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兩張照片, 一張是律師聲明,網友看到這東西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玩具,紛紛在他評論區下面喊話,
【律師函?這東西在內娛有用嗎?我記得xxx被抓之前也很“強硬”地發了律師函, 沒過兩天就踩縫紉機去了】
【帥哥,在內娛律師函沒用啊,這律師函比我畫的大餅還不可信】
【出走一圈, 啥都沒學會,倒是把發律師函學會了, 不會已經和燦爛簽約了吧】
【我是法學專業的, 說句題外話,這接受委托的律所怎么那么像我之前秋招時,網申都沒過的那個律所。允悲.jpg】
【上面那哥們,這就是你網申沒過的那個律所, 那個章、那個名字、那個地址,我這輩子都不會忘。允悲.jpg】
隨著爆料的人越來越多, 中海方澤律師事務所被挖掘出來, 一個在法律界聲名赫赫的律所, 其中兩位創始人還是一些大學法學專業教材的撰寫人,之前參加某職業綜藝的其中幾位學生最后入職的就是該律所, 它和某些隨隨便便就發律師函的律所不一樣,
這是玩真的!
造謠和胡亂傳播謠言的那些營銷號和個人網友不知道他們害不害怕, 反正現在他們忙著拿放大鏡研究陸驚嶼后一張照片呢。
后一張照片相比前一張正經嚴肅, 多了些朦朧曖昧, 夜晚昏黃光影中, 幕布上并肩而立的兩道影子,雖然影子沒有多親近, 但能在這個時期發出來,可見照片中人意義不一樣。,
【這是官宣嗎?是說自己有對象的意思嗎?】
【有人說他亂搞關系,就直接丟出一張照片承認自己有戀人,上一次看到這么直接承認還是上一次】
【都有戀人了還亂搞,那不更惡心了】
網上紛紛擾擾打擾不了陸驚嶼什么,律師會處理,而更要命的是來自各位老師的親切問候。
“只是暑假放松一下,不會進娛樂圈,”中音的大提琴教授莫老師是首先打過來的人,“有好好練琴,我外公?他知道,”
孟庭進來時陸驚嶼還在打電話,從中文換到英文,然后是郵件回復,忙得沒時間顧忌剛進來的孟庭。
等他回完所有消息,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候后,孟庭剛進來時激動的情緒也冷靜下來了。
“怎么了?”陸驚嶼問。
早上兩人看到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時,孟庭就去找人處理了,陸驚嶼找律師團隊,而他找人查是誰爆的料,視頻和照片源頭來自哪里。
“查到了,首先爆出的是這個叫‘娛樂寫手’的博主,視頻也是他弄的,從他那里知道是有人用微博小號聯系他,說要爆料,然后甩了張照片,兩人只發了三條消息,之后就是這個博主給爆料人轉了錢,博主轉賬的賬戶名姓元。”
孟庭把自己查到的消息快速說出來,然后期待地望向陸驚嶼,腿不自然抖動著,眼睛亮亮的,嘴巴動了動,但又什么都不說,只是望著陸驚嶼。
“很厲害,把人查出來,宋律師那邊就好處理了。”陸驚嶼輕笑一聲,摸了摸男朋友的頭,以茲鼓勵。
“你沒有其他要說的了嗎?”孟庭湊近陸驚嶼,目光緊盯著陸驚嶼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什么,但卻只看到他對自己的縱容和……一絲笑意。
“我就說你沒有想象中那么淡定,”孟庭窺見那絲笑意,像打了勝仗的將軍,揚起頭得意挑眉,“我看到照片了。”
陸驚嶼從沙發上站起來,拉了拉T恤下擺,轉了個身,背對著孟庭,“我得回去了,”
孟庭斜倚沙發,一只手撐著腦袋,見陸驚嶼離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耳朵都暴露了,還強裝淡定呢。
小男朋友真是……太可愛了。
“需要我和你回去嗎?”
