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天除夕,小區里張燈結彩處處喜慶,宋唯家里也簡單布置,有點年味,不過他們都不愛看春晚,也沒有看春晚的習慣,吃完年夜飯收拾好各回各房。
宋唯跟祝清翡聊了會天,也給之前的同事發了祝福,又在現在的工作群發紅包,一來二往的她這個除夕夜沒歇過。
放下手機已經十一點多,她去洗澡,洗完出來看見未接來電,陳橘白的。
十一點五十。
宋唯吹了三四分鐘頭發,半干,給他回電話。
“喂?”
電話那邊聲音清晰:“還沒睡?”
宋唯:“沒有,今天過年啊,不睡那么早。”
陳橘白:“在做什么?”
“剛洗完澡,剛剛在和同事朋友聊天。”宋唯坐到床邊,把手機開外放丟被子上,撈過小雪花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它順毛,她想著昨晚現在算是關系升級吧?
宋唯一咬牙,放柔聲音問:“你呢,你在干嘛?”
“剛和姑姑姑丈姜小語散步回來。”
散步她們家已經好久沒這項活動了。
小的時候宋高逸和楊迎秋還會牽她下樓逛,后來變成宋高逸單獨帶她,最后夫妻倆都忙于工作,她要學習,晚飯后散步變得奢侈。
宋唯壓下心底羨慕,狀似平常說:“真好,外面很熱鬧吧?”
“嗯,人很多,但是店鋪都關門了,只有些賣小燈籠小玩具的。”
“你過年都在你姑姑家嗎?”
“我爸晚上來吃了個飯,吃完回去了,我住她們家。”
“這樣啊。”
陳橘白沒上樓,拿著手機在小區樓下打電話,這兩天氣溫舒服,這個點還有玩鬧的孩子不斷經過,嘻嘻鬧鬧,他站到路邊,“只是逢年過節或者有時間回來住,公司附近有兩套房子,大概十分鐘車程,平時一般住那邊,家具齊全。”
宋唯吱唔,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你跟我說這個干嘛。”
陳橘白黑眸印出笑意,不說話了,任由陌生情緒通過電流流轉。
小區不知哪一戶大膽放起煙花,璀璨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墜落。
宋唯聽見煙花聲,一時分不清是他那邊的聲音還是自家小區,她下意識扭頭往窗外看,耳邊同時傳來一聲清潤的:“新年快樂,宋唯。”
她僵了僵,拿起手機看時間,十二點整。
“新年快樂。”
窗外燦爛煙花預告新一年的到來。
煙花放完,電話里氣氛安靜,宋唯想要說點什么,話到嘴邊聽見屋外傳來爭吵,楊迎秋聲音很大:“宋高逸,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數,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宋高逸語氣則無奈:“迎秋,大過年的,你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這么多年你不就會說我無理取鬧?怎么的,是我無中生有嗎?”
“我不想跟你吵。”
楊迎秋音量忽地降低,“好,不吵,我懶得跟你吵。”隨后是重重關門聲。
電話里陳橘白聽見動靜,問怎么了。
宋唯也不知道發生什么,她第一次見夫妻倆這么大聲說話,“不知道,我出去看看,晚點再和你說。”
宋唯結束通話出去,客廳沙發只有宋高逸,弓著的背部滿是疲倦。
她走到身邊坐下,輕聲問:“爸,怎么了?”
宋高逸抬頭,硬擠出道笑容,“沒事,很晚了,睡覺去。”
宋唯怎么睡得著,“您跟我說說。”
宋高逸心里估計也想有個出口,簡單陳述:“你媽對我有點誤會,我說什么都不聽,今天又抓著點蛛絲馬跡發作,沒什么大事,過兩天就好。”
宋唯心一緊,“還是以前的事?”
“你知道?”
