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司唱的還是中午歌曲,陸驚嶼也選了首中文歌,和前兩次相比,低調了許多。
唱完歌,一行十幾個人就靜等結果。
“《余音繞梁》中海賽區海選決賽冠軍為‘時望’,第二名是‘陸驚嶼’,第三名‘沈思媛’……”
一個名次一個名次宣布,至此,整個中海賽區海選結束。
下臺時,陸驚嶼下意識轉身看向第一名‘時望’,這個只在決賽時出現的冠軍,唱了最近熱播劇的主題曲,現場人雖然沒有昨天多,但他把氛圍拉到最高,不管唱得如何,至少路是鋪好了。
不過,陸驚嶼詫異的不是時望的出現,而是他的臉。
一張和他三分像的臉。
陸驚嶼從參加海選就沒真正露過面,唱歌時也只是摘下口罩,低著頭,碩大的眼鏡遮住他大半張臉,臺上距離臺下又有一定距離,根本沒人看清他到底長什么樣,只不過前兩次他唱得確實高調,又是周末,支持者眾多,要不然以他今天的表現和他這副裝扮,絕對拿不到第二名。
這個時望難道是他父親那邊的人?
“哦,原來時望后面的人是星深那邊的啊,”
虞司瞥見時望身邊的人,驚訝一下,
“投資商的?”陸驚嶼收回目光,聽到虞司的話,又看他那副表情,知道這個人知道星深,而且了解的不是一星半點。
“嗯,這檔節目幕后投資商,我們參加的這檔節目就是它旗下的燦爛文化制作的,就我們知道的那幾檔大熱音樂節目也是它制作。”
虞司說起這檔節目背后的投資商、贊助商頭頭是道,還順便給陸驚嶼分析了一下星深文化在華國娛樂文化行業的影響,陸驚嶼聽得津津有味,
“你真厲害,能把這些東西了解得如此清楚,”陸驚嶼感嘆,
虞司不像來參加海選的,反而有點像經紀人,而且是以前那種強勢有話語權的經紀人,而不是現在被各方打壓得沒有一絲話語權,只能被迫接受上面命令的毫無存在感的經紀人。
“哈哈哈,家里有從事相關工作的親戚,偶爾和她聊幾句,你就當八卦聽吧。”虞司撓了撓頭發,笑得有些無奈,
他媽媽在電視臺工作,回家偶爾和父親說起工作的事,每天和各方扯皮,要平衡各方利益,和各種牛怪蛇神打交道,精疲力竭,也見過太多爛事,所以一點都不想自己孩子和那個圈子扯上半點關系。
虞司這次參加海選還是瞞著家里,只有他妹妹知道。
而受家里影響,每次他要干什么都習慣把牽涉的各方利益關系分析一遍。避免遇到無法人為的無法控制的局面。
“什么厲不厲害的,如果你家里的人像我父母一樣,你也會對這些事了解,”
虞司隨意說著,卻不知陸驚嶼在聽到他的話后沉默下去。
陸驚嶼外公是小提琴演奏家,被稱為最浪漫的小提琴演奏家。母親自小學鋼琴,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國際上有名的茱莉亞音樂學院讀的,拿了無數大獎,畢業后回國在中音附中任教,帶的學生也很優秀,拿了一個又一個獎。
陸驚嶼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一開始跟隨母親的步伐,學的鋼琴,但是他在這方面實在沒什么才能。母親就讓他隨外公學小提琴,沒想到陸驚嶼學了幾天后,選擇了大提琴。許蘊珠雖然覺得惋惜,但還是一點一點給陸驚嶼打造了一個適合學習大提琴的真空環境。
