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十一月中旬, 帝都猝不及防間進入冬天。
時間剛剛擦過六點,白日里熾盛的陽光被黑夜吞噬,黯淡的夜色將天穹籠罩, 街邊赤白橘黃的路燈相繼亮起, 商業街上大大小小的廣告牌五顏六色。
飛行艦從半空穿過,隨后緩慢下降,艙門打開的瞬間, 各種店面高樓炫彩奪目,像是進入一個異次元空間, 賽博朋克感十足。
黎落跳下飛行艦, 西維斯從另一邊走下來。
黎落目光好奇打量四周,夜晚的A區格外熱鬧,尤其他們來的商業街,蟲潮擁擠, 熙熙攘攘。
不遠處大屏上播放著代言奢侈品廣告的雄蟲視頻,各種造奇特的大樓林立, 墻上貼著最近火爆的電視主角廣告海報。
黎落多看了兩眼, 發現那雄蟲有些眼熟,
“看什么呢?”
西維斯見黎落頻頻回頭朝另一棟樓看,也順著看去, 除了各種蟲, 沒什么特別的。
“我覺得那雄蟲有些眼熟, 但是想不起是誰。”
黎落下巴朝后一揚, 西維斯看去, 幽藍的玻璃大樓相連掛了同一只雄蟲代言某奢侈品的巨大的海報。
雄蟲穿著卡其色條紋套裝, 修長白凈的手里提著一只男士皮革包,一頭栗色卷發, 藍色的眼睛含笑,溫和包容,上揚的眼角有一顆小小的黑色的痣。
西維斯不認識,
“想不起就算了,他是明星,可能上星網時你看到過他作品視頻剪輯吧。”
“嗯。”
餐廳是黎落訂的,不在商場里,兩只蟲都是第一次來,彎彎繞繞走了一會,才在商場后面幽深的巷子里找到餐廳。
在門口核對預訂信息,黎落和西維斯被穿著白色制服的侍者引入餐廳。
餐廳環境清幽,以灰黑色為主,昏暗的環境更加凸顯得壁燈燈光柔和明亮。餐廳每張桌子之間保留一定的空間,隱私感很強。
侍者引著黎落和西維斯往落地窗邊去,在窗邊三張桌子中其中一張前站定,
“這是兩位的位置,二位看看是否滿意或需要調換?”
侍者給兩人安排的位置視野極佳,一整面的黑色格子落地窗外是明暗交錯的花園,橘黃的草坪燈、鵝卵石組成的小路,路邊各色花草,還有一棵年代久遠的榕樹扎根于不遠處,榕樹枝干蒼翠挺拔,樹冠茂密。
黎落和西維斯都很滿意。
兩人落座,侍者詢問完他們要喝什么后,讓稍等片刻就離開了。
“你看看吃什么?”
黎落和西維斯坐在彼此對面,頂燈只能照到桌面,他們的臉都隱于朦朧光線里,雖然是中餐廳,但環境氛圍感拉滿,身處這樣的氛圍里,兩只蟲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還好桌上放了兩本菜單,黎落拿起一本翻看,緩解了躁動又焦灼的氣氛。
兩人點了五六道菜,再加上點心甜品飲品,就差不多了。
餐廳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蟲,好友聚會,情侶約會,家庭聚餐,雖然大家交流都很克制含蓄,但所有聲音匯合在一起,餐廳還是熱鬧紛雜起來。
黎落和西維斯沒讓服務員幫忙分餐,他們兩個邊吃邊聊,多了個服務員在這里,反倒不自在。
“剛才我進來時看到尹爾的海報了,他也真厲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無考察期空降Z家代言,今天他對家粉絲都快把他超話給屠了。”
“流量時代啦,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那部劇把其他同期播出的劇壓得無喘息之地。他也靠著這部劇火得一塌糊涂,Z家本來就喜歡以流量衡量代言者的價值,兩家一拍即合而已。”
坐在黎落后面那桌蟲吃著吃著聊起娛樂圈八卦,餐廳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為了讓同伴聽到彼此聲音,他們說話音量不低,黎落無意聽到大半。
“尹爾?”
黎落夾起一只蝦放到自己碗里,一邊剝一邊思索,尹爾,這個名字他有點耳熟,似乎是把原主當成提款機的那只雄蟲!
自從律師把協商結果發給黎落后,黎落就沒再關注過尹爾在干什么,畢竟就他那膽子和腦子,連黑市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害原主。
尹爾倒是有契約精神,每個月都準時還款。
此時再聽到這個名字,黎落想起原主喜歡的那只雌蟲。
他從參軍到現在都沒見過有關第一軍的任何蟲,只有等任職后看情況。
西德拉家族核心成員都很低調,非必要不出現。
黎落也只有黑市查到的那點資料,一時之間倒是沒找到入手地方,這個尹爾不知道能不能作為一個切入點。
畢竟他是那只雌蟲白月光。
“在想什么呢?”
西維斯見黎落將一只羅氏蝦切得亂七八糟,差點就要碎尸萬段,一副出神的模樣,出聲詢問。
“啊?”黎落眼神迷茫望向西維斯,環境有些昏暗,黎落一開始沒注意到西維斯視線,直到西維斯伸手指了指他面前。
“無辜的蝦,還能吃。”
黎落把蝦殼挑出去,把戳碎的蝦肉吃了,重新夾了個花雕熟醉羅氏蝦,去頭剝殼,
“給。”
西維斯抬眸,面前多了個瓷白的碗,碗里裝了四五只剝好的蝦,飽滿肥厚的蝦肉帶著蝦膏,很是誘惑。
西維斯神情一瞬間有些怔愣,慢半拍才抬手接過碗,朝黎落看去,黎落神色如常,見他看去,用眼神發出疑問,
西維斯搖頭,“沒事,”
“蝦味道不錯,回頭我們買點來做。”
黎落點頭,又端起西維斯面前的碗,舀了半碗山藥茯苓乳鴿湯放在旁邊涼著,
“等湯涼涼,你多喝點,”
“我…不怎么會做飯。”西維斯聽到黎落的話,夾蝦的動作頓了頓,驀地抬眼望向黎落,腦中思緒紛雜。
藍迦帝國雄蟲地位尊貴,有些雌蟲為了討好雄蟲而去學習廚藝,學習雄蟲喜歡的一切,學習怎么做一個合格的雌君,而那些雌蟲中絕對不包括西維斯。
他學不會廚藝,不懂欣賞名畫音樂,一身傲骨,性格并不柔軟,不會討好雄蟲,身體從脖子以下都有疤痕。
西維斯捏著筷子的指節有些泛白,從小到大除了其他蟲請客,西維斯差不多就是喝營養劑長大的,他雄父和雌父沒做過飯,他自己也沒做過。
“等我有時間,我去學學。”
西維斯收回視線,夾起碗里的蝦放入口中。
黎落不喜歡喝營養劑,西維斯知道,所以學做飯是必須的,西維斯在腦海中翻看自己行程,看看從哪里擠出時間去學做飯。
“你那么忙,學什么,我會就行了。”
黎落話語打斷西維斯思緒,他驚訝看向黎落,“你會做飯?”
“略懂一點,等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做給你嘗嘗,看你喜不喜歡。”黎落注視著西維斯,嘴角向上勾起。
西維斯目光和他相觸,心一跳,連忙移開視線,訥訥點頭,“好”
外面風很大,榕樹的樹枝被風吹得倒向一邊,顫抖不已。
吃晚飯,已經到九點,黎落和西維斯兩人出了餐廳,慢慢悠悠往前面商場走去。
第二天,黎落收到自己任職通知。
第五軍上校,跨了兩級,看到通知的其他蟲也驚訝不已。
“黎落,你是上校哎,比我高兩級,”
約克望著通知,興奮得像是自己榮升上校似的。
黎落看向任命名單,約克是下校軍銜。
進入第五軍之后,黎落才知道約克竟然是和西維斯一所軍校畢業的,只不過他學的是偵察,畢業時身體不好,在家休養了段時間,現在才來報名。
“恭喜啊,黎落,茍富貴勿相忘。”
和黎落一起訓練的蟲都知道他的實力,對他的任職雖然有些驚訝,但也只是調笑幾句,讓他以后發達了提攜兄弟一下,開開玩笑就過去了。
而第五軍幾位高級將領想的就多多了。
“上校?一來就是上校,看樣子又是一個關系戶,借著第五軍做跳板,也不知道待多久就會被“提拔”上去。”
鑒于第五軍地位特殊,雄蟲協會會長一般不怎么管理軍中事務,所以第五軍各種事務一直以來都是幾位將領管理。
而這幾位將領中軍銜最高的是少將,其他幾位都是少校到上校,且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幾年都升不上去。而黎落一個剛入伍的新兵一來就是上校,幾只蟲當然不服氣。
“黎落?我和第四軍卡洛特之前吃飯時聊了一點,他和西維斯關系不淺,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勢力。”
“調檔案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不是任職第五軍了嗎?檔案應該能查看了。”
有雌蟲提議,大家一起看向這里有權限調看下屬檔案的軍雌——尤利少將。
尤利望著幾位已經共事多年的好友,調出黎落的信息。
“雄蟲,B級,新兵初訓成績,優秀,入伍訓練成績,優秀。”
尤利說了些眾所周知的信息,幾位下屬明顯不滿意,尤利聳肩,“想知道什么直接去問他就是了,找我沒用啊,我又不能把他調出去,”
西維斯辦公室。
卡洛特和雷索都在,兩只蟲很悠閑的聊天,西維斯則忙得眼花繚亂。
“你們如果太閑,就幫我處理文書,而不是一天八卦我的感情生活。”
兩只蟲實在礙眼,西維斯看不順眼。
“長官,我們已經把我們該做的都做了,這些文書只有你有權限能查看,我們看了相當于你泄露軍中機密,要進聯邦監獄的。”
雷索振振有詞,西維斯想把他丟出辦公室。
“那你們兩個到底找我什么事?沒事趕緊滾,別在這里礙眼。”
第三軍下面管著五個州,平時西維斯已經夠忙了,最近第四軍上將馬太奧出任務,第四軍某些涉密軍務也需要西維斯幫忙處理,比平時更忙了些。
“今天黎落去第五軍任職,你不擔心?”
卡洛特和雷索一左一右占據了西維斯辦公室會客沙發,兩只蟲見西維斯沒有為黎落去第五軍任職流露出半點擔憂,有些詫異,畢竟第五軍可是出了名的排外。
任職的事西維斯沒有為黎落打聽過,也從來沒想用自己的關系將黎落調到第三軍,兩只蟲其實都有些意外。
畢竟,并肩作戰、把喜歡的蟲放在身邊不是更放心嗎?
要是哪天黎落出任務發生什么意外,西維斯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擔心什么?”西維斯瞥兩位好友,冷靜道,“他是一只成年蟲,而且比起擔心他,我更擔心第五軍幾位將領。”
黎落又不是西維斯的附屬品,除非他開口,否則西維斯憑什么替他做決定。
而且任職通知出來時,黎落已經和西維斯發了消息,讓他不要擔心,工作的事他自己可以處理好。
軍營嘛,一切以實力說話,而黎落什么實力,西維斯最清楚。
第五軍訓練場地。
相比其他軍,第五軍的訓練場安靜許多,只有寥寥幾只蟲在訓練,說是訓練,不如說是在散步聊天。
黎落和幾位分到帝都第五軍的蟲走進訓練場,那幾只在訓練的蟲朝他們看來。
黎落瞥了眼,沒什么表情,但是跟在他后面進來的幾只蟲臉色倒是變得難看一些,可能是覺得自己軍旅生涯完蛋了。
第五軍,養老軍,等蟲皇退位,這個軍存不存在還是個未知數。
尤利知道今年分到第五軍任職的蟲到了倒是沒什么感覺,他幾位副官躍躍欲試,尤利揮揮手讓他們去看看情況。
“你說我待會說要和他交流交流,他會不會嚇得當場退伍。”
“不知道,你可以試試,”
幾位副官下樓,剛好遇到走進大廳的黎落和約克。
三位副官,最高軍銜是上校,和黎落平級,也是他先開口說話,
“你就是黎落?”
“是的,”黎落平靜回答。
“來一場?”
軍隊里的交流方式簡單,看不慣打一架,用本事說話,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黎落抬眸望向率先朝自己發出挑戰的雌蟲。
他渾身氣質冷硬,眉眼極富攻擊力,不像混日子的蟲,跟在他后面的兩只軍雌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好。”
黎落點頭,約克感受到那三只蟲對他們的排斥,有些瑟縮,聽到黎落應下挑戰,想說什么,抬眼就對上發出挑戰軍雌的眼神,漆黑冷淡,明明沒什么變化,約克卻感受到沉沉壓力,縮回腦袋,全當自己不存在。
黎落武力值在第三軍訓練時就備受稱贊,經常和西維斯對戰,約克不擔心黎落,約克擔心發出挑戰的軍雌。
第42章 第 42 章
天氣陰冷, 四處霧蒙蒙的,但第五軍訓練場難得熱鬧起來,來看熱鬧的蟲一點不少。
訓練場。
黎落外套一脫, 往約克那里一扔, 約克急忙接住,像捧著寶物似的,緊緊盯著。
不是約克狗腿, 而是黎落在第三軍訓練時,不知道為什么老是丟衣服, 脫一件丟一件, 后來就不敢隨便扔了,每次上場前都要先找只蟲幫他拿一下衣服。
黎落里面穿的是冬季訓練服,衣服貼身保暖效果好,下面是黑色作戰褲, 右大腿外側綁著手槍套,一把銀黑色能量手槍插在里面。
黎落把綁腿手槍套卸了, 輕裝上陣。
迪倫也和他差不多動作, 他將袖子擼到手肘處, 摘下智腦腕帶,盯著黎落的眼神逐漸邪肆, 嘴角也浮現笑意, 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
黎落不喜歡這樣的目光, 冷冷望著迪倫, 率先出手。
迪倫見黎落率先出手, 笑容更盛。
迪倫在第五軍里, 武力值排得上前三的,實力不容小覷, 其他蟲見黎落率先出手,一臉不忍的表情,倒霉蛋子啊。
遇到迪倫簡直就是倒霉蛋子,這個變態最喜歡折騰蟲了,
迪倫對迎面而來的拳頭,面不改色,直到拳頭要落在臉上,他才側身往一旁移了一步,眼神一狠,抬腳直直往黎落腰處踢去。
“哇——”
“一招嗎?一招就打敗了,這也太慘了,以后還怎么在第五軍混啊,”
“第五軍都混不下去,其他軍更混不下去了,真可憐,不如回家找只有權有勢的雌蟲養著吧。”
被迪倫收拾過的許多蟲已經不敢看現場有多慘烈,以手遮眼,齜牙咧嘴唏噓。
“嘭——”
一聲巨響,現場安靜一瞬,隨后是旁觀者嘶嘶嘶的感同身受般的痛苦呻、吟。
“這……這……確實有點慘烈……”
“只是這慘烈對象好像不太對。”
望著場中一站一滾的身影,旁觀者目瞪口呆,剛才跟在迪倫后面的兩只軍雌呆愣一瞬,才匆忙上場扶起還在滾動的迪倫。
“我艸,打得這么激烈的嗎?”
