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易忱怔然站立。
望著眼前滿屋子的駐立的人。
人群中間。
鐘吟穿著淡粉色紗裙,長卷發披散身后,懷抱點燃蠟燭的蛋糕朝他走近。
笑得雙眼彎彎,對他道:“阿忱,二十歲生日快樂。”
鐘吟剛打開門,郭陶幾人便從椅子上看來,“誒,就回來了?我的飯呢?”
鄭寶妮探頭,“誒,門外站著誰呢?”
“飯別急,我還要下去的。”鐘吟邊走邊從桌子的抽屜里拿出幾盒藥,起身走向門外。
易忱用虛掩的門擋住身形,也擋住寢室幾人看來的視線。
鐘吟把藥遞給他,“這是一些感冒藥,上面有醫生處方。”
“這盒是我嗓子不舒服時常含的含片,你試試,應該會好受很多。”
易忱喉結動了動:“我不吃藥。”
“可你感冒了。”
易忱別過腦袋,悶聲:“不愛吃。”
像小孩兒一樣。
“誰愛吃藥。”鐘吟有些想笑,強行將藥塞進他口袋,“不喜歡也要吃。”
口袋中,兩人手指碰到。她手指很軟,易忱整條手臂都麻了,往后退一步,語氣硬邦邦的:“…你別得寸進尺。”
鐘吟無語:“行了,你走吧。”林弈年:“嗯。”
女人終于滿意,“缺什么就和媽媽說,媽媽永遠愛你。”
林弈年笑了笑,聽著電話傳來的忙音。
他低頭無意識地滑動手機,余光瞥見院工作群里發來的消息。
[本次院十佳大學生參賽評比名單如下,現公示三天,有異議者聯系團委呂老師。]
林弈年隨手點開。
院十佳大學生要求專業前10%,符合條件的本就不多,還需要自愿報名,再由輔導員一個班篩選兩人送到學院,之后各候選人上臺匯報評選。
林弈年心情很差,草草看了眼,正要退出時,指尖頓住。
在他的名字旁邊,“易忱”二字赫然在目-
林弈年回去時,寢室很安靜,只有易忱正在接電話,時不時應一句。
顧清:“吟吟腿真的好了?”
“她都說好了那就好了唄。”
顧清:“你去看一眼。”
易忱煩了:“我就沒點自己的事嗎?天天圍著她打轉?”
“你啊,”顧清無可奈何,“隨便你吧,你不抓緊以后吟吟被別人追走了,我看你找誰哭!”
易忱輕嗤:“掛了。”
掛了電話后,世界終于清靜,他心情愉悅地翹起腿,戴上耳機聽音樂。
打開手機,冷不丁看到群里有人艾特他,蹙緊眉——
十佳大學生?什么玩意兒?
易忱喉間發出疑惑的音節,側頭去問林弈年,“這十佳大學生是干什么的?”
林弈年安靜地看著他,“這不是你自己報名的嗎?”
“報名?”易忱撓撓頭,“我什么時候…”
他突然消了音,想起來什么。
幾天前,他趕去送湯的路上,曾接到過一通來自輔導員的電話。
那頭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無非是他專業優秀,獎項也多,勸他報名院里的十佳大學生評選。
他當時忙著去送補湯,忘記自己應了什么,只記得最后輔導員說:“那我幫你把名報上去了啊。”
這件事過去有幾天了,經林弈年這么一提醒,易忱才想起,是有這么一回事。
但平時神龍不見尾的輔導員為什么會突然勸他參加榮譽評選?
他也不是傻子,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一定是易池那狗比搞了什么暗箱操作。
這事兒做得偷偷摸摸的,這會對上林弈年的視線,易忱全身都有些不自在,含糊地啊了一聲,“是有這么回事,可能是我忘記了。”
易忱按緊口袋的藥盒,垂目看她一眼。
他離開前。
鐘吟聽到一聲別扭的“謝謝。”鐘吟挪開眼,隨著大部隊進場。
評選還有半小時開始,大禮堂陸陸續續坐滿人。
鐘吟坐在最后,準備好錄音筆。她被分配去寫新聞稿,今晚需要跟完全程。
她視線投向主講臺。今天這樣的場合,人才濟濟,幾乎匯集了S大精英,第一排評委甚至都是教科書級別的大佬。
站在這里講演,便是她都感到一絲沉重的壓力。
鐘吟敲著手中的鋼筆,不由聯想到即將上臺的易忱——卻想不出,那樣吊兒郎當的人能正經做一場匯報的模樣。
正發著呆。
眼前突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懶洋洋地晃動一下,打斷了她的遐思。
一抬眼。
鐘吟對上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眼睛的主人居高臨下地掃過她面頰,揚著眉頭,興味地盯著她看。她的手機鈴聲在廳內響起。
“快,你快出去找找!”白帆臉色大變,搖著丈夫的手臂,“她一個女孩子,手機也沒帶,出了事怎么辦?”
鐘正欽自然也是焦急,起身就去穿衣服,“我現在就出去找。”
他出門后,家中徹底安靜下來。
白帆捂著胸口,眼淚不停往下流。桌上的手機響起,她無意識地接通,顧清的聲音傳來:“小帆啊,我們已經到酒店了,你也太客氣了,訂這么好的酒——”
“小帆,你怎么了?”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哽咽聲,顧清臉色變了變。
她身后跟著進門的易忱同時豎起耳朵。
“吟吟和你吵架了?”顧清聽的面色越來越凝重,“一個人跑出去了?還沒帶手機?”
他倏地抬起頭。
“別急,你先別急,”顧清也站在室內打轉,“她沒帶手機,身上沒錢走不遠的。我現在讓小忱也出門幫忙找找。”
“小忱你——”話沒說完,套房的門已經“砰”得關上,剛剛還站在門邊的身影,轉瞬就消失了。
易忱對滬市也不熟,好在白帆訂的酒店不遠,和他們家只離了兩個街道。
他打開地圖,一路飛奔著下樓。
鐘吟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停用衣袖擦去眼淚。
匆忙跑出來時,她身上只穿了件毛衣。夜晚寒風凜冽,絲絲入骨。鐘吟打著顫抱住手臂。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去,打算聯系林弈年,手在口袋里摸了一圈,也沒摸到手機,只能懊惱地作罷。
好在這條路鐘吟很熟悉,是她去附中的必經之路,高中三年,她曾沿著這條路來回無數次。
她暫時還不想回去,便抱緊手臂,繼續往前走。
熟悉的街景,仿若再次回到高中那段時光,她冒著一腔孤勇地選擇播音。
起先她音域打不開,吐字節奏也亂,老師很委婉提點,她可能并沒有學這方面的天賦。
鐘吟不相信,也不愿接受。
一整年,每一天都早起練功,終于克服障礙。
卻是剛剛見到曙光,便有更大的噩耗傳來。
不知是哪天開始,她突然發不出聲音。醫院診斷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導致階段性失聲。
不知什么時候能好。
這對那時的她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白帆早就見不得她受這些苦,直接拍板讓她退出集訓,回學校上課。
她自是不愿。
就這樣僵持了兩個月。
那時,她也常沿著這條路來回。天很灰暗,便是世界也是安靜的。
闖入世界的唯一亮色,只有林弈年。
從高中入學,鐘吟就在旁人口中聽過他的傳奇,也曾遠遠看過幾眼,對他抱有朦朧又新奇的悸動。
說句俗氣的話,誰的青春都會喜歡上這樣一位男生。
但真正的怦然,還是開始于他站在國旗下,意氣風發,做演講的那一刻。
那天,春日的陽光暖洋洋曬在身上。
她的眼里也只能看見他。
她視線緩緩定住。
向來肆意散漫的男生,破天荒地換上了正裝,西裝勾勒身型,顯得肩寬腿長。青澀的少年氣褪去。屬于男性的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
上次見易忱還是十幾天前。
這段時間,她遵循著郭陶她們的話,沒主動和他聯系過。
此時乍一見面,她的心跳竟有了超乎尋常的波動。
正怔忪著,下一秒,男生扯扯唇,露出熟悉的散漫表情,欠欠地說:“怎么哪兒都有你?”
也打破了鐘吟的失神。
她猛地挪開眼,盯著紙上自己的字跡。
思緒幾番流轉,鐘吟定下心神:“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來?”他閑閑地瞥她一眼,“我可不是來做觀眾的。”
鐘吟依舊垂著眼:“我知道你不是觀眾,是候選人,很厲害,行了吧?”
易忱沒吭聲,卻冷不丁的,意味深長地笑了聲。
數次背黑鍋的經歷讓鐘吟腦中的警鈴敲響。
果然,一抬頭,便對上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視線。
“……”
身側的位置被人占據。易忱邁腿過來,懶洋洋地坐下。
“你不能坐這,”鐘吟提醒,“有專門的位置。”
他卻沒走。
察覺到旁側悠悠的視線,鐘吟握筆的手微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有啊。”他指尖慢悠悠地敲著桌面。
鐘吟停下筆。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看我的眼神,”他朝她湊近幾分,停了下,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灼熱。”
“誰啊,剛剛是誰啊?聽聲音怎么像是個男的。”又在上綱上線。鐘吟平靜地說:“你放心,我不是這樣的人。”
“最好是這樣。”他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掛了。”
鐘吟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便傳來嘟嘟的忙音。
“……”下次她一定要先掛。
鐘吟回到KTV時,郭陶和鄭寶妮兩人仍沒過完癮,史安安一人坐在沙發上,低眼看著手機,有些出神。
“安安。”鐘吟坐回去,湊近她身側,“你不唱嗎?”
史安安摁滅手機,靦腆地摸了摸鼻子,“我唱歌很難聽。”
鐘吟噗嗤笑,“這里只有我們,沒關系,大膽唱。”
史安安還是搖頭,時而按亮屏幕,又頻繁地摁滅。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動作,鐘吟有些疑惑,“是有什么事情嗎?”
她想起最近史安安都經常會盯著手機出神。
史安安抿抿唇,“沒,沒什么事。”
她不愿說,鐘吟自不會強行問,點點頭,“要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正好郭陶唱累了,轉身問鐘吟,“吟吟,你來不?”
鐘吟正要答應,衣角突然被人拽了拽,史安安欲言又止地看向她:“吟吟,確實有件事…需要你給我拿拿主意。”
“嗯?”鐘吟示意郭陶繼續唱,側頭問史安安,“你說。”
……
一分鐘后,鐘吟吃驚地看向她,“你是說,你網上發瘋聊了三個月的網友,就在你身邊?”
史安安苦著臉猛點頭。
“然后他現在約你見面,你不敢見他,但又不想失去這個好朋友?”
她繼續點頭。
鐘吟輕聲問她:“為什么不想去啊?”
史安安低下頭,嗓音在KTV聲音的沖刷下,幾乎聽不清楚,“我胖,長得也一般,還不如不見。”
鐘吟手搭在她肩膀,繃著臉道,“不許這么說自己。”
史安安皮膚雪白,圓潤甜美,明明是她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
“這樣興趣相投的朋友是很難得的,”鐘吟溫聲說,“如果能發展成線下,豈不是更好?”
史安安蹙眉,“萬一…他嫌棄我呢?”
“這樣更好,”鐘吟正色道,“那說明他人品不行,更不值得浪費時間。”
“而且。”她笑著用雙手捂住史安安的臉頰揉了揉,“你這么可愛,他敢嫌棄就是他沒眼光。”
史安安眨眨葡萄似的眼,終于,眉目舒展開,“那我答應他了?”
鐘吟彎唇,看了眼郭陶的方向,“桃子她們知道嗎?”
史安安搖頭,有些羞赦地說:“她們太能鬧騰了,還是之后再說吧。”
寢室幾人都好奇壞了,強忍著沒來扒門看。
鐘吟費力地把箱子踢進門,用快遞刀劃開上面的小盒子。
“如果各家有合適的孩子,也好給你相看相看。”
“……?”
鐘吟睜大眼睛,怎么也沒想到,母親竟然已經開始謀劃這些。
“媽,你怎么就——”
“我知道,”白帆按下她的肩膀,“誰說現在就要你相看,只是你已經這么大了,也該出去交際交際了。”
鐘吟還是不想動彈,幾番想拒絕,白帆已經整理著衣領,試探地說:“你以為我介紹易忱給你認識,就真是看上他了?”
“且不說京市離咱們太遠,我根本不會讓你遠嫁,就算不遠,易忱那孩子我還要繼續考量呢。”
“家世長相是不錯,性格嘛,浮了點,還配不上你。但你要真喜歡,我也能給他個及格分。”
鐘吟聽笑了,搖頭說:“我和他沒可能,人家看不上我。”
“他還看不上你?”白帆愣了下,美目瞬時嗔起。
心中更懸起來。那上次聊天的是誰?
鐘吟嗯聲:“所以你和顧阿姨別撮合了。”
以前就算了,現在不合適。
“誒,”一聽這話,白帆看她:“我可沒撮合啊,只是現在你在S大,有這么個相熟的男孩子在,總要好點兒。”
她撩了撩頭發,語氣理所當然:“男人,該用用,用不著就扔,就是這個道理。我女兒,本就有挑選的資本,有更好的,當然就選更好的。”
她對著易忱一番挑挑揀揀,鐘吟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簡直呆若木雞。
——白女士是不是對她的魅力過于自信了點?!
“你也去換個衣服,打扮一下,”白帆看了眼時間,“待會和我一起出去。”
鐘吟被推回房間,無可奈何地發消息給林弈年,[我又沒法出來了,媽媽要帶我出門]
手機嗡動著,林弈年放下看了一半的書,回了個安撫的表情包。
[沒關系,回家了就多陪陪阿姨]
剛回完消息,臥室外傳來女聲,“小年,我現在要出門,一會可能要小酌幾杯,到時你去接我。”
說著,鄭雪雁推開他臥室門,“你聽見了嗎?”
林弈年放下手機,轉頭溫聲道:“好。”
“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和這群人聚。”她抱怨。
“不喜歡就不去了。”林弈年繼續翻書。
鄭雪雁整理著衣袖,置若罔聞地往下說:“這群人都是勢利眼,誰讓我嫁給你爸那個沒用的,在她們面前都抬不起頭。”
“你那個爸,我看他是被外面的女人勾得魂都飄了。”鄭雪雁開始冷笑,“你回來這么久,也沒見他一個影兒。”
林弈年沒吭聲,盯著書頁出神。
“時間差不多了,我走了。”鄭雪雁挎包,走出他臥室。
她走后,林弈年才起身,把門重新關上。
“就這件,”白帆指著鐘吟右手邊的黑色修身針織裙,又順手拿了件紅色大衣給她搭配。
透明溫箱里陳列著很多精致的小蛋糕,有她最愛的芒果味——顧阿姨上次就很用心地打探了她的口味。
“是易忱。”
“啊啊啊你不早說!”郭陶懊惱地起身,“上次就沒看到正臉,這次又錯過了,他到底帥不帥?”
