李瓊樓一扭頭找不到他了也是問題。
想到一會就能摸到觸感真實的鄭樂于,他拿著手機的手貼在胸膛上,能感受到強有力的跳動,一種名為開心的情緒一下沖淡了之前的不知何來的酸澀。
他在談戀愛,并且不止是因為他在談戀愛。
周圍人來人往,學生們終于在二月底反應過來,原來冬春的交替之際,尚且還有開學這件事,拉著行李箱上來的人里,不少發(fā)揮出大力士的潛質。
但是在那么多人里,鄭樂于還是一眼看到了季柏。
他剛整理好床鋪,順便把寢室衛(wèi)生也打掃了下,前兩天回國時他直接飛回A市的,在酒店倒時差倒了兩天,現(xiàn)在還是有點困倦。
季柏在車上時還和他嘮,說他發(fā)小非要來看看他,鄭樂于這時候甚至還想起來他在游戲上還沒掉馬。
也就是說,李瓊樓甚至還不知道他在游戲里結識的大神和他發(fā)小是一對,他們打了這么多場游戲,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總不能直接開口,嘿,忘記和你說了,對面這位你的隊友/發(fā)小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巧但事情就是這樣發(fā)生了。
聽起來真是充滿了喜劇意味。
他快步走下臺階,季柏被宿舍樓下樹葉擋著的臉上一雙眼也看了過來,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驚喜。
“再說一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他們對視,然后都在對方眼里找到了相同的笑意。
……要不是在宿舍樓下,他們還真有可能第一面就親上。
不過還是算了,每天在寢室樓下親嘴的小情侶已經(jīng)夠多了,關愛路過學生的心理健康還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他們交換了一個擁抱。
季柏又聞到了熟悉的洗衣粉的清香,在鄭樂于身上。
鄭樂于摸著他的手感覺不太對,他有些猶豫地在季柏耳邊開口:“寒假你和我分享的糖漿鴨香水雞大刀鑄牛肉好吃嗎?”
季柏聽出來他的意思,他一樂:“沒準一個寒假過去,現(xiàn)在我更有料。”
雖然鄭樂于說的那些是真的很好吃。
鄭樂于彎了彎眼睛,這時候他看見了在和譚青聊天的那個女孩,想不注意到她太難了,畢竟不是誰都會在他和季柏說話的時候踮起腳尖看的。
那個女孩看到他們倆在一塊的時候,眼睛興奮得都像是要冒星星了。
這反應也太夸張了。
他還沒說話,又有人從樓邊往這走來,聲音熟悉又絮叨:“哇,季柏,那個蘑菇居然拔不動……”
這人的話止在了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時,李瓊樓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鄭樂于的臉。
“你好。”鄭樂于打了聲招呼。
季柏早在聽到李瓊樓聲音的時候就退了一步扭過頭來,話比行動快:“摘了又不能吃,你摘它中毒了怎么辦。”
他看向李瓊樓時,發(fā)現(xiàn)對方的神情很茫然。
“我、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李瓊樓的神情看上去有點空白,他真覺得自己不止在季柏的視頻里看到過鄭樂于。
旁邊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女孩這時候也徹底不裝了,很是好奇地探過頭來,譚青聽見她小聲地喃喃出聲:“什么什么,居然還是三個人的戲碼嗎?”
第67章 見你
“不對, ”眼睛和寸頭一樣圓圓的女孩子也反應過來,她聽到了剛剛李瓊樓叫人的名字,于是她扭頭問自己的哥哥, “那個人叫他什么來著?那個高鼻梁個子矮一點的男生。”
譚青這時候也看向她, 眼神很誠懇:“別磕了, 小心和你哥一樣磕到真的了。”
“所以叫什么名字?”譚婭看上去有點不確定什么的樣子,表情上有點急迫。
“啊, ”譚青猶豫了一下,“季柏, 季節(jié)的季, 柏樹的柏,你問這個干什么?”
他沒想到這句話一出來,只能見到他妹妹表情上一片空白, 她看上去比在追憶的李瓊樓還茫然:“那高個子的你的那個帥哥舍友呢?叫鄭樂于?”