“這誰啊,惹著迪倫他算是踢到鐵板了,誰不知道迪倫心眼子小,他以后在第五軍要怎么過啊。”
“這輸了不好過,贏了也不好過,這第五軍就是龍潭虎穴唄。”
約克站在一側聽著大家議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都是當兵的,搞得像是要爭奪皇位似的。
黎落瞥了眼被兩位好友扶著下場的迪倫,拍了拍褲腿,
“還有蟲要挑戰嗎?”
黎落目光冷淡掃過現場所有第五軍的蟲,被他看到的蟲頓時不吱聲,像中學時代害怕被老師點名的學生,個個低頭妄想將自己藏起來。
“沒有嗎?”黎落又問一次,有蟲對視一眼,咬咬牙站出來。
“一起還是一個一個來。”
……
“所以說,你一下午就把第五軍的那些刺頭收拾完了,現在你已經成了第五軍二把手!”
晚上,
西維斯、雷索、卡洛特、黎落四只蟲一起吃飯。
聽完黎落下午的英跡,雷索和卡洛特剛喝進嘴里的水差點噴出來。
“嗯,第五軍氛圍不錯,沒有搞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大家打完感情就出來了,”
黎落點頭,雷索悲鳴,
“所以他們的排外只是把實力不行的排出去,而不是單純的排所有蟲。”
卡洛特眉頭一皺,喃喃自語,“原來如此,以后誰還敢說第五軍排外,那不是間接承認自己實力不行嗎?”
“不過教訓教訓迪倫也好,他喜歡遛蟲玩,出手又重,第五軍算是他撐起來的,不過你今天讓他丟盡臉,不出意外,你被他黏上了。”
卡洛特看了眼西維斯,像是想起什么,表情有些后怕。
西維斯這才抬眼看卡洛特,“我記得當年你被纏了半年,最后怎么解決的?”
“被纏了半年,發生什么?”
黎落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事,”卡洛特身體往后一仰,不堪回首,“當時我和迪倫一起進國防軍,新兵訓練時,我和他打了幾場,都是我贏,可能他當贏家當習慣了吧,受不了輸的感覺,后來就一直纏著我,放話說總有一天要打敗我。”
“是你太垃圾,還是他成長太快,半年就打敗你了。”雷索驚嘆。
雷索和卡洛特還有西維斯直接從學校進國防軍不同,他畢業后家里強制要求他隱瞞身份進普通軍營鍛煉,兩年后才調到西維斯身邊的,對迪倫和卡洛特的事半點不知情。
“什么快不快的,那時候我忙著找對象、談戀愛,哪里來的時間應付他,被他纏煩了,故意輸給他的,”
卡洛特嗤笑,望向黎落,“你這次打敗他,又是雄蟲,如果不想被他纏住,最好拉著這位去第五軍轉轉。”卡洛特右手撐著下巴,往西維斯那里看去,眼里閃著惡作劇即將要成功的惡趣味。
“總有一天你要毀在你這張嘴上,”西維斯冷笑。
西維斯頭頂有元帥,下面又好幾位副官,自己本身實力不弱才壓制住第三軍。
而第五軍雖然實力不強、存在感也弱,但畢竟也是一支有十幾萬兵力的軍隊,元帥不好伸手管理,雄蟲協會會長不做事,蟲皇忙于政務。第五軍幾個將領想要壓制住這支軍隊,談何容易。
迪倫是第五軍的上校,上面雖然還有個少將,但尤利精力有限,軍隊訓練和任務調度都需要迪倫來做,不強勢一點第五軍早就往第一軍倒,被吞噬殆盡了,
卡洛特心知肚明,但就是管不住嘴,每次見到迪倫或者聽到有關迪倫的話題,都忍不住加入,然后叮他幾句心里才舒服。
黎落不清楚其中奧秘,但見卡洛特嘴上說著不屑,聊起迪倫時臉上和眼里都是笑意,就知道這兩蟲關系不淺,
和西維斯對視一眼,沒說話。
黎落任職第五軍的事算是落下來。
半個月后,黎落再次見到迪倫,而迪倫也帶來了黎落任職第五軍后的第一個任務。
“阻斷劑?”
西維斯放下筷子,面色有些嚴峻,“最近監管處和帝都研究院確實在查這批命名為P-1的阻斷劑,沒想到任務落在你這兒了。”
“怎么了?背后參與勢力太大了?”
黎落往西維斯碗里夾了個雞翅,說起任務時語氣并無變化,像是不知道背后參與勢力深淺。
“嗯,這款營養劑一年前開始在市場上流通,一開始監管處并沒有注意到這批阻斷劑,只是后來去醫療中心檢查精神力的蟲多了,監管處這才注意到這款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阻斷劑。”
“研究院那邊抽檢從中檢測出有損害精神力成份。不過這事之前一直是監管處在處理,現在調到國防軍,那就不是簡單無良商家生產問題,而是涉及各方勢力博弈了。”
“后面無非是那幾家,”黎落這段時間一直惡補藍迦歷史,進入軍隊后就將各方勢力分析了一遍,辦事的時候心里有底。
藍迦帝都有五家存在百年的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其中三家和西德拉家族關系匪淺,但是自從現任蟲皇繼位后,這些世家低調得就像不存在,
“但是他們不是一向謹小慎微嗎?這批有問題的阻斷劑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市場上,不怕調查出來?”
黎落疑惑。
“應該是有蟲想對那幾家動手,或者說……是想對那幾家后面的蟲動手,在利用我們呢。”
西維斯拿起筷子,邊吃東西邊說。
西維斯很喜歡黎落做的菜,尤其是今天的可樂雞翅,甜而不膩,雞翅一咬就脫骨,一盤雞翅差不多都進了他肚子。
“利用我們,我們還不能不接,有點憋屈。”黎落嘀咕。
“蟲皇也有意要收拾那幾家,為太子掃除障礙,雖然不知道這任務為什么落到你身上,但是背后看著的蟲多著呢,你小心點。”西維斯提醒,
軍中有些事就算是共處一個系統也不能隨意說,西維斯身為第三軍首領,背負的秘密太多,就算黎落是他的戀人,他也只能挑挑揀揀說些紅線之外的事,跨過那條線,西維斯就該進軍事法庭了。
“嗯,知道,你不用擔心,我處理不了會來找你,借你的勢狐假虎威,”黎落笑道。
把仗勢欺蟲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這么多年,西維斯也只遇到黎落這么一只雄蟲。
黎落和約克還有迪倫,從監管處和研究所將所有關于P-1阻斷劑的資料拿來,看完后,黎落和約克往黑市去。
這批阻斷劑一開始沒在市場上流通,而是出現在黑市。
又來到熟悉的小黑格子,黎落卻不像當初那么單純,以為黑市就是這么一個個“小黑格子”。
“我有個朋友在里面上班,待會他帶我們進去。”
約克和黎落都換了張臉,偽裝成雌蟲,站在滿是“小黑格子”的街邊,等約克口中在這里工作的蟲。
“他可信嗎?”黎落低頭理自己亂七八糟的衣服,隨意詢問。
“哥,這里哪來的信不信,給夠星幣就能信。”
約克語氣驚異,第一次發現黎落比他還單純,
黎落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摸了摸耳垂,閉嘴不說話。
兩只蟲等了十多分鐘,與約克約好的雌蟲才姍姍來遲。
來的雌蟲身形高大,大冬天的穿著一件灰色短袖,身上、手臂上肌肉塊塊分明,像石塊似的堆積在他骨架上,從脖子往下的皮膚上布滿墨色圖案,黑黝黝的臉上從左眼角到右臉頰橫爬著一道凸起的疤痕,很駭人。
他朝黎落伸出寬大的手掌,
“莫斯,”
黎落回握,
“維恩,”
“嗯,走吧,”
第43章 第 43 章
黎落和約克跟著莫斯進入小黑格子。
狹窄的小房間里, 那堵看著和四周墻壁嚴絲合縫的墻壁從中間裂開,一道黑黝黝的通道突兀地出現在兩只沒見識的蟲面前。
“進去之后少說話,也別到處亂瞟, 小心被蟲打死, 我可不管,”
莫斯交代兩句,看也不看兩只蟲, 率先走入那道黑黝黝的通道。
黎落看向約克,沒想到約克也正望著他, 兩只蟲對視一眼, 黎落摸了摸別在后腰的槍,還有手腕上銀灰色手環,跟著踏入黑色通道,約克緊跟其后。
窄小的通道很黑, 沒有照明裝置,一次只能通過一只蟲, 當然, 以黎落和約克的身形, 他們完全可以并肩而行。
三只蟲“咚咚咚”腳步在黑暗的通道回旋盤繞,黎落的心跳也隨之“咚咚咚”跳動, 他繃緊肌肉, 盡量不去打量前面雌蟲, 而是把目光放在兩側墻上, 心里數著他們走了多久, 拐了幾個彎。莫斯身形高大, 走在前面像是一座高山矗立在暗淡的天穹之下,就算只是單純走路也給蟲一種危險血腥的感覺。
三只蟲大概走了十五分鐘, 走在前面的莫斯突然停住,肩膀往后一撐,脖子也跟著轉一圈,在黑暗的環境里發出咔咔咔的讓蟲心驚肉跳的巨大聲響。
黎落抿唇,目光如鷹,原本垂著的手往腰伸去,
“到了。”
就在焦灼的氛圍到達頂點時,莫斯朝一側墻上抬起手,手腕上發出幽藍的光影,前方黑得深邃的通道突然出現一絲光亮,那絲光亮越來越大,直到完全敞開。
喧囂嘈雜一瞬間涌來,在黑暗和安靜到寂靜環境里待久了的黎落眼前閃了一瞬,才看清前面光景。
黑市,顧名思義,藏在黑暗里的邊緣之地。
黎落在心里默數他們在通道里走了絕對不超過十五分鐘。
然而莫斯打開的這扇宛如千鈞重的雙開大門,黎落看清里面場景里,眼眶一縮,但不過幾秒就恢復正常,
約克走上前來,挨近黎落,他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和莫斯認識,只是因為以前在亂區時曾幫了對方一把。
那道長方形的出口外,是完全被幽深神秘的鉛灰色籠罩著的看不清盡頭、頂端和地面的一片空間。
無數閃著冰冷瑰麗光芒的、銀黑色的,宛如城堡般的小型太空城高高低低懸在半空,從三只蟲眼前延伸至視線盡頭,黎落瞳孔里閃過紫色、藍色、橘色的光暈。
“你們要做什么我不關心,但是記住,別亂說亂看,也別給我惹事,”莫斯目光落在黎落臉上,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了然,黎落平靜和他對視,莫斯聳肩,轉身隨意道,“當然,如果你實力很強,那就當我的話是放屁,”
三只蟲踏入那條纖細的,危險的,搖搖欲墜的鏈接通道。傭兵團、槍支彈藥、各種市場上禁止的違規藥品,身份、信息素精神力造假等等,只有想不到,沒有這里找不到的。
“莫斯,又帶顧客來看東西啊,”
賣各種醫療倉的太空城店門口,應該是老板,但看不出什么性別的蟲仰躺在醫療倉里,透過臉部透明那塊特殊材質,審視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黎落和約克身上。
“嗯,”莫斯微微點頭,望向老板,語氣像是例行公事似的詢問,“身體怎么樣?”