孟庭起身跟陸驚嶼回房間,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已經干了,陸驚嶼重新換上,扭頭望向孟庭,眼眸深邃,
“如果你想,也可以。”
陸驚嶼在網上公布自己談戀愛,可是他媽和外公可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得回去解釋一下這翻先斬后奏的舉動是什么意思,搞不好還要家法伺候,如果孟庭愿意和他一起回去,兩個人一起被收拾,當苦命鴛鴦也挺好的。
孟庭懷疑地望向陸驚嶼,“我和你回去會不會惡化事態,然后被你家人棒打鴛鴦,你在他們面前發誓我們兩個從此一刀兩斷,從此再不復相見。”
陸驚嶼白了眼孟庭,在他梳理整齊的頭發上又薅了一把,在孟庭揍他之前,趕緊跑了。
“乖乖的,我先回去探探口風,如果他們棒打鴛鴦,讓我們一刀兩斷,我就來帶你私奔。”
陸驚嶼話語尾音消失在客廳,孟庭望著關上的大門,臉上豐富的表情瞬間消失,知道陸驚嶼公開兩人戀愛關系時的喜悅啪地消失了,多了一些忐忑不安。
私奔嗎?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陸驚嶼的話一看就是玩笑,如果他家人真的不同意,那他們要怎么辦呢。
孟庭扒拉一下頭發,將剛才陸驚嶼弄亂的頭發重新整理好,拿上車鑰匙出門。
許蘊珠平時很少上網,很多資訊都是從學生那里知道,今天她上完課后,聽到兩個學生聊《余音繞梁》節目,她才想起來兒子參加的節目播出了。
傍晚,夕陽如血,
中南小區,
掛滿黃綠葉片的樹枝上綴滿玫紅色果子,枝丫承受不住果子重量,彎腰掃過地面。
樹下,密密匝匝地落滿不知名小果子,灰白色的鳥一點一點地啄食,嗡嗡嗡發動機聲音引得小鳥側目,卻不害怕,只跳動幾下。
許蘊珠開著銀灰色車準準停在父親院子門口。
“叮咚——”
“叮咚——”
正在做飯的遠姨聽到門鈴聲,連忙擦了擦手,準備出去開門,卻見老爺子戴上眼鏡,起身去開門了。
“爸,怎么是你開門?”許蘊珠將手里鮮花水果放在玄關柜子上,換了鞋跟在許赴逸身后一起進客廳。
“遠蘭在做飯,”許赴逸摘了眼鏡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上,眼周堆積在一起的皮肉跳動一下,許蘊珠轉身就見父親在揉眼睛,透過那條狹小的縫,她看到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球。
“你眼睛又紅了,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許蘊珠心疼皺眉,父親眼睛在特殊年代傷著,沒有得到及時醫治,雖然那時視力沒有受到影響,但眼睛時常干癢紅腫,
現如今,眼球上血絲越來越多,視力也逐漸下降,去醫院檢查,醫生也只說他這是多年痼疾,治不了,只能抑制和緩解。
“沒事,我今天看電腦時間有點長,晚上滴點藥水緩解一下就好了,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東西,只會開些亂七八糟的藥,吃了又沒效果,涂了更難受。”
許赴逸這些年為了這雙眼睛,吃了不知多少苦頭,現在一聽要去醫院檢查眼睛就頭疼,連忙扯開話題,“我看了驚嶼那個節目,他怕是惹著人了,網上亂七八糟都是一些捕風捉影、胡編亂造的鬼扯。”
“我也是為這事來的,網上謠言都是不重要,宋律師他們會處理,我擔心的是他談戀愛了。”
許蘊珠接過遠姨端來的紅茶,先給許赴逸倒了杯,自己也倒了杯端著,眉眼間有些擔憂,又有些欣慰。
“遠蘭,晚上的菜添個蘆筍炒牛肉、荷蘭豆炒蝦仁,驚嶼待會也過來,你多做些,晚點沒關系。”
許赴逸交代完,遠姨笑呵呵說著這是蘊珠喜歡吃的菜,和許蘊珠聊了兩句老爺子情況就去廚房忙了。
“你要多吃點,一天天吃那些輕食,能有什么營養,你看看你瘦得都沒幾兩肉了,”許赴逸盯著許蘊珠看了兩圈,見她下巴又尖了些,不滿訓斥,“如今驚嶼找到喜歡的人,不行你就搬回來住,遠姨照顧你,我放心些。”
“你以為我還是小姑娘啊,遠姨也老了,我就不給她增添負擔了,”許蘊珠望著父親,睜大的眼睛里似乎噙著水珠,勾起的唇角將臉頰若隱若現的酒窩帶出來,一瞬間將她帶到還是個小姑娘,母親也還活著的時候。
“他啊,找到喜歡的人你就放手吧,當年你和他…爸爸的事,”說起那人,許赴逸似乎哽了一下,輕輕嘆息一聲,扭頭望向后面書架上那張全家福照片,半響才氣憤道,“當時我擔心受怕,但你執拗要和他在一起,我只得同意,”說起從前,許赴逸眼角也泛起淚花,“管他找的是個什么樣的,他開心就行,這些年他承擔的不比你少,難受埋在心底,有個知心知底的人陪著也好,”
許蘊珠也看到那張全家福,那是那個男人唯一一張光明正大擺出來的照片。
照片中他的臉已經有些模糊了,但許蘊珠記得很清楚,拍照時,他才二十四歲,風華正茂,明媚朝氣,穿著一襲藍色長衫,頭發梳成三七分,用發膠固定好,懷里抱著剛出生幾個月的小驚嶼,身旁是穿著一身珍珠白旗袍的許蘊珠,前面坐著穿青灰色長衫的許赴逸。