鐘吟實話實說:“帥。”
鄭寶妮哦豁一聲,“難得啊,你都覺得帥。”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和林弈年哪個帥?”
郭陶噗嗤笑:“那還用說?她肯定說林弈年啊!”
鐘吟把小蛋糕分給幾人,“客觀說,他們都帥,不同風格而已。”
有句話她沒說。
忽略性格,易忱那張臉甚至更勝一籌。
說話間,史安安享受地咬了一大口蛋糕,“嗷嗷嗷好好吃,在哪里買的?有鏈接嗎?”
鐘吟搖頭:“是易忱媽媽給我的。”
易忱定定看著她。
漆黑的眼中只能倒映她的面頰。
不止。
他渾身滾燙灼熱,腦中冒出更多混賬想法。
不止要進到最深。
他還要做完一盒。
第 62 章 第 62 章
“阿忱?”鐘吟歪頭,看向怔立著的易忱。
她哪里知道此刻易忱腦子里在想什么。
若是知道,手中的蛋糕都能直接懟他臉上。
“咔噠。”
易忱關上門,眼中深邃有光,朝著她走來。
他低頭,看著她懷中的蛋糕。
很輕地說了句:“謝謝。”
“我哥眼睛紅了。”顧旻揮著禮花筒,不怕死地大聲嚷嚷。
人群嘩啦一下,給他讓出條道。
學校認識他的人就太多了,無一不看著他,心中唏噓。
準學生會主席,長得帥,氣質好,能力強。
這種站在神壇上的人,竟然也會打人?!
最關鍵的,打的還是易忱!
這倆可是計信出了名的好兄弟。
看熱鬧的人群逐漸散去。
程岸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作為室友,他當然不希望看到寢室鬧成這樣,長嘆一口氣。
聽見這聲嘆息,易忱瞳孔輕輕動了下,很低地說了句:“抱歉。”
“忱哥,”程岸看著他,心里其實有了些許可怕的猜測,但又說不出口,“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想來想去,鐘吟視線一轉,看向沒骨頭般靠在側邊沙發的易忱。
他脫了外套,穿了件黑色羊毛衫。可能是在家的緣故,他全身放松著,滿身玩世不恭的少爺氣質。
鐘吟試探著開口:“易忱,你們寢室——”
“不行。”
“……”鐘吟面無表情,“我還沒說完。”
“反正有關我寢室我室友的——”他撩起眼皮,一字一頓道,“都不行。”
鐘吟忍了忍,道:“我不是讓你答應什么事情,就是想替我室友向你打聽一下宋緒。”
易忱視線從手機屏幕挪開,漫不經心:“這個勉強可以。要問什么?”
鐘吟沉思片刻,“他人品怎么樣?”
易忱點點頭,難得給了個像樣的評價,“還行。”
“那他有說過對我室友什么感覺嗎?”
“沒。”
鐘吟有些失望,還要開口問點別的,又聽易忱道:“不過就是面基前,在寢室嘚瑟了三天。”
鐘吟驚喜,“真的啊,那他們說不定真能成!”
她心中有數——能從易忱嘴巴里活著走出來的人,一定是個各方面意義上的好人。
于是低頭給史安安回消息,讓她放心去和宋緒相處。
看她這熱絡勁,易忱撩起眼皮,沒好氣地嘲她:“他倆要能結婚,你都得坐主桌。”
鐘吟還是第一次聽這個說法,被逗得笑出來,脫口就道:“那我結婚,你也——”坐主桌。
她差點咬住舌頭。
“我什么?”他竟然追問。
“沒什么,”鐘吟滿臉淡定,“嘴瓢了。”
易忱拖腔帶調地哦了聲,沒說話,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她。
“……”
對上他這視線,鐘吟簡直無語至極。不用想都知道剛剛那話被他曲解成什么樣。
試圖解釋:“你別想太多,我沒別的意思。”
易忱挑起眉梢:“我能有你想的多?”
鐘吟:“……”
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她在他那已經聲名狼藉,也不在意這一件事。新的一周開始,天氣終于放晴。
時間邁入十一月中,一年一屆的校運動會即將如期舉行,同一時間開展的還有各大學院間的籃球聯賽。
“終于要放假了。”次日就是校運會,史安安剛回寢室便長呼口氣,往椅子上一癱。
對于不參加校運會的同學來說,運動會=放假。
對鐘吟來說,卻幾乎忙成了陀螺。院團委找到她主持開幕式,還有校園特輯的拍攝。
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幾乎要腳不沾地。
周四是個大晴天,秋高氣爽,萬里無云。
開幕式八點開始,鐘吟起了個大早,五點半便輕手輕腳地給自己做妝造。
白女士準備的裙子,在這樣的場合有了用武之處。她挽起長發,換上及膝的修身白裙。
鐘吟對鏡抹上口紅。
鮮研顏色,更襯五官深刻秾麗,明艷大氣。
殊不知她說話還帶著鼻音,聽在耳邊抓癢癢似的,易忱喉結滾了滾,“我這叫兇?”
鐘吟偏過頭,沒理他。
“喂,”易忱半蹲下來,視線和她平齊,“還能走嗎?”
鐘吟搖頭。
“真不能?”語氣很欠。
她實在沒心情和他扯皮:“你要是只想來看笑話,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易忱笑意散了三分,“看你笑話我完全可以坐車上看。”
鐘吟悶不吭聲。
易忱盯著她,表情幾番變化,像是在做什么很重大的心理準備。
片刻后,他吐口氣,背對她蹲下:“趁我現在心情好,上來。”
鐘吟怔住,簡直不可思議,“你要背我?”
他頓時不耐煩了:“還要我請你?”
鐘吟實話實話:“但我穿的衣服不太合適。”
身上這件旗袍本來就緊身,還是開叉的,背起來多難看啊。當然,易忱這種一根筋的直男,也想不到這么多。
“哦。”
易忱轉過頭,語氣意味深長,“不要背,要抱,是吧?”
“……”他好像又開始了。
鐘吟緘默幾秒,找了個折中的辦法:“你能扶我過去嗎?”
一秒,兩秒。
易忱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行,挺自覺。”
鐘吟:"……"
她去撿地上的高跟鞋,頭頂傳來冷嘲:“這鞋不扔留著過年?”
“這是學校的,還要還呢。”鐘吟撿起鞋,左腳站立,右腳懸空著。
“麻煩。”易忱皺著眉把手臂伸過來。
他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鐘吟還以為自己在玷污什么貞潔婦男。
于是她只輕輕拽住了他外套的衣角。
她望向對面等待已久的黑色suv,“車里是誰啊?”
易忱卻沒說話,低垂著眼。
看她左腳踩在地上,沾了灰,另只腳懸在空中,腫得沒眼看,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你怎么不走了?”
以為又哪里惹到他,鐘吟檢查自己的動作——沒有哪里出格吧。
易忱煩躁地輕嘖一聲。
下一秒。
她的身體騰空,驚叫聲溢到喉間,堪堪被她咽下。
入目是易忱的下頜。
他身上是淡淡的青檸味,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洗衣液香氣,很干凈,鋪天蓋地地將她環繞。
這樣近的距離。
郭陶上午也要表演,鐘吟剛剛梳妝完畢,就被她從后頭攬住,她小聲驚嘆:“媽呀,太完美了。”
鐘吟戳她額頭,“天天見還不嫌膩啊?”
郭陶拋媚眼,“誰讓你次次都這么驚艷。”
鐘吟笑了笑:“不早了,我先出門了,你也快點洗漱吧。”
七點半,鐘吟到達校北體育場。
后臺人來人往,各大學生組織都有派人來做志愿者,鐘吟捏緊手中的詞本,看著掛著校學生會工作牌來來往往的人群,悄悄尋覓著那個身影。
突然,身側的座位被人占據,男聲從側面傳來,“早上好。”
鐘吟沒抬眼,疏離地嗯了一聲。
來人正是與她搭檔過幾次的盧宇。
兩個月前,盧宇時常借著搭檔身份給她發消息,更是莫名其妙地在朋友圈發了他們二人的主持合照,私下還冷暴力異地戀女友。
之后便發生了其女友表白墻發長文的事情。
這件事,直接成為她倒霉大學生活的開端。
對盧宇,若不是院里強行安排二人搭檔,鐘吟實在不想和他再有一絲接觸。
盧宇不停她耳邊說著一些沒營養的話。
鐘吟愛答不理。
突然,團委的老師喊了一聲:“弈年,你去調一下音響,音響沒聲音了。”
從走廊里間走出道頎長的身影,青年穿得正式,襯衫西褲,面容清雋,“好,馬上。”
周圍似乎突然安靜了。
有那么瞬間,鐘吟和林弈年對上了視線。
鐘吟從沙發上彈起來,“我出去走走。”
易忱沒動彈,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我家就這么大,往哪走。”
鐘吟裝死,從客廳走到后院,心不在焉地四處亂逛。
易忱家外觀看著不突出,內里的裝修倒是別樣。
易忱說不出口。
宋緒不知該說什么,只是憂心地看著易忱臉上的傷,從包里拿出濕巾,遞給他:“擦擦吧。”
易忱沉默地接過。
林弈年下手不輕。
但臉上疼著,全身的血卻在燥郁、興奮地流動。
他真是可恥。
“之后,我會搬出去。”走前,易忱低低說了句,“我對不起他。”
從教學樓里出來后,林弈年駐足原地,抬頭看了看天。
這是頭一次,還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他總是忙的,忙著活成一個挑不出錯的模板。
學業,工作,人際,方方面面,早已經將他的時間擠壓干凈。
這段感情開始得就不純粹,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也沒法怪任何人。
只是,難免還是會有所遺憾。
他們終究是同類人,一樣的自信,耀眼,勇敢。
哪怕他參與其間,橫插一腳。
到最后,也還是騙不了自己。
一路走來,他總是庸庸碌碌,得到的、失去的,混在一起,早已經區分不清,到底孰多孰少。
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正看到鐘吟發了條消息,剛要點開看,有電話打來。
看清來電人的瞬間,林弈年眼底一凜,接通電話,恭謹地喚了聲:“陳伯伯。”
易池平靜地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什么也沒做。如果我沒記錯,這種評選由多個評委打分,各個學院都有,很難有內幕。”
那頭充耳不聞,“那不是你,是爸?”
易池荒謬地笑出聲:“你可太高看我們了,咱家手伸不了那么長。”
“S大怎么也是百年名校,這種所有人都盯著的榮譽,就是天大的人情人也不會冒這個風險內幕你。”
他說半天,嘴巴都渴了。那個蠢弟弟則像被喂了啞藥,一個字也不說了。
他頓時火大地松了松領帶:“你什么時候能不這么幼稚?”
“我——”
易池不客氣地打斷:“你就沒有想過,是你自己的履歷足夠優秀嗎?”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半晌傳來聲音:“我一開始就沒想過去爭。”
易池幾乎被他氣到失聲。
組織了下語言,“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還是個圣父呢?”
“你他媽才是圣父。”
易池沒理他:“你不和人爭?人家可和你爭。”
易忱低頭看著腳尖,淡淡道:“我和室友目標不同,這個對我來說沒用,對他不一樣。”
"行了!"易池沒了耐心,“你愛怎么樣怎么樣,我忙著。”
“但你要敢把到手的機會放棄,你想想回去怎么和爸交代吧。”
說完他便掐了電話。
聽著那頭傳來的忙音,易忱煩躁地揉了把頭發,在寢室樓下踱步。
半晌,才平穩下心神,抬步上樓。
從接到消息開始,林弈年一如平常,日日早出晚歸,好像沒什么變化。
推開寢室門。
易忱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快遞盒放在林弈年桌上。
程岸看到他,挑眉笑開,賤嗖嗖地說:“喲!我們的準校十佳大學生回來了!”
“少來。”
易忱沒心情和他扯,放下包,“林弈年呢?”
程岸撓撓臉,“好像又去開會了吧。”
易忱把椅子往后拖,坐下,“他這幾天怎么樣?”
“啊?”程岸疑惑,“什么怎么樣?他不和以前一樣嗎?”
“我感覺好像更忙了點,”另一側的宋緒說,“除了睡覺,他都不待寢室。”
說曹操曹操到。
幾人正說話,門從外被打開。林弈年朝內掃了一眼,“都在呢。”
易忱站起身,“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每天影都見不著。”
“弈年。”那頭傳來的男聲很平和,卻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子儀有聯系你嗎?”
林弈年愣了下,回答:“沒有。”
儲成星挑眉,發現新大陸一般朝易忱瞪大眼睛:“不是吧,哭了?不是,哥們你還會——”
“晚上我再來接你。”林弈年替她整理好鬢角的碎發,“加油,鐘主播。”
鐘吟笑得眉眼彎彎。
“走了。”她揮揮手,小跑著進了大樓。
林弈年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
檸檬TV旗下,分為很多個板塊。
鐘吟循著指示牌,半晌,才找到檸檬體育辦公的地點。
檸檬財大氣粗,辦公地的環境也非常好,明亮寬敞,設施齊全。
體育組不算熱門欄目,人也不多,人群來往,各自都在工作做自己的事。
看到她,也只是多看幾眼,沒多打招呼。
這次的會議學生會邀請了各社團負責人,做個開學動員和學期工作總覽。
開完會,已經是四十分鐘后。
林弈年出門時,被人從后頭攬住肩膀,“年哥,等等我啊。”
是閆皓。
林弈年拿下他手:“有什么事?”
“也沒什么,”閆皓打哈哈,“就是想問問,你知道易忱和大一那個姓儲的,這次比賽搞了什么名堂嗎?透露一點唄。”
林弈年笑了下:“我不清楚。”
“看我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呀。”她彎眼笑。
易忱壓下唇角,風吹過額角細碎的頭發,竟撒落幾分柔和。
他挑眉:“下次別忍著,直接親上來,ok?”