“剛做完手術,死不了。”
黎落耳朵聽他們聊天,目光卻快速將能看見的太空城都掃了一遍,這里說暗又很亮,說亮,腳下和頭頂又都是鉛灰色的看不清的宛如霧氣的屏障。
莫斯和老板聊完,又帶著黎落和約克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最后停在一家專賣阻斷劑的店前。
“他家是這里專賣阻斷劑的店,不管什么新貨,都是從他這里流出去的,你們想買什么,自己去看,我有事離開一會,一個小時后來送你們出去。”
“麻煩了。”
莫斯匆匆離開,黎落望著他的背影,瞇了瞇眼睛,轉身進了那家擺著各種阻斷劑的店。
冷白裝修的店里只有一位員工,也有可能是老板,他坐在貨架后面,只露出一點白灰混雜的頭發。
聽到外面的動靜,他抬頭看來,黎落看去,和他對視上,目光有些驚異。
店員是名亞雌,長得很漂亮,眉目精致,淺琥珀瞳孔,殷紅的嘴唇微微嘟起,唇珠明顯。穿著一件亞麻灰的襯衣,扣子扣到頂端,安靜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著塊淺灰色的毯子,毯子上攤開一本快看完的書。
他見店里來了顧客,也沒什么說話的欲望,只是掃了黎落和約克一眼,又低頭繼續看書。
和精致的臉不匹配的是,他露出來的手指是扭曲的,十根手指分別扭成不同形狀,像樹枝似的,張牙舞爪猙獰在眼前。
黎落心臟一提,快速看了眼,移開視線,目光落在一排排貨架上,這里的阻斷劑,價格從幾千到幾百皆有,貨架按照價格高低排列。
黎落一路看去,在靠墻邊的一排貨架上看到大批的被監管處列為違禁阻斷劑的P-1,一盒售價僅為五星幣,可用五天,而外面市場上售賣的阻斷劑,五天的量需要十星幣。
這足足便宜了一半。
阻斷劑是日常用品,除了那些從事特殊行業的蟲,每只蟲每天出門必須要做的事就是注射阻斷劑,這是刻進骨子里的行為,一旦被蟲發現沒有注射阻斷劑出門,嚴重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因此一直以來阻斷劑市場量極大,藍迦說得上名的、能從研究所和監管處拿到阻斷劑生產標的公司,都開設了阻斷劑生產線,
帝都的尋常阻斷劑價格一直是兩星幣一支,偏遠地區有各州補貼,一般是一點二五到一點五一支,而最窮最偏遠的地方是藍迦各州一起補貼,阻斷劑是零點五星幣一支。
便宜的阻斷劑掌握在當地監管處,去買的蟲需要實名。
而如今,以黑市為點,以藍迦各州各地為莖脈,一星幣、甚至更便宜的阻斷劑迅速流通出去,不到一年,占據藍迦帝國阻斷劑百分之二十的市場,也坑害了無數蟲。
迪倫去和各州駐帝都辦事處協調,調查P-1阻斷劑流向各州的路徑和交易商家。
黎落和約克調查這些阻斷劑怎么流入黑市。
“老板,這批阻斷劑不是已經被禁了嗎?怎么你這里還有?”
黎落游走一圈,拿起一盒P-1轉頭望向那名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少年。
“需要就拿,不要就滾。”
少年冷淡瞥了眼黎落,嘶啞的嗓音讓約克也側目看去。
少年抬眸朝他看去,約克紅著臉移開視線,走到黎落身邊,
“流到市場上的阻斷劑生產商家都是虛擬的,這一批和之前的生產商家不一樣,你查一查。”
約克看了眼,點點頭,說著話離開店里,“我去其他店看看,待會門口見。”
黎落在店里轉了幾圈,最后將目光放在亞雌身上。
“有什么事?”
黎落目光存在性太強,亞雌抬頭看黎落,目光語氣都很不耐。
“西德拉家族史、槍械理論、有機化學、生物化學、藥劑學,滿貨架的P-1,老板,不應該是我問你讓莫斯引我來這里有什么事嗎?”
黎落斜靠在貨架上,目光落在老板身后低矮的實木柜子上,柜子里放了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但是幾本書格外引人注目,黎落看到老板的時候就看到了。
“莫斯告訴我,你這里不管什么新貨都有,可是我一路走來,店面比你大的不是沒有,阻斷劑比你這里多的都是,而且,我剛才掃了一眼,研究院新出的款P-1,你這里沒有。”
“你眼睛是不是有問題,你剛才看到的不是嗎?”
少年譏諷,黎落迎上他冷嘲的眼神,蹲下,仰頭和少年對視,“監管處發現這批假劣偽造產品屢禁不止、受害者不斷增多后,想了很多辦法,最后不知道是哪個蠢貨提出,造一批和P-1一樣的阻斷劑,投入市場,定價比你店里這批p-1便宜零點一星幣,上面打了特殊標識,”
“我剛才都看了,你這里沒有。”黎落說著話伸手從后腰摸出槍,轉著玩,一時之間,氣氛焦灼沉凝,
少年右手手腕輕輕動了下,他用左手按住,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你說的話我一點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神情。
“小朋友,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態度嘛,費盡心機請我們來,又什么都不說很沒有禮貌。”
空氣靜默一瞬,少年還是沒有開口,黎落眉心一皺,收起槍轉身離開。
“走了。”
黑市沒有陽光,雖然燈光明亮,但四處陰慘慘的,沒有一點暖意,黎落走出阻斷劑的店,朝約克喊了一句,兩只蟲走了,
“迪倫上校說這批P-1上的生廠商不是虛擬的,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而且就在帝都工業區。”
帝都工業區在D區,
晚上,
“其實這個任務落到我們這里,就已經明了了,需要動用武力,就看要先動哪個地方,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下。我們查的東西帝都公安那邊已經查過了,他們在社會各個角落都分布著蟲,黑市也有不少關系,只是之前監管處一直有蟲壓著這件事。”
辦公區,迪倫給黎落傳了好幾份文件,都是他從公安系統那邊整來的。
“明海藥業?”
“嗯,雖然標著這么個名字,但這個公司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變成費達爾家族醫療器械研發公司旗下子公司,而原本明海藥業的創始人明遠一家搬離帝都,不知所蹤。”
黎落翻看資料,等看到明海藥業創始人照片時,瞳孔擴大。
“怎么了?認識?”迪倫看見他神情變化,疑惑詢問。
迪倫并沒有像卡洛特想象中的粘著黎落,反倒非常有邊界感,那天的挑戰仿佛是個夢,兩只蟲開始共事后,一直都是有商有量,相處還不錯。
黎落沒答,繼續看明海藥業創始蟲的資料。
明遠,B級雄蟲,和雌君有一個孩子,叫明珠。
明珠,黎落望著那張猝然闖進眼簾的格外眼熟的照片,隱約想到什么,
明珠,A級雄蟲,照片上才十二三歲的小孩容貌昳麗,氣質單純嬌俏,是個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
“我今天見到他了,”黎落指著明珠那張照片,“我今天在黑市見到他,以為他是亞雌,標了明海藥業的P-1也是從他那里拿來的,約克去查了,市場上其他生產P-1的公司全都是虛擬的,只有他那里的標了明海藥業。”
“明海在很多年前是帝都最大的制藥公司,和帝都幾所研究院都有合作,后來生意一落千丈,據說創始人干不下去了,就把公司打包賣給費達爾家族醫療器械公司,你怎么會在黑市見到他家的蟲?而且還是這位小少爺。”
迪倫皺眉,他家勢力雖然沒有其他世家強硬,但背靠皇室,自家在軍隊也有勢力,接觸到的、知道的事比黎落多多了。
“他坐著輪椅,手指全被折斷,除了那張臉,和照片沒有一點相像之處,”黎落語氣艱澀,不想往下想,但現實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和費達爾家族有仇?”迪倫思索,“費達爾家族近年來和西德拉家族關系曖/昧,有謠傳稱,西德拉家族的雌蟲以折磨雄蟲為樂,每年死在他們手下的蟲數不勝數,卻始終沒有找到證據。”
迪倫說完沉默了,
第44章 第 44 章
黎落看完那份資料后, 又讓約克聯系莫斯,他和西維斯一起去見了明珠。
“A區公安局重新啟動調查你家人失蹤的案件,如果你知道什么, 可以告訴我們, 公安局那邊會竭盡全力調查。”
還是那間慘白的店面,西維斯四處閑逛觀察,黎落坐在明珠對面, 望著纖細脆弱但依舊美貌的少年。
似乎是聽到什么好笑的話,年面無表情的面孔上多了一縷譏誚, 轉瞬即逝, 卻被黎落和雖然游蕩,但一直關注這邊情況的西維斯捕捉到。
店里頭頂墻壁上鑲嵌著赤白的燈帶,讓這間不到五十平的店面和貨架后面坐著輪椅上的少年曝于西維斯眼底,他細細打量少年, 從他昳麗的眉眼,到他平靜的眼神, 再到他垂在膝蓋上的手指。
十根手指沒有一根是好的, 但少年似乎已經習慣用雙猙獰的手, 他抬手翻書時,封面在西維斯眼底一閃而過, 白黑封面上印著碩大的字和著作者的名字。
黎落對少年的沉默無可奈何, 從那張照片和現在活生生的蟲坐在他面前, 再多的逼問和嚴辭都是對他的苛責, 黎落和西維斯來之前去了公安局一趟, 找了幾個朋友一起翻卷宗,
三年前,明珠去報了兩次警。
綁架囚禁、親屬失蹤。
而關于他報警的結案卷宗上寥寥幾句話就將兩次報警概括了,
經調查,已經將綁架明珠的犯人抓獲歸案。至于明珠的親屬,則一直杳無音信,就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這世間一樣,半點消息都查詢不到。
然而,西維斯好友連夜調卷宗,翻案,想提審被抓獲的犯罪蟲時,才知道綁架/囚禁明珠的雌蟲在入獄一年后,就已經死了。
明家發生那么大的事,卻沒有一點消息泄露出去,別的蟲提起明家,也只說他們幾年前離開帝都,至今沒有音訊。
“那只雌蟲在入獄一年后死了,真正的兇手被掩藏在重重迷霧里,黑市成為你隱身之地,但說實話,想靠你自己報仇,難如登天。”
西維斯指尖掠過一排排貨架上的貨物,眼神都沒轉過來,店里似乎更加陰冷了些,少年從西維斯說到雌蟲死了那里就猛地抬頭,目光陰冷銳利,垂在手上的手驀地攥緊,書頁刺啦一聲,從書縫裂開,在赤白的光影下,晦暗不明,帶著一絲凌厲和凄涼。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盯上我,他去我家求親,我雌父雄父不同意,之后我家公司就莫名其妙發生了很多事……”
“我雌父和雄父察覺到什么,退出公司管理,帶著我遠走,卻不想在半路,我被劫了……,好不容易逃出來,雌父雄父都不在了,親戚兄弟對我避若蛇蝎,對外宣稱我早已經死了,之后面臨的就是大批的搜捕,我逃到黑市,在這里待了近三年。”
少年嗓音嘶啞,邊說話還邊咳,說起自己以往,眼眶忍不住紅了,他垂頭望著自己難看的手指,悲涼在店里蔓延。
他報警了。
報完警后面臨的是無盡搜查,被逼無奈,他進入黑市。
“明珠,明珠,你是我和你雄父的明珠,我們會一直愛你。”
明珠的家庭結構和藍迦許多家庭相處模式都不一樣,他雌父雄父從小一起長大,兩只蟲從十幾歲青春懵懂時就喜歡上彼此,雄父創辦公司,雌父是研究員。
兩只蟲相扶相攜,到了可以簽訂儀式時就去登記結婚,沒有其他蟲插入他們之間感情,也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兩只蟲一直很相愛,四十幾歲有了唯一一個孩子,他們取名為明珠。
明珠,明珠。
漂亮得像春日桃花般嬌嫩動人的容顏,單純明媚的笑容,雌父雄父的愛包圍著他,家里兄弟包容著他,他一直活在愛的象牙塔里,直到進入大學,被西德拉家族的蟲纏上,從此都生活在恐慌和驚懼里。
“你在兩個月前來黑市查西德拉家族的雌蟲,我無意間知道,原本沒放在心上,這些年來這里查西德拉家族的蟲太多了,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是你進了第五軍,和西維斯上將在一起,我想,你也想報仇吧。”
少年,也就是明珠他睜大雙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擦蒼白的臉上更加漆黑,直勾勾盯著黎落,勾起唇角,像是來索命的惡鬼,
黎落扶額看向西維斯,
就見西維斯也靜靜望著他。
黎落無奈長嘆,“我們想幫你,你卻想害我。”
黎落從來沒和西維斯討論過前任之類的話題。
藍迦帝國的蟲均年齡二百多歲,蟲族二十二歲成年,二十五歲允許簽訂儀式,也就是所謂的登記結婚。
而西維斯才三十八歲,在蟲族還是青壯年,但畢竟已經成年十多年,在之前有幾段感情經歷也很正常,黎落不糾結這些。
但當這個身體的感情經歷在西維斯面前猝不及防剖開,黎落還是有一絲心虛和擔憂。
由別的蟲來揭穿這具身體的感情經歷真的糟糕透了。
離開黑市后,西維斯和黎落都格外沉默。
“我雌父雄父過世時我還沒有成年,要住到福利院,我在那里認識了一只亞雌,但是在簽約儀式前,他跑了,”黎落背著手,和西維斯肩并肩走出晦暗的街道。
“我懷疑那晚給我下藥的蟲是他,所以來這里找蟲查他,沒想到查出來他名字是假的,性別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黎落說著說著心臟處一陣顫抖,那是原主蘊藏在心中的難過和憤怒,他明明付出那么多,所花費的心思和感情都是純真的、真摯的,為什么遇到的蟲卻是騙子,而且還用那么骯臟的手段讓他殞命,
黎落抬手摸了摸心臟處,緩了片刻,才從那種擁擠滯塞的情緒中抽身出來。
“所以你當初說你參軍是為了找一只蟲,就是西德拉家族那只雌蟲?”
西維斯雙手自然垂在褲縫邊,冬天鉛灰色天空籠罩著安靜的街道,西維斯語氣晦澀,黎落突然覺得四周氣壓驟降,但卻不能否認,
“百分之三十是因為他,”黎落點頭,
如果不是那只雌蟲,原主就不會死,那只雌蟲必須得到懲罰。原主死了,但原主的身體活著,黎落只能想其他辦法找到那只蟲,找到那只蟲的犯法證據,將他送進監獄。
而以現在的進程來看,黎落選了條正確的路。
西德拉家族臭名昭著,視法律為無物,只需要找到突破口,摧毀那個家族指日可待,讓謀害原主的那只蟲失去家族的維護,淪為囚犯,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那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呢?”
西維斯雙手抱在胸前,用眼神斜睨黎落,剛才壓抑的氛圍蕩然無存。
“你覺得呢?”黎落側過頭看他,西維斯收回視線,干咳兩聲,不說話了。
明海藥業的事牽涉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復雜,
晚上,迪倫拿著幾個州與帝都的簽的協議來找黎落。
“這些阻斷劑都是在第三四五軍所轄州內流通,第一軍管轄地沒查到,他們太明目張膽了,當大家都是傻子嗎?”
