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鄭樂于晚上回去的時候,才看到高霽在寢室群里艾特他的消息,他快速地打了幾個字,表示沒事之后,對方也很快回了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了!备哽V還發個熊貓頭的表情包。
“何紹跟我講了!边@句話莫名其妙帶著點炫耀的色彩。
鄭樂于沒有讀出來,只是在心里疑惑對方和何紹居然還認識,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最后沒說什么。
愛戴紅色耳機的女孩總是半扎發,低頭酷酷地玩著手機,像是不太會搭理人的樣子。
鄭樂于和她算不上很熟。
但是從今晚來看,對方還挺熱心。
等他回到寢室,已經是晚上快十一點了,季柏和他分了手,末了還問他要不要去喝最近學校附近商場新開的那家奶茶店的楊枝甘露。
鄭樂于在心里想,這么多年他幾乎沒遇到過好喝的楊枝甘露,所以這需要他挑戰一下自己。
高霽他們給鄭樂于留了門,等鄭樂于回寢室的時候,譚青去洗澡了,劉文浦悠閑地坐在旋轉椅上看電影,鄭樂于湊近一看,發現是已上映很多年的《星際穿越》。
他索性拉著小板凳來看起來了。
對床的高霽戀戀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仙人掌,像是想好好照顧它但是又不敢澆太多水,一副拿它沒辦法的樣子。
劉文浦看了一眼他像是還沒談上就深陷愛河的表情,這表情出現在高霽那張很斯文的臉上格外違和。
他和鄭樂于交換了眼神,都露出了一個有些牙疼的表情。
最后高霽戀戀不舍地嘆了一口氣,像是終于發現鄭樂于他們在看電影,于是興致勃勃地端起不久前在食堂買的爆米花,占了譚青的座位,湊上前和他們一起看。
“你們臺上怎么回事?”雖然從高霽那里多少知道了一點,但是劉文浦還是開口問道,視線并沒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神色顯得若有所思般問鄭樂于。
“有人低血糖暈倒了!编崢酚趶拇驳紫聯瞥鰧嬍业墓操Y產雪碧桶,挑了一個花色最明亮的拿出來,單手旋開了雪碧罐子,瑩白的指尖在銀色的拉環上格外醒目,“很快就醒了,我和季柏還去醫院看了!
他仰頭喝了一口。
“嗯嗯,我問過何紹了,我知道!备哽V吃著爆米花,但是嘴里依舊不停,好像是要向全世界表明他和何紹關系很好般搶著開口。
“你和何紹這么熟?”就算從高霽喋喋不休的話中早就知道何紹是誰,劉文浦還是很順高霽的話,看了眼鄭樂于手中的雪碧,頓了頓才說。
鄭樂于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喝?我給你開一罐新的。”
劉文浦搖了搖頭,他是堅定的可樂黨,堅決抵制一切雪碧入侵他的生活。
“嗯嗯,是的,”高霽興致勃勃地又要打開他的話頭,“我們在健身館門口遇見的,仙人掌就是她送我的,好看吧。”
劉文浦悄悄對著鄭樂于露出了痛苦面具。
鄭樂于壓下帶笑的嘴角,給了劉文浦一個眼神,表示咱們就忍忍吧。
面前的《星際穿越》才剛剛開場一會,男主角已經發現了女兒書房里離奇的引力,劇情漸入佳境,就算在場的人都看過,目光還是漸漸被吸引了。
高霽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手舞足蹈地說話,和鄭樂于他們一起看起來。
寢室里一時之間很安靜,高霽看著看著還嫌燈光太亮,下位去關了寢室的白熾燈。
不大不小的四人間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劉文浦點鼠標關掉了彈出來的殺毒彈窗,將電影重新全屏打開,然后仿若不經意般側過頭對鄭樂于說:
“你和季柏關系還挺好。”
這句話是陳述句,鄭樂于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起碼在外人面前,他和季柏的關系確實挺好。
他沒有再往下想想,其實就算不在外人面前,他和季柏的關系與差這個字也沒有半點關系。
劉文浦的鼠標最后在鼠標墊上停下,安靜地擱置在那里。
很快高霽就回來了,和鄭樂于一左一右擠在劉文浦旁邊,劉文浦有些無奈,本來是一個人的重溫,現在變成了三個人的共同旅行,所以他干脆把旋轉椅往后拉了拉,留出了更大的空隙。
但是這一空隙很快就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因為譚青回來了。
他回來時發現寢室里的燈關著,還有些懵,肩膀上搭著毛巾,拿著盆就要把燈打開,高霽及時制止了他:“誒誒,別開燈啊,一起來看電影嗎?”