照片里大家都笑得開心。
那不是唯一一次大家都很開心的時候,只是那個男人的每一次出現,都是一次刻骨銘心的記憶。
兩人戀愛四年,結婚十一年,見面的次數數都數得出來。
十五年,每年有時候見三次,有時候見兩次,有的時候一年只能見一次。
開始幾年見得多一些,也還算光明正大,后來就越發少了,每次都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到。
她一直記得男人的話,等他退出來就好了,那是他最后一次任務了,完成這次任務,他就退出來,以后一家人就團聚了。
怎么……怎么就沒了呢。
回憶以往,汩汩淚水順著眼角滾落,感受到臉上的涼意,許蘊珠睜大眼睛,呼吸三四次,壓制住內心的痛意,偏過頭擦干凈臉上的淚水,才側身回來望向沉默的父親,
“只要不是和他爸一樣的職業,就隨他吧……”許蘊珠輕聲說。
她怕了。
陸驚嶼把他母親和外公的心理拿捏得極好,他知道這兩位家長并不會干涉他的婚戀。
他母親有著屬于中式家長對孩子的嚴格和控制感,也有被西式文化熏陶的自由隨意,但最多是她性格本身蘊含的柔軟和對陸驚嶼的愛,所以她有時候會對陸驚嶼提出要求,希望他按照自己的話去做,但又任他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成長。
從外公同意母親嫁給“農村”出來當時還只是個窮小子的父親這件事上,他知道,外公不在意那些外界設置的框框架架,只在意親人是是否開心。
所以晚上的聚餐,并沒有孟庭想象的那么刀光劍影和棒打鴛鴦。
“驚嶼來了。”
聽到門鈴,遠姨去開門,就見陸驚嶼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兩盒點心,遠姨接過點心看了一眼,是老爺子和許蘊珠都喜歡的杏仁酥和松子棗泥糕。
“外公,媽。”
陸驚嶼進屋,不出意外,他媽和外公正在喝茶,老古董留聲機正放著,黑膠唱片轉著圈,是陸驚嶼熟悉的曲子,舒伯特的作品。
舒緩的鋼琴曲如春風般拂過三人的心,不語中,有些話似乎已經說盡。
“回來了,”許赴逸睜開眼睛,望向陸驚嶼,神色和之前并沒無區別,許蘊珠神情雖然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什么。
吃完飯,三人又轉到客廳,才開始談論陸驚嶼的事。
“已經查到是誰爆的聊,證據已經發給宋律師,要不了多久就會處理好。各位老師也打電話和發郵件來詢問了,不過之前外公打過招呼,所以他們只是詢問一下我下半年計劃,沒說什么。”
陸驚嶼將今天的事簡單和兩人說了一下,都是經歷大風大浪的,見陸驚嶼沒有被影響,也就不關心網上紛紛擾擾。
“你那對象怎么回事?”
陸驚嶼提著的心終于落下,今晚的重點終于到了。
“孟庭,我媽見過,人很好,我也很喜歡,我們是在我參加音樂比賽海選的時候認識的。”
許蘊珠想起之前在醫院見到孟庭,那時就覺得兩人不像簡單朋友,一個還在上學,一個已經畢業,也玩不到一起去,怎么就認識了。
現在想來也理解了。
“人好就行,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好在一起。”許赴逸一錘定音,將事情揭過去。
兩人才剛認識沒多久,家長沒必要過多關注,等兩人真的決定好共度一生了,有的是時間坐下了聊。
至于陸驚嶼將感情狀況曝光在網上的事,許赴逸和許蘊珠都沒問,初戀嘛,就需要一些轟轟烈烈的回憶才夠精彩。
陸驚嶼和孟庭都年輕,不需要審時度勢,喜歡就是喜歡,要允許他們有一些沖勁和沖動,什么都想好了再做,心思就沒那么純粹了。
有些思維和做事風格是代代相傳的,當初許赴逸了解完陸驚嶼父親,知道他品性不錯后,就沒過多干預女兒戀情,只叮囑許蘊珠要保護好自己,如果發生什么意外,要告訴他,如今,陸驚嶼說孟庭人好,他喜歡他。
許蘊珠也沒過多追問,只讓他做事也穩重些,別莽莽撞撞,傷害到人家。
兒子的性格她了解,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不會勉強自己,人也挑剔,找的對象肯定不會差。
網上新鮮事層出不窮,到第三天早上,陸驚嶼在微博上艾特出宋律師整理出來的,需要向他道歉,甚至經濟賠償的ID號時,那些黑料熱度已經降下去了。
而坐等看他崩潰的人,在看到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安然無恙地回來錄制節目時,扭曲的神色讓人心驚。
“聽說你助理姓元,不多見的姓,”
陸驚嶼見到李可樂,神色自然地走到他身邊,狀似無意地說了句話,隨后就走了。
時望站在后面,目送陸驚嶼和孟庭有說有笑進了電梯,電梯門在完全闔上之前,他看到陸驚嶼朝自己這里看了一眼,眼里是完全的漠然和忽視。
時望捏緊手,猛然想起孟懸今天也來現場了。
原本還欣喜的心情頓時像被暴風雨沖刷過一樣,只剩泥濘一片。恐慌充斥著大腦,讓他忍不住想做些什么,只為了抓住那縷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