“你怎么知道?”譚青給了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啊,總不能告訴他這兩個人的故事是她寫的吧, 譚婭沉默了一秒。
“這不應該啊。”她喃喃道。
按理來說攻應該比受高吧,就算她自己寫故事的時候沒有特別標出來, 也不應該是這樣啊。
眼眸圓圓的女孩子沉思著想,思緒居然一下子跑偏到這種地方。
她寫的是風流渣攻和清冷受的故事來著,按設定來說攻是大高個英俊猛攻才合理,現(xiàn)實怎么有點反反的呢。
不過說起來,她當然也不歧視矮攻啦,矮點好, 還能嘬,咳咳。
譚婭臉上一紅。
早上的風從樹葉間吹過, 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她的腦袋也一下子被吹得清醒了點, 這下才有時間思考別的。
她輕輕扣上手里的手機,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恰恰踩過了一處水洼。
這個紅色寸頭的女孩歪了歪頭,終于開始思考自己寫的書里的故事為什么會在現(xiàn)實里發(fā)生這個問題。
同時,站在臺階上面的鄭樂于和季柏對視了一眼,因為視線原因,沒有發(fā)現(xiàn)紅色寸頭女孩有什么異樣之處,只是對視完又看到李瓊樓的茫然中帶著思考的表情時,嘴角都不約而同地揚了起來。
“你猜猜?”季柏道。
這下輪到李瓊樓把茫然打量的目光又一次看向了鄭樂于。
深棕色眼睛的年輕人以一種坦誠的態(tài)度同樣看向他,這時候鄭樂于才發(fā)現(xiàn),季柏這位發(fā)小、書里寫的那位深陷愛情三角修羅場的白月光,和他長得也沒有那么像。
大概那天夜色太深,他一時間看錯了。
那作者寫的是什么文?除了最開始的走向有那么一點苗頭,后來完全不相干。
……他不知道這本書的作者就在他的面前站著,正在踩著水坑思考人生。
李瓊樓剛剛還在想著樹下的蘑菇?jīng)]有采到,現(xiàn)在乍一看到季柏男朋友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熟悉的感覺,整個人腦袋都是懵的。
“我和你哪個朋友很像嗎?”鄭樂于一只手還插在兜里,神情顯得有點無辜,這種感覺讓李瓊樓覺得更加熟悉了。
這種游刃有余還愛開玩笑的個性。
“我在哪里見過你,不對,不是見過,我認識你。”李瓊樓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鐘。
他的腦袋里一下子涌出來很多記憶,記性特別好的代價就是從這些記憶里提取出來想要的東西太難,但是他依舊能夠感覺到某種熟悉。
沒有結果,似乎只是熟悉感,像是前幾天才剛剛說過話一樣。
……這是因為他們前幾天才打過游戲,并且在游戲后,季柏還和鄭樂于打了個視頻。
最后季柏及時打斷了他的思考:“你別想著這事了,蘑菇也別摘了。”
“這是我發(fā)小李瓊樓。”他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道,但是背對著李瓊樓的地方卻悄悄朝鄭樂于眨了眨眼,示意他暫時別說出去。
“鄭樂于,和你提過好多次了。”季柏彎起眼睛。
他們這邊交流友好,但是在臺階下假裝發(fā)呆聽著譚青說話的譚婭卻露出了個有點吃驚的表情。
這和她書里寫的對不上啊?!這才什么時候啊,三個人的修羅場居然這么快就展開了?中間八十萬字狗血撒歡虐戀情深怎么被省略了?
這不合理。
“你到底在想什么?”譚青有些疑惑地在她眼前招了招手,“你什么時候回學校?在A市待了好幾天了,要是報道遲到了咱媽兇的是我。”
“我回酒店收拾收拾就行啦,不要著急。”譚婭回過神來,訕笑道。
“對了——”眼眸圓圓的女孩子往臺階上一看,寢室樓下的樹葉遮住了她的臉,在上面投下了晦澀的光影,“鄭樂于,為什么是你舍友啊。”
她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可沒有給鄭樂于安排一個和她哥哥同名的舍友。
“分到我們寢室那就是舍友啊。”譚青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
他又想到了什么:“人很好的,你……”
他這話還沒說完,譚婭就下意識地接上去打斷了他:“他真和季柏在談戀愛?就是他旁邊那個男生?季柏?他人是不是清清冷冷的,然后在一起的事,誰先追誰的?”