迪倫很生氣,這些藥劑對精神力的損害極大,但不管監管部門如何宣傳阻止,這批阻斷劑就是源源不斷流入市場,
黎落翻看資料,P-1自從被發現有傷精神力成份后,除了被當成日常阻斷劑用,有些居心不良的蟲竟然利用P-1生產不法藥物。
換包裝換名字太簡單了。
明海藥業對費達爾家族來說就相當于一個加工廠,沒有了就再換一個,這些加工廠就相當于他們臉上那層薄如蟬翼,一戳就破的偽善的面具,有沒有其實也沒那么重要。
“就算我們把明海封了,對他們的生產也沒什么用,除非把后面那些投錢動嘴皮子的世家全都端了,但……”
迪倫欲言又止,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這不是說著玩的。
這幾家世家現在突然冒頭的原因并不難猜,蟲皇早年征戰,身體不怎么好,如今已經一百五十多歲,隱約透漏出要退位太子,但是太子并不屬于世家子弟,這些世家怎么可能讓一個和自己利益并無聯接的蟲上位。
現在蟲皇就已經讓他們憋屈夠了,此時不采取行動,更待何時。
“怎么了?”
黎落抬頭反問。
“你知道一旦動了費達爾家族,其他世家勢必會反,而西德拉家族掌握著第一軍,下轄八個州,聯邦軍也倒向他們,這事太大了,我不知道為什么蟲皇把事丟到第五軍來。”
“你都說了蟲皇想要退位,在退位之前他勢必要給太子處理一些障礙或者組建屬于太子的勢力,以此來鉗制世家,讓太子在繼位之初不至于慌亂無力。”
“而從第一軍到第四軍都掌握在各大世家手中,只有第五軍是隸屬于蟲皇的,也許其中也插入別的勢力,但只要上面那幾位歸順于太子就行,”
黎落翻看資料,習以為常,權勢斗爭,不管在哪個領域都有,軍隊尤其明顯。迪倫雖然也是世家,但背靠皇室,相當于太子那邊的蟲,尤利身份特殊,因此一直是少將軍銜,升不上去。
而黎落自己被分來第五軍的原因,他自己隱約摸到一兩點。
他孤身一蟲,與其他勢力沒有牽涉,甚至和西德拉家族有仇,等級也許在幾軍將領中不算高,但種種因素綜合下來,足夠他進入雄蟲協會會長,或者說蟲皇眼里,成了蟲皇改革第五軍的第一把刀。
黎落翻看完明海藥業的資料,又把費達爾家族資料看了一遍,才恍然吐出口氣,擺在明面上的事,為什么還要費盡心思去查呢?
黎落不相信上面的蟲不知道這件事是怎么造成的。
迪倫隨意翻了翻,也不知道看進去沒有,半晌詢問,“直接動手還是再等等。”
“直接動手!”
第45章 第 45 章
黎落和迪倫速度很快, 說動手就動手,布置好后,第三天夜里就把費達爾家族主支住宅給圍了。
夜晚的帝都沒有白日里灰暗寂靜, 喧囂的氣氛從繁華都市的每個角落流淌出來, 冬日凜冽的寒風從蕭瑟的群山席卷而來,也消融不了都市的熱鬧,還有五顏六色的光柱。
黎落和迪倫站在費達爾家族主支的住宅門口, 燈火通明的別墅占地極廣,掩映在蔥蘢的綠植叢中, 各色精心飼養的花卉開得嬌艷, 冬日的低溫也影響不了它們的活力。
蒼藍天穹下,冷肅的風拂過廣袤無垠的大地,金黃的燈光從眼前一路蔓延直至遠方輪廓模糊的山巒下。
黎落穿著黑色作戰服,肩寬腿長, 右手戴著銀黑色作戰手套,銀色的能量槍握在手里, 冷峻的面容在瑟瑟寒風里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 肅殺之氣讓蟲不寒而栗。
迪倫站在他身旁, 兩只蟲都盯著前方那棟冷灰色建筑,雖然聽不見聲音, 但大廳的熱鬧和喜悅仿佛就在耳邊。兩只蟲靜等了差不多三分鐘, 約克匆忙但無聲無息的跑過來, 朝他們點點頭,
黎落嘴角似乎勾了勾, 往亮著光的正大門走去, 黑色靴子踩在光潔地板上,卷起地上的落葉, 迪倫三步并作兩步,小跑跟上黎落的步伐。
輝煌璀璨的大廳,優雅的鋼琴曲,顆顆晶瑩的水晶燈,高高壘起的香檳塔,衣冠楚楚的賓客端著晶瑩剔透的高腳杯,杯里盛著腥紅、金黃的液體,小聲的攀談和囂張肆意的笑容組合成了一副奢靡的畫卷,
“費達爾家主就是會做生意,這一次賺了不少吧,下次有這么好的生意可得知會一聲,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比不上你公司最新發布的飛行艦賺得多,”
“那是費達爾家主的小兒子,剛接手了他家部分制藥產業,你們年紀差不多,去聊聊。”長得瘦高的雄蟲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眼里卻是冷冰冰的算計,
被他推一把的雌蟲望向沙發那邊被一堆蟲圍著的雄蟲,眼底是深深的抗拒,但是身后推著他的手卻帶著不可反抗的強硬,
雌蟲握緊高腳杯,手指泛白手背青筋鼓起,脊背挺直,往前踏出一步,卻聽見背后大門轟然打開,還有部分來賓難以置信的喧嘩聲,他轉頭看去。
身材高大的雄蟲隨著緩緩推開的沉重的紅棕色大門,踏入這靡麗虛偽的世界,金色頭發,黑色作戰服,還有一雙冰冷似寒霜般的湖水藍眼眸,
“各位晚上好。”
黎落目光掃過大廳,嘴唇勾起,友好地打招呼,當然,如果他手里沒有扣著銀色能量槍的話,那他這句問好會更加和善一些。
“國防軍?他們來這里干什么?”
“這不會是發現什么了吧,”
“太囂張了,費達爾家主的臉都綠了。”
細碎的聲音嗡嗡嗡的,費達爾家主是一只肥胖的雄蟲,穿著黑色西裝,挺著大肚子,怒氣沖沖擠出蟲群,瞪著黎落,口水唾沫一起飛濺,“不知道你們國防軍什么意思,今晚是我費達爾家族舉行宴會,你國防軍公然闖入,這不太好吧。”
費達爾家主對國防軍一向不客氣,當然,這里百分之八十的蟲對國防軍都不太客氣,畢竟他們可是上流社會的蟲,每年為國家交那么多稅,連蟲皇都要禮讓他們三分。
“搜!”
黎落斜看了眼費達爾家主,食指上掛著的槍往前一揚,跟在他后面的親衛軍立刻四散開。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沒有搜查令,你們這是犯法!”
“你們瞎了嗎?還不趕緊把他們給我丟出去。”
費達爾家主抖著肥胖的身軀指揮家里護衛,可惜不等他們行動,黎落帶來的親衛軍就將那些護衛的槍全卸了。
“費達爾家主別急,我們也是例行檢查,這段時間帝都和各州流入各種不法阻斷劑。聽說你家公司也涉及相關產業。我這也是為了你公司效益著想,畢竟有那些非法阻斷劑存在,你賺的錢少了不少吧。”
黎落藍色眼眸冷冷瞥了眼費達爾家主,見他臉色僵硬,囂張的氣焰像是被一盆冰水澆了似的,只剩怔然。
黎落嗤笑一聲,越過他,施施然往上走,穿著昂貴精美服飾的蟲見他走過來,立刻往一側退去,為黎落讓出一條通道。
歐式旋轉樓梯位于大廳中央靠后,鋪著以紅色為底繡著金絲菱形花紋的地毯,刷了金色油漆的鐵藝扶手,兩邊淺色墻壁映著從頂端垂下的水晶燈,奢華明亮。
黎落踩在地毯上的悶響砸在費達爾家主心上,他小心翼翼扭過頭,趁沒蟲注意,朝墻角方向打了個眼色。
墻角幾只蟲微不可察搖頭,費達爾家主的臉色頓時難堪起來,
“我們為什么不能走,你查費達爾家族關我們什么事,我們只是他邀請來的賓客,等你們查到我家再說,現在你們把我們關在這里,是非法囚禁,我要告你們,”
“是啊是啊,我們只是受邀來參加宴會的賓客而已,和你們查的什么阻斷劑毫無關系,為什么要限制我們的行動。”
“你們以為是國防軍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等著,我馬上叫我的律師來,剛才領頭的叫什么?”
“為什么我的智腦用不了?”
“消息發不出去,怎么回事?”
這下假鬧變真鬧了,剛才還強裝鎮靜的蟲惶恐地互相查看智腦,吵吵嚷嚷的。
“等查完就放你們出去,如果再鬧,我可不保證有的蟲待會能不能完整的出去,”迪倫轉著槍,
他衣服領口敞開,露出巧克力色的皮膚和飽滿的胸肌,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目光掃過鬧得最兇的幾只蟲,舉起槍,對著其中一只瞄準,嚇得那只蟲腿一軟往后倒去。
黎落是誰可能沒什么蟲知道,但迪倫是誰,這里百分之八十的蟲都知道。
迪倫·諾爾曼,是諾爾曼家族主支幼子,其雌父是上一任元帥,現為第一軍校德蒙恩軍校校長,雄父是帝都第一研究院的所長,兩個哥哥在邊境職位也不低,他自己也深得蟲皇信任。
今天行動連他都出動了,那就代表著這次行動得到了蟲皇默許。
許多蟲沉默下來。
剛才沒注意到迪倫的蟲頓時意識到了什么,一臉灰敗,費達爾家主神色驚疑不定,大廳一時安靜得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跑上跑下的腳步聲。
“上校,找到了。”
突然一聲報告,打破了大廳沉重的氛圍,也帶來更讓蟲絕望的消息。
迪倫意味不明瞅了眼費達爾家主,對那些從各處悄摸著跑出去的蟲毫不在意,畢竟剛才在外面等那么久的時間不是白費,沒一會,悄悄跑出去的蟲就被布置在外面的親衛軍抓回來,丟在大廳。
“哎呀,你們可別亂跑,今天帶的蟲有點多,不小心傷到你們,去蟲皇那里大家就不好說了。”迪倫假兮兮的提醒兩句,讓親衛軍盯著大廳那些瑟瑟發抖、神色各異的蟲,蹬蹬蹬往上跑,去看黎落找到什么好東西了。
三樓書房,花紋繁復精美的地毯將整個空間鋪滿,兩面紅棕色的書墻擺滿各種書,其中一面書墻前放了張巨大的紅木書桌,桌上放了許多紙質文件。
進門左手邊是會客區,對面是窗。會客區擺了真皮沙發、透明的不規則矮茶幾,窗邊用深棕色架子隔出一個喝茶的區域,擺了一柜子的茶具一張低矮的茶桌。
整間書房充滿學者氣息,一點不符合樓下那只雄蟲的氣質。
親衛發現的地方就是書房,不過不是外面這個書房,是房中房,書房里面還間房子。
“這老東西真會搞,也不知道他要藏多少東西,這得有幾十平了吧,我家保險柜和它比起來,顯得寒酸。”
迪倫從后面走出來嘖嘖稱嘆,黎落彎腰將里面的東西大概看了一遍。
“這收獲滿滿啊,我們把這些東西帶走了,不會明天起來就打起來了吧。”
黎落將東西丟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雖然說著憂心的話,但神情一點都不憂心。
“怕什么,今天來這里一出,正好把那些小老鼠都收拾了,我們前兩天就是走錯路了,證據當然交給公安去查,我們就應該直接動用武力,教會他們怎么做知法守法的好好市民。”
黎落點頭,認同他的話,招手讓蟲進來把東西都搬走。
“咦,這老東西不會是想留著這些東西威脅和他合作的那些家族吧,真有意思。”
見一堆一堆資料被搬出去,迪倫感嘆,不過這也正常,雖然電子檔案和電子簽約更加方便快捷,但也更容易泄露和篡改,所以更多時候重要的文件都要打印下來保存和簽約。
樓下被困在大廳的蟲見兩位主事的蟲都上樓,緊繃的情緒放松,開始小聲交流。
“怎么辦,消息傳不出去,我們不會一直被關在這里吧。”
“怕什么,關得了一時關得了一世嗎?等離開,我一定要讓那只雄蟲付出代價,”
“看費達爾家主的臉色,不會真的查出什么了吧,我們家和他合作過,那……”
雖然是小聲嘀咕,但為了從彼此身上汲取安全感,好多蟲都是擁擠在一塊,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不少蟲,他們來這里的原因就是他們家企業和公司都和費達爾家族有合作,如果費達爾家族倒霉,那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大廳氣氛越發凝重,黎落下來看到的就是一幫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他。
“今晚多有打擾,望各位不要介意。”
黎落站在臺階上,距離大廳還有一小段距離,居高臨下望著費達爾家主,平靜開口,
“動手!”
布置在各處的第五軍親衛軍像影子似的,沖向大廳,控制住費達爾家族的蟲。霎時,尖銳的謾罵,難以置信的質問,不服氣的反抗匯聚成一圈,在空闊的大廳盤旋環繞,那些原本面露不憤的蟲頓時像是啞了似的,急忙找個位置將自己藏起來,生怕下一個被抓的就是他。
“對了,蟲皇說了,未來一段時間,他不想見任何蟲,只想看見證據,如果各位有什么想說的,記得帶上證據。”
黎落一步躍兩級臺階,緩緩走到大廳中央,璀璨的水晶燈籠罩著他,在他身上鋪上一層淺金色的光。
他漂亮的眼眸微斂,掃視大廳,隨后像來時一樣,帶著一眾下屬迅速離去,走在后面的蟲甚至還體貼的幫忙闔上大門,發出嘭的沉重的聲音。
從遠處深山呼嘯而來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冰碴子,迎面打在蟲臉上,帶來刺骨的冷。黎落抬手擋風,那一瞬冷風過后,他拍了拍衣服上掛著的水珠,走下一級一級臺階,往停軍艦的方向走去。
“上將!”