宋唯搖頭,“我不知道,小姨昨天才跟我說。”
宋高逸笑笑:“這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我和你媽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明天我再跟她說說,沒事啊,你別多想。”
“爸”
宋高逸拍拍她肩膀,溫和說:“真沒事,睡覺吧。”
宋唯無奈,只好回房。
他又發了幾條消息,宋唯盯著對話框看一會,最終簡單回復說晚安。
大過年的還是別影響人家心情
初一,一家三口恢復如常,吃完早飯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好像昨天晚上的爭吵不存在。
宋唯小心看楊迎秋臉色,與其說不生氣,不如說不在乎了,該和宋高逸說話還是會說,也讓他安排明天回鄉下的菜和年貨。
他們家親戚不多,宋高逸獨子,楊迎秋這邊是天天往來的小姨,老一輩只有鄉下的外公外婆,初二回鄉下,后面要是有他們的同事朋友來那就忙一些,要是沒有這個年也就這樣過去了。
宋唯漸漸放心,她這幾年不常在家,他們夫妻倆日夜住一起,也許早有他們相處的一套原則。
第二天和小姨一家一起回外婆家,晚上回來,帶了滿滿一車特產。
初三初四休息兩天,初五楊迎秋兩個同事來拜年,宋唯陪著坐到中午,聊天話題大半都在她身上,什么工作啊,結婚啊生孩子輪番轟炸,實在頂不住,她溜出去找祝清翡。
可祝清翡同樣八卦,拉著追問她和陳橘白的關系。
宋唯自己都理不清,“就那樣吧。”
“什么叫就那樣,他不是去你家了嗎?這家長都見過了,下一步呢?”
順序好像是錯亂,人家都是先確認關系再見家長,他們倒好,什么都沒呢就先來拜年。
宋唯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只好含糊其辭忽悠過去。
吃完飯祝清翡又拉她去逛街買衣服,說是新年新氣象,開年復工要閃亮登場。
宋唯平常不多逛街,也跟著買了幾套。
晚上回家,家里異常安靜,她以為楊迎秋和宋高逸不在,可剛放下購物袋,聽見書房傳來說話聲。
她腳步一停,猶豫幾秒后站到門邊。
不像吵架,等了一會才重新聽見說話聲。
宋高逸聲音克制,“迎秋,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沒有,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楊迎秋:“十年前我相信我親眼看到的,十年后我依然相信親眼所見,你們什么關系我不想細糾,不重要了。”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那你呢,你什么時候信過我?什么時候站在過我這邊?”楊迎秋看過去,眼里都是失望,“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止是信任,宋高逸,這些年我知道你累,我也累,你以為我當年為什么要去你們所鬧,因為我在乎我害怕,可你呢,你說我無理取鬧,在那么多人面前卸我面子。”
“我們之間越走越遠,你卻從沒有想過去修復,每次遇見事情只會逃避冷處理,我們有今天一大半都是因為你!”
“那時候唯唯還在上高中,我不想和你鬧得太僵,不想因為我們影響她學習,后來她上大學出來工作,我又想著離異家庭會被她夫家輕看,不能離婚,我心里不舒服,只能轉移注意力到工作里。”
宋高逸驚愕,“迎秋你”
楊迎秋笑了下,“今天這些都不是理由了,等女兒定下來,我們去把這個婚離了,不必再強撐著維持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宋高逸挽留:“你何必呢,都老夫老妻快退休的年紀。”
楊迎秋聲音終于有點起伏,似哭又笑,“都快退休你還想過這樣的日子是嗎?”