譚青被她這一系列問題弄得暈頭轉向,他試圖理清自己的語言體系:“是,對,清清冷冷的?也可以這么說,但是……”
“我知道了,”譚婭說完這句話還嘆了口氣,這一聲在安靜的樹后面顯得余味悠長,“你說他人挺好的是嗎?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會搞定這一切的。”
她知道這是個虐戀故事,對那個她先前看到的年輕人極其不友好,這本書是她寫的,她就有必要拯救這一切。
起碼故事里的人要有知情權。
她寫的那個故事不應該真的在現(xiàn)實里發(fā)生,這聽起來真是太糟糕了。
腳下踩的水坑很清,她低頭,甚至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輪廓。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但是每次來收尾的都是她,以后絕對不會再隨便寫什么故事了,她有些氣餒,哪知道來她哥學校時不小心磕到的兩個帥哥也是這樣呢。
她給她哥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要先走掉,譚青還有點疑惑為什么譚婭和他本來聊得正開心,鄭樂于他們一出現(xiàn)就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當然他已經(jīng)習慣了他妹妹神秘兮兮的狀態(tài),畢竟她從小就這樣。
于是看著妹妹的背影從校園直路的轉角消失,他才提著行李箱上去,又和鄭樂于打了個招呼,在要上樓的時候,聽到了來自于那位季柏發(fā)小的聲音:“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三個頓號哥!”
譚青抬了下眼,從上二樓的中央臺階看過去,只能看到寢室樓門口的人影,但是這三個人一眼看過去太過于顯眼,隔著玻璃板都能感覺到他們情感的波濤洶涌。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帶著疑惑上了樓。
……三個頓號是鄭樂于在游戲上的昵稱,真的是三個頓號。
鄭樂于沉默了一秒,他的笑意甚至還在嘴角沒有壓下來,然后就聽到李瓊樓不敢置信中帶著激動的聲音。
坦白來講,其實李瓊樓這么久沒發(fā)現(xiàn)才是離奇,畢竟照著他們在游戲上壓不住的膩歪和下了游戲就打視頻時候的聲音對比,李瓊樓本應該在當時就發(fā)現(xiàn)的,居然真的拖到了見面才發(fā)覺。
李瓊樓看鄭樂于沒說話,一時間也有點懷疑自己,將質詢的目光轉移到了季柏身上。
季柏無奈攤手:“這是個巧合。”
“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李瓊樓腦筋一轉就明白了,在激動地跳起來之后他才開口威脅道,“我回去就熬毒蘑菇湯給你喝。”
鄭樂于也彎起眼睛。
然后就看到李瓊樓把目光轉過來,以一種平靜而熟悉的語氣威脅他:“還有你,頓號哥,這個賽季的組隊,我這一周都不帶你玩。”
鄭樂于:“……不好意思,我愿意把時間調回開始,告訴你真相。”
這最開始真是一個巧合,他們決沒有故意開李瓊樓玩笑的意思。
而且這個后果聽起來真的太可怕了,一個星期打不了組隊賽什么的。
李瓊樓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表,然后保持著這個表情對季柏說:“我不管,我要回家吃飯了,再見,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了,背影在瀟瀟的雨色里有點寂寥。
實際上他的手在下邊戳著手機:“我靠,季柏你下次再給我整這出呢。”
其實他是為了不當電燈泡才出來的,他合上手機,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季柏在后面又叫了他一聲,李瓊樓把手機再次拿出來,然后惡狠狠地點開游戲界面,把鄭樂于和季柏一起拉黑了。
起碼要等到下周再給他倆拉回來。
鄭樂于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有點擔憂,季柏在他旁邊開口,帶著淡淡的笑意:“沒事的,他放了狠話才這樣,實際上沒生氣。”
“不是因為這個,”鄭樂于搖了搖頭,“我擔心的是他把我倆游戲上拉黑了。”
他有些憂心忡忡。
季柏打開了游戲,發(fā)現(xiàn)鄭樂于說的是真的。
他臉一黑。
外面的樹色已經(jīng)漸漸深了,淡薄的冬霧里他的模樣也看得很清晰,在擁擠的人潮里,他們這邊沒什么人,很空,鄭樂于上手把他頭上翹起來的一縷毛往下壓了壓。
季柏抬頭看向他,然后露出一個微笑。
差點又要來擁抱。
“你猜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鄭樂于問他。
“是什么?”