鐘吟垂眼地上二人交疊的的影子。
一時竟覺得,哪怕風涼,就這樣和他一直走下去,也不錯-
在接下訪談工作后,鐘吟提前幾天做了準備。
也從舒昀給的資料里,了解到了這次的訪談對象——李奇燁。
這位李總的經歷十分傳奇,也是S大畢業,今年不過三十五,已經一手創辦了如今赫赫有名的風投公司達飛金融,被稱為圈內有名的點金圣手,眼光毒辣,這些年看中的項目一投一個水漲船高。
近日臺里終于將李奇燁請來做一期訪談。
鐘吟對金融業的了解也不深,舒昀給了材料和文件,她便花了好幾天,對著上面的信息一點點吃透。否則,若是李奇燁說的東西,她不能理解,到時可就真鬧了笑話。
訪談當天,鐘吟正裝以待,見到了這位傳奇學長。
李奇燁面容清雋儒雅,為人也謙和。訪談進行得很是順利。他和舒昀也是老相識,訪談結束后,舒昀便直接約了飯,順帶著鐘吟一起。
飯桌上,得知鐘吟也是S大的學生,李奇燁顯得更親切了起來。
他半開玩笑:“正巧,我不日要去母校宣講,到時鐘主播給我引路啊。”
鐘吟笑著應下。
心底也沒當真,畢竟大概率只是飯桌上的戲言。
酒過三巡時,李奇燁又聊起了這兩年投的項目:“這兩年,很多投資人越來越謹慎,大多跟著風向走。”
“但這樣也只有看著龍頭吃肉,自己喝湯了。”
鐘吟握著筷子的手微松。
聽著舒昀和他聊天:“看來李總是什么項目都敢試一試了。”
“當然,風險越大,收益越高嘛。”
“好魄力。”
鐘吟垂下眼,心突然跳得快起來。
從下午起就隱隱冒出的念頭開始發芽生根,使她朝李奇燁一連投去好幾眼。
如果。
如果易忱的demo能入了李奇燁的眼。他是不是能有機會,得到投資。
李奇燁白手起家,還是他們的學長,思想也十分先進。
馮世杰的手再長,也不一定能掣肘他。
試一試。
哪怕就是試一試呢。
鐘吟心中埋著事,一直到飯局結束。李奇燁禮貌問候:“舒組長,我送你們一程?”
舒昀擺手:“我有自己開車來,李總和S大順路嗎?如果順,可以把小鐘也帶過去。”
李奇燁頷首沖鐘吟示意:“請。”
鐘吟求之不得。
她點點頭,坐進了后座。
李奇燁隨之上來,示意司機開車。
鐘吟琢磨著語言。
但一來她和人根本不熟,二來人家只是客氣送她一程,自己便立刻順桿子爬求人辦事,簡直不可理喻。
“咱們不都把參賽作品交給學生會了嗎?”
林弈年:“我沒看。”
閆皓張了張唇,還要再說什么,又有人喊林弈年:“年哥,王老師找你。”
他只能作罷,訕訕放下手。
看著林弈年邁步過去。
他臉上的笑意散去,視線一轉,抬頭找學生會辦公室。
推開門。
辦公室內只有幾個值班的學生,朝他看來。
“我是你們林主席同學,剛剛在社團那邊開會,”閆皓兩手插兜,“他讓我來拿裝信競比賽作品那個U盤,在哪里?”
有人指了指桌上:“好像是那個。”
這么好騙。
閆皓簡直要笑出來,伸手就去拿了U盤,在手中拋了拋。
轉身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四處看一圈,隨即打開隨身帶的電腦,插進U盤。
指尖在觸控板滑動,從D盤找出早就準備好的頂包文件,正要替換,背后傳來冰涼的一聲:“你在做什么?”
閆皓手指一抖。
轉身對上林弈年冷冽的眉眼時,心中罵了一聲。
臉上還是露出笑:“年哥,我沒做什么,我就是看看易忱他們做的——”
林弈年打斷他:“拿來。”
閆皓心中不甘:“我真的只是”
林弈年眉目沉冷,“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少有地展露出這般強勢的姿態,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閆皓冷臉,緩緩拔下U盤,遞出去的瞬間,又覺憋悶地站起身:“林弈年,你他媽真能忍啊!我都替你憋屈!”
“他什么都要處處壓你一頭,搶你評優,還搶你女人!”閆皓踹了腳旁邊的椅子,“現在還想美美創業開公司?什么好處都給他占了?有這么好的事兒嗎?!”
“真是草了,”他冷笑,“老子早就說過要讓他好看,這次就讓他出個大丑,沒有證據,誰能證明是我們干的?”
閆皓眼中顯出層層疊疊的陰翳,看向林弈年:“年哥,你和不和我一起干?”
鐘吟左顧右盼著,突然,身后傳來一聲:“來了。”
她倏地轉身。
來人帶著黑框眼鏡,中等身量,笑起來很是藹可親:“我是和你們趙老師是朋友,叫我keen就ok。”
“keen總監。”鐘吟打招呼。
keen拍拍手,和眾人道:“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實習主播,鐘吟,即將進我們聚焦體壇節目做主播,現在還在S大讀大一,大家平時多照顧。”
鐘吟鞠躬,和眾人打過招呼。
入職程序走得很快,大家都很忙,剪輯寫稿后期,沒有多寒暄的時間。
簡單介紹后,keen帶她進了另一間辦公室,進門前和她說:“這里面是梁奈梁主播,以后你負責一三五,她二四六日,你剛來,便由她帶你上手。”
鐘吟點頭。
梁奈正在化妝,聽到聲響,她抬起頭,朝鐘吟笑了笑,“keen和我說過你,叫我奈姐就好。”
她眉眼舒展著,聲音不疾不徐,很是溫柔隨和。
鐘吟頷首:“謝謝奈姐。”
這一周主要是熟悉工作,還不用上鏡。
鐘吟被分配了寫稿的工作。等一切都安定,她坐在桌前,終于放松地吐口氣。
看到鐘吟發來的[小貓敲鍵盤]表情包,林弈年忍俊不禁,到此時,才終于準備回學校。
下午還有一節大課,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上。
他站在路邊,正要招車,手機屏幕亮起,有人來電。
林弈年掃了眼,突然,視線緩緩停頓,染上些許陰霾。
唇線抿緊。
良久,終是僵硬地按了接聽,“喂。”
那頭聲音有些小心翼翼,“小年啊,我是爸爸。”
林弈年沒吭聲。
“你現在有時間嗎?”
“什么事。”
眼瞧著易忱臉色變黑,程岸一把捂住儲成星念叨個不停的嘴:“行了!既然忱哥到了,先許愿吃蛋糕吧,我都饞死了。”
玩得過火也不能全怪他。
這種事,也不是他一個人起勁就行的。
兩個人都不清醒地縱情。
她又不是沒爽。
簡直爽翻了。
兩人眼對著眼。
各自都有些不好意思。
相握的手指體溫滾燙。
附著年輕的身體。
二十歲。
真是他目前為止,過的最好的生日。
易忱如是想。
第 63 章 第 63 章
距離去達飛的時間越來越近,之后一周,易忱和儲、劉三人,晝夜不停地拉人試運行,之后便是無休無止地改代碼補漏洞。
連言妮也被拖來改稿,加了幾天班。好在她最近已經拿了offer,除了畢業設計,便沒什么事。
“學姐拿了哪里的offer呀?”鐘吟遞給她一杯美式,蹲下來看她改畫。
言妮接過咖啡,道了聲謝,另只手握著筆,在觸控板修改:“盛大科技,跟組他們公司旗下一款乙女游戲。”
鐘吟眼睛一亮,說了個耳熟能詳的游戲名:“是這個游戲嗎?”
“對,你玩過?”言妮問她。
很平常的對話,不知怎么,靠在斜對面的易忱撩起眼皮,朝她看來。
易忱重新抱起電腦,望著屏幕,卻沒法再定下神。
“那個。”
鐘吟從手機屏幕抬眼:“嗯?”
“周六我爺爺過壽,”易忱看她,眼中藏著小心翼翼的祈盼,“你想去嗎。”
鐘吟一愣,張張唇,一時拿不定主意。
易忱爺爺過壽,那大概率是他整個家族的事。曾經在他家飯桌上聽過的,那么多伯伯哥哥,肯定也都在。
她和他在一起才幾個月,現在就去,是不是還太早了?
她半晌沒有答話,神色還糾結著時,易忱便已經收回視線,手指敲鍵盤,語速很快:“我就隨便一問,那天人很多,嘰嘰喳喳的煩得很,你要不想,就在家待著吧。”
見他飛快就自說自話把話題了了,鐘吟看他,有些好笑地說:“你別瞎說,我沒有嫌煩。”
“我只是在考慮,你現在就帶我去你家,沒想過以后咱倆處不下——”
鐘吟原本已經克服親了他兩下的羞恥,這會被他一提,立刻就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辭?!”
“怎么,”他耳根也泛著紅,偏偏還不甘示弱地盯著她強作鎮定的臉頰,“你敢做不敢讓人講?”
“我嘴上還有你的口紅,”易忱視線掃過她果凍一般的唇瓣,“現在還黏乎乎的。”
“以后換一支不沾的不行嗎,不然每次都粘我一…”
鐘吟一把捂住他嘴,臉頰紅得不像樣,“不許說了!”
易忱終于閉上嘴。
兩人都面對面紅著臉。
雖然覺得他不可理喻,但鐘吟目前還愿意和他好好掰扯:“我只是讓你以正常的社交距離和我相處,什么時候讓你離我幾米遠了?”
可惜易忱就是不講道理的人,“走在路上都要保持距離,我們這叫談什么戀愛?”
這個煩人精。
鐘吟哭笑不得,“手給你牽,這樣可以了?”他啞著嗓:“你真當我是木頭樁子,大老遠過來,就為看你和他約會?”
空氣似乎凝固。
狹小靜謐的空間內,鐘吟突然有些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
電梯“叮咚”一聲,到達樓層。
易忱當先走出去。鐘吟低著頭跟上。后臺人來人往,所有老師學生都嚴陣以待。
鐘吟只得以看到一眼林弈年。他被很多人簇擁著,忙得幾乎見不著人影。
身側盧宇沒話找話的寒暄也讓她的耐心幾乎告罄。
她態度冷淡,偏偏盧宇像看不懂眼色,冷不丁道:“鐘吟,上次的事情對不起。”
鐘吟可有可無地發出個音節。
這招她還是和易忱學的。
她發現,只要稍微學習他的說話方式,就能很輕易地就能把天聊死。
很好用。
盧宇卻是例外,他鍥而不舍:“我不喜歡她,我早就想和她分手的。”
鐘吟:“這和我沒有關系。”
盧宇充耳不聞,繼續訴說他和前女友形同虛設的戀愛。
鐘吟左耳進右耳出。
突然,她的目光凝在站在門口的林弈年身上。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不停地看著手表。
許久未見的曾可今天突然露了面,她戴著傳媒中心的工作牌,站在他身側,笑靨如花。
鐘吟握緊了手中的臺本。
就在這時,門口出現另一道身影。來人匆忙趕到,胸膛起伏著,膚色也因為奔波而染上淡紅。
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慢騰騰地把袋子遞給了林弈年。
林弈年緊鎖的眉毛舒展,拍了拍易忱的肩,“你幫了我大忙,多謝。”
易忱并沒有給他面子,“這種事下次別找我。”
林弈年笑,“你是我兄弟,不找你找誰?”
“拿來了就好,”一旁的曾可插話,語氣親切,“不然弈年可就難交差了。”
她上下打量著易忱,露出一個熱絡的笑容來:“你就是易忱吧?”
易忱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早就聽說過你了,第一次見面,我是曾可,是校傳媒中心的。”曾可朝他伸出手。
易忱兩手巋然不動,只動了動嘴皮子:“你好。”
曾可僵硬著縮回手,干笑道:“弈年,你兄弟挺內向的。”
林弈年沒時間繼續寒暄,隨口應了幾句,便朝易忱點點頭,“我先去忙了,你自己隨便逛逛。”
易忱懶懶點頭。
就在他要轉身的前一秒,他余光掃過一角,冷不丁側頭——
誰也沒先說話,無言的沉默灼燒。
互相較著勁。
鐘吟呼吸上下周折,那種不安在沉默中爆發。
她終于停下腳步,“易忱。”
他也停下,卻是背對著她,心口揪緊,不敢回頭。
“哪怕是自作多情,我還是必須問這一句,”鐘吟看著他的背影,復雜的情緒在胸腔翻滾一圈,還是開口,“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易忱雙眼放空地看著地面。
良久。
僵硬地從喉間擠出一個字。
“嗯。”
但不是有點兒,是很多。
鐘吟張開唇,一時發不出聲音。
半晌,才甕聲:“對不起。”
男生一時沒動。
只是肩膀已經慢慢垮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他才轉過身,黑眸如被水洗過,又掩過飾非般,飛速垂下眼。
鐘吟望著他,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復雜,喉間堵著。
她驚慌地發現,對易忱,她竟然沒法和以往對待任何一個男生一樣,干脆利落地說出拒絕的話,而不考慮他們的感受。
“沒事,只是一點兒而已,”她比劃出一點點距離,心慌意亂地說著,“那么多女孩子喜歡你,你很快就會忘記這點兒喜歡的。”
“還有還有,前段日子,你不是總腦補我喜歡你,說不定你現在也是一種錯覺…”
鐘吟說了一大通,對面都只是緘默地看著她。
眼中沒了那種無往不利的倨傲。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閉上嘴。
用抱歉的眼神看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易忱抹了把臉,看向別處。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我比誰都明白。”
“不是帶我去逛逛?”他轉身,“還不走?”
易忱一副勉強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指,還順勢揣進口袋。
鐘吟皺眉:“你不熱?”
四月底的天,已經隱隱有了初夏的趨勢,牽著都很熱了,還放口袋里?
“我看別人談戀愛都這樣。”易忱腦子里是去年冬天,她這般被林弈年握著的畫面。
他偏也要這么干。
“那也要講究時令吧。”話是這么說,但鐘吟到底沒抽回手,任由他揣著。
唉。
隨便他吧。
一直到在食堂吃完晚餐。
鐘吟看了眼時間,準備回寢室看稿,“那我先回——”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
“?”
“你是找男朋友還是找個陪吃飯的。”
“?”
“有你這樣的嗎?一吃完就走?”
鐘吟耐心順毛:“我要回去看稿,明天還要直播。”
易忱不放人:“出來看,和我一起。”
鐘吟才懶得跑,“我不想跑來跑去了。”
“行。”他沒什么表情地舔了下唇,“得到了就不珍惜,膩了是吧。”
鐘吟不接茬:“…我累呢。”
易忱頓時不說話了。
“什么體力,這就累了。”他勉勉強強地說,“我送你回去。”
話未說完,易忱就已經兇巴巴盯向她,傾身靠近:“好啊鐘吟,你猶猶豫豫這么久,就是在琢磨著怎么跟我處不下去?”