“迎秋”
“就這樣,你做好準備。”
宋唯聽見腳步聲,離開書房門口。
三分鐘后再出門拿落下的購物袋,整間屋子無聲無息,彷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她抱著袋子回房,怔怔坐上椅子。
雪花不知從哪個角落出來,在她腳邊亂蹭,宋唯低頭看,沒像以前彎腰抱它。
她腦子空空,完全不會思考。
他們要離婚。
終于走到這一條路,宋唯卻沒有想象中輕松。
她明白對他們來說分開是好事,心口還是悶到快要窒息。
即使這個家冷清,可一家三口還是會坐一起吃早餐,一起回外婆家,一起商量家里重大事件。
但未來某天,這一切只能像那些消失的幼時場景,成為永恒記憶,今年的年夜飯也許是他們一家最后一頓年夜飯。
刻意忽略很多細節,以為這樣能瞞過自己,讓自己不自責。
是因為她他們才選擇繼續這段婚姻,十年,他們本該擁有更好的生活。
她身上背負的愛沉重。
他們也許不再愛彼此,可給她的愛從來不少,每次回家宋高逸總給她做好吃的,關心她工作生活,在她和楊迎秋吵架時細心安慰,父愛如山,宋唯身后永遠矗立一座守護她的山峰。
楊迎秋從小要求嚴苛,但她不愿意做的事她一項沒勉強,小時候不想學的鋼琴課舞蹈課,離家千里的大學和不被看好的專業,偏要留首都工作,回來不考公考編,自由選擇另一半
心有千斤重,這么一看她真不是個好女兒,媽媽一定很難過,在那些母女意見相左她卻不得不妥協的無數深夜。
宋唯雙眼失神,慢慢紅透。
她想她即便26歲,也還不能接受父母離婚。
雪花感知到主人情緒,仰著頭,“喵嗚喵嗚”叫不停。
宋唯彎下腰摸它,輕聲安撫:“乖,沒事的。”
三四分鐘,她調整好呼吸出去,去敲主臥門。
主臥里的人聲音同樣悶著,“進來。”
宋唯推門,看見背對著她坐在床頭的女人。
她輕輕喚了聲:“媽。”
楊迎秋轉過頭來,臉上有笑容,“回來啦?”
宋唯心里越加難受。
她這樣,宋高逸也這樣,他們明明已走到這一步卻仍然把她當小孩隱瞞。
自己要是真找了個看重門庭的夫家,那他們是不是一輩子不能解綁?
宋唯走過去,習慣性親昵抱著她后背,又溫柔喊一聲,“媽。”
楊迎秋微怔,“怎么了?和小陳吵架了?”
“沒有。”
宋唯抱著人,好一會不說話。
她很喜歡楊迎秋身上的味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屬氣味,宋高逸身上是常年待在實驗室的器材味,小姨是她常用的香水味,陳橘白宋唯腦袋空了空,一時竟分辨不出他身上是什么味道,有時候是清爽的沐浴露,有時候什么味道都沒有,有時候又有點淡淡的綠茶清香,總之不令人反感。
楊迎秋則是甜甜的梔子花香,是她記憶里媽媽的味道,陪伴她一路成長。
宋唯蹭了蹭,抱得更緊。
楊迎秋被她一通操作弄懵,“怎么了你?真吵架了?你也不用有壓力,我又沒讓你非得和他在一起,不喜歡再等等,你還年輕。”
宋唯搖搖頭,小聲說:“媽,我晚上回來聽見你和我爸說的話了。”
楊迎秋驚住,語氣有點慌,“都聽見了?”
“嗯,謝謝你們。”
楊迎秋又是一怔,好一會,露出笑意,右手伸到后面摸她頭,“傻孩子。”
“媽,你和爸做什么我都支持的,我不是小孩了,不用考慮我。”
楊迎秋可能剛哭過,聲音還有點啞,“唯唯,爸爸媽媽的事不用擔心,以后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們女兒,可你以后總會有你自己的人生,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宋唯是來安慰她的,本來不想哭,可這一刻眼淚卻嘩嘩往下流。
“媽媽擁有失敗的一段婚姻,能給你的經驗不多,但將來你無論選擇誰一起走完下半生,一定要好好經營,遇事多商量多溝通,不要逃避不要冷暴力,相互尊重與扶持,知道嗎?”