他湊上前在季柏耳邊說了一句話。
季柏頓了一下,他放在手機側邊的手下意識捏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最后彎起眼睛,有得意的弧度:“那下次試試。
鄭樂于唇角帶上了輕快的笑。
放在兜里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兩個人同時。
鄭樂于看了一眼。
居然是譚婭的好友申請,對方應該是從她哥哥那里拿到的聯(lián)系方式。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譚婭在申請理由中寫道: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拜托拜托,和一本書有關,我想單獨和你說。”
鄭樂于眉頭一皺。
第68章 大結局前夕
季柏拿冰涼涼的手機背面往鄭樂于臉上一貼:“你在想什么?”
鄭樂于把手機往兜里一揣, 然后按住了季柏的手機,開機鍵一打開,亮起了屏幕, 只照到了季柏的臉。
“想你。”他面不改色地說。
季柏沉默了一秒:“你從哪學來的這一套?”
鄭樂于揚起嘴角:“走吧, 中午吃糖醋魚。”
“不行, 食堂中午還沒開門。”
“我是說校門口街上的那家糖醋魚。”
“那我勉強同意。”
他們牽手,然后上了寢室樓, 季柏要把背包放下,鄭樂于的手機始終揣在兜里, 指尖在上面點了點, 但沒有打開。
他沒有同意譚婭的好友申請。
譚婭向他提到了那本書,但是書分明已經(jīng)被他扔進了后湖,那她就是從其他地方知道的。
難不成她也有那本書嗎?可是書里壓根沒有這個角色, 要說按角色分配書,季柏和他一樣拿到書的可能性都比別人拿到的可能性大。
這合該是一個秘密。
他等著季柏把背包放下的時候, 寢室里沒人,防塵膜和被貯藏了一整個春假的灰塵一起撲面而來, 整個寢室里彌漫著一種沉寂已久的潮濕感,季柏皺著眉頭拿消毒水在寢室里噴了一圈。
鄭樂于就順便幫他把他書桌上的防塵膜撕下來了。
上個學期離開的時候,季柏就把東西整齊地擺放好了,桌子上的幾個收納盒安靜地縮在書柜下面,還有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臺燈、卷尺和雙面膠,復習資料被卡在桌子上面的夾層里, 和一整層的書待在一起。
很有序,對強迫癥來說簡直是賞心悅目。
不過, 他的視線在一層書間掠過,一列素凈的書脊里混出來個很花的脊面, 相當格格不入。
還有點眼熟,鄭樂于的指尖動了動。
季柏這時候在外面打電話,媽媽問他怎么這么快就要回學校,他含糊給了個回答。
媽媽簡直秒懂:“你上學期跟我說你在學校里有個喜歡的人來著,這么早趕著去見人家是不是,什么時候也帶回家讓我見見啊。”
她好像在電話的另一邊托著腮思考,語氣聽起來有點調侃。
要是他媽當時早點回家,沒準還能見到,季柏趴在陽臺的欄桿上狀若漫不經(jīng)心地回復:“我要是說了你別太吃驚。”
“我等著聽你說。”年清女士擺弄著桌子上的蘭花,應該是側著頭在和他說話,一如既往的期待。
“就是,嘛。”季柏有點緊張地清了清嗓子,他換了個姿勢,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就要把自己打好的腹稿往外說。
視線不經(jīng)意地一瞥,早晨的陽光和露水里,把整個寢室都照亮,屋里的鄭樂于好像在翻看著本書。
他桌子上有什么書好看的,又沒他好看。
季柏納悶,手機還被他攥在手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等等,他剛剛隨手塞進書架上的書還在上面。
那本狗血虐文!