“嗯,辛苦了!”
西維斯的聲音穿過蕭蕭寒風,遠遠傳來,隱隱約約的。黎落抬眸看去,一級一級的綿延不斷的青灰色的臺階下,西維斯穿著黑色作戰服,外面披了件墨藍色及膝大衣,手臂上搭著件外套,仰頭看向黎落。
“西維斯——”
黎落低低呼喊,連忙大步往下走,十幾級的臺階轉眼就被他甩在后面,身影出現在西維斯面前。
兩只蟲身高差不多,黎落站在西維斯上面一級臺階,比他高出小半個頭,兩只蟲對視,西維斯抬起手臂,“給你拿的外套,”
“謝謝,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黎落接過大衣穿上,頓時暖和了不少。西維斯前兩天出任務,說要一周左右才能回來。
搬資料的親衛軍已經離開,迪倫在見到西維斯時也自動隱身消失,一時間,墨藍色天穹下只剩他們。
“剛回來沒多久,”
黎落穿上大衣,往下踏一步,和西維斯并肩站在同一級臺階上。
天空飄起稀稀落落的雪花,西維斯睫毛上掛上透明水珠,黎落看見,鬼使神差伸手去觸碰,西維斯沒有后退,只是眼皮下耷,長而濃密的睫毛顫抖一下,在燈光下晶瑩的水珠瞬間破碎,將他睫毛都染濕了。
“吃飯了沒?”
“喝了營養劑。
黎落沒觸碰到睫毛上的水珠,順著碰了下西維斯的臉,冰冰涼涼的,黎落收回手,兩只手摩擦生熱,然后捂著西維斯的臉,給他取暖。
“唔……唔不冷……”
臉被捧著,西維斯嘴巴被擠得嘟起,話都說不清楚。
“你冷。”黎落一臉嚴肅,低頭在西維斯嘟起的嘴巴上親了一口,松開他的臉,轉而抓起他的手大步往下走。
“走,回去給你做好吃的,營養劑有什么好喝的,能有男朋友做的飯好吃。”
西維斯抬手揉了揉臉,望向大步走在前面的黎落,黑色大衣挺括有型,將他的身形修飾得更加挺拔如松,寬闊的肩膀上落下一層薄薄的雪花,衣角翻飛,一雙長腿包裹在黑色作戰褲和靴子里,大腿一側綁著黑色槍套,行走間腿部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西維斯眼神飄忽,被黎落攥著的手指動了動,黎落感受到,轉身摟過他的肩,一起往下走去。
“回家了。”
第46章 第 46 章
費達爾家族出事的消息不到一晚上就傳遍整個帝都, 西德拉家族當然也收到消息。
但是自從市面上大面積流行P-1后,西德拉·貢就離開帝都,據說去某個星球考察去了, 暫時聯系不上。
此時西德拉家族群龍無首, 這讓已經習慣上面有個家主拽著拖著往前走的家族成員陷入慌亂和焦躁,而他們一焦躁呢,就容易干蠢事。
當然, 說他們一焦躁就容易干蠢事這話來自于西德拉·貢之口,他當然知道蟲皇的行動, 畢竟他也參與了一小部分。
他也預測到那些貪得無厭的蟲會干出什么事, 為了防止他們騷擾自己,西德拉·貢在早在第五軍開始調查P-1的時候就離開帝都了。
西德拉家族說得好聽是家底深厚,底蘊深藏,幾百年家族發展枝繁葉茂, 各行各業優秀無數,但發展的過程中難免滋生蛀蟲, 枝繁葉茂的大樹也害怕樹根的蟻群, 要想這個家族一直綿延昌盛, 那些拖后腿且自命不凡倚老賣老的吸血蟲當然要盡早收拾。
黎落正在第五軍訓練場帶訓,就見一只陌生的蟲陰沉著臉帶著七八只身材健碩的軍雌一起朝他走來。
十二月底, 天氣越發寒冷,
暗灰色的天上飄著幾多灰藍色陰云, 簌簌寒風擋不住訓練場上的火熱, 黎落身著黑色訓練服, 袖子往上擼, 和自己親衛軍跑步訓練,
“黎落?”
穿著墨綠色軍裝的雌蟲眼神陰冷地盯著黎落,
“你是?”黎落停下,
跟著他跑步的十幾個親衛軍小碎步往前踱,好奇望向這幾只氣勢洶洶的一副過來打架模樣的雌蟲。
見黎落皺眉打量自己,卡力解開袖子扣子,將袖子往上卷,在其他蟲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提腿往里落那里踢去,
“你TM哪里來的臉,把老子兄弟都綁了。”
卡力速度太快,太突然了,眾蟲還沒有反應過來,黎落就和卡力打起來了。
地上泥沙紛飛,黎落用手肘擋住卡力揮過來的拳頭,在卡力側身掃過來時,抓著他的肩翻了個身,往后退了三四步,和卡力拉開一定距離。
“你還真有兩把刷子,難怪敢大張旗鼓地去費達爾家抓蟲,”卡力甩了甩手,喘息著說,
黎落胸口也劇烈起伏,抬手擦了擦臉,眼神冰冷,“費達爾家族的蟲?倒是有意思,看來你也想進去陪他們,”
黎落和卡力打起來了,親衛軍手忙腳亂上前想拉開兩蟲,卻被卡力帶來的軍雌阻止,
“你們第一軍是不是太囂張了,是不是因為我們第五軍沒蟲,”
一時間,訓練場上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嘭嘭嘭的聲音響徹云霄,悶哼不斷。
黎落和卡力扭打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卡力力氣很大,如鐵鉗般的手死死按住黎落的側脖子,想將他往地上摜,黎落悶哼一聲,扭轉身體,抬起膝蓋重重往卡力腰上撞,雙手掙扎中抓住卡力的脖子。
地上石子飛濺,鞋子和衣服與地面的摩擦唰唰唰的響。
兩只蟲仿若殊死搏斗的野獸,打紅了眼,黎落的手抵住卡力的脖子,卡力瀕臨窒息,按住黎落腦袋的手松了一兩分力,黎落立馬用手肘撞擊卡力的手臂,在他吃痛瞬間翻身而起,抓起卡力手臂向后擰,同時右腿膝蓋往他脊椎上壓,卡力身體一軟,往地上撲騰,臉被按在地上摩擦。
這時訓練場遠遠跑過來三四只蟲,大吼著讓爭斗他們蟲趕緊分開。
黎落和卡力一起被“請”到元帥辦公室。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
元帥臉上綴著歲月的痕跡,不說話盯著蟲的時候,臉上每一絲每一縷紋路都透露出刺穿心底的寒意。黎落還是第一次見到元帥,之前他任職的時候元帥有事沒在帝都,是西維斯給他發的任職函。
卡力捂著脖子,斜看黎落不說話。元帥目光移向黎落,黎落將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一遍。
“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這位中校,他直奔我來,什么都不說就動手,為了讓他冷靜下來,我只能使用強制手段,絕沒有尋滋生事的意思。”黎落說得坦坦蕩蕩,甚至還多加了幾個字,就差在元帥面前指天發誓。
元帥的瞳孔金褐色的,他瞇著眼睛注視某個地方的時候,黎落總想起某類大型肉食動物,兇猛算計、衡量時機,蓄勢待發,將獵物完全掌控在自己視野范圍內。
元帥聽完黎落的話,目光移向憤憤不平的卡力,“你身為第一軍中校,是什么原因讓你大老遠跑去第五軍訓練場挑釁黎落?”
“我沒有挑釁他,是他囂張了!”
軍中規矩森嚴。
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刻在每一位軍雌腦海中。
元帥領導指揮五軍,總領幾軍事務,是軍中職權最高的蟲,也是蟲皇的得力幫手。
身為刺頭的卡力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氣氣,剛才面對黎落時的囂張氣焰都被他收斂得干干凈凈,只是言語間的不忿還是不由自主泄露出來。
“太囂張了?他做了什么讓你覺得他太囂張了?”
元帥目光一瞬間深沉,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卡力的目光多些看不透摸不清的東西,他側身拿起一份文件順勢坐下。
黎落瞥了眼文件,發現和昨天他們搬回來的某些文件一樣,黎落愣了一瞬,視線移到還在費心費力找他囂張的證據的卡力身上。
這軍雌被蟲當槍使了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義薄云天呢。
黎落雖然不是很懂軍中權力政權制衡斗爭,他在藍星接受的訓練和教育就是服從命令,服從上級,但是在軍營中待久了,也經歷過看過一些斗爭,心里有一兩分想法,見元帥這副神情還有什么不明白。
他對第一軍本來就不滿,這是西維斯和黎落說的,再結合昨天的事,還有今天卡力的舉動,不難猜測,卡力找他打架是假,試探元帥態度才是真。
而元帥顯然也想到了。
“哦,那你覺得黎落昨天的行動是錯的,蟲皇和我也不該下發命令,是嗎?”
卡力噼里啪啦把昨天黎落在費達爾家族做的事說了,其中也不知道他聽的是幾手資料,真真假假,如果黎落沒在現場,那他肯定會為卡力的敘述能力拍手叫絕了。
“怎……怎么會……”卡力卡殼一下,小心翼翼抬眼看向元帥,發現元帥臉色極其不好看時,身體瞬間站直,訥訥不敢言。
“沒有最好,我還以為你也想去陪費達爾家族的蟲呢,”元帥語氣淡淡,卡力卻不敢再說什么,最后兩只蟲都被罰了寫檢討,黎落不需要在全軍面前念,而卡力需要。
檢討的事沒過多久,卡力家族就被查出參與非法生產阻斷劑,被告上法庭,卡力也被逐出第一軍。
第一軍陸陸續續有軍官被撤職,都是家族里有參與費達爾家族不法企業生產,被舉報落馬,鋃鐺入獄。而西德拉·赫爾終于意識到什么,平靜的第一軍躁動起來了。
“注意安全,”
一月份,繁華都市進入深冬,萬物寂靜,只剩下紛紛揚揚的大雪落滿地,有蟲走過留下一串串黑色印記。遠方的蒼山白雪覆蓋,冷風拂過,卷起圈圈飄搖飛蕩的雪花。高樓大廈掩藏在昏暗的環境里,透過鵝毛大雪,隱約可見其中或是金色或是赤白的燈光。
西維斯領了任務,前去航空空間站守著,預防第一軍下轄八個州造反,領兵沖向帝都。
“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
黎落抬手拂去西維斯肩上的雪花,兩只蟲的視線隔空對視,黎落拽過西維斯的衣領,給了他一個冰涼又熾熱的吻。
“你也注意安全,等所有的事都處理完,就回去守著面包店一起做面包吧。”
西維斯笑了下,一瞬間如雪雕融化,春暖花開,
黎落彎起唇角,“行!”
帝都有第一軍,雖然兵力不多,但個個驍勇善戰,都是從戰火紛飛中走出來的,實力不可小覷。黎落是第五軍高級將領,需要維護帝都秩序安全,不可擅自離守,
帝都變天了,蟲皇身體越發虛弱,不知道從何處傳出消息,蟲皇即將下詔讓太子繼位,
也就是謠傳流出來那天夜里,第一軍和西德拉家族幾位蟲合謀,想在蟲皇下令前,將蟲皇控制起來,扶植他們心中的繼任者上位。
連續下了幾天的雪停了,路燈照在潔白的雪上,散發出盈盈白光。
皇宮沒有建在帝都中心,而是建在群山之上,哥特式的尖頂城堡掩映在蔥郁的綠植中間,蔚然聳立,莊嚴輝煌。而如今冬日大雪紛飛、銀裝素裹,城堡四周的綠植都被寒冰凍住,天地間只剩蒼茫,還有道路中間黑色的點。
黑色的點就是黎落和第五軍親衛軍一部分,他們正守在皇宮外面,等待第一軍的先鋒隊。
蟲皇要動世家,以己為餌,引他們造反,將他們一網打盡。
黎落不知道除了看得見的兵力,蟲皇和元帥暗中布置了多少武力,
總之,這一夜不會安寧。
第47章 第 47 章
雪停了, 路燈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皇宮四周沒有住宅,只有冬季時寥落的草地和綴滿簌簌白雪的森林。
赫爾帶了支隊伍到皇宮西門, 他站在飛行艦上, 前面的軍事指揮大屏將下方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幽藍的庇護著皇宮的能量屏障,還有各種架設在護城墻上軍事設備。
能量光電能量炮和狙擊槍一排鋪開, 黑黝黝的圓孔齊齊對著赫爾他們開來的飛行艦。
黎落身穿黑色衣服站在墻上,微揚起頭盯著被掩護在中間的艦頭立著三面紫色旗子, 艦身繪有金色徽章的軍艦, 透過幽藍的屏幕,赫爾和黎落對上視線。
湖水藍的眼眸此時像是淬了寒冰,和他對視上的蟲都恍若置身于冰凍住的湖水中央,刺骨的寒意從脊椎骨往上攀爬, 軍艦內站在赫爾身邊的副將都有些沉默。
“這是第五軍今年剛任命的上校?望著是個狠角色。”
愣了一瞬,副將回神, 湊近屏幕盯著黎落一副若有所思。
“蟲皇最近不見客, 你們……你們來這里有什么事?”
空氣中氛圍緊張, 約克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胸前的槍, 對著不遠處軍艦大喊。
約克從參軍以來第一次參與權力斗爭, 還到了動武的地步, 興奮緊張的情緒攪合在一起, 說話都結巴了。
“開炮!”