宋唯邊掉淚邊點頭。
楊迎秋把人轉過來,伸手揩去她臉上淚珠,笑道:“不是說不是小孩了嗎?哭成大花貓了都。”
宋唯壓下那些能不能不離的請求,小聲嗚咽著抱進她懷里。
楊迎秋不再說話,輕輕拍她后背安撫。
過不知多久,哭泣聲漸息,楊迎秋放開人:“好了,回去睡覺,媽明天還得出差呢。”
宋唯搖頭,雙眼紅潤,“還不能睡,我得再去找我爸。”
楊迎秋一笑,“行,你去吧,可別在你爸面前哭,他受不了。”
宋唯吸吸鼻子,“嗯,我盡量。”
從宋高逸房間出來已經快十二點,宋唯太累,洗完澡躺床上直接睡過去。
煩惱入夢,夢里快閃過七八歲時場景,她硬要擠在他們中間睡,宋高逸給她講各種各樣的物理科學故事,聲音溫柔又有力量。
又閃到高考結束那天,他們捧著鮮花在校門口接她,祝賀她完成人生中一項大事。
畫面再次變化,來到她的婚禮現場,他們都在,她挽著宋高逸的手,踏著輕快的婚禮進行曲緩緩走向紅毯盡頭。
盡頭的人看不清晰,她只看見臺下楊迎秋充滿祝福的笑容。
夢境倏然終止,宋唯睜眼。
夢里場景再一次在腦海閃回,意識慢慢回籠,然后再也睡不著
第二天起床,家里只有餐桌上放涼的早餐和兩條留言,楊迎秋說出差,宋高逸說年后研究所有大項目,他要提前上班。
過年期間的好天氣也終結,外邊天黑黑,看起來又要下雪。
宋唯站在原地,無聲嘆氣。
今天初六,最后一天休息,吃完早餐雪果然開始下起來,天空飄白。
她抱著雪花窩在沙發,一人一貓靜靜看雪花。
客廳燈沒開,自然光線幽暗,不同明度和灰度組合成冷冽平靜的淺色調,清冷無溫。
時間流逝,雪花耐不住寂寞,抱了一會后想跑,宋唯捏它下巴,裝作氣呼呼教訓,“小東西。”
十點多,前上司Andy打來電話,宋唯接通,“Andy姐,新年快樂。”
Andy一如既往聲線柔和,“新年快樂,在家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您呢?”
Andy笑:“我可不太好,你走以后公司合并了我們的業務線,水深火熱,已經過不下去。”
宋唯不知怎么接,沉默間Andy說起這通電話真正目的,“唯唯,我已經離開公司單獨做,你愿不愿意回來?”
宋唯吃驚,“Andy姐”
“工作這么多年沒掙到什么錢,但幸好積累不少人脈和客戶,公司不上不下,我索性自立門戶,以后就給自己打工。”Andy勸:“以前同部門的幾個核心同事都跟我走了,技術那邊也有兩個一起,熟悉的人一起工作會得心應手許多。”
Andy真誠邀請:“唯唯,你要不要回來?”
如果這個機會在宋唯剛被裁時出現,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抓住,可現在一個多月過去,發生太多事。
沒了面對裁員的不甘。
找到新工作。
楊迎秋和宋高逸的情況。
還有陳橘白
她已經在這里有了更多羈絆。
宋唯說:“謝謝Andy姐你信任我給我這個機會,但我在這邊找到新工作了,可能暫時無法再回首都去。”
那邊Andy安靜一會,可惜道:“好吧,看來是我來遲,是什么公司?”
“智能科技行業,一家年輕的新公司,VR出身,現在發展挺好,剛進行完C輪融資。”宋唯思忖幾瞬,順勢問:“Andy姐,你打算做什么?”
Andy哪聽不懂,調侃:“好啊你,主意打到我這里。”
宋唯也笑,共事幾年,Andy是她職場的導師,她所有都是她教的,什么都瞞不了,老實說:“我是有點想法,AR/VR可以運用的場合多,也是時代趨勢,Andy姐,我想要是以前我們能夠及時革新,不至于整個業務線被裁。”
Andy聞言認真思考許久,最后問她,“你公司名稱是?”