“一會和你說。”他“啪”地一下掛掉了電話。
但是等他急匆匆要去回收那本亂七八糟的書時,一打開陽臺門只能見到鄭樂于狀若隨意地在看著一本經(jīng)濟史,晨光里的頭發(fā)微微翹起來,看書時帥得不成樣子。
季柏愣了一下開口:“這書放桌子上好久了,可能有點落灰。”
鄭樂于把書抖了抖:“還好。”
季柏默了一下,然后眼看著書里夾著的一小沓草稿紙掉下來落在地板上。
鄭樂于:“……”
兩個人一起靜默了一瞬間,然后季柏沒忍住笑出聲:“別抖,我的每本書里面都有草稿紙。”
鄭樂于失笑般把草稿紙撿了起來。
白色的A4紙上被季柏列出了一堆思維導圖,最上面的邊角處還被他畫上了兩只貓,是俏俏和吉利,兩只貓的尾巴對在一塊,看上去很可愛,鄭樂于挑了挑眉才草稿紙塞了回去。
冬末春初的天氣讓人捉摸不定,季柏進門這短短瞬息就風云變化起來,早晨的冬霧還沒在陽光下散去,跳動的露珠上就開始籠罩了一層厚厚的烏云。
寢室里的空氣也變得像要下雨前那種沉悶而灰暗的感覺了,季柏看著鄭樂于把書放回書架,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那本書脊花花綠綠的書,季柏在心里松了口氣。
其實要向鄭樂于開口很簡單,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釋就是了。
“我們下樓吃飯吧。”季柏掩飾性地扯開了話題,扣在手機開機鍵的手往下按了一下。
“等一下。”鄭樂于輕聲說。
他往前一跨,很輕易就和季柏面對著站著,季柏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
在潮濕沉悶的空氣里,鄭樂于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一觸即分。
“假期欠的。”他眨眨眼。
“你嘗起來像一個絲絨芝士熱狗,較滿醬的那種。”他又補充道,這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之一。
怎么會有人把這話說得這么一本正經(jīng)啊,季柏淺棕色的眼睛呆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他意識到這是個大好時機:“我欠的還了,你的還沒有。”
話音剛落,他就親了上去。
外面粘稠而灰暗的天色壓下來,帶過沙沙的樹葉,兩個人親著的時候唇角都沒壓下來,從潮濕的空氣里感覺到一種濕潤,最后撤出來的時候季柏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了。
“靠,門沒關。”他喘了口氣,往門的方向一看才發(fā)現(xiàn)沒關。
鄭樂于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半掩著的門,對上季柏的眼睛:“這樣就看不見了。”
“掩耳盜鈴。”季柏彎起眼睛評價道。
最后是又親了一次,親得氣喘吁吁,季柏看見鄭樂于顫動的眼皮上長長的睫毛像是要被潮濕的水汽打濕了,他仰起頭,又最后在鄭樂于眼皮上印下了一個近乎虔誠的吻。
這是他的。
從門口打進來的光線很灰暗,像是暴雨的前兆,空氣里有種莫名的發(fā)霉餅干的味道,季柏背在后面的手機終于發(fā)出了最后一條信息,是給媽媽的,語氣很鄭重:“是個男生。”
太陽的光一直沒照進來。
這條信息發(fā)出去之后,季柏仰起頭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比量了一下兩個人頭頂?shù)木嚯x。
靠,一個寒假過去,鄭樂于怎么又長高了?!
鄭樂于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一下就把他按在了寢室上床的樓梯處:“你想什么呢?”