“?”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
但易忱根本聽不見,越說臉色越冷:“你還怪負責啊,不去見我家人,為了給你還是給我留后路啊?”
鐘吟想,她哪怕不說話,易忱自己編,也能腦補一出大戲。不由抬高聲音:“正常人也該有這種顧慮吧?”
“我和你才談多久?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我考慮這個有錯嗎?”
像被按了停止鍵,易忱憋悶地往后靠。
“行,”點點頭,“合著我就不是正常人唄。”
鐘吟:“?”
“我就沒想過。”他重復,“我沒想過咱倆處不下去。”
鐘吟眼睫動了一下。
剛剛被他激起來的氣也頃刻間散了,心緒也酸脹悸動起來,
自小的生長環境,總讓她循規蹈矩,同樣,也會優柔寡斷。
大學后經歷的種種,更是讓她投鼠忌器。
唯一一次出格,也是為了易忱。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沒有絕對把握,不會去做。
一如她至今還沒有確定,和易忱在一起便一定會是永遠。
他們還這么小,未來無法控制,總有預料不到的因素。
但這一刻,鐘吟突然也懶得再管那些因素。
有時候,活在當下,便是最幸福的。
“好,”漫長的沉默后,鐘吟手搭在他手背,“我陪你一起去。”
易忱眸光晃動一下,還有些不敢相信,瞳孔悄悄轉向她。
打量她認真的表情,才徹底放下心,唇角要翹不翹的,好半天才壓下來。
鐘吟沒注意,回言妮:“看我室友玩過,但我還挺喜歡里面一個男主,叫慕”
“慕白是吧?”
“對對對。”
“我就是他的畫師呢,”言妮驕傲地挑眉,“你看沒看我微博?我畫了很多他的同人圖。”
鐘吟立刻摸手機:“我去看看!”
“什么玩意兒。”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還把我類比他,我和他能一樣嗎?”
“我對我媳婦兒是百分百忠誠,他少來碰瓷兒。”
“前妻和他離婚?他活該!”
說到最后,易忱捧住她腦袋,在她唇上親一口。
“我們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第 64 章 第 64 章
一周后。
達飛金融給了消息,經項目部綜合評估,將會投資五十萬作為后期的開發費用。資方不干涉游戲開發流程,上線后按比例抽取利潤。
采用階梯式抽取方式。
也就是說,賺的越多,抽的也多,賺的少,分成也相對少。
對方誠意給的相當到位,并沒有將條件開得很苛刻。
程岸抱臂:“你問年哥?他還用說,閉著眼都A+好吧。”
“最離譜的還是忱哥那個牲口,這組套卷,他還能提前四十分鐘走。”
“下午我要趕飛機,”走到最后的林弈年回完消息,沖他們擺手,“我先回寢室收拾一下。”
寢室里,鐘吟剛剛收拾好了行李。
顧清要送他們的意愿強烈,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確定時間。
“現在車太多,你們學校車輛限行,我只能把車開到西門口,”顧清說,“你們行李肯定不少吧?我已經讓小忱去你樓下接你們了,正好,幫你們分擔一些。”
看樣子,顧女士已經自動將這位同學歸結成了女生。
鐘吟唇張了又張,“其實我朋友他可以幫我拿的。”
顧清已經在自說自話:“沒事,小忱已經來了。”
鐘吟愣了下,“…他還愿意來嗎?”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顧清笑瞇瞇的,“你待會等他電話就行。”
掛斷電話的下一秒,顧清便徑直撥通了易忱的號碼。
很快,那頭接通,低低喂了一聲。
顧清愣了下,又確認了遍號碼沒撥錯,才問:“你感冒了?聲音怎么這么啞?”
易忱咳了聲,“沒。”
“你考完了吧?”
提前交了卷,易忱漫無目的地走在學校,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吟吟下午的飛機,我大概一點到你們校門口,你一會去幫她把行李拿到校門口。”
易忱腳步停了下,又繼續往前。
“這事兒輪不上我去做。”
顧清習慣了他的推諉,兀自道:“哦,她說還有個同行的朋友,我今天一起把他們送去機場,她們倆的行李估計更不少,你一起…”
“朋友?”易忱荒謬地笑出聲,“她是這么和你——”
幾乎要說漏嘴時,又被他咽下去,“那就更不需要我了。”
“易忱!”顧清不耐煩了,火大地抬高聲音,“每次喊你做點事就是推三阻四,怪不得這都一學期了,吟吟也不喜歡你。”
易忱徹底停在原地,顧清最后那句話在他腦中回蕩。
張了張口,冷風又灌進喉間,從頭到腳的冰涼。
“是啊,”他自嘲地笑笑。
嗓音融進風中,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吹散,“連您也看出來了。”
“我現在也不強求什么了,”顧清沒聽出他的異樣,嘆氣道,“吟吟這么好的姑娘,你要實在和她沒緣分,我把她認成干女兒也好。咱家也正好缺個姑娘。”
“您是真閑著沒事兒干嗎?”
易忱神色緊繃起來,“認什么認,我沒她這個妹妹。”
他胸膛起伏,也不等顧清說話,便繼續道:“我現在就去給她拿,您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不認,她不是我妹,你要敢認,我也不姓易了。”
這是什么逆子?顧清剛要發火,電話已經被嘟嘟掛斷。
當天,易忱去簽了合同。
沒多久,那邊的資金也打了過來。
看著公司賬戶上多出的錢。
[鐘吟]易忱回去時,寢室只有程岸一人。
他靠在座椅上,一本C語言蓋著臉,從下傳來隱隱約約的鼾聲。
易忱遞了個無救的眼神,轉頭找到充電器,給手機充了電。
但手機正凍著,一時半會還沒能充上電。
“你倒比我還金貴,”易忱嗤聲,伸手捂手機。
“啪嗒”一聲,程岸臉上的書掉落下地。
程岸冷不丁驚醒:“臥槽我怎么睡著了。”
“忱哥你可算回來了,救救我,給我畫畫重點!”
易忱頭也沒回,伸手:“書拿來。”
“嗻!”程岸忙狗腿地把所有專業書遞上。她后退一步。
表情荒謬地搖頭,“不,不該這樣。”
嗓音顫動:“易忱,你清醒一點,你是易忱啊。”
“易忱又怎么樣,”他眸中只能看見她,定定重復,“他只想留在你身邊。”
心中自以為厚重的城墻都在這一瞬間崩塌殆盡。
鐘吟眼眶紅了。他是知道他姑父有多兇的,哪能放他這么混日子。
“我能干嘛,”易忱眼珠都沒動,“混吃等死唄。”
網吧里是此起彼伏的鍵盤聲,伴隨偶爾幾聲怪叫,氛圍的確算不上好。
“你有這時間,不做游戲嗎?”顧旻不解。之前不還滿身熱血嗎?
“啪嗒。”
易忱沒什么表情,指尖用力敲一下鍵盤。
“做個屁。”他說。
顧旻:?!易忱嘖了聲,滿臉煩躁地拍開她手。他插著兜,正要回房間,顧清放在茶幾的手機響起,她掃了眼屏幕,“誒,是小帆的電話?”
易忱動作一頓,腳步不動聲色地拐了個彎,從冰箱里拿了瓶可樂,轉身坐回沙發。
易建勛呵斥:“又喝這些垃圾食品。”
“別吵。”顧清一掌拍向他,“我接電話。”
易建勛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喂,小帆啊。”
白帆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電話那頭傳出,聽得不算很明晰。
易忱低頭抿了口可樂,湊近了些。
顧清:“你說看到吟吟今晚和個男孩子在一起?”
易忱倏地抬起頭。易忱咬牙:“我有那么閑?”
鐘吟瞅了瞅他:“對不起嘛。”
可惜易忱淡著張臉,好像不太領情。
她試圖轉移話題,“你怎么來了?”
易忱又扭頭看她,“不是你一直問我什么時候回來?”
“我…”鐘吟想說她也只是問問,顧忌到他起伏不定的脾氣,又識趣地咽了回去,“那恭喜返校啊。”
冷場。
風吹過,鐘吟有些冷,裹緊了外套。她看著腳尖,琢磨著他來干什么。
難道他大老遠跑來一趟,真是為了讓她下來“迎接”?
也不是沒可能。
這種事,易忱做出來也不奇怪。
她醞釀半天,找話題:“你傷怎么樣了?好了嗎?”
易忱神情不屑:“就那點皮外傷,沒到醫院就好了。”
鐘吟默了默,想起顧旻說的“醫生光處理都半個小時”,到底還是給他留了面子,沒有戳破。
鐘吟手指都涼了,有些想回去,瞧了他一眼,委婉地說:“天有些冷…”
同一時刻,易忱開口,“把我背包打開。”
“啊?”鐘吟一愣。
"快點,"他沒什么耐心地催她:“不是冷嗎?”
鐘吟哦了聲,上前:“是大包拉鏈吧?”
“嗯。”
她拉開拉鏈。
打開的瞬間,溫暖清甜的味道直鋪鼻尖,還是滾燙的。
鐘吟一愣,“是紅棗銀耳羹?”
一時間,她還有些不敢去拿,不確定地問:“是給我的嗎?”
“不是。”
“……”鐘吟悻悻收回手。
還好她留了個心眼,沒有自作多情,“那你要我打開包干什么?”
易忱懶洋洋道:“給你看一眼,望梅止渴。”
他確實能做得出來。
鐘吟臉上的表情消失,面無表情地把拉鏈拉回去,繃著臉說:“我走了,你自便吧。”
她轉身就要走,后頭那人似乎笑了一聲,欠欠地喊住她,“喂。”
鐘吟沒理他。
“脾氣還挺大。”
易忱下車,把裝紅棗銀耳羹的袋子拎出來,“過來把這拿走。”
“談男朋友?”顧清張了張唇,含糊道,“我其實不是很清楚誒。”
“要問問小忱是吧?”顧清朝身側的兒子看了眼,“他應該也不是很清——”
還沒說完,耳邊的手機就被易忱奪了去。
后者“砰”得放下可樂,從沙發上彈起來,站直身體,用顧清從未聽過的禮貌語氣喊了聲:“阿姨好,我是易忱。”
對面的白帆愣了下,笑道:“小忱?我剛才還和你媽說到你呢。”
“找你也沒別的事兒,就是問問你,”白帆語氣稍頓,漫不經心問,“吟吟談的那個男朋友,人怎么樣?”
她一上來就這么直接,易忱愣了下,琢磨著怎么回答。他張開唇,又闔上:“我,她…”
沒等他支吾完,白帆已經淡淡開口:“看來還真背著我談男朋友了。”
“是叫林弈年對嗎?”
意識到自己上了套,易忱有些懊惱,勉強圓下去:“阿姨,他們才在一起沒幾天,可能只是沒來得及說,您別怪她。”
白帆沒接茬,意味深長地問:“看來那男生,你也認識?”
易忱:“…是我室友。”
“行,”白帆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探口風,“小伙子人怎么樣啊?”
易忱踟躕地舔了下唇。
那句“挺好的”被他昧著良心咽下。
轉而面不改色地說:“比我差點兒。”
白帆噗嗤被逗笑了,“那你說說,哪兒差點。”
“個頭沒我高。”
“嗯。”
“績點也比我低一點兒。”
“嗯。”
“可能,”他撓了撓臉,厚著臉皮地擠出后面的話,“也沒我帥。”
“噗。”不得不承認,白帆一晚上都烏云密布的心情,都被他幾句話給趕跑了,不由調侃,“那各方面都不如你,吟吟怎么沒挑你當男朋友?”
一局結束,易忱眼皮懶倦地耷拉著,頭垂下。
不再多言。
就在這時,對面電腦傳來一道漫不經心的冷笑:“是做個屁。”
這一聲接得太巧。
巧到讓人覺得似乎是專門的針對易忱剛剛的發言。
顧旻第一個不爽,立刻要站起身一探究竟,竟是被易忱攔了下來:“別惹事。”
望進易忱那雙波瀾不驚的眼,顧旻懵了懵。
這還是他那一點就炸的哥嗎?
“行。”顧旻重新坐下,繼續問,“是不是你家那邊…又開始吵吵了?”
顧旻從小就跟著易忱屁股后面玩,跟著去過幾次易家老宅,也就是易忱爺爺那兒。
原想著易忱的兄弟多,跟著去還能有哥哥帶著玩,結果去過幾次顧旻恨不得再也不踏入一步。
規矩太他媽多。
什么早起,鍛煉,站如松坐如鐘,食不言寢不語…待著簡直活受罪。
故而他哥這么離經叛道,被易家收拾也是遲早的事兒。
“你都猜到了還問。”易忱拆了桶泡面。這就是晚飯了。
現在鐘吟整日泡電視臺,不在家吃飯。
顧旻聳肩:“那就單干唄,之前不也沒同意過。”
易忱淡淡地說:“誰給我錢干?拿嘴干?”
顧旻撓撓頭。他也不清楚,怎么突然之間,他哥就這么喪了。
“那你打算咋辦?”顧旻小心地問,“聽家里安排工作啊?”
易忱低頭泡面,“說不定呢。”
突然,對面傳來椅子拖地的聲音,一個身影站起,極高挑,半座山似的杵著。
“喂。”
那人手插著褲兜,目光冷嘲著看過來,“易忱,我真看不起你。”
不停搖頭。
哪怕再不想承認,但這一刻,她都沒法再欺騙自己了。
這種揪心到喘不過氣的感覺。
只有他能帶給她。
所以,她該怎么辦?
林弈年有錯嗎?沒有。
身為男朋友,他溫柔體貼,細致入微,沒有一點錯。
巨大的負罪和愧疚感將她席卷,幾乎將她割裂成兩半。
“不,”她幾乎要落荒而逃,語無倫次,“你別這樣,易忱,你別逼我了,可以嗎?”
她話語中的倉皇和逃避,宣泄著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易忱激動得全身血液都在翻涌,兩步上前,用著不顧一切的瘋勁伸手將她按在胸膛。
心臟像是活過來。
這一刻,他嗓音都忍不住的發抖:“鐘吟,你喜歡我。”
“你就是喜歡我。”
瘋了。
背德感讓鐘吟全身每一寸都叫囂起來。
不。
這樣不行。
鐘吟用盡全身力氣抗爭,但他手臂宛若銅墻鐵壁,按住她后腦,完全無法掙動半分。
她驚叫:“易忱,你別發瘋!”
他卻充耳不聞,冰涼的手指抬起她下巴,眼眸呈現無機質的黑,骨子里的無法無天展露無遺:“我早就瘋了。”
身體比大腦要誠實得多,被他觸碰的每一處,都如火般將她灼燒。
最后一絲理智,讓她試圖喚醒他:“易忱。”
“你這樣讓我怎么辦?讓弈年怎么想?”