“光年科技。”
“明天上班我們認真詳談。”
宋唯唇角勾起笑容,“好。”
掛斷電話,沉悶情緒散去一些,宋唯摸摸雪花腦袋,自言自語跟它說話,“你說我給陳橘白拉了個客戶,他是不是得感謝我?”
說什么來什么,他發來消息,問在做什么。
宋唯心思一起,拍窗外雪景給他,【看雪。】
陳橘白:【南安下雪了?】
宋唯:【你不在?】
陳橘白:【剛到深城,明天有個合作要談。】
她想了想,沒終結話題,多問一句,【什么合作?】
陳橘白:【和智睿公司的一個項目,醫療方面。】
宋唯:【新項目?】
陳橘白:【在別人那不算新,但我們是第一次做。】
宋唯:【那競爭是不是很大?】
陳橘白:【沒關系,本來就是一個挑戰。】
宋唯:【好吧,順利。】
陳橘白:【嗯,會順利的。】
聊天結束,宋唯又拍拍雪花腦袋,“年還沒過完呢就開始工作,真強,祝他談下大合作,然后給我加績效,哈哈。”
十一點多,小腹墜墜地疼,宋唯看了下日子,又去衛生間一看,果然是例假按時到訪。
她這個姨媽有點任性,每次來都要她小半條命,楊迎秋說這是祖傳的,她也疼。
有時候吃一兩粒布洛芬能好,有時候神仙也沒用。
宋唯找了找家里醫藥箱,布洛芬沒了。
趁著還能動,她在網上叫好外賣。
雪越下越大,窗外建筑已漸漸看不清,外賣一個小時后才送達。
中午家里還是沒人,簡單煮個面條吃,再吃下一粒布洛芬,宋唯開始躺在床上,迎接她的姨媽第一天。
昨晚沒睡好,這一躺下直接睡過去。
再次睜眼是被痛醒。
宋唯捂著小腹,先看時間,兩點,再爬起來出門倒水吃藥。
可也許前一晚情緒波動大,今天的姨媽不好對付,一陣陣地折磨人。
痛經無解,只能生生挨過去。
她蜷縮在床上,忍著,忍到額頭不斷冒汗。
枕頭邊的手機有誰不斷發消息,屏幕亮起又熄滅。
半個小時后鈴聲響起,宋唯伸出一只手去摸,摸了好一會才摸到,界面都沒看清,胡亂按下那個綠色按鍵。
“喂?誰啊。”
陳橘白聽出她聲音里的虛弱,“是我,你怎么了?”
宋唯一聽見他聲音,貼在耳邊的手機掉到枕頭上,“沒事有點不舒服。”
“你爸媽在家嗎?”
“不在”
“自己能去醫院嗎?”
“不用去醫院”
女人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幾乎聽不見。
通話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宋唯沒再管,身子又一次縮成一團。
按照豐富經驗,過了今晚能好,她再睡一會,能挨過去。
小腹一下痛一下緩和,她迷迷糊糊睡著。
大概晚上九點多,門口門鈴被按響,一聲又一聲,不知疲倦。
宋唯忘記家里是密碼鎖,以為是上班回來的宋高逸沒帶鑰匙,拖著已經不屬于她的身體出去開門。
可門一開,看見門外風塵仆仆的男人,肩膀上雪花細碎,眼底焦急。
第14章
宋唯呆在原地:“你怎么回來了?”
陳橘白大步跨進來,扶穩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我送你去醫院。”
宋唯抓著他手臂借力,“不用去醫院,沒事。”
男人眉心緊皺。
面色發白,站都站不穩,這叫沒事?
他攔腰抱起人,就要往外走。
宋唯重心不穩,慌張抱上他脖子,驚呼了聲:“陳橘白!”
“現在去醫院。”
他腳步很快,轉眼來到電梯廳,宋唯不得不說:“真不用,只是例假來了。”
“什么?”他沒聽清。
宋唯羞意頓起,又反應過來這個尷尬懷抱,眼神不知該往哪看,“你先放我下來。”
陳橘白終于后知后覺明白,把人放下,又扶住她,“很不舒服?”