他沖譚青招了招手。
譚青哦了一聲,頭發都沒擦,頂著干毛巾就做到了高霽旁邊,因為高霽干脆利落地占了他的位置,他也只好把高霽的椅子拖過來,高霽還在那里假意斥責他會把頭發上的水滴到他凳子上:
“如果你沒有染這個頭,我也許就會允許你不擦頭發坐在這里!
他面色嚴肅地對譚青說,這本來是劉文浦面對高數題時才會有的嚴陣以待的表情。
譚青的新發型又被拉來處刑。
這下連劉文浦都沒有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如果下次你可以幫我考高數的話,我就允許你短暫地笑一會!弊T青先是扭頭對劉文浦說,他的面色比高霽還嚴肅。
然而下一秒他就崩盤了,猛地站起來,裝作要去掐住高霽的脖子:“高霽你下次再說一句話試試!
高霽笑著躲了過去。
鄭樂于默默把椅子搬遠了一點,遠離了一場戰爭。
他也不知道最開始開朗活潑的譚青和高霽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后怎么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他又喝了一口雪碧,盯著雪碧罐子默默地開始了思考。
寢室里又出現了一段紛鬧和笑聲,才漸漸平靜下來。
是這部電影最后以出奇流暢的劇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謝天謝地,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在426爆發。
等到他們看完這部電影,實際上已經差不多凌晨兩點多了。
“這就是,”鄭樂于看了一眼剛打開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開始胡侃,“這就是電影的魅力!
也幸好他們有一個隔音良好的寢室墻壁和四雙不怕黑不怕近視的眼睛。
哦,劉文浦除外,他戴眼鏡。
不過現在不是要糾結這個的時候了,鄭樂于看著手機上方顯示的消息,反駁了自己剛才所說的話。
季柏在兩個小時之前給他發了消息,但是他們一早就沉迷于電影,所以到現在他還沒回。
季柏只是問他:“周末話劇社聚餐,去嗎?”
鄭樂于看著他倆的聊天界面,他有一個奇怪的愛好,就是不能容忍和別人的聊天背景是初始的空白,所以總會拿人的頭像做聊天背景。
季柏的聊天頭像是他家那只叫做俏俏的小貓,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還被鄭樂于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但是看到這只淺花色的小貓出現在聊天背景上時,他還是下意識地動手戳了戳,大概是因為這只貓太過可愛了吧。
和他們家的吉利比也不相上下。
他的手下意識地扣上了手機,此時大家看完了電影,紛紛表示扛不住了要睡覺,明天是周五,簡直是全世界最討厭的一天,因為有兩節專業課。
他的手在一片黑暗里完全摸不清,外面屬于太陽能路燈的光線也照不到四樓來,只有一絲微弱的光,在寢室里若隱若無的。
那本披著高數外皮的書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里,其實這么微弱的光,完全看不清它長什么樣,但是側封的字太大了,直接闖進了他的眼里。
如果沒有這本書就好了。
這個念頭近乎無賴般闖進了他的腦海里。
他覺得有些好笑,干脆把書抽開,從反方向插了回去。
然后就低頭給季柏發了個消息,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季柏這個時候還沒睡,他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鄭樂于回的消息。
季柏沒有像往常一樣再回回去。
準確來說,他現在有一種無法直面鄭樂于的感覺。
像是幾個小時前鄭樂于湊近他幫他整理衣領時,那種感覺的蔓延。
所以他才有些睡不著。
他看向天花板,那里白天時花紋繁復,現在卻是一片黑暗,鄭樂于這時候大概也是一樣。
他們在這個夜晚,同時享受著同一片黑暗,同一片寂靜。
如果他們在一個寢室,晚上時他大概能聽到鄭樂于清晰的呼吸聲。
想到這里,他常常會覺得內心莫名有些柔軟,像一朵玫瑰花生長在他的心尖,讓他有些不敢觸碰,但是心也因此變得溫柔起來。
但與此同時,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蔓延。
就像人在最接近某種東西的時候往往會不安,因為害怕失去。
他想,鄭樂于這時候又在想什么呢?
在天花板下,他縮在被窩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不管是怎樣的鄭樂于,他眼底看見的,只有面前這一個。
他只是這樣想起對方,然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