赫爾神情陰沉地盯著屏幕, 激光炮從戰艦下方轟然射出, 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光,直沖黎落而去,
“追蹤彈——”
約克望著迎面而來的激光炮,臉色劇變,
這段時間除了訓練,約克和黎落一直在上理論課,對各種武器的使用和樣式都有了解,一掃就知道炮彈是什么類型。
山間寒雪覆枯木,赫爾和黎落遙遙相望,中間是一條寬闊蜿蜒的黑色柏油路,雪被環衛機器人鏟堆積一起,一座座雪山矗立在路邊。
黎落按住手腕,瞬間一架黝黑冷峻的機甲閃現在半空,不到兩秒時間,黎落就已經翻身上機甲,一枚比赫爾戰艦發射出的追蹤彈更尖銳、閃著銀色火光的炮彈霎時從機甲艙旋轉著發射出,與沖到一半的追蹤彈在半空相撞,銀黃色和紅色的光在半空炸開,絲絲縷縷的火花飛濺。
嘭——!
震耳欲聾的聲響在耳邊炸開。
黎落冷漠地望著自己機甲發射出的銀尾魚將追蹤彈撞開,眨眼間飛到赫爾戰艦前,掩護在赫爾旁邊的戰艦立刻調轉方向,以戰艦掩護,和銀魚彈正面撞上,戰艦上的蟲駕駛機甲沖出火光,被震飛十余里外。
“唔哼——!”
黎落坐在機甲里,精神力和機甲鏈接,銀魚彈射出瞬間,他臉色一白,悶哼的同時忍不住躬身,借以緩解腦海中尖銳的疼痛。
銀魚彈上覆蓋了他一層精神力,以加強它的威力,
銀魚彈形狀扁長,尖端細長,速度快,威力大,整顆炮彈飛射出去時像一條閃著銀光的魚一樣,炸開時藍紫橘色的光炫彩奪目,恍如煙花燃放,而那些光是黎落消散墜落的精神力。
“進攻!”
赫爾盯著黎落,臉色陰沉,副將也不敢多說什么,匆匆問援軍到哪了。
戰火打響,
各種槍炮子彈在半空相撞,赫爾命令兩邊的戰艦掩護,他的戰艦步步逼近護城墻。
黎落發了一顆銀魚彈,緩了半晌才壓下精神力耗盡的痛感。
第五軍分布在半空的戰艦和對面打得激烈,城墻上的親兵也不斷發射各種炮和能量彈。
黎落這邊情況激烈,而西維斯那邊的戰爭早已經開始,第一軍的援軍源源不斷從各州奔赴帝都,西維斯在星際航行狙擊,預防各州援軍進入帝都航線。
西維斯和雷索、卡洛特齊聚帝都和各州之間中轉的一個星球,帝都如今是冬季,而中轉的星球是秋季。
八個州的援軍少說也有十幾萬,第三軍和第四軍合作,一起處理這次叛亂事件,而蟲皇和元帥早就對這次的事有所察覺,想利用這次叛亂清洗各州勢力,整頓五軍,所以戰爭雖然激烈,但還沒有到那種魚死網破的地步。
直到西維斯他們來中轉星的第十五天,所剩不多的叛軍突然焦躁起來,開始用戰艦掩護運兵戰艦往向進入帝都航道。
“帝都那邊看來快要結束了,”
雷索面色嚴肅,望著大屏上閃爍不斷的綠點和紅點,紅點堆積著不停往綠點聚集的地方沖擊,想要打破圍堵,
“移過去,和他們主指揮聊聊。”
西維斯的指揮戰艦體積很大,漆黑閃亮,森嚴莊肅,在暗無邊際的星際航線周圍迅速移動,
戰艦內,無數線條和圓點組成的大屏閃了下,出現一張胡子拉碴的臉。
“呦,這不是西維斯嗎?好久不見,雷索和卡洛特也在啊,”
大胡子臉軍雌笑嘻嘻和大屏這邊西維斯他們聊天,似乎兩邊不是在針鋒相對,而是好友相聚。
“哼!”雷索抱手懶得和大胡子交流,卡洛特倒是冷靜點下頭。
“你們過得去嗎?”
西維斯冷嘲。
“過不過得去,這不是看各自本事了嗎?”
大胡子哈哈大笑,盯著西維斯,笑成一條線的眼睛如毒蛇一般陰冷,連那圓胖和善的臉都變得扭曲。
“想開點,別那么早就自找死路。”
西維斯眼眸下垂,從衣服里掏出煙,點了支叼在嘴上,透過裊裊升起的白煙,瞇眼看對面大胡子。
“那就等著看唄,是誰自找死路說不定呢。”大胡子笑嘻嘻關閉雙方鏈接。
西維斯三四口抽完煙,將煙蒂扔到垃圾桶。
帝都戰爭進入白熱化,攪進去的世家越來越多,西德拉·貢也被西德拉家族催回來。
“你們干的這是什么蠢事,誰說的蟲皇病重?又是誰說他要傳位給太子的?”
煙霧從西德拉·貢的面前升起,他站在窗邊,那些之前坐著悠閑抽煙的蟲此時站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求他出去主持大局。
“你們都沒有查清楚,就擅自行動,現在讓我來給你們擦屁股,我可不行,你們誰愛干誰干。”
西德拉·貢指尖夾著煙在煙灰缸上撣了撣,直接讓管家送客。
笑話,他費勁謀劃那么多,現在又來給這些雜碎收拾垃圾,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西德拉·貢想起那雙紫色的眼眸,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
真希望再見一面,不知道他后不后悔當初的選擇。
西維斯離開的第十五天,帝都亂的第十天,帝都戒嚴,除AB區外,其他區域一半都被第一軍和參與第一軍叛亂的世家控制。黎落和赫爾那晚的對峙僵持不下,眼看攻不下西門,赫爾轉身離開,去攻其他門。
黎落負責的西門一直很安全,第一軍援軍遲遲不來,撐了十天,潰不成軍,而也就在這時,蟲皇開始動手,以雷霆之勢開始肅清帝都反叛勢力。
黎落跟迪倫前往西德拉家族抓參與反叛的蟲,以此結束這次的動亂。
“西德拉家族住宅占地面積快趕上皇宮了吧。”
迪倫從西德拉家族大門口走進這座占地面積極廣的莊園,邊走邊贊嘆,就差吹口哨了。
“長官,西德拉家族枝繁葉茂,繁衍出的子弟無數,這次的事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們都只是旁支的旁支,如果不是家訓,我們早就搬出這座莊園了。”
“對呀對呀,我們都是無辜的,都是主支和某些旁支的禍,與我們沒關系,”
“我們都是無辜的,你看看這些孩子,你們把他們抓去,他們要如何活下去啊。”
黎落和迪倫帶著親衛才剛走進一棟白墻橘瓦的尖頂房子,就被一幫涌出來的雄蟲雌蟲亞雌拽住手,拖拖拉拉、嘰里呱啦訴說一通,望著凄凄慘慘戚戚的。
“放心啦,又不是什么連坐罪,蟲皇查清楚后自然會放過無辜的蟲,當然,那些不無辜的,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迪倫聳聳肩,拉開拽著自己的幾只手,抬眸朝屋內看去。
鋪著紅棕色地板的客廳,一只雌蟲斜靠在沙發扶手上,穿著灰色浴袍,一只手里夾著煙,正懶懶散散地朝他們這里看來。
黎落將自己的手拔出來,見迪倫驟然安靜下來,順著他視線看去,朦朧的煙霧擋在雌蟲面前,他輕輕吹了吹,煙霧逸散,雌蟲熟悉的臉突兀的出現黎落視線內。
黎落心先是劇烈一跳,隨后慢慢平緩下來,他來西德拉家族莊園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這只雌蟲。
害原主的那只雌蟲。
雌蟲也看到黎落,不過他肯定沒認出黎落,
他看清黎落的那一會,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著朝黎落吐了個煙圈,笑得風流嫵媚,黎落移開視線,
“全帶走。”
西德拉家族被蟲皇全抓了,連身為家主的西德拉·貢都沒被放過,不過,西德拉·貢才進去不到一天就被放出來,而那些被抓的西德拉家族的成員,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
帝都的事隨著西德拉家族主支幾家和幾家分支被抓,大部分世家也相繼潰散,而落下帷幕。
帝都的事結束,西維斯也回來了。
而由叛亂而產生的后續影響,將由太子領頭處理,西維斯協助軍部重組。
黎落抽時間去了趟監獄,去見那只雌蟲。
“就是你要見我,我們認識嗎?”
西德拉·菲奧拉懶懶散散坐在椅子上,看到要見他的蟲是黎落,有些意外的挑眉,
“不認識,只是來看看你下場如何,”黎落瞥見他手上銀色的手銬,平靜開口。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菲奧拉哼笑,無趣的打了個哈欠,整只蟲不像在監獄反倒像是在什么高檔會所,靡麗奢華腐敗的氣息迎面而來。
“你是不是以為,你是因為西德拉家族旁支造反牽連進來的,所以查清楚后就能出去了。”
黎落找了個位子坐下,望著里面的菲奧拉。
“哼哼,難道不是嗎?”
“不,”黎落搖頭,“希望你好運常在,保佑你好好活著,活得長長久久。”
黎落垂眸,見對面的蟲毫不在意,也不多說什么,離開探望區。
隨著審查深入,西德拉家族和其扶持的傀儡家族所做的惡事一件一件曝光,這個家族在未來一個月經常占據新聞頭條。
西維斯協助元帥重組國防軍,第一軍取消,變成先鋒軍,剩下四軍依舊,不過因為抓反叛軍,四軍也受到不小重創,西維斯忙得家都沒時間回,天天住軍營宿舍。
黎落相對就輕松一些,偶爾還有時間做飯,去軍營找西維斯。
第48章 第 48 章
忙忙碌碌, 時間咻忽而過,轉眼,藍迦新年就要到了。
越臨近新年, 天氣越發敞亮, 烏云和寒冷隨著帝都逐漸平靜安穩而消散。天高地迥,幾縷白云逶迤著尾巴從天空飄過,十幾層高的大樓窗明幾凈, 深藍色的玻璃在陽光下泛著細碎晶瑩的光,長方體大樓頂端中心掛著國防部徽章, 金色和銀色交相輝映。
黎落走上軍部辦公樓門前的臺階, 手里提著保溫餐盒,餐盒外包裝是藍底印著白色圖案的布袋,
“黎上校來了,”
“又來給上將送飯啊, ”
“上將真幸福,我也想有蟲給我送飯, ”
“可以呀, 只要你愿意付出一點點代價, 馬上就能享受這種送飯上門優待。”
“什么代價?”有蟲好奇,
“星幣啊, 現在外賣也很方便, 只要你愿意付錢, 還能指定送飯的蟲的身高、體重、樣貌、三圍, 想要什么樣的就有什么樣的。”說話的蟲揶揄一笑, 引得旁邊蟲捶他幾拳。
“出的什么餿主意, 你是不是想把老子送進去,”軍雌笑罵幾聲, 旁邊的蟲也跟著哈哈大笑,黎落走遠了還能聽到。
五樓,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黎落走出電梯,和來往工作的蟲點頭打招呼,他這段時間經常過來,西維斯的同事差不多都認識他。
“那蟲皇準備什么時候退位?”
西維斯還是坐在辦公桌后面,雷索和卡洛特還是一如既往吊兒郎當坐在沙發上,他們是西維斯副將,軍部的事不說百分百,但至少知道了解七八分,看到西維斯桌上的文件越來越多,甚至有部分是元帥權限才能查看的,就知道西維斯職位要有變動。
再聯想最近太子頻頻出現在公眾場合,不難知道蟲皇要有所行動了。
“大概過完年吧,”
西維斯看完手邊最后一份文件,看了智腦,然后在兩位好友嫌棄的目光中,起身去打開辦公室的門。
恰好,黎落也剛剛走到門口。
“好巧,”
黎落笑道。
“算著你剛好到,冷不冷,”西維斯側身讓黎落進辦公室,隨后關上門。
“還挺暖和的,等你不忙了,我們出去野營吧,”
黎落將餐盒放在黑色茶幾上,一一打開拿出。
“快來吃飯吧,今天做了可樂雞翅,待會冷了不好吃,”
三菜一湯,兩份飯,兩套餐具。
雷索和卡洛特望著這兩蟲旁若無蟲的開飯,難以置信怒喊,“哎哎哎,我們還在呢,你們兩個干什么?我們是透明蟲嗎?”
“啊,你們也在啊,剛才都沒注意到,”
黎落端著碗,偏頭狀似才看到雷索和卡洛特,神情驚訝到浮夸。
“你們兩個不是吃了嗎?”
黎落做飯的時候問過西維斯,西維斯也問過這兩貨,他們說剛吃過,不麻煩黎落了。
“別理他們,好好吃飯,”西維斯給黎落夾了塊炸平菇,低頭啃雞翅,
“黎落,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雄蟲哎,你有沒有玩得好的朋友,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約克,你喜歡的話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黎落答。
“算了吧,就那小子的身體,我怕一巴掌拍死他,把自己送進聯邦監獄,”雷索嘆息。
西維斯和黎落挨坐在沙發一邊,西維斯穿著墨綠色制服,黎落穿著貼身黑色中領針織毛衣。
戴帽子吃飯不方便,西維斯摘下放在一邊,頭發散下來碰著臉,他不舒服地抬了抬肩。
黎落看見,放下筷子,側身往后靠,握住西維斯的頭發,
“別動,”
黎落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攏了攏西維斯的頭發,然后從自己手腕拉出一條黑色皮筋,拿著皮筋左右對比,似乎在衡量從哪個方向下手,
西維斯感受頭皮帶來的拉力,剛想轉身,黎落的腿撞了撞他膝蓋,語氣輕輕的,帶著一絲微妙的好奇,
西維斯頓住,余光瞥到兩位好友齜牙咧嘴的表情,臉有些燙,連忙移開視線,但黎落讓他不要動,他乖乖坐著,感受著黎落手指從他發間梳過,重復幾次,然后在他腦后停住,動作生疏而緩慢地拽著他頭發轉了幾圈,西維斯感覺自己頭皮一緊,就聽到黎落的聲音,
“好了。”
黎落望著自己扎的低馬尾,還有西維斯紅得惹眼的耳尖,悶聲笑了,
“謝謝,你還會扎頭發?”