宋唯往回走,“現在好一點。”
進屋,她實在沒精力招待人,坐上沙發,捂著肚子問:“你怎么回來了,不是有工作嗎?”
從深城到南安四五個小時高鐵,坐飛機來回路程也差不多,而且是開年就談的合作,肯定不是什么小項目。
陳橘白站旁邊,又蹲下來,和她平視,宋唯看進他深邃眼底。
于是慢半拍想明白他突然出現的緣由,蒼白的臉浮現一絲紅潤,“我真沒事,你還有車回去嗎?會不會耽誤工作?”
他眉弓微向下,沉聲答:“不會,已經安排好。”
“噢”
陳橘白在這方面毫無經驗,姜小語好像沒這個煩惱,或許有但他不知道,這會不太清楚應該怎么照顧人,他低低問:“現在需要我做什么?”
宋唯躲開他直視的眼神,“不用做什么,我沒事了。”
跟他說話這么一會,注意力轉移,疼痛也轉移,竟然好許多。
陳橘白:“我看人家說要多喝熱水,我去給你燒。”
她阻攔的聲音還未出口,男人已經邁著長腿去往廚房。
廚房開放式,宋唯清晰看見他所有動作,接水,燒水,站直身子等待,又拿出手機看,看了會收好手機,開始在調料區瓶瓶罐罐中找東西。
宋唯意識到他剛剛也許不是在回復消息,而是上網查什么,她緩緩抿起唇角,提醒:“紅糖在你頭頂柜子。”
他果然停下翻找動作,按照她的指示找到紅糖,又洗干凈勺子舀了一勺放進杯子,再沖熱水,端過來。
“有點燙,等會再喝。”
宋唯抬頭看他,睫毛微動,“嗯,謝謝。”
陳橘白在旁邊坐下,表情和動作都有點局促,“要不要吃藥?家里有藥嗎?沒有我去買。”
“吃過了,沒用。”
男人又皺起眉,“有多疼?實在不行還是得去醫院。”
宋唯輕輕笑,兩個小酒窩露出,“你體會不到的疼。”
“那去醫院。”
他又要起身,宋唯趕緊拉他衣袖,“快不疼了,不用浪費醫療資源。”
“這個還能預知?”
“當然能,都已經疼了十幾年。”
他不說話,只是臉色忽然沉重。
宋唯再次笑,伸手,“水拿給我。”
陳橘白遞過來水杯,宋唯雙手捧著,放在小腹位置,熱水溫度透過陶瓷水杯傳至皮膚。
他眼里好奇,“這樣有用嗎?”
“有用啊,促進血液循環,加速血塊排出。”
這句話觸及到陳橘白知識盲區,但他聽得懂,耳根微紅,不再看她。
宋唯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含笑說:“我相信你了,你確實沒談過女朋友。”
但凡談過女朋友或者身邊有關系較好的女性,不會不知道痛經這件事。
不過這時候提起這個無疑引發空氣里尷尬因子,他站起來,“我給你找個工具裝熱水。”
他來她家兩次,今天家里又沒人,他沒再把自己當客人,開始搜索起能裝水的東西,這里看看那里看看。
宋唯在旁邊看著,嘴角一直沒放下來過。
她和他不算太熟,剛認識時覺得他有點直男,不太會說話,也不像別人油嘴滑舌會哄人開心,后來入職光年,從同事嘴里聽了許多他光輝事跡,此后濾鏡加一層,是個有能力有才華的男人。
再繼續接觸,覺得他其實也沒那么直,雖然沒什么經驗,但是看她的眼神總是很直接,也會每次主動找她,甚至通過姜小語和小雪花來接近。
可要說他很會也沒有,她雖然沒正經交往過男友,但這幾年也有不少人追她,有的鍥而不舍用盡手段追了兩年,所以跟他們比起來,他可以說是小白一個,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方法,人家送花他送蛋糕送小貓玩具,人家吃法餐吃日料,他帶自己去吃巷子里的酸菜魚。