特別是發現他練琴壓力大的時候喜歡打架子鼓和唱歌后,換了房子,專門造了一間琴房給他用。
陸驚嶼早熟,不用許蘊珠過多擔憂,五歲練琴,七歲考中音附小,之后更是一路高歌猛進,參加比賽,開獨奏會,受邀和中海愛樂樂團演奏,去國外參加比賽。
十五歲拿下國際三大音樂比賽之一少年組第三名,十八歲拿下另一個大賽的亞軍,至此名字享譽國內外,被人稱為天才大提琴演奏家。
卻不想去年比完賽后,陸驚嶼心理出現問題,碰到大提琴就眩暈難受,后來更是狂吐不止。
去看了許多醫生,最后心理醫生說他這些年繃得太緊,壓力太大,要學會放松。
陸驚嶼謝絕一切采訪,拒絕了國外音樂學院的邀約,選擇在中音讀書,順便治病。
架子鼓陸驚嶼不想碰,就跑來參加音樂海選,能不能進決賽對他來說什么太大影響,他只希望低調地放松一小段時間,調整好心態,為明年的演出做準備。
陸驚嶼想著下半年的計劃,推了推眼鏡,在沒有就醫之前,他都沒發現自己心理已經瀕臨崩潰。
他已經習慣每天練琴的日子,大提琴已經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除了高三,他每天練琴差不多八小時,有時候甚至更多。
生活里除了唱歌,再沒有其他娛樂,這個暑假,是陸驚嶼難得的假期。
“可能吧,我家都是學音樂的。”
現場人陸陸續續離開,陸驚嶼和虞司約了一起吃晚飯,廣場人太多,兩人得走到廣場入口打車。
“陸驚嶼。”
聽到自己名字,陸驚嶼抬頭看去,就見孟庭和三男兩女站在一起,穿著簡單的淺藍色襯衣咖啡色休閑褲,很普通的穿著,但配上他那張臉,簡單的穿著也變得矜貴大氣起來。
“孟先生。”
陸驚嶼不知道孟庭具體多少歲,但是肯定比他大。陸驚嶼客氣打招呼。
孟庭見到陸驚嶼,雙手抱在胸前,挑眉一笑,“陸同學真忙,連消息都沒時間回。”
陸驚嶼無言,站在孟庭身邊幾個好友聽他像質問渣男似的語氣,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其中一個男生笑著站出來緩解氣氛。
“哎,你好啊,我是孟庭的朋友林循,你唱歌很好聽。”
望著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孟庭,陸驚嶼伸手握住林循的手,隨即放開,其他兩個男生也相繼自我介紹。
“你好,沈思媛。”
唯一一個女孩上前和陸驚嶼握手。
陸驚嶼聽到幾人的自我介紹,思緒有一瞬的恍惚。
夜幕降臨,路燈明亮,中海是個超一線大城市,常住人口幾百萬,夜晚車流迅疾,車燈打在行人臉上,變化莫測,來來往往的情侶手挽著手談笑風生,小孩子舉著豬豬氣球從一眾人身邊穿過,追逐著往前奔跑,女孩子手里的奶茶和咖啡香味溢散開來。
陸驚嶼卻感覺自己與世界似乎隔絕起來,面前的人嘴巴張張合合,他卻一點聲音也聽不見,四周的人從他身邊走過,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好似一片片匆匆飄過的影子。
“驚嶼——”
"陸驚嶼!"