“你怕什么?”易忱歪頭,卡在她下巴的手指甚至因為能觸碰她而顫栗,“讓他來找我。”
“介入你們的是我,不要臉的也是我。”
“你有什么錯?”
易忱隨手圈了幾個章節,另只手還在給手機開機,三下五除二標注完,把書扔回去。
程岸抱著書,感恩戴德,肉麻兮兮地從后圈住易忱的脖子,嘴中唱著:“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易忱嫌棄地甩開他手,“滾。”
手機終于開機,他徑直給鐘吟撥電話。
撥了一遍,那頭沒有接。
他眉頭擰緊,沒做猶豫,又打了一遍。
鐘吟過了好久,才看到易忱打來的未接電話。
足足有四五個。
圖書館的時候,她將手機靜了音。剛剛又和林弈年在咖啡廳看書,一直沒有注意到電話。
這會,看到半小時前的未接電話,鐘吟心口突突一跳,下意識看向林弈年,幾乎以為他已經把他們的事告訴了易忱。
注意到她的視線,林弈年從電腦前抬起眼,“怎么了?”
鐘吟手指握緊,欲言又止:“我們在一起這件事,你告訴易忱了嗎?”
林弈年安靜地看著她。一直過了幾秒,才回答:“沒有。”
鐘吟面色微松,瞬間松了一口氣。
他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收回視線,溫聲道:“但這件事,早晚都要告訴他。”
意識到林弈年可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鐘吟忙解釋:“我明白的,只是這件事情,我想親自和他說。”
畢竟從一開始,她的行為動機就不單純。哪怕這期間她被易忱氣到多次,上頭時也曾想在和林弈年在一起后再狠狠打他的臉。
但真到了這一天,她卻一點也不想這樣做,更希望能心平氣和地先和他通個氣。
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她不想讓他太下不來臺。
“可以嗎?”鐘吟又問他一遍。
林弈年微微一笑:“當然,打算什么時候和他說?”
這件事不能拖,越早說清楚越好。
鐘吟說:“我現在就給他回電話,讓他來這里。我和他聊一聊,可以嗎?”
[我看不在你身邊,你還挺樂不思蜀啊]
[人、呢]
[又消失了?]
[行很好]
[合著我一個人在談戀愛是吧]
[靠]
[你到底想不想我啊]
“哦喲,還打來視頻了。”表姐戲謔地挑眉,直接按了接聽。
與此同時,對面的景象也顯現在眾人眼中。
易忱正打著哈欠靠在床頭,頭發也亂糟糟的,瞇著眼還沒看清楚對面,口中便嚷嚷出聲。
“你還知道接啊鐘吟。”
“你知道我睡不著夢里全是——”
突然,他睜開眼,聲音戛然而止。
第 65 章 第 65 章
全場安靜。
但也只有兩秒。
下一刻——
“哈哈哈哈哈!”
鐘吟這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兄妹,一個個笑得毫不遮掩。
口中還興奮地嘚啵:
“夢里怎么啊兄弟?”
“做的什么夢啊還孤枕難眠?”
[我到底在你心里排幾位啊]
[打麻將都比我重要是吧]
[這么重要的日子]
[我們一共才說幾句話啊]
[和哥哥姐姐們也好久沒見了,我得陪陪他們]
[他們要陪,我就不用了?]
[你知道我都要化成石雕了嗎]
[找個沒人的地方]
[和我視頻]
[快點]
怕嚇到她們,鐘吟沒有說實話:“沒事,就是生了病,在酒店休養了兩天。”
三人這才放下心。
keen的電話也在此時打來,語氣顯得小心翼翼,顯然馮世杰被人打到重癥進icu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
而她是這件事情的最直接關系人。
那天晚上的事,可以說,包括keen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規則的旁觀者。
他們大概率已經猜到她晚上要面對的可能是什么,但早已習以為常。更或者,還會覺得是她向上爬的好機會。
如今這個結果,他們始料未及。
“小鐘。”keen客氣地說,“最近幾天,你就好好休息吧,直播我讓別的組先頂上。”
鐘吟笑笑,“不了總監,我周五正常上播。”
那頭錯愕。
半晌才答:“哦,好,好。”
“能把馮世杰打進icu還毫發無損,這得是什么背景?有誰知道?”
“風聲緊得很,根本探不出。”
“這得什么級別了?”
茶水間里傳來竊竊私語,梁奈指尖冰涼,直到滾燙的開水溢出才察覺,蹙眉忍痛。
她失魂落魄地從茶水間出去。
馮世杰人事不省,聯系上秘書,對面不耐地給了她一張支票,答應的找骨髓,卻是不了了之了。
梁奈眼眶通紅,想到鐘吟,以及她背后想象的背景,一時脊背生寒,后悔不能自已。
“鐘吟,馮總問你話呢!哪個節目?”
“聚焦體壇。”她抿緊唇。
這時,電梯叮咚一聲,顯示到達樓層。鐘吟早已經一秒不想再這個密閉空間待下去,邁步出去,“馮總,副臺長,我到了,先走一步。”
馮世杰抽出根煙點著,看著少女窈窕的背影,像是盯著獵物的鷹,“聚焦體壇是什么節目?”
這節目實在太小,小到廖副臺長都沒有印象,“應該是個體育新聞節目。”
“體育新聞?”馮世杰視線意有所指地移過來,吐出個煙圈,“屈才了。”
廖副臺長眼珠一轉,“確實,這姑娘形象不錯,馮總您是想——”
馮世杰笑笑,“形象是不錯,但還要再聽話些。”
鐘吟疾步走出大樓,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胸腔那種不適才將將褪去。
時節已至四月,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風吹過,斜斜打在身上。
下雨天沒有星星,夜幕漆黑,飄著薄薄的霧。
在臺階下,鐘吟看到了撐傘站立的林弈年。他穿著淺色的夾克衫,滿身干凈清澈的氣質。
鐘吟心中壓著事,話也相應地變少。
林弈年牽著她來到馬路邊,“怎么了?”
鐘吟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剛剛的事情說出口。兩人大眼瞪小眼。
程岸表情變幻莫測,最終歸于震驚,瞪圓著眼珠子看易忱。
“所以,”他遲疑著,“你到底是喜歡鐘女神…還是不喜歡呢?”
易忱舌尖抵了抵上顎。
那句“不喜歡”在口中繞了個圈,到底沒說出口。
“這重要么。”他移開視線,“反正我又不會答應她。”
幾秒后。
他又補了兩個字:“暫時。”下午兩點就要集合,吃完午飯,鐘吟便回去化妝換衣服。
衣服是禮儀隊統一發放的白色旗袍。
旗袍可以說是白帆最愛的衣服之一,她的衣柜中,各種花色布料,蘇繡蜀繡,應有盡有。
她還為女兒也置辦了各種款式的旗袍,但鐘吟一直穿不習慣,全都閑置了。
禮儀隊的服裝是均碼,鐘吟穿上卻覺束縛。
尤其是胸圍,小得喘不過氣,換了件輕薄的內衣,才堪堪舒服了些。
常規地上完妝后,鐘吟戴上配套的白色珍珠耳墜,對著鏡子左右打量一眼。
其實她的臉型并不完美,下頜角清晰明顯,不是上鏡最好看的小v臉,五官甚至還有缺陷,上嘴唇微微凸。
鐘吟不由想起小時一樁趣事。
在發現她上嘴唇有點凸后,白帆急得差點上火,急匆匆地帶她去整牙正頜,連醫生都哭笑不得,說這是完全正常的長相。
“哪有人能是完美的呢?女明星也不能啊。而且小姑娘鼻子高,鼻基底也發育得好,美人三分齙嘛,信不信,以后她的嘴唇還是讓人忘不掉的特點。”
從記憶中回神。他緩緩看她,沉啞道:“沒有。”
話出口,他自嘲扯唇。
鐘吟終于徹底放下心,從包里拿出紙巾,抬手給他擦著臉上的雨水。
不用想也知道,馮世杰那種人渣,肯定說了讓他不好受的話。
“沒關系,”她輕聲細語地安慰,“阿忱,我們慢慢來。以后還有更多的機會。”
機會。
馮世杰最后的話倒映腦海。
他還能有機會嗎?
沒有易家,他到底還算什么。“你當天也想去?”中午吃飯時,易忱聽到她提起這個話題,一揚眉,“成啊,看我給你拿個金獎。”
鐘吟補充:“我是去工作。”
“工作?”易忱腦中轉了下,意識到什么,放下筷子,發出一聲冷笑。
“?”
易忱沒什么表情地盯著她看。
顯然。
他想到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鐘吟同樣也想到了前年冬天的十佳大學生競選。
這種活動,終究是繞不開學生會的,他在計較什么,也顯而易見了。
得,他又過不去了。
易忱冷哼。
收回涼颼颼的視線。
鐘吟低頭老實吃菜。
算了。
讓讓他。
沒想到幾天后,鐘吟就在青媒中心的行政樓,見到了林弈年。
彼時他穿著白色的外套,牛仔褲,身姿一如既往挺拔站立,氣質更顯沉穩。
身前的老師拍了拍他肩膀:“你做事,我當然放心。”
上學期開始,林弈年便接管了整個學生會,成了主席,和他接觸過的老師,都對他贊不絕口。
老師走后,一側頭,林弈年看見了她。
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好久不見。”
鐘吟愣了愣。
這次再見林弈年,便是連那兩分的尷尬也消失殆盡,熟稔感,仿佛像是見了一個久未見面的老友。
她也同樣回以微笑。
“是來開會?”
兩人并肩上樓。
鐘吟點頭:“對,開學例會。”
到了三樓,林弈年還要往上,沖她揮手辭別。
“年哥,各隊伍都把參賽材料發過來,我拷進u盤了。”上到四樓,有人把u盤遞給他。
林弈年道了謝,接過。
信競比賽當天的大屏由學生會總控,需要各個團隊提前發來ppt和展示材料。
林弈年來到辦公室,將u盤和包放在桌上,剛剛站定,后面傳來聲音。
“年哥,會議要開始了,老師讓你去主持。”
“馬上來。”
鐘吟心疼地摸摸他的臉,“走,阿忱,我們現在就回家。”
“一會我們去超市買食材,我煮火鍋給你吃,好不好?”
易忱喉結滾動一下,想抱住她,自己卻滿身的雨水。
只能低頭,用冰涼的嘴唇吻她額頭。
“吟吟。”他喊她。
從未有過的不安和脆弱,讓他沒法控制地呢-喃出一句,“不要離開我。”
如果他堅持不下去,該怎么辦?她會對他失望嗎?會不喜歡他嗎?
鐘吟心尖一酸,伸手捧住他臉頰。
“傻不傻,”她輕喃,“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我不會。”
“怎么樣都不會嗎?”他攥緊她手。
“你對我好就不會。”
打車回了家,一路無話。
門在身后被關上。
鐘吟還未站定,便被易忱按在了門上親。
“這周的還沒親,”他發梢的還有未干的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有幾滴落在了鐘吟的鎖骨,一路往下,蜿蜒進了領口,滑進更隱秘的地方。
鐘吟臉頰微燙。
手在空氣僵了瞬息,還是抱住了他的脊背,輕輕往下撫著。
易忱的唇已經從她唇往下。
順著水珠的痕跡,從脖頸舔吻,吮出一條新的痕跡。
鐘吟抬高脖頸,渾身觸電一般,差點從喉間溢出羞人的嚶嚀。
她顫著手,要去推他頭,易忱卻像察覺不到。吻一直停在她領口,暫時無法再下移。
今天的裙子衣領不高。
她胸腔起伏著,軟綿幾乎和他呼吸纏繞。
無言的曖昧在空氣中燃燒,有什么一觸即發。
再看向鏡子時,鐘吟突然有些想念母親。
自從上次離開后,除了拐彎抹角地讓易忱送來冬衣,白女士沒有再給她發來只言片語。
看來這次是氣得狠了。
鬧鐘響起,提示該出門了。鐘吟摒除雜念,換上配套的高跟鞋,起身出門。
大禮堂的位置有點遠,騎車都要七八分鐘。
學校發的高跟鞋質量一般,鐘吟穿著走了幾分鐘,腳后跟就疼得不行。
她后悔沒有帶一雙備用鞋,想著要站一下午,還是決定回寢室取。
正要轉身,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車鈴聲,“鐘吟?”
鐘吟側眸,看到了騎著自行車的林弈年,心口驀然狂跳。
看清她的著裝,林弈年愣了愣,旋即恍然:“你也要去大禮堂嗎?”
“…是,”天降驚喜,鐘吟平穩聲線,“你也要去嗎?”
“嗯。”林弈年笑著點頭。
雖然還想再聊幾句,但時間緊迫,她只能告別:“那你先去吧,我得回寢室一趟。”
“有什么沒拿嗎?”
鐘吟搖頭:“我換雙備用鞋。”
林弈年的視線落在她腳上。
腳后跟應該都磨紅了,鐘吟不想讓他看到,往后了退一步。
“是鞋子走路不舒服?”林弈年看向她。
程岸懵逼:“暫時?”
“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易忱低頭看手機,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后面當然要看她表現。”
程岸若有所思,“那咱現在是叫…欲擒故縱?”
“擒你——”易忱咽下臟話,梗著脖子,“是考驗期,我在考驗她。”
“哦~”程岸恍然大悟,煞有介事道,“也是,鐘女神什么樣式的男生沒見過,咱就要特別一點,不能太輕易被她得到,對吧?”
他豎起大拇指:“戰略!老謀深算!”
什么狗屁的老謀深算,顯得他一天天滿腦子情情愛愛。
易忱一把將他腦袋推開,罵道:“滾你妹的老謀深算。”
“我心情好就樂意,心情不好就不答應她,沒這些有的沒的。”
話音剛落,寢室門被人從外推開。
來人腳步輕快,如沐春風,甚至破天荒地,哼起了首甜甜的情歌。
程岸頓時被吸引注意,滿臉“你有情況”的眼神看過去,“哼什么酸歌呢?”
宋緒心情正好,也沒和他計較,施施然地將手中的蘋果禮盒遞過來,“給你們了,不用客氣。”
又轉身將另一盒,放在了林弈年的桌上。
“發喜糖啊。”程岸酸唧唧地拋著蘋果,隨口問,“這是談上了?”
他原本只是隨便一提,誰知下一秒,宋緒清秀的眉眼彎起來,輕輕“嗯”了句。
“我草。”程岸手沒拿穩,蘋果骨碌碌滾到了地上,他邊撿邊說,“你真談了啊?”