噢,還有,請她去看演唱會,這個還行,但宋唯想估計是背后有人指點。
還有年前來她家到現在,他一點沒有相親對象已經升級的意識,說話做事還是像以前一樣,本本分分,一點沒往曖昧上走。
眼下再看,更加確認,他確實經驗不多,今天痛個經就讓他慌里慌張,還特地從深城回來。
這事要是讓楊迎秋知道,她高低得說上一兩個小時。
但做事做人還是很到位,楊迎秋做校長那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上到圓滑老道的大領導,下到十幾歲不經世事的小男孩,要得到她的認可,更甚至同意他做女婿,這件事比摘星還難。
而且特地回來,不是在電話里讓她多喝熱水。
宋唯看著茶幾上杯子,笑意深深,他坐四五個小時的車,只是為回來燒熱水。
宋唯彎腰抱起腿,視線望向那個忙碌男人,神思飄遠。
不只是因為父母,如果可以
如果陳橘白是那個合適的人,那她不介意和他進一步發展。
談戀愛,或者結婚。
廚房里的人找了好一會,沒找到能裝水的容器,最后舉著個空飲料瓶問:“這個可以嗎?”
宋唯抿唇笑,“陳橘白,你笨笨的。”
誰能想到呢,這是南安市出類拔萃的青年人才,是從0到1創辦光年科技的男人,平常聰明的腦子在這一刻竟然笨笨的,照顧人笨笨的,笨笨的有點可愛。
“嗯?”
他又沒聽清,準備進廚房倒水。
宋唯趕緊提醒,“酒柜抽屜里有熱水袋,你找一找。”
他順利找到,去裝熱水,再用紙巾擦干凈熱水袋外水珠。
做完這一切再走過來,“好了。”
“謝謝。”宋唯接過,熱水袋比陶瓷杯更貼合,小腹感受到一陣溫暖。
陳橘白就站在旁邊,“我還能做什么?”
他不會做,但會問,宋唯說:“你幫我喂一下雪花吧,中午起它就沒吃過東西。”
陳橘白四處看了看,沒看見小貓人影,宋唯指指房間,“在臥室,你去找找,東邊那間。”
他走過去,站在門口停頓好幾秒才推開門。
臥室不大,床衣柜書桌擠得滿滿當當,小東西小玩偶也很多,椅子上搭著衣服,桌子上一個小擺件自己慢悠悠地轉,像是時鐘又像是玩具,他認不清,還有兩個相框,里面照片是一家三口,看起來是她大學畢業那會,女孩戴著學士帽,手里捧花,笑容甜美。
窗簾遮住屋外光線,床頭暖黃色燈光照著床上凌亂被子,淺淺的米白色,干凈松軟,被子上還有一只半米長的毛絨小熊趴著,有些舊,像是小時候玩具。
空氣里氣味熟悉,淡淡的茶清香,跟那條圍巾一模一樣。
他如入夢幻迷霧森林,一下迷失方向,腳步不得動彈。
少頃,雪花從被子里鉆出來,沖他“嗷嗚”一聲。
陳橘白片刻回神,過去將小貓撈出來。
跟她待久的雪花身上也滿是她的味道,是個香香的可愛小貓。
陳橘白不討厭動物,只是不親不習慣,但雪花他抱過幾回,小東西也黏他,一人一貓相處融洽。
走到門口,陳橘白回身看一眼,再帶上門。
宋唯告訴他貓糧在哪,怎么喂,沒一會雪花吃上飯,小嘴巴嚼著貓糧一鼓一鼓。
她看著他熟練動作,心想要不是有第一次雪花和他的接觸她還真以為他是個養貓高手。
但雪花很親他,她想不明白,明明他們沒見過幾面。
難不成雪花真是只小色貓?
還是他天生招貓?
她盯著人目光太直接,男人回眸看來,宋唯一秒撤開視線,端起杯子假裝喝水。
陳橘白坐到旁邊,聲音溫柔:“好點了嗎?”