西維斯伸手往后摸,看黎落的眼神倏的亮了,
“天啦天啦,你們不要秀了,我們走了,半點受不了戀愛的酸臭味,”
雷索和卡洛特推推嚷嚷跑出辦公室,辦公室一下安靜下來。
“我剛學的,你發質很好,發色又漂亮,剪短太可惜了,這樣很好看,”黎落抬手想西維斯的頭發,驀地想起在藍星時,他店里女員工下班整理頭發時碎碎念,
“我們也太可憐了,別的女生頭發都是男朋友摸油的,我們每天洗頭,卻便宜了這帽子。”
“確實,太難了——”
黎落手落在西維斯脖頸處,輕輕摩挲兩下,
“你什么時候放假?”
吃完飯,西維斯和黎落一起收拾餐具,想著要過年了,黎落詢問。
“后天,我今年申請了年假,可以多休幾天,”
西維斯從沒休過年假,今年難得休一次,元帥興高采烈給他批了,還問他要不要多休幾天。
“好,”
……
西維斯下走下飛行艦,劃開智腦,上面是黎落發消息,他去超市買菜,問自己晚上想吃什么。
西維斯敲擊幾下屏幕,回了句雞翅,剛好電梯到,他提著公文包走進電梯,電梯門剛要合上,就見小區送快遞的機器人抬著一個大號黃色快遞箱滑過來,西維斯連忙按開電梯門,等機器人進入。
十幾秒后,十五樓到達,機器人和西維斯一起走出電梯。
“你送的快遞是我們家的?”
“1501,黎落,”機器人答。
西維斯買的房子是一梯一戶,機器人跟著他出電梯,他就知道這是家里快遞,不過他最近沒買東西,快遞應該是黎落的。
“給我吧,謝謝。”
西維斯簽了字,接過快遞箱,虹膜識別進家。
換好鞋,鞋柜上剛好放著快遞刀,西維斯看了看特大號箱子,上面確實是黎落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箱子幾個角都沾上灰,放在玄關會擋路,抱進客廳有點臟,
西維斯拿起快遞刀,劃開封箱膠布,快遞箱里是一個包了塑膜的銀灰色箱子,方方正正,和快遞箱很貼合。
西維斯抬起箱子,想將快遞箱顛倒,倒出里面那個過于貼合的箱子,后面就傳來滴滴滴的開門提示聲。
“蹲在這里干什么呢?”
黎落兩只手里都提著東西,不方便換鞋,西維斯放下箱子去接過那些袋子。
“拆快遞,你買的什么,箱子這么大?”
西維斯邊說邊把東西都提進廚房,分門別類放好,洗了手走出廚房,剛好看到黎落在擺弄銀灰色箱子,
“快來看看你喜不喜歡,”
聽到腳步聲,黎落側過頭招呼西維斯過去一起看,西維斯的好奇心被勾起,幾步走到茶幾處,和黎落站在一起。
“這是什么?”
西維斯從箱子里隨便拿起一盒,“零感超薄……”
西維斯跟著盒子上的字讀,快看完了,才意識到這一箱都是什么,
“嗯?你買…你買這么多?!”
西維斯翻箱子,望著那近二十盒的銀白色小盒子,盒子上標著不同的字,什么超薄、零感、潤滑等等的,除了盒子,還有一瓶瓶淺粉色液體,西維斯拿起一看,臉先紅后白,只覺得眼前一黑,說話聲音都有些發顫。
“唔,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我都買了,先試用,下次就可以選喜歡的了。”
黎落無辜和西維斯對視,如果不是他眼底翻騰的欲望難掩,西維斯都要夸他考慮周全了。
兩只蟲在一起沒多久就住在一起,雖然是分房睡,但除了最后一步,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西維斯并不抵抗,相反挺享受的,但換誰一次看到這么多避孕套和潤滑液都會震驚吧。
“算了,收起來吧,至少一年可以不用買了。”西維斯擺擺手,轉身離開,眼不見為凈,只是那一瞬震驚過后,怦怦跳的心,滾燙的脖子、臉和耳尖,像是要燒起來了似的,心里燥得慌。
西維斯大步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喝了大半,
而黎落聽到西維斯說一年,低頭數箱子的盒數,再乘上只數,
“明明是三個月的量,怎么就一年了?”
黎落抱起箱子放到主臥去。
晚餐是黎落和西維斯做的,都是兩只蟲喜歡吃的菜,可能對晚上要發生什么兩只蟲心知肚明,吃飯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酒喝了不少。
夜色深沉,大大的落地窗映照著對面高樓的各色燈光,和跌跌撞撞糾纏著跌進房間的兩道身影。
西維斯手搭在黎落肩上,仰著脖子,熾熱的吻從下巴一路延伸,直至胸口。
“窗簾。”
西維斯頭往旁邊一偏,看到玻璃窗上的影子,緩了片刻,才拍了拍黎落的背,讓他去拿遙控器。
“叮鈴——”
自動窗簾緩緩合上,交纏的身影消失在窗上。
西維斯脖子伸長后仰,抓著黎落肩膀的手收緊,在他背上留下幾道印子。
“忍忍……馬上就好。”黎落吻了吻西維斯的下巴,低沉喑啞的聲音帶著一點喘/息,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
汗水滴落,細碎的、交融在一起的聲音像是一首交響曲,
“你的蟲紋是紫色的,和你的眼睛一樣,很漂亮,”
黎落手指點了點西維斯的后脖頸處,平時用信息素貼遮蓋住的蟲紋,此時暴露在他眼前,紋路逶迤、顏色神秘,只可惜,他夸贊的蟲此時并沒有反應,大概過了五六秒,才哼哼兩句,以示回答,
“你的肚子好可愛,會動,”
黎落手繞到前面,拉起西維斯的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俯身靠近他的耳朵,輕輕呢喃,引得身下蟲一抖。
“得換床墊了,明天你研究一下有沒有墊在床單和床墊之間的防水的夾層,”
西維斯趴著,聲音嘶啞,肩膀抖得厲害,似乎連帶著肚子也在抽動,黎落身形停頓兩秒,隨后是更喑啞的嗓音,
“好,”
天花板影子晃動,你追我趕,許久才停息,
黎落將垃圾丟進垃圾桶,俯身親了親有些力竭的男朋友的眼睛,眼里愛意濃稠,“我愛你,”
“你不愛我難道還能愛其他蟲,”西維斯彎起嘴角,抬手勾住黎落脖子,嘴唇印在他下巴。
……
西維斯是在新任蟲皇加冕儀式晚宴上再次見到西德拉·貢的,那只從監察處安然無恙走出去的蟲。
“好久不見,堂兄,”
西德拉·貢端著紅酒,朝黎落和西維斯走來,漆黑亮皮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噠噠噠的響。
西維斯神情平靜,倒是黎落有些驚訝。
第49章 第 49 章
大廳金碧輝煌, 光彩耀眼的光從頭頂傾泄下來,優雅的曲子在大廳環繞不停,衣著光鮮的賓客端著酒杯互相交談,
西德拉·貢直直朝兩只蟲走過, 在距離還有一兩米的時候停下,朝黎落伸出手,
“你好, 西德拉·貢,”
“黎落。”
黎落看了眼西維斯, 和西德拉·貢輕輕握了下手, 不到兩秒松開。
“聽說你要升職了,恭喜。”
西德拉·貢視線移到西維斯身上,談笑間語氣熟稔,黎落視線在西維斯和西德拉·貢身上轉了兩圈, 這兩只蟲除了頭發顏色一樣,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沒想到他們竟然有血緣關系。
“托你的福, ”相比西德拉·貢的自來熟, 西維斯顯得很冷淡,一副不想和西德拉·貢多交流的模樣,
“堂哥, 有時間回去看看吧, ”西德拉·貢仰頭將杯里的酒喝完, 酒太烈了, 激得他眼底泛起水意, 嗓音也沙啞了,“家里那些渣子都進牢了, 不出意外這輩子就那樣了,有時間回家看看吧,”
“……”
西維斯和黎落挨得極近,西德拉·貢剛說完話,黎落就感覺到西維斯的手猛地攥緊他衣角。沉默一會,西維斯喉結滾動,張了張嘴,遲疑問,“你和蟲皇交易的籌碼是什么?”
“能是什么?西德拉家族唄,”西德拉·貢不在意道,不過說完他看著西維斯,“堂哥,你別怪我無情,它存在太久了,我原以為就算枝葉被啄食完,根系總算是好的吧,沒想到……”
沒想到這個家族早就爛無可爛了,
西維斯補足西德拉·貢后面的話。
“我可不想為這個家族費心盡力,那不如賣了算了,還能撈些好處,”西德拉·貢說得輕描淡寫,西維斯卻明白了什么,怔然看他。
“他們以為我早就忘了,可是,墓地里那一排名字不會忘,他們偶爾流露出來的不屑也不會忘,他們的貪婪無情也不會忘,”
“堂哥,他們早就該死了,”
西德拉·貢端著酒杯喃喃,眼神飄向遠方,飄過漆黑暗淡的天穹,越過重重山巒,落在遙遠的墓群里,一排一排青灰色墓碑莊嚴沉重,在第三十五排,埋葬著他的雄父雌父,還有西維斯的雄父雌父,
西維斯也沉默了,過了一會,才開口,“有時間去我那里吃飯,”
“好,”西德拉·貢彎了彎唇角,視線又轉到黎落身上,“什么時候結婚?記得給我一份請帖,”
“行。”黎落答。
西德拉·貢離開后,黎落剛想問西維斯話,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喧囂,
今天剛加冕的成蟲皇的太子在一堆蟲的簇擁下走進大廳。
他有一頭栗色的頭發,身形高挑修長,穿著淺金色繡有流云紋、藍迦守護獸圖案的長袍,站在身形各異,發色五顏六色的蟲中間,格外顯眼。
他是上任蟲皇弟弟的孩子,也是一只雄蟲,他應付完面前圍著的一圈蟲,端著淺金色的酒杯往西維斯這里來。
“陛下,”
西維斯和黎落微微鞠躬,
“西維斯,這是你雄主嗎?”
西維斯談戀愛原本沒多少蟲知道,但是耐不住身邊的好友都是大嘴巴,卡洛特和雷索廣交友,靠著他倆,西維斯感情狀況很快傳遍整個軍部,連帶著皇室都知道了。
太子殿下剛剛成年不久,還很年輕,雖然極力偽裝成大人的模樣,但眼里臉上的好奇還是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來,
“是的,他叫黎落,是第五軍上校。”
聽到西維斯的介紹,太子殿下眼皮一跳,眼瞼微微下垂,琥珀色的眼睛盯著黎落看了好幾眼,黎落平靜和他對視,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大約過了幾秒,太子殿下揚起唇角,微微欠身,“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陛下客氣了,”
黎落回禮,禮官過來在太子耳邊說了什么,說完就候在旁邊等著。
“我叔叔想見你們,”太子殿下摩挲杯壁,語氣有些憂傷。
他口中的叔叔就是上任蟲皇,如今身體不好,早上勉強撐著完成加冕儀式,晚上宴席都沒來。
“嗯?”黎落看向新任陛下,確定不是只召見西維斯嗎?
“嗯,你是他雄主,當然也要去。”
三月天,春天尹始,夜晚帶著絲絲涼意,今晚宴會是在皇宮舉行,
黎落和西維斯跟著禮官彎彎繞繞走過一條條連廊,進入后花園,花園小路嵌了一顆顆白色鵝卵石,在路燈下散發出幽幽瑩光,小徑兩邊種著各種爭奇斗艷的花草。
黎落和西維斯并肩,眼神時不時交流一下,想不通上任蟲皇找他們的原因。
“到了,兩位請吧,”
禮官停在臺階前,側身讓開。
“走吧,”
西維斯拍了拍黎落的肩,兩只蟲一起踏上臺階,三段臺階,每段九級,兩只蟲拾級而上,
“你說蟲皇找我們干什么?”