宋緒扶了扶眼鏡,故作淡定地說:“我今晚表白,安安答應了。”
“草了我真的草了。”程岸連連罵了幾句,“你他媽動作這么快。”
宋緒嚴肅地說:“談戀愛這事不能拖拉。”
“聽到沒忱哥,宋老師小課堂開課了,不能拖!”程岸煞有介事地拍易忱的肩膀。
易忱面無表情地打開他的手。
這時,林弈年也剛好回來,視線掃過幾人:“誒,都回來了?”
“年哥,宋緒這小子背叛組織,”程岸咬了口蘋果,忿忿告狀,“他和鐘吟那個叫安安的室友,真談上了。”
只是一個插曲罷了。
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
她搖搖頭:“可能就是太累了。”
但她知道,林弈年也絕不輕松。他很忙,忙得一天只睡幾個小時,還要擠時間來接她。
“小心,有臺階。”林弈年提醒她,邊低頭看手機屏幕,“叫的車還堵在路上,還需要等一下。”
鐘吟把頭靠在他肩膀,“沒關系。”
她話語中透著疲憊,林弈年心情沉下來,有些自責:“下學期,我搬出去,再買輛車送你好不好?”
鐘吟頓時瞪圓了眼睛,“你干嘛?錢多啊?我不用。”
“但——”
話未說完,面前停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后車窗緩緩搖下,剛剛電梯里的男人挑著眉,輕飄飄的視線掃過他們二人:“鐘主播,又見面了。”
鐘吟握著林弈年的手頓時收緊,警惕地看著男人,不吭聲。
“去哪兒,”馮世杰像是看不見她的臉色,兀自道,“需要我送你們一程嗎?”
鐘吟抿唇:“不用了,謝謝。”
他摸著下巴笑了,“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下雨天,鐘主播還要陪著男朋友等車,實在有些可憐呢。”
鐘吟的耐心徹底消失殆盡,厭惡地看著男人傲慢的嘴臉,剛要開口,身側的林弈年替她接過話:“這位先生,我們車到了,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完,他面無表情地牽著鐘吟往后,上了車。
有點意思。
馮世杰咬著后槽牙闔上車窗,吩咐秘書:“去查查這個鐘吟。”
“是,馮少。”
上車后,林弈年垂頭,骨節分明的手無意識地瀝干上面的水。
氣氛有些沉悶-
鐘吟回學校的第一天,就從郭陶口中得知了林弈年曾和易忱打架的事情。
“打架?”她震驚不已。
“對,”鄭寶妮接過話,“就前天下午,在教學樓,好多人都看到了。”
見鐘吟不說話。
幾人都后知后覺,嘴巴張成個o型。
郭陶艱難地問:“不會是因為你吧?”
知道一點內情的史安安在一旁不說話。
鄭寶妮心直口快:“為什么啊?難道你和易忱——”
一瞬間,鐘吟壓力爆棚,脫口就道:“別說了。”
“我已經和弈年分手了。”
寢室一片死寂。
“啊”
“為什么?”
鐘吟勉力道:“和平分手,你們別擔心。”
她表情明顯不想說太多,易忱更是沒提一個字。
幾個室友也都靜默下來,沒有多問。
同一天,易忱回了寢室。他站在門邊挪步,幾番摸出鑰匙,又重新放下。
她坐在電腦前,易忱就在旁邊看著她操作。
肉鴿式闖關游戲和別的不同,選了這個路徑就沒法轉回頭重選,打出的結局自然也就千差萬別。
鐘吟每次選擇都慎之又慎。
卻在第n次被小boss干掉后,賭氣地把鼠標推遠。
“好討厭啊!”她玩得游戲太少了,這類型的聞所未聞,簡直就是一竅不通。
“你們笑什么?”
鐘吟去掐易忱,“你不教我怎么玩嗎?”
儲成星:“你等級不夠,也沒攢到足夠的材”
易忱一個眼神橫過去,滿臉寫著“有你什么事兒”的不耐煩。
隨即握住鐘吟的手:“我把破解版拷給你,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儲成星:“”
他不應該在這里,應該化身boss,把你們全鯊咯。
第 66 章 第 66 章
回來沒幾天便是元宵。
顧清早早便撥來電話,讓易忱帶著鐘吟回去過節。
易忱想也不想地拒絕。
好不容易鐘吟不用上班,能和她獨處幾天,他腦子進水了才帶人回家,和他爸媽大眼瞪小眼。
再者,元宵之前,還有鐘吟的生日。
他肯定也要和她單獨過。
說起過生日這個話題時,鐘吟正躺在床上,抱著平板看綜藝,是央視舉辦的主持人大賽。
群英薈萃,佼佼者眾多,格外精彩。
沒多久,門被推開。易忱洗完澡,擦著頭發,又開始黏黏糊糊湊到她身邊。
他提起她的生日。
“媳婦兒,你想怎么過?”
鐘吟:“都行。”
第一通沒人接聽。
鐘吟深吸口氣,繼續打。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陳哥臉色不太好,低聲和她說:“小鐘,不知道怎么回事,易忱得罪了恒越的馮世杰,被保安帶出去了。你先和我出去。”
鐘吟臉色一變,忙點頭,焦急地隨陳哥出門。
場館另一側的出口。
馮世杰慢悠悠地從喉間吐-出一口煙圈,譏諷地打量被保安按在墻邊動彈不得的易忱。
“輕點兒,別把我們小少爺給弄疼回家哭著找爺爺呢。”說著,他兩步上前,將煙頭扔到易忱腳邊,譏諷地笑出聲,“狂啊,現在怎么不狂了?”
易忱看他,眼神像是看空氣。
“我們易小少爺還需要親自出來拉投資啊?”馮世杰慢悠悠地說,“我沒猜錯,這是被家里趕出來了?”
他突然大笑出聲:“行,想做3A,想做游戲,這有什么難的。”
“我明天就給你批資金,要多少有多少。”
“條件很簡單,把鐘吟送到床上給我——”
話未說話,剛剛活動開手腳的易忱眼中涌現駭人的兇戾,身側的保安都差點攔不住。
馮世杰嚇了一跳,往后避一步。
又覺惱羞成怒,上前拎起易忱的領子就說:“你他-媽還敢和我橫?沒了易家你算個屁啊!你今兒就回去給你爺爺嗑一個,或者感謝自己投了個好胎,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打成殘廢。”
可惜,不管他怎么尖酸譏諷,易忱始終用那雙漆黑的眼定定盯著他看。
馮世杰被看得心里發毛,伸手指向他,放話:“我告訴你,你不給我下跪認個錯,我看以后整個場子,誰敢越過我,給你投資一個子兒!”
“還做游戲,你做個屁!”
說完,馮世杰輕蔑地揮揮手,吩咐:“把他給我丟出去。”
鐘吟出了場館。
外面雨勢變大,雨珠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水坑。
“陳哥,外面雨大,我去找他就行,你先回去吧。”鐘吟感激地看向陳哥,“今天真的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兒,”陳哥還全然不知道內情,“我能有什么事兒,那我就送你到這里,你去找找他,一會我再和他回個電話。”
鐘吟道完別,撐傘走近雨幕,面無表情地撥通電話。
還是沒人接。
林弈年解下圍巾和大衣,“開會。”
“又開會。”易忱皺眉,嘀咕了句,“這學生會有什么好干的。”
林弈年動作微頓。
沒吭聲,半晌,才繼續將衣服掛起。
突然,他視線停頓在桌面的快遞盒,“這是什么?”
“那個,”易忱側過頭,抬手摸了摸鼻子,“你上次不說,很想要這款psv嗎,但絕版了,我讓我堂哥從國外——”
話未說完,便被林弈年打斷:“為什么好端端的送我游戲機?”
他很少打斷人說話,易忱怔了怔,“想送就送了,你收著就是。”
林弈年視線停在桌上的快遞盒,從喉間輕輕重復:“想送就送了。”
易忱沒聽清,“什么?”
林弈年坐下,將快遞盒放到一邊,沒拆開,“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易忱擺手。
“無功不受祿,”林弈年抬眼,“還是說,你有什么必須要送的理由?”有什么隱隱失控,使得她抬高嗓音:“你這樣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已經林弈年在一起,我們絕無可能嗎?”
“你這樣真的很掉價,”她幾乎口不擇言,“別來煩我了可以嗎?”
鐘吟一股腦說完,眼睜睜看著易忱僵立著,眼眸從明亮到暗淡。
他臉上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但肢體反應卻騙不了人。
一動不動的。
鐘吟鼻子一酸,完全沒法再對峙下去,只想落荒而逃。
突然,頭頂又傳來“咚”一聲巨響。
這聲響不同尋常。
鐘吟愣了下,抬頭去看。
沒有看見這一瞬間,易忱臉色驟變。
“轟”一聲。
頭頂大片水泥砸落。好像一副秋后算賬的模樣。
原以為他要興師動眾地和她掰扯一通,鐘吟已經做好嚴陣以待的準備。
易忱卻沒有如她想象般開口。
他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專注認真。
人群幾乎散盡,四周靜謐無聲,唯有不遠處南操場時不時的打球和喝彩聲。
這時,遠處的鐘樓響起整點播報的鐘聲,天邊火燒云瑰麗明媚,明天又將是個好天氣。
春風習習拂過,送來花壇各式花草芬芳香氣,吹過易忱細碎的額發,他終于開口說話:
“下午等你消息時,我五堂哥出主意說,我應該和你正式表個白。”
“但我沒喜歡過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喜歡一個人。”
“我在你面前已經丟盡了臉,”他視線垂落,“我的表白早就沒了它的意義。”
“但我還是想說一句,”他停頓,目光深刻描摹她眉眼,“鐘吟,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想和你談戀愛。”
“就在現在。”
久久。
鐘吟看著他,輕輕眨動一下酸澀的眼睛。
怎么會沒意義呢。鐘吟看到了靠在柱子旁,低頭等候的易忱。
他也沒玩手機,就對著不知道哪個點兒發呆。察覺到什么,他抬起眼,朝她看來。
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過來牽她的手,欠欠一挑眉:“看你對象看呆了?”
鐘吟仔細打量他。
滿腹疑問暫時沒說出口,她轉開視線:“先走吧。”
鐘吟心中壓著事,只想快些回家問清楚,走得也比以往快了許多。
她的手被易忱攥住,他慢悠悠道:“走慢點兒,等等你對象。”
從這回家走路也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眼看易忱又要招車,鐘吟喊住他:“今天不算熱,走回去吧。”
易忱盯她看了好幾秒。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臉再說這話?” 他看她面上妝容都快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我你逞什么強?”
正說著話,他伸手招來一輛車,牽著她就坐上車。“弈年。”眾多滋味襲上心頭,鐘吟嗓音帶著鼻音。
林弈年心一軟,“怎么了?”
“我”鐘吟聲音低下來,吞吞吐吐,“想見你。”
“還有幾天就開學了。”林弈年溫柔地說,“在學校,你想什么時候見我,就什么時候,好嗎?”
鐘吟悶悶嗯了聲。
一時沒人再說話。
突然,林弈年喚她:“吟吟,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什么都瞞不過他。
鐘吟收緊手指,猶豫半晌,還是說:“我和易忱他以后不聯系了。”
她話只說了一半,但顯然,林弈年聽明白了。嗓音徐徐傳來:“吟吟,作為你的男朋友,要是說一點也不在意你和阿忱的關系,是假的。”
“但這點在意,還不足以讓我看你難過,也要為了我去和阿忱絕交。”
“因為我相信你。”
聽著他的話,鐘吟手指收緊,心間像是被檸檬汁浸潤般,酸酸澀澀。
她張了張口,卻再無法坦白。他的事業方面,她也總是愛莫能助。
“阿忱,你覺得我該去主持綜藝嗎?”
晚上,鐘吟洗完澡,來到廳前,主動找易忱商量起這件事。
易忱眉梢動了動:“什么綜藝?”
鐘吟報了個檸檬臺耳熟能詳的綜藝名,“不是常駐的,飛行幾期。”
易忱見他媽看過。會來很多明星嘉賓。
很多男明星。
“阿忱?”她喚他。
不想。
不想她去。
易忱收緊手,臉色還是漫不經心:“想去就去。”
鐘吟頭靠在他肩膀,若有所思地說:“可我還是更想做新聞。”
易忱眉目緩緩放松。“他爸,鳳凰男,年輕時候做游戲把家底賠光,和他媽一對怨侶,現在還在外邊彩旗飄飄,他媽怨天尤人半輩子,可指望這一個兒子去攀市長家的女兒青云直上…”
“別說了,”鐘吟哽咽著,“媽你別說了。”
她不明白,只是談戀愛。
她只是談了一個戀愛而已。
她的人生,就真的沒有一點點自主權嗎?
而且,林弈年明明是這樣好的人,僅僅是因為不能選擇的家庭,就被母親毫不留情地否認指責。
白帆同樣心疼地看著她,伸手要去擦掉她的眼淚,被鐘吟躲過。
她搖著頭后退。
突然崩潰地轉身,沖向玄關,打開門,不顧身后的呼喊,沖了出去。
電梯正好趕上。
她用力按著,關上門。
鐘正欽要去追,轉頭,白帆捂著胸口坐下,犯了哮喘。
他焦頭爛額,忙去拿藥,喂妻子吃下去。
“吟吟跑哪去了?!”剛緩下來,白帆便去扯鐘正欽的袖子,“你快去給她打電話,讓她快點回來,這么晚了,外面多冷多不安全!”
“已經打了,你冷靜點,”鐘正欽嘆口氣,輕拍著她的脊背,另只手撥通女兒的號碼。
誰知下一秒。
鐘吟看他手中的plus碗。
好像醬油倒多了點,顏色不太好看,但看起來好歹能入口。
不過——
“你煮這么多?吃得完嗎?”她問。
易忱摸摸鼻子:“給你也煮了點。”
鐘吟想說她已經吃過,但轉念一想,畢竟是少爺第一次下廚,還是要給個面子以資鼓勵的。
于是她點點頭:“那我從你這里夾出來一點。”
“不用。”易忱甕聲翁氣地指向廚房,“鍋里還有。”
“啊?”鐘吟懵了,起身去看。
還有半鍋。
她不可思議:“你到底煮了多少啊?”