“你搞這套?”季柏想抽回手,結果發(fā)現(xiàn)一下子抽不開,被對方箍得可緊,有點目瞪口呆。
鄭樂于松開了手,才不承認自己是剛剛惡趣味上頭了:“再親一口。”
“超標了哥。”季柏現(xiàn)在還能感受到剛才親吻時從心臟傳來的淡淡的酥麻感,但是他指尖動了動,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好主意。
于是再親一口簡直是合情合理。
只是在他們親得難舍難分的時候,從窗外來的風吹響了書頁,季柏沒有發(fā)現(xiàn)書柜上那本花花綠綠的書同樣被吹開了來,帶起了被翻過的折角的頁。
太陽沒有升起來,雨反倒是有些綿延地要下起來。
細細密密的,鄭樂于一向喜歡雨天。
————————
紅頭發(fā)寸頭的女孩坐在咖啡館里,有些焦急地看向手表,掐算著時間,面前的咖啡端上來之后甚至還沒有被攪拌一下。
約來的人在七點半,她來得有點早,所以才等得著急。
外面的雨漸漸大了起來,泛著水意的沖在咖啡館的落地窗上,是急促的暴雨。
終于有人推門而入,黑色的折疊傘被對方掛在了門口的置物處,有著一雙極漂亮的深棕色眼睛的年輕人掃視了一圈,他身上撲著水汽,眉眼間透露了些鋒利,才終于找到了她。
譚婭有些激動地朝他揮了揮手。
真不愧是她筆下的主角,連走過來的樣子都帥得不行。
身量高挑,晚上換了件黑色大衣的鄭樂于在她對面坐下,譚婭的目光從對方的灰色毛衣一直流連到那雙深棕色的眼睛,眼神里不由得流露出滿意。
哎不愧是她花了大量筆墨寫出來的人物,真是帥氣啊。
以為對方是個正經(jīng)人或者是手里拿著什么把柄來談判的鄭樂于:“……”
在長久的沉默中,鄭樂于敲了敲桌子,對面的女孩才反應過來:“哎晚上好。”
她下意識開口,發(fā)現(xiàn)說的有點跑題還補救了一句:“啊我來和你說的是正事……”
但是她沒想到對面的鄭樂于居然輕笑開口,眉眼在落地窗外的暴雨中和下,也沒有那么鋒利了:“你好。”
這模樣,和她寫的清冷人設怎么不太一樣呢,譚婭呆了呆。
她咳嗽了一聲:“那個,我聽我哥說,你是不是在和季柏談戀愛啊。”
這句話開門見山來說似乎有點不太禮貌,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但是譚婭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總不能讓事情繼續(xù)發(fā)展真的成為她筆下的樣子吧。
渣攻賤受的狗血文寫的時候和看的時候是真爽,但是發(fā)生在現(xiàn)實里對主人公就有點不太公平了。
但是黑色頭發(fā)的年輕人似乎并沒覺得被冒犯,接著點了點頭。
“這件事怎么和你說呢,你聽我說完之后可能會覺得它很扯,但是我必須要說它是真的,”譚婭有些苦惱地攪拌著手里的咖啡,“你讓我想想措辭。”
鄭樂于表示愿意等她想好。
他有預感,對面的女孩知道什么。
旁邊的服務員將飲品單遞過來的時候,鄭樂于點了一杯咖啡,只是要了雙倍的糖,神情里帶著平和。
譚婭抓狂般撓了撓她的頭發(fā),雖然那是個圓圓的寸頭,她像是怕被人聽到似的,聲音壓得很低:“就是,我說了你千萬不要吃驚,聽我說完。”
“在很久之前我寫過一本書,我沒想到這本書的內容居然成真了。”譚婭嘆了口氣。
這是句假話,實際上她遇到過這種事已經(jīng)不下十次了,從隨手寫了個小段子結果第二天街角的桃花居然在秋天開放的那天開始,她的生活中就一直有這樣的苦惱,只有會不會應驗的區(qū)別而已。
咖啡端上來了,鄭樂于接過咖啡的手看上去很平穩(wěn),實際上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就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那本書的作者一直以來居然離他這么近。
他開始攪拌起咖啡。
“這本書的主角就是你和季柏,呃,真的,這是一本很胡鬧的小說,總之季柏他不是什么好人,特別花心風流的那種,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你最好信一下。”譚婭終于一口氣說出來了。
她隱含的意思也很明顯。
譚婭向鄭樂于投出期待的眼神。
誰料這個年輕人居然不為所動地攪拌著咖啡,像是沒聽到這句話一樣,
注意到她投來的目光,鄭樂于才放下了攪拌勺,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譚婭簡直要給他跪了。
“季柏是特別花心風流的那種。”這句話鄭樂于說出來的時候都頓了一下。
譚婭因為他語氣里的平靜而猶豫起來:“因為這是我寫的故事啊。”
“為什么會寫這個故事?”鄭樂于看向她,實在有點好奇,透過咖啡在冷空氣里氤氳的熱氣。
譚婭卡了一下殼:“這個。”
她皺了下眉,使勁從腦海里扒出回憶:“我有靈感,嗯,你們的故事應該是我在做了某個夢之后寫下來的。”
“是一個特別特別長的夢,我記不清了,但是很有意思。”
“在夢里我們扮演著渣攻和清冷受,拿的是三人修羅場和火葬場的劇本?”