“快攔車,去醫院。”
陸驚嶼意識最后只聽見孟庭驚喊去醫院,然后他就被人橫抱起來,抖動著往前跑,之后就完全陷入黑暗。
——
陸驚嶼感覺自己進入一個虛無的空間,茫茫一片慘白。他環顧四周,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掐自己手臂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但卻醒不過來。
“別人都夢見在懸崖邊奔跑,要么被野獸追逐,或者踩空樓梯掉下去,怎么到我這里,就是白茫茫一片,難道我在夢里也毫無想象力。”
陸驚嶼亂七八糟想著,伸手去觸摸那些白霧,沒有存在感的白霧像流水一樣,從他手心流出。陸驚嶼才發現這些霧是流動的,感受著白霧流動的方向,陸驚嶼提腳跟隨白霧往前去,兩邊霧氣翻騰,變成一條無比清晰的銀幕,上面是清晰到可以看見人睫毛的圖畫。
陸驚嶼一路看過去。
半夜,星光寥寥,陸驚嶼躺在白色病床上,眉心緊皺,像是陷入夢魘,嘴里偶爾呢喃什么。孟庭聽不清,見他嘴唇起皮,拿起醫用面前沾了溫水給他擦一圈。
坐回椅子后,目光落在病床上人臉上,為了方便檢查,陸驚嶼的眼鏡和口罩在進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摘掉了,孟庭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小聲嘟囔,
“這么好看的臉,為什么要遮住,怕有人覬覦啊,”
皮肉線條流暢,骨骼完美,濃密的眉毛,纖長的睫毛,鼻梁高挺,嘴唇薄卻不過分,很古典的長相,像一幅墨跡半干的水墨畫,又像江南水鄉春日濛濛細雨,想象不到頂著這張臉唱英文歌的模樣,感覺更像是二十世紀初捧著書穿梭在校園里的老師,
但他就是唱了,而且唱得性感又令人怦然心動。
孟庭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心里如春水波動,漣漪頻起,最后直接拉著椅子坐到陸驚嶼臉邊盯著他看,目光都懶得移動。
“果然露出好看的臉會遭到覬覦。”孟庭對自己定位十分清晰,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有成為變態的潛質。
私人醫院單人病房十分安靜,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又刺耳,只是響了幾聲后,噠噠噠的聲音就消失了。
“驚嶼,”
許蘊珠推開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兒子,連忙奔過去,摸了摸他的臉,感受到溫熱的溫度,才癱軟在床上,蒼白著臉急促呼吸,提在手里的高跟鞋登登落地,驚醒病房里另一個人。
“……阿姨,醫生檢查過了,陸同學沒什么大問題,就是受了刺激,等醒了就好。”
孟庭見到許蘊珠,趕緊站起將醫生的診斷告訴她。陸驚嶼暈倒進醫院,孟庭就想聯系他家人,只是陸驚嶼手機不是指紋鎖,而是密碼,他打不開,只能等許蘊珠打電話來才告訴她,陸驚嶼在昏倒住院了。
一起來醫院的其他人都有事先走了,虞司原本也想守在這里,家里實在催得緊,孟庭就接下守候陸驚嶼的任務,讓他們都先走。
“麻煩你了,你叫什么名字?阿姨改天請你吃飯。”許蘊珠壓下心里的驚懼,理了理凌亂的頭發,確保自己得體大方才微笑著和孟庭交流。
“阿姨,我叫孟庭,不用客氣,我和陸同學是朋友,”孟庭趁陸驚嶼昏迷著,給自己找了個合理身份。
目光也敢放在許蘊珠身上,陸驚嶼母親氣勢太強了,剛才進來那一瞬,孟庭還以為看到高中學部主任了,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三十出頭的容顏,一頭波浪長發披散在身后,前面用一個綴滿細珍珠的發卡夾住碎發,雖然這一路匆忙過來,整個人透漏出一種凌亂,但并不損她半分容顏,
鵝蛋臉,細長眉,柳葉眼,挺鼻梁,和陸驚嶼一樣古典的長相,傳統白色旗袍上用同色的絲線繡有大朵水仙花。
而她身上最吸引人的是那種中式古典混合西式浪漫的矛盾氣質,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反而心理不強大的人在她面前容易生出自卑之感。
“這里阿姨守著就好,你快回去休息吧,別讓父母擔憂。”
許蘊珠目光掃過孟庭,猜測到他大概年齡,秀眉輕輕皺起,
兒子怎么交到年齡差這么大好友的?
“好的,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孟庭告辭離開,許蘊珠來了,他就不適合繼續待著了,兩個不認識的人,多尷尬。而且等陸驚嶼醒來,自己好友的身份就會被戳破,孟庭不想面對現實。
目送孟庭離開,許蘊珠摸出手機,走到窗邊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陸驚嶼是在凌晨醒過來的,病房沒開燈,只有窗外路燈照進來一點光照亮。
陸驚嶼呆呆望著窗外,整理凌亂的思緒。
他陷入夢境,瀏覽了一本漫畫。
一本以他所在世界為框架構建起來漫畫,一本他本該是路人甲卻因為一雙眼睛榮升為男n號的漫畫。
替身文學,好土的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