“我不太清楚量,”易忱放下碗,“就下了一半。”
鐘吟:“…我只能幫你消滅一點點。”
兩人一大一小兩個碗,并排坐著。
鐘吟要舉筷時,被易忱叫住,他幽幽看著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
“剛剛說好的,”他盯著她不放,“獎勵。”
鐘吟將他脖頸按下,親了一口,“好了,獎勵。”
“就這啊。”易忱輕哼,明顯不滿足。
手掌按住她后腦,舌尖就要往里探。鐘吟受不住他的孟浪,捏住他后腰,掐了下,“不許鬧,吃飯。”
他被掐得渾身一激靈,也顧不得親了,手按住她:“別隨便碰我腰。”
“我還碰不得你了?”鐘吟倒覺得手感不錯,手指還要作亂。
再摸下去要出事,易忱僵硬著,不敢再親近。
鐘吟也收回手,“先吃面。”
出乎意料,雖然賣相一般,雞蛋也都碎了,但味道竟還可以。
鐘吟根本不餓。
但小口吃著,竟也慢慢品出滋味。
碗中的面被她一點點消滅。
突然。
身側傳來“咔嚓”一聲。鐘吟對鏡頭很敏感,抬頭就看去。
但易忱已經眼疾手快收起手機,沒什么表情,好像什么也沒發生般。
鐘吟平靜伸出手,“拿來。”
“我沒拍到。”他不給。
少女心事,一朝得償所愿。
卻再次被母親三言兩句擊碎,被按著腦袋,逼她做出選擇。
仿佛又回到當年無法發出聲音的日子。
鐘吟突然捂住眼睛,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
一件大衣從天而降,披頭蓋在她肩膀,暖意將她圍繞。
模糊的視線中,來人的面容逐漸清晰。
他是跑來的,額頭上甚至有細密的汗珠,胸膛起伏著,還在不住地喘著氣。
鐘吟睜著通紅的眼和他對視,嗡動著唇:“易忱?”
易忱視線凝在她面上,張了張唇,沒說話。
放在身側的右手笨拙地抬起,想要替她擦去眼淚。
她一愣,下意識閃躲開。
那顆淚珠滑過臉頰,落在他虎口。
他手僵在空中,被寒風吹得冰涼。
握成拳,垂下。
心口悶悶地疼著。
如春日連綿不絕的雨砸落,又似秋風卷起的落葉飄零。
他抬起眉梢,望向她。
她雙眸如被水浸透,哭的這樣難過。
垂下眼瞼:“那就繼續做新聞。”
“但綜藝曝光多一些,更容易出名。”鐘吟糾結來去,還是起身,“我問問我爸媽。”
易忱看著她起身去拿手機打電話,漆瞳落在她背影。
胸腔發悶,隱秘的情緒滋生。
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她有更好的去處,有更多的曝光。
他應該為她高興才對。
為什么不開心。為什么不開心。
你他媽倒是開心點兒啊,拉著個臉給誰看?
易忱頭后仰,手背蓋住臉,長吐口氣。
“我想好了,我還是繼續做新聞。”鐘吟打完電話,轉身看他,“爸爸讓我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的——阿忱?”
易忱回神。
“你怎么了?”鐘吟擔憂地看他,伸手去摸他的臉,“還在因為上次的事不開心嗎?”
“沒。”易忱倉促搖頭,“沒有。”
他蓋上電腦,言不由衷,“你做什么都行,我都支持你。”
真他媽虛偽,他在心中罵。
鐘吟還是看著他,眾多想說的話涌在口中,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阿忱,”最終,她抱住易忱的脖子,低頭安撫地親了親他臉頰,“那我們一起加油。”
接下來一周,鐘吟幾乎忙成了陀螺。頭一次,她被安排在中午的黃金時段,播報了一期午間新聞。
在面對易忱那雙熾熱的眼眸時,她當真沒有一絲觸動嗎?
急急忙忙和他劃開距離,更多的,難道不是為了她自己安心?
“不,我就是不想再和他聯系了。”鐘吟很刻意地說,“我不喜歡他。”
那頭有幾秒的安靜,最終說:“吟吟,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
“所以,你會相信我嗎?”
“我當然信你。”
“但我其實,”他嗓音很輕,“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好。”
“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
“不,”鐘吟喉間哽著:“你一直是你。”
“吟吟,我可以繼續走專業,做游——”他似乎還要再說,冷不丁的,那頭傳來一道犀利的女聲,“弈年,隨我去一趟陳家,你上次把子儀一人丟下”
“抱歉。”林弈年手下意識擋住聽筒,隔絕住聲音。
鐘吟剛剛提起的心又緩緩下沉。
心中空落。
對這段感情的不安感幾乎將她席卷。
“沒事,你先去忙。”最終,她輕聲說,“回頭再說。”
林弈年看著黑下來的屏幕,幾不可見地嘆口氣,看向再次不打一聲招呼便推門而入的鄭雪雁。
有些無力地說:“我還在打電話。”
鄭雪雁置若罔聞地邁步進來,“你上次為了鐘吟,把子儀一人丟在浦東,我給她打電話她都不接。走,我們現在就去陳家,子儀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哄哄就好了。”
林弈年沒有吭聲。
兩人間的氛圍隱隱沉悶,一路無話回到家。
鐘吟放下包,接過易忱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
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今天去哪里了?”
易忱動作微頓。
“或者我換個問法,”鐘吟說,“你白天都在做什么?”
“怎么,”易忱手指胡亂把玩著手機,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查崗啊。”
鐘吟“砰”放下水杯。
氛圍一瞬間凝滯。易忱指尖頓住,余光打量她。
“最近沒什么事兒,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話在舌尖轉了一圈,輕描淡寫道,“去網吧玩了幾天。”
“你去網吧玩游戲?”
易忱垂下頭。
鐘吟點點頭,冷不丁又問:“你最近有沒有做什么新奇的小游戲嗎?給我看看。”
“…沒做。”
“你有空玩沒空做?”
易忱不語。
“還有,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錢?告訴我。”
易忱唇線抿緊,更是一句話不說了。
他一副做錯事般的神情,讓鐘吟心軟下來。她上前,坐在他身側:“阿忱,為什么不告訴我?”
“嗯?你有困難,心里有情緒,為什么不和我交流?”
“我自己有生活費有工資,怎么就需要你全權包攬費用啦?”
“而且,你才二十歲,困難只是一時的,何必逼自己這么緊?”
這世上最寶貴的,不過是一顆赤忱純粹的真心。
她身邊的人來來往往。
卻從沒人能給她這樣一顆真心。
只有易忱而已。
這一刻,鐘吟突然覺得,那些紛擾的流言,世俗,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
有人的枝葉只是短暫的交叉,而她和易忱的命運,早已經緊密地糾纏在一起。
見她遲遲不回答,易忱手指收緊,“我答應你,你要是怕別人多嘴,我就不對外說,我們地下——”
下一秒。
他的話卡在喉間,因為站在高他兩級階梯的鐘吟彎下腰,雙手捧住他臉。
長長的發絲有幾縷掃過臉頰,他也染上梔子的香氣。
她眼中溫柔,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他唇上。
易忱瞳孔發顫,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前車之鑒卻很快讓他清醒,咬牙:“我是認真的,我不想這么不清不楚和你——”
她輕輕笑了,又低頭,繾綣地親他一下。
易忱眸光晃動著偏過頭,啞聲:“鐘吟,你別再玩我了。”
“笨蛋。”
鐘吟紅著眼眶罵他。
她從階梯走下,第一次主動抱住他,將頭埋進他懷里。
灰塵滿目。
但鐘吟已經被人緊緊護在懷里,后腦被一只手護住,渾身上下沒有感到一絲痛楚。
男生渾身溫度滾燙,呼吸沉沉打在她頸側。
睜開眼。
她被易忱護在懷里,少年擰眉強忍痛意,黑眸緊張地凝視她,“有事沒?”
一整塊水泥,大半砸到了他的脊背和后腦。
一時間,鐘吟臉色慘白無比,顫抖著手,去碰他脖子后流下來的血。
觸目驚心。
語無倫次:“易忱,你,你怎么樣?有沒有事?醫院,我們去醫院。”
周圍經過的同學都嚇壞了,看著天花板脫落的墻皮,不敢上前。
樓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是裝修的工人:“出事了!墻皮砸到學生了!”
確定鐘吟沒什么事,易忱才緩緩松開手,沒什么表情地擦去流到脖頸的血。
他腦后一陣悶疼,胃里翻滾著,眼前也天旋地轉,面上卻不顯分毫。
他遲疑地抬手,想要擦她通紅的眼角,又頓在空中,滿不在乎地說:“你哭什么,一點皮外傷。”
鐘吟幾乎要崩潰了,“你別逞強了!”她看向周圍,“你們快送他去醫院,快去醫院啊!”
眾人終于反應過來。
“快點!”
“叫救護車!”
“我…”易忱喉結動了下,看了看四周,又將后面的話咽回去,“出去說吧。”
林弈年沒有動,聲線還是平和的:“有什么話不能在這說嗎?”
饒是再遲鈍,此時也感覺出不對來。程岸視線來回掃視,突然夸張地哎呀一聲,摸摸肚子,起身拖起宋緒,“好餓啊,走緒兒,咱出門買飯吧。”
宋緒也反應過來,哦了聲,兩人匆匆離開。
門在身后關上。
寢室頓時安靜到落針可聞。
到這時,易忱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他根本不在乎這什么十佳評選?聽起來太虛偽,也實在惡心人。
索性單刀直入:“還是那句話,咱們是兄弟,有什么我就攤開說了。”
“我知道你對這些評獎評優什么的挺看重的,我也沒想到這次是這樣的結果。送游戲機也是怕你心里落差,想你心情好點兒。”
易忱一股腦說完,林弈年也沒吭聲。
他頓時有些急:“你有什么話也別憋著,咱們把話說清,不把事情過夜。”
到此時,林弈年終于有所反應,很低地說:“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嗎?”
易忱擰眉:“你說什么?”
“沒什么。”
林弈年臉上的怔松之色褪去,“我只有一個困惑。”
“嗯?”
“你之前說,對這些形式主義的榮譽不感興趣,那為什么要報名?”
易忱舌尖抵了下上顎,話在口中繞了一圈。
終是實話道:“是我家里人讓我報的。”
心中的擔憂和焦躁灼燒,她無措地沿著場館外圍尋找。
繞過前廣場,來到后門。
終于,鐘吟停住腳步。看到了走在雨幕里,渾身濕透的易忱。
神色怔忪著,雨水一滴滴從他下頜往下落。
他卻毫無反應。
“易忱!”鐘吟心揪緊,跑著朝他靠近。
易忱終于有了反應。
他也看到了她,漆黑的眼眸晃動一下,又快速低下頭。
眼睫垂下,顯得狼狽無措。
[你說我哥最近的經濟狀況?]
[過年了,他收了不少紅包]
[最近半年還省吃儉用,攢了不少吧]
轉身對上林弈年冷冽的眉眼時,心中罵了一聲。
臉上還是露出笑:“年哥,我沒做什么,我就是看看易忱他們做的——”
林弈年打斷他:“拿來。”
閆皓心中不甘:“我真的只是”
林弈年眉目沉冷,“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少有地展露出這般強勢的姿態,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閆皓冷臉,緩緩拔下U盤,遞出去的瞬間,又覺憋悶地站起身:“林弈年,你他媽真能忍啊!我都替你憋屈!”
“他什么都要處處壓你一頭,搶你評優,還搶你女人!”閆皓踹了腳旁邊的椅子,“現在還想美美創業開公司?什么好處都給他占了?有這么好的事兒嗎?!”
“真是草了,”他冷笑,“老子早就說過要讓他好看,這次就讓他出個大丑,沒有證據,誰能證明是我們干的?”
閆皓眼中顯出層層疊疊的陰翳,看向林弈年:“年哥,你和不和我一起干?”
第 67 章 第 67 章
天色微沉,正到了傍晚。
下午沒有課,三人到了景城國際做收尾的優化工作。
“這我隔壁A大的學弟。”劉信煒托腮對著電腦,指了指聊天框,“他們團隊做的CAG卡牌游戲,三個月已經上線了,賺了這個數。”
他比劃了個手勢。
儲成星:“五萬?”
劉信煒:“五十萬。”
儲成星靠了聲。
又轉頭,瞇了瞇眼,朝屏幕上的聊天記錄掃一眼。
“挺狂啊,”他冷笑,“吹什么牛逼,還自詡金獎預備役。”
“不能這么說,”劉信煒扶了扶眼鏡,“人家也確實有實力,游戲我玩過,可玩性很強。”
儲成星哼一聲,轉而去看易忱。
被人示威到臉上,這家伙竟沒一點就炸,淡定地看著屏幕,手指滑動鼠標。
“易忱,你啞巴了?就劉哥這師弟,已經舞咱臉上了。”
易忱眼皮都懶得抬:“你幼不幼稚。”
“……”
行。
就你他媽沉穩。
說話間,易忱低頭看了眼時間,闔上電腦。
儲成星:“你干嘛去。”
易忱:“上課。”
上周教授出去研學,缺的課在這周補上,白天沒教室排,安排在了晚上。
儲成星隨之起身:“那我們也回去了。”
但寢室全都沒人,他一人待著也沒意思,還不如跟著去湊湊熱鬧,便又一路隨易忱進了教室。
易忱煩得不行:“你跟蹤狂啊。”
儲成星打哈欠:“回去閑著也是閑著。”
還不如過來礙眼。
兩人杵著門口,突然,后頭傳來腳步聲,一聽就來者不善:“好狗還不擋道,不知道讓一讓嗎?”
儲成星莫名其妙,側身讓出位置,看向來人:“兄弟,有話不能好好說”
話沒說完,他的肩膀被重重撞一下。
閆皓擦著他便走進門,陰翳的眼神掃過易忱,低咒一句:“傻逼。”
儲成星:?
他開始冒火,伸手就去推閆皓的肩膀:“喂,你什么意思啊?”
易忱按住他手:“少惹事。”
儲成星驚悚地看他:“不是易忱,你現在這么慫”
“你懂個屁,”易忱臉色淡淡,拽著他就進了門,散漫道,“人穿十厘米增高鞋,你還敢推他?摔骨折了你賠啊?”
“……”
還得是你。
儲成星閉上嘴。
一旁的閆皓氣得臉上肌肉都在抖。
那次后,他就一直咽不下那口氣,但這兩年,他眼睜睜看他泡女神,評獎評優,還他媽拉到了投資開公司。憑什么?