“那倒不是,我記不清了,只能記得一部分,書里的內容是我那段時間學習壓力大寫的,劇情是照搬模板的,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照著人名編的劇情,”譚婭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她睜大了眼睛,“不對,你怎么知道我寫的具體內容?”
她猛地站了起來,椅子劃拉出來的聲音讓人側目。
“我靠。”她捂住嘴,隨后發(fā)現(xiàn)周圍人都在看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
“那個故事我隨手寫在數(shù)學草稿本上的,你怎么知道?”她壓低了聲音。
那個故事是她除了段子外寫的第一個完整的故事,她很喜歡,后來還把它完善了,珍藏在家里的櫥柜里。
“因為我撿到了那本書啊。”鄭樂于笑起來,眉眼間泛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這本書的歷程簡直讓人聽了沒有不苦笑一聲的。
先是根據(jù)幾個人名隨手寫出來的故事,居然莫名來到了正主的手里,又分別被兩個正主相信,在兜兜轉轉之后,兩位正主居然省略了從開始到中間一大段狗血,真正走到了最后。
譚婭很懵:“這不可能,還有這套路呢,那你怎么不一開始遠離他?”
“我不是你書里寫的那個鄭樂于,季柏也不是你書里寫的那個花花公子。”鄭樂于輕聲地又放出了一個驚雷。
他停止了攪拌咖啡的動作:“下次不要再亂寫故事了,尤其是你不能確保它不會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中的情況下。”
他的語氣很溫和。
譚婭看向他的時候,自己都呆了呆。
原來故事還寫錯了嗎?她說劇情發(fā)展怎么不對!
鄭樂于放下了杯子,加了兩倍糖的咖啡一口也沒喝,他有些遺憾,但是現(xiàn)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再見,我現(xiàn)在有點事情要做。”他把攪拌勺一起放在了咖啡杯的旁邊,然后朝呆了的譚婭點了點頭。
不是,為什么,這不應該啊,譚婭有點懵,她猛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鄭樂于拿起折疊傘,好看的側臉這時候沒有來時的鋒利了,拉開門的時候有一滴雨水濺到了他的衣襟上,映出小小的帶著褶皺的深痕。
從落地窗開去,只能看到對方踩著水花的腳步走得很穩(wěn),連帶著整個人都像是挺拔出鋒的利劍,從這里看過去,他的眉眼雋秀平和,還帶了點淡薄的溫柔意味。
確實不太像她書里寫的鄭樂于。
還有,真是帥啊,譚婭沒忍住想。
同樣的風雨飄搖在A大的寢室樓,季柏把衣服收回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沒開燈,黑乎乎的一片。
他“啪”地一聲把燈開了,一下照亮了整個寢室。
“還在睡?”季柏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徐志文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納悶中覺得好笑,剛要拿自己折的紙飛機去逗人的時候,視線不經(jīng)意間瞥過了書架。
——那本花花綠綠的書映入他的眼簾。
不對,那本書早上是這樣放的嗎?季柏頓了一下。
他的東西向來屬于亂中有序那一類,不管什么樣的擺放方式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內心覺得不太妙地抽出了那本書。
在書角的扉頁,有著明顯的折角,像是主人匆匆忙忙把它塞了回去一樣。
季柏想起來什么,面色一下子變得有點糟糕。
該死的,就知道這本書留著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