“知道我們要結婚了,給禮金吧”
西維斯低頭把玩黎落的手指,捏一捏指腹,揉一揉指節,和剛才與黎落一起猜測擔心的模樣截然不同,很是悠閑和隨意。
到大門口,黎落深深吸了口氣,反抓住西維斯搗亂的手,緊緊握住,緩解緊張情緒。
雙開紅棕色大門緩緩打開,兩只蟲一起走進去。
兩層高的樓,以銀灰色系為主,輔以暗金色條線,進門往左是客廳,客廳層高大約有四五米,從天花板墜下一盞璀璨的水晶燈,沙發和茶幾是一個色系,都是紅木的,地上鋪著淺色地毯,中式和西式在這個區域融合得恰到好處。
“兩位請坐,維羅尼爾閣下馬上就好。”
西維斯和黎落進客廳,就見從右邊匆匆跑出來一只亞雌,他頭發花白,身材矮小,臉上鐫刻著歲月的痕跡。
維羅尼爾,上任蟲皇的名字。
“你們來了,”
伴隨著話語,旋轉樓梯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沒多久,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在兩只蟲視線內。
黎落看見維羅尼爾瞬間,眼眶一縮,神情霍然怔住,
黑發黑眸,比剛才那位太子殿下的顏色還要純正的黑色,
“閣下,”西維斯起身鞠躬,黎落也緊跟著鞠躬。
“別客氣,請坐。” 維羅尼爾氣質溫和,說話慢吞吞的,快一點就止不住的喘氣,臉色灰敗下去。
黎落跟著西維斯坐下,目光時不時落在坐在他們斜對面沙發上的維羅尼爾身上,
“我找你們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聽說西維斯找了個雄主,要結婚了,我給你們準備了份禮物。”
維羅尼爾像是沒發現黎落的目光,淺笑著讓剛才匆匆跑出來的亞雌去拿東西。
“謝謝,”
西維斯接過紅棕色木盒,黎落跟著說謝謝,
維羅尼爾搖頭,又和兩只蟲聊了會,就讓亞雌送他們出去了。
“老鄉見老鄉,可惜我要走了,希望你和西維斯順順利利,孤獨不會纏繞上你。”
亞雌送完客回來,見維羅尼爾站在窗邊喃喃,連忙上前問他需要什么。
“不用,”
維羅尼爾搖頭,緩緩走上臺階,身影消失在客廳。
“你剛才為什么一直盯著蟲皇看?”離開維羅尼爾居住的那棟房子,兩只蟲走在出宮的路上,西維斯突然發問。
黎落笑了下,握住他的手,“只是覺得蟲皇眼睛和頭發顏色挺少見的,”
“確實,他以前頭發和眼睛都不是黑色,好像是金色的,后來二次覺醒,才變成黑色的。”
黎落點點頭,藍迦的蟲覺醒后,發色和瞳孔變成各種顏色太正常了,上任蟲皇可能也只是受精神力影響而已。
黎落沒再想上任蟲皇的發色,而是看向西維斯手里的盒子。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家,西維斯和黎落打開箱子。
箱子里墊了塊金色的絨布,兩塊閃著瑩潤光澤的白玉雕刻而成的同心結吊墜靜靜躺在絨布上,
黎落和西維斯對視,
“收著吧,這是祝福。”
“嗯,”
……
金秋九月,草木開始變黃,西維斯和黎落辦了個小小的婚禮,沒邀請多少蟲,但氣氛熱烈歡騰,
雷索一直喊著要當證婚蟲,黎落實現他的愿望。
“你們愿意成為彼此的愛人嗎?”
一大段證婚詞念完,雷索問出最后一句話。
“我愿意!”黎落笑著答。
西維斯望向黎落,“我也愿意!”
黎落牽起西維斯的手,堅定走向他們的未來。
第50章 第 50 章
大魏乾平六年春, 上京。
黑夜吞噬光亮,簌簌風聲夾雜著寒氣,密林狹道上躺著一具不知死活的身體。
“少爺, 要救嗎?”
空闊安靜的山林間奔馳穿梭過兩匹駿馬, 馬兒踢踏的噠噠聲,還有少年沉穩中帶著清朗聲音,在寂寂山林中格外清晰。
“藥給我, ”
謝惓躺在地上,他衣衫被露水浸濕, 后腦失血過多, 呼吸微弱,如果沒有人幫助,他今晚就要死在這里了。
“少爺我來吧。”是剛才詢問要不要救的少年聲。
“無事。”另一道聲音言簡意賅。
謝惓感覺有人輕輕挪動他,一陣宛若雪山之巔沁著寒雪的梅花的味道縈繞在他鼻尖。
隨后是一陣又痛又癢的強烈感覺從他腦后傳到四肢百骸, 他身體忍不住瑟縮。
“走吧,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造化了。”低調沉穩男聲漸漸遠去, 連帶著那股干凈清冷的味道也消散空氣中。
馬蹄聲陣陣, 席卷過俠道上的枯枝敗葉, 斜斜山坡下,河水上飄著破碎的冰塊蜿蜒而下,
秀春巷。
“確定死了?”
“確定, 小的用了那么大的棍子呢, 那血順著淌了一地, 就算遇到大羅神仙, 他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躬身回話的小廝討好笑道, 站在他面前,在夜間也戴著斗笠的男人聞言點點頭, 靜了一瞬,又問,“你確定沒找到他的腰牌和文書證明?”
“沒有,他走得太匆忙了,身上什么都沒帶,”
小廝躬身回答,夜色濃稠,戴著斗笠的男人沒看到小廝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安,
“這是另外一半銀兩,你明早趁早出城,會有人送你離開上京,記住,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上京,否則,我也保不住你的小命。”男人語氣輕飄飄,帶著絲絲縷縷的狠戾,
他隨意丟下包銀兩轉身離開。
小廝抱著錢袋,目送男人離開,不知道是做了虧心事,還是夜色太涼,男人一離開,小廝就慌得心都要跳出來。
“不行,還是今晚離開,現在就離開最好……”
小廝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在街角市巷求生活、替人辦事的小嘍啰最是知道掩藏在繁華城市下陰暗腐爛的地方,也知道哪條道在最緊急時刻能逃命。
天色漸亮,郊外森林褪去夜間的晦暗,鳥鳴蟲叫,河水嘩嘩,靠在樹下的男人皺了皺眉頭,掙扎著睜開眼睛。
謝惓扯開蓋在身上的白狐大氅,心中的悲憤和絕望洶涌而出,淹沒他的身軀,他躬身抱住膝蓋,眼淚啪嗒啪嗒掉落在樹葉里。
“駕——”
“快快快,要贏了,本少爺的赤雪才是最厲害的,”
“程慈你別跑那么快,等我們一起,”
“你們就是想騙我停下,本少爺才不會上當,先走一步了,你們有本事就來追我,”
“駕——”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墨發高高束起,一身紅色騎裝張揚明媚,手里揮舞著銀色馬鞭,頻頻扭頭往回看,臉上掛著不識愁滋味的笑意,
駿馬驕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車。
駿馬穿梭林間,驚起一陣陣鳥撲閃翅膀的驚恐聲。
“吁——”
程慈猛地拽韁繩,赤雪兩條前腿高高躍起,隨后落下,馬鳴蕭蕭,赤雪踏步,程慈探究望向前面靠著樹、身體蜷縮的人。
謝惓舌尖嘴唇都被他咬爛,口腔里都是血沫,腥臭的血味刺激他的神經,讓他不至于失控,只從喉嚨傳出的嘶鳴。
“怎么就不能回來早一點呢,怎么就偏偏是這個時間點,如果再早一點……”
“你受傷了嗎?”
少年聲音清脆,宛如晨間鳥鳴,可是靠著粗大樹木的人沒什么反應。程慈雖然不知憂愁,卻也知人命關天,看到男人后背的血,也明白他肯定受了很嚴重的傷。
程慈翻身下馬,拍了拍赤雪的脖子,讓它去旁邊喝水,提著馬鞭往樹邊去。
靠著樹的男人穿著一身青白色圓領長袍,是當下讀書人的打扮,但是他后背沁滿了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很可怖。
程慈走近,男人沒反應,
“不會死了吧,我可沒殺人,可是這里只有我一個人,還有你的尸體,如果你死了,我怎么說得清,悄悄把你埋了,不會有人發現吧。”
程慈邊念叨邊用馬鞭戳謝惓。
“我沒死,多謝小郎君。”
謝惓抬起頭,一臉狼狽。
“謝惓?!”
雖然謝惓臉上血混著土,臟兮兮的,但程慈對討厭的人可是印象深刻,看清臉的瞬間往后退了四五步,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嗯,程……小少爺?”
謝惓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程慈,自從他離開上京后。但是程慈喜歡穿紅衣,那個鮮衣怒馬、嬉笑怒罵皆表現在臉上的少年,讓人見一面就難以忘掉。
“才一天你就不認識我了,嘖嘖嘖,你這是怎么了,被人套袋子揍了。”程慈抱著手,幸災樂禍搖搖頭,“哎,我就說做人不要太孤傲,看吧,被揍了吧,流了這么多血都沒死,你傲骨都進化成銅皮鐵骨了吧。”
謝惓靠著膝蓋偏頭看程小少爺,臉色越來越白,頭上骨裹著的紗布也隱隱流出血水,聲音虛弱,“你再說我就要死了,到時候你就真的說不清了,”
“靠,你求人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嗎?難怪被揍了,”
程小少爺舉著馬鞭指指點點,但他心善,不能見死不救。
程慈雖然討厭謝惓,但兩人純純是氣場不和,他不至于放任謝惓死在自己面前,
“你忍著點,我抱你上馬。”
程小少爺對自己體型沒半點數,將馬鞭一扔,俯身想抱起謝惓,可惜,他哼哼哼哈哈半晌,謝惓身體紋絲不動,反倒是臉色又蒼白了幾分,藏在嘴里怕嚇著小少爺的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你怎么嘴里也流血了,你別死啊,死了我就說不清了,你等著,我馬上去喊人來救你,你先別死啊。”
程小少爺還以為是自己把謝惓折騰得都吐血了,又慌又怕。
“沒……沒事,我舌頭被咬破了而已,你扶我上馬就行,不用去喊人。”
謝惓在程小少爺的幫助下,坐上了他的愛馬,兩人直往上京城內去。
榆林醫館。
程慈小心扶著昏過去的謝惓挪進醫館里。
“大夫,大夫,你快來看看,他是不是快要死了,你一定要救他啊,他要是死了,我就完了!”
程小少爺一進醫館,扯著嗓子就開始喊,周圍人聽到他的話,都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他,瞬間離他幾米遠,怕他是殺人犯。
才十六歲的程小少爺什么時候被人這么嫌棄過啊,但是暫時他也顧不得了。
從郊區森林到內城,十幾里路,赤雪速度很快,但路途顛簸,到半路時謝惓就昏過去了,程慈坐在謝惓后面扶著他,一路上膽戰心驚,生怕謝惓死在他馬上。
要知道在書院里,大家都知道程慈不喜歡謝惓,如果謝惓真的死了,那程小少爺免不了要被懷疑。
程慈后悔死了,怎么就不等等那幫狐朋狗友,讓他們做個見證呢。
大夫聽到他的召喚,見兩人實在慘,連忙招呼徒弟藥童一起幫忙。
中藥苦澀,熬成汁之后更苦,風卷著外間熬藥的苦味飄飄悠悠進屋,躺在床上的男人頭上裹著天青色布帛,嗅到這股苦味,喉結滾動一下,眉心微蹙,過了一會,睜開雙眼。
謝惓偏頭看向大開的窗戶,窗外種著幾株海棠,此時開得正盛,風一吹,粉白色的花瓣飄飄揚揚。
程小少爺穿了一身石蕊紅菱花紋圓領長袍,腰間系著白玉雙佩,正站在海棠花下賞花,或許是感覺到房內人的視線,他偏頭看來,見謝惓醒了,眼睛一亮,嘴角彎起,但不知道想到什么,馬上又繃直了。
“你知道你昏了幾天嗎?你知道這幾天我是怎么度過的嗎?我被山長、夫子傳去問話,還被同窗懷疑了”
程小少爺從海棠樹下氣勢洶洶奔過來,頭發上沾著花瓣也不知道,他聳了聳鼻子,委屈得眼眶都紅了,“最過分的是,我爹也不信我,我兄長讓我與人為善,我做什么了,我明明好心送你來醫館,不僅貼了大筆銀子,還被污蔑了!”
“多謝程小少爺,程小少爺人美心善,是謝某的錯,害別人誤了程小少爺。”
謝惓起身坐著,他穿著交領中衣,頭上裹著藥,臉頰上有幾道小傷疤,像是白玉上裂開的縫,嘴唇蒼白干得起皮,望著可憐兮兮的,
程小少爺再多的苛責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偏過頭,躲過謝惓的目光,面如傅粉的臉頰上宛如上了層胭脂,跟水蜜桃似的。
程小少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服氣,又扭過頭來,氣哼哼道:“哼,你喊我程小少爺,那從今以后,你就跟著我吧,反正你又窮又沒有朋友,做我仆人,正好把欠我的藥錢還了,”
謝惓抬眸看向程慈,眼里漆黑,難窺見一絲光亮,不像小少爺,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靈性十足,頗引人喜愛。
而謝惓是單眼皮,眼中圓潤,眼尾狹長,不說話看人的時候,威懾力十足,程小少爺站在窗邊,和房內謝惓對視,
“你說話啊,我可告訴你,你跟了本少爺,以后本少爺就是你的靠山,沒有人再敢欺負你,”程小少爺揚著下巴,得意洋洋。
“不過要是跟了我,以后你就用之前看我的眼神和平時對我的表情對那些我不喜歡的人,蔑視他們,讓他們知道,本少爺的仆人都那么厲害,本少爺就更厲害了。”
程小少爺出身尊貴,性格驕縱,貪享玩樂,身后跟著一幫狐朋狗友,還有一幫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的同窗。
謝惓以前也是在他看不起的同窗行列里。
但是他覺得謝惓那么慘,肯定就是書院里不喜歡謝惓的人套他袋子,既然謝惓已經不屬于程小少爺討厭的那行列了,那自然要歸屬于他這邊了。
“小少爺的好心,謝某心領了,欠你的藥錢我會盡快還,待謝某回書院后,一定會解釋清楚謝某此次受傷與小少爺無關。”謝惓起身拱手道謝,也拒絕了程慈的好意。
程慈臉色幾經變化,最后停留在不服氣上,他咬了咬嘴唇,怒道,“不跟就不跟,本少爺還不稀罕呢,”
小少爺是性情中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既然謝惓不識好歹,那他也就不伺候了,之后直到謝惓離開藥館,都沒再見到他。
謝惓回了秀春巷。
謝惓,停州人,年十七,未婚配。
去年八月謝惓參加科考,中解元,停州與上京相隔甚遠,于是去年十月他從家出發,經水路到上京,在臨淵書院讀書,準備參加今年二月初的會試,卻不想,在考試前吃錯食物,沒能走上考場。
還沒從會試失敗打擊中走出來,停州傳來書信,他家走水,爹娘皆殞命火災,謝惓什么都來不及考慮,慌忙出城想去上京碼頭,在半路被人一棍敲暈了。
再次醒來,謝惓還是謝惓,卻不是乾平六年的謝惓,而是乾平十六年的謝惓。
被一杯毒酒送了命的博遠書院夫子——謝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