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栽個大跟頭,還被林弈年制止。
他怎么誘導,怎么哄騙,甚至是威脅,林弈年都沒松口。
新仇舊恨同時涌現,閆皓簡直憋屈得不行。
他失了理智,紅著眼,上前一步就要去打人。
易忱看他的動作,表情都沒變,低頭松袖口,視線冷冽地看向他。
倒也真沒那么慫,連這傻逼都不敢惹。
眼看著矛盾一觸即發,閆皓蓄勢待發就要沖過來時,他突然往前一栽。
徑直倒下去,摔了個跟頭。
易忱歪頭:“倒也不用行這么大禮。”
抬眼一看。
儲成星正站在后頭,松開腳,無辜地看了眼被他踩掉的鞋子。
彎下腰:“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就是看看你的鞋,沒有惡意。”
他口中驚嘆:“還真有這么高的鞋啊。”
“……”
這處的動靜引來不少人圍觀,傳來陣陣笑聲和唏噓。
這時,林弈年替老師拿資料過來,一進門就看到了這般情境,蹙眉:“又怎么了。”
“年哥,這可真的和我們沒關系!”儲成星眨巴眼睛,應得最快,“他自己就突然摔倒了,要給易忱拜個年,莫名其妙的。”
閆皓臉色青黑地站起身,氣到眼前一陣陣發黑,立刻就要去揪儲成星的衣領:“你他媽——”
林弈年掃過去,平靜道:“閆皓,這里是教室,你再鬧事就出去。”
“我沒鬧事!”閆皓抬高聲音,氣急敗壞指向他們三人,“好好好,你們一丘之貉是吧?”
他手一個個指過,最后到林弈年:“還有你這個懦夫,女人都被兄弟撬了還忍氣吞聲呢,這次機會你不要,我看你得后悔一輩——”
“這是在鬧什么?”氣氛焦灼間,教授拎著包走到門外,皺眉打量著幾人。
最后看向林弈年。他最欣賞和熟悉的學生也是他,基本是無條件偏愛。
有人和他起沖突,那必然是那人不對。
教授想都沒想,朝閆皓看一眼,冷冷道:“不想上我的課可以離開。”
閆皓頓時啞火,慫得一言不發。
眼看著老師往講臺去,儲成星也毫不把自己當外人,朝著程岸的方向就走過去。
走在最后的易忱朝林弈年看一眼,神色停頓。
后者淡淡回視一眼:“去上課吧。”
后排座位上,程岸笑得整個人肩膀都在顫,視線時不時朝閆皓的方向瞟。
“你這操作牛啊,”他拍著儲成星的肩膀,“給他氣得半死。”
“比起易忱還是差一點。”儲成星嘀咕,好奇地問,“不過,這十厘米增高鞋是什么梗啊?他怎么氣成這樣?”
“噗。”程岸壓著上樣的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聲,和他耳語,“這是鐘吟說的。”
儲成星更好奇了:“怎么說怎么說?”
程岸便一五一十說了整件事來龍去脈:“閆皓確實不是個東西,給鐘吟散播不少謠言。”
“操。”儲成星氣得踢一腳地面,“我剛剛就該給他一拳,這矮子就是閆皓啊,還不知道有沒有我學姐高呢。”
他高中逛論壇就逛到過,當時就覺得這家伙是個傻逼,沒想到這就是本尊。
真是只癩蛤蟆,和他比,易忱都不知道清新多少倍。
“他都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程岸捂嘴笑,“忱哥打過一次,還有原本體院那個籃球隊長。他也追過鐘吟。”
儲成星托腮,眼朝易忱瞟一眼,輕哼:“學姐這么好這么漂亮,誰不想追。”
心中嘀咕,她要是沒男朋友,他也追好吧。
提到鐘吟,易忱的眼睛就放起了哨,儲成星話音剛落,他便一腳踹過來:“要你說。”
這動靜不大,但在上課的教室里,便顯得突兀。
教授心情本就不好,這會瞄到惹事的后排這幾人還在嘀嘀咕咕,不滿呵斥:“你們幾個再說話就出去。”
儲成星閉上嘴。
冗長的課程終于結束,下課鈴一響,人群魚貫而出。
“餓了,去吃夜宵不?”儲成星問他們。
程岸:“走啊,正巧我又想吃炒飯。”
宋緒舉手:“我也去。”
“忱哥你去不?”
易忱已經收拾好包,他往前眺,朝著林弈年方向看去,又側頭看儲成星:“剛剛那傻逼和林弈年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
“啊?什么話?”儲成星撓撓頭,“說你撬”
他學聰明了,頓時閉上嘴。
問他也是白問。
易忱抬步就追著林弈年的方向去:“我不餓,你們去。”
“誒。”儲成星奇怪。
但肚子叫一聲,他還是沒跟上去:“算了,還是去吃夜宵吧。”
易忱一路走出教室。
林弈年正要去辦公室歸還多媒體設備,聽到腳步,他轉過頭,看了眼易忱,又沒什么意外地往前走:“要和我說什么。”
“剛剛閆皓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易忱大步上前,和他并肩。
林弈年淡淡道:“那種話你非要我重復?”
“別裝,你知道我不說是這個。”易忱冷哼,“他是不是找你說什么了?”
林弈年腳步略停:“你想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看我不爽,沒安好心,如果在你面前說什么,你別往心里去。”
“你就是要說這個?”林弈年問他,
又幾不可見地搖搖頭,有些好笑:“你還是多管管自己吧,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易忱要說的當然也不止那些。
“所以他喊過你一起坑我唄。”他撩起眼瞼,眼中黑白分明,竟是直接打起了直球,把話給攤開了說。
林弈年朝他看一眼,倒是對他有了些許新的認知。
很多時候,易忱總是對什么事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想要的總是唾手可得,他人的情緒和態度便也就無關緊要,這也并不代表他真的傻。
閆皓只是漏了半句嘴,他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多番思緒轉過,林弈年不答反問:“你覺得我也會坑你?”
易忱:“我可沒這么說。”
“是有這個可能,”林弈年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你要小心點。”
“喂。”易忱被他陰陽怪氣的態度氣笑。
林弈年這人,裝起來的時候是個可氣的老好人,不裝的時候倒是挺有意思,渾身隱隱約約的尖刺,扎人的很。
“我知道你不會。”他也沒再跟上去,揚聲,“你還沒這么沒品。”
林弈年手隨便抬了下,算是回應。
易忱也快速收視線。
哼。
他也早不想裝了。
他就是多看林弈年一眼都酸得不行,恨不得把他的記憶也一鍵刪除。
要真有什么失憶藥水,他一定給他和鐘吟一起灌進去-
一眨眼,來到周末,也就是信競大賽的舉辦日。
早上,鐘吟提前半小時到達了會場,戴著工作牌,幫忙做場務。
她同樣在后臺見到了林弈年,因為負責比賽的開場,他穿著白襯衫,挺拔站立人群。
這場在S大舉辦的全國性競賽,都由他一人總控。可以見,校領導對他的能力有多放心。
場務工作還有其他人,鐘吟便也出了后臺,去會場拍照,回頭還要寫新聞稿。
今天來的人很多,各高校都有,群英薈萃。
鐘吟站在后門,舉著手機調角度拍照。
腰突然被人從后攬住,來人身上帶有熟悉的氣息,嗓音也一如既往的混:“一會記得給我拍帥點兒。”
鐘吟拿下他的手,不太自在地朝周圍看一眼:“知道。”
她朝一旁的儲成星和劉信煒點點頭,打氣:“今天加油。”
“我倆不上臺,”儲成星聳肩,“易忱上。”
鐘吟看向劉信煒:“劉哥呢,你怎么不上?”
劉信煒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我有些緊張。”
“你呢。”鐘吟朝儲成星抬下巴。
儲成星打哈欠:“我也緊張。”
其實就是懶。
“怎么,”易忱捏她手指,意味不明哼了聲,“你不滿意我上啊?”
鐘吟是記得他在臺上的從容和自信的,意氣風發。便也順著夸一嘴:“對啊,太帥了,被人拐跑了怎么辦。”
這話聽得易忱可是神采飛揚,眉宇間的得意都藏不住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那你放心,我就跟你跑。”
“行了。”鐘吟不和他嘴炮,將人推開,“還有二十分鐘要開始了,你們快坐過去吧。”
“那我們走了,”儲成星擺擺手,“學姐,等我們拿獎~”
易忱走在最后,還捏了捏她的手指,一副志在必得語氣:“等你對象把獎杯帶回來,給你扔著玩兒。”
真是狂到沒邊。
“這是你說的啊,”鐘吟搖搖頭,竟也順著說了句,“拿不到別回家。”
“那拿到了你給我——”
知道他又沒想什么好東西,鐘吟立刻推他:“別啰嗦了,快走!”
易忱看她好幾眼,才不情不愿挪著步子往前去座位。
鐘吟便繼續拍場景做新聞稿素材。
不多時,林弈年從后臺出來。兩人視線對上,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次他們的作品是一直在做的游戲?”
鐘吟點頭,笑著說:“對,玩法還挺復雜,我都不太會。”
林弈年收回視線,望向座位,目光停頓著,神情思索,略有些怔忪。
易忱他們坐得比較靠前,三人都穿了襯衫,比以往更有精神氣。
不知在聊什么,儲成星眉飛色舞,一副獎杯已經盡在囊中的表情。劉信煒也笑瞇瞇地扶著眼鏡,兩人中間的易忱嘴角翹著,還是那副懶散放松的模樣,好像沒什么事能讓他緊張。
三人都同樣意氣風發,滿身熱烈。
似乎察覺到什么,易忱倏地扭頭,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表情頓著,笑意也消失了,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沖過來。
林弈年挑了下眉:“他還一直都這樣?”
鐘吟默默點頭:“嗯。”
“倒也是他。”他笑一聲,“時間不早了,我先去臺上。”
見他倆分開,易忱才扭回頭,只是唇角壓著,也不笑了。不知身側的儲成星說了什么,他還將人懟了一頓。
沒多久,到了時間,林弈年上臺,做了開場白,介紹了評委席。
這場全國性的比賽,來了不少業內有名有姓的大佬,各個聲名赫赫,場內一時有些沸騰。
幾個流程后,比賽開始。
易忱抽簽抽到個不錯的位次,排在中間靠前一點,正是黃金時間。
前面的團隊都是佼佼者,作品涉及醫療,新能源,環保,想法構思都不錯,交出來的作品也都精細打磨。
連儲成星都不得不喟嘆幾句牛逼。
在前兩個隊伍上臺時,易忱便起身,跟著指引去了后臺。
他款步進去,正和站在操控室門邊的林弈年對上視線。
冷不丁看到他,易忱便想起他剛剛和鐘吟站在那,不知嘀嘀咕咕說了什么。
略微不爽,便也懶得再裝,一副愛搭不理的神情。
可惜,林弈年看起來也并不怎么想開口。
易忱憋了半天,終于沒忍住:“你倆剛剛說什么呢。”
林弈年抬眼,瞥他一眼,只說了三個字,差點沒把易忱氣死。
“敘舊呢。”
易忱:“……”
偏偏這火能和任何人撒,就是沒法理直氣壯和林弈年撒。
林弈年抱臂,嘲諷看他:“你能稍微分點情緒在比賽上嗎?”
易忱朝臺上看一眼,還是那副悠閑的模樣:“什么情緒?緊張?”
他聳肩,嗤一聲:“緊張有屁用。和臺上那個一樣結結巴巴半天?”
安靜兩秒。
林弈年手突然癢得不行。
在撕掉了所有偽裝后,再和易忱說話,是真的恨不得給他來上兩拳。
絕對的自信和自負,過于穩定的內核。
稍微有點得失心的在他身邊,都得被他這模樣逼瘋。
兩人一言一語地打著機鋒。
直到上一位說滿五分鐘下臺,將話筒遞給林弈年,他微笑頷首。
“到你了。”林弈年朝易忱看去。
易忱順勢去接話筒,漫不經心道了句“謝了”后,一時沒拿動話筒。
他看林弈年一眼。
后者唇張了張,眉眼間神色變化。像是又回到幾年前,兩人共同接過獎杯時的鋒芒。
林弈年開口,對他說出四個字:“未來似錦。”
易忱稍愣。
幾秒后,輕輕一揚眉。
“前程萬里。”
第六十八掌
掌聲之后,現場安靜下來。
鐘吟站在講臺中央的正后方,舉起手機,按下攝影。
視線卻一時沒法投在手機屏幕。
她抬目,望向大禮堂講堂。易忱身著挺括的襯衫,衣領解開兩顆,梳著背頭,那頭蓬松柔軟的發絲梳到了腦后。
五官英挺,相比前年那次,少了青澀稚嫩,更顯成熟沉著,他對著臺下鞠一躬,掀起眉眼。
兩人隔著人海對視上。
易忱唇角翹了下。
不過瞬息,他挪開眼。
又是那副胸有成竹的姿態,滿身從容沉著。
手點鼠標。
大屏跳轉,屬于《幻世》的游戲畫面躍進眾人眼中。
是一段實機展示。
恢弘的畫風,流暢的畫面,震撼的配樂,一幀幀清晰入眼。
臺下發出低低的嘩然聲,有幾句進入鐘吟的耳邊。
“我靠,這流暢度,他媽是來炫技的吧?”
“這幾幀我都不敢想要多少錢。”
“我只能說一句,牛逼。”
臺下不一的反應都沒有入易忱的眼,他依舊不緊不慢,滑動鼠標,聲音清晰傳于場內每個人耳邊。
他在介紹游戲所用技術,賣點,設計,以及面向的用戶市場。
邏輯清晰,鞭辟入里。
當然,易忱也沒忘記來這里的目的。
做結語時,他正面臺下,款款說:“工業化生產,精細化運營,是現在游戲業避無可避的趨勢。”
“但國內應該有一批用心做游戲的人。”
“我們團隊的優勢便是年輕,”他點了點自己的腦子,“還有這個。”
“大浪淘沙,市場會留下真正的金子。”
“我們有自信,成為被留下的那一批。”
這番話實在狂妄,卻也的確是易忱說的出來的。
少年曾許凌云志,誓做天下第一流。
臺下掌聲陣陣。
鐘吟眼中光芒閃爍,看著易忱緩緩躬身,眉眼間的張揚明晰。
她笑著,隨著眾人一起鼓掌。
中午,比賽結束,結果還需要綜合評判后,下周再出。
一出場,儲成星便雀躍地提出要出去聚餐慶祝,劉信煒拍拍他肩:“等結果出來也不遲。”
儲成星抬頭挺胸,顯得尤其自信:“這不早就板上釘釘了?”
“少半路開香檳。”易忱直接往前走。
他低頭看手機,朝鐘吟定位的方向走去。
鐘吟在禮堂東門等他們。看到易忱回消息說到了,她抬目,和他對上視線。
儲成星還沒放棄聚餐的念頭,躍躍欲試:“學姐去吃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