宋唯點頭,“嗯。”又問他:“工作真的沒事?”
雪花吃飽搖著尾巴過來,陳橘白抱起貓,“沒事,今天只是提前過去準備。”
“好吧。”
宋唯這會肚子舒服很多,但又開始搞別的事,餓了。
她還沒說話,旁邊人像是她肚子里蛔蟲,“餓不餓?我叫個外賣。”
“好。”
他也沒吃,半個小時后外賣送過來,倆人一起坐上飯桌。
吃得差不多,陳橘白問:“你爸媽晚上回來嗎?”
女人聲音一下變低,“不知道,估計不回。”
外賣到底沒有宋高逸做的飯菜好吃,宋唯勉強吃著填飽肚子,他眼下不經意提起他們,情緒又開始鋪天蓋地上涌,沒了胃口。
她低著頭,用筷子一粒一粒數著干巴巴的米飯,輕聲叫他:“陳橘白。”
“嗯?”
“你恨你爸爸嗎?”
這是一個意料外的問題,陳橘白一下沒能回答。
“這么多年,你一個人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男人微愣,神情滯了一瞬。
宋唯抬眼,語氣平靜,像是真的跟他探討問題:“所以你說,婚姻到底是什么?它有什么好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說得多好,他家是,她家也是,在外人看來她們家多幸福啊,估計楊迎秋和宋高逸真離了婚小區鄰居能驚得談論好幾天。
她有時候想想覺得很可怕,一輩子那么長,真的有人可以一直跟同一個人相處五六十年,家庭完整和睦,直到死去嗎?
飯桌對面陳橘白認真思考,隨后緩緩說:“我媽是一名醫生,我爸以前也有正經工作,是帶編制的公務員,他們在聯誼會上認識,互生好感后在一起,結婚,然后生下我。”
“在我九歲之前的記憶里他們很相愛,我媽工作忙,我爸就會帶著我去給她送飯接她下班,很少吵架,就算吵也是我爸先服軟哄人,我時常能從他們眼里看到對彼此的愛意。”
“后來我媽生病,從發現到離開一共半年時間,我還小,我爸就辭掉工作專心照顧她,日夜守著。”
陳橘白說到這里眼眶微紅,稍作調整才繼續說:“我媽過世之后他消沉很長一段時間依然沒走出來,那時候又認識了一些社會上的人,他們帶著他去賭博,他可能從里面得到快感和解脫,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恨他,也沒什么資格恨他,我媽離開,他的痛苦不比我少。”
宋唯咬唇,明白些什么。
無論是父母還是妻子丈夫這樣的角色,沒人能做到十全十美,“他”應該首先是他自己,有自己的情緒和情感。
可是宋唯看著人:“可是他的責任呢?這樣對你不公平。”
陳橘白沒接這句話,拿起她的杯子重新去倒溫水。
再回來,回答她的問題:“我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好,可我知道,也許在我父母結婚的那十年,他們共同擁有過一段美好回憶。”
宋唯聽著,忽然問:“那你想結婚嗎?”
對上他看來的眼,補充:“你會期待婚姻嗎?”
陳橘白說:“會。”
話題好像聊得有點深入,他的眼神又直白,宋唯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紅暈,放下筷子說:“我想睡會。”
“你去睡,我在外面。”
他剛坐幾個小時車回來,宋唯自然不忍心趕人,“那你休息一下,我沒事了,你要是回去直接走就行。”
“嗯。”
宋唯和小貓一起進屋,等到臥室門關上,陳橘白收回眼,安靜在飯桌上坐了七八分鐘。
深夜萬賴俱寂,冰箱運轉聲是唯一動靜,餐廳里人影矗立不動。
直到響鈴聲穿透靜寂,他從口袋里找出手機,解鎖,打來電話的是褚奇,嗓門洪亮,“不是哥,你真回去了啊?”
陳橘白拿起手機走到陽臺,先松了松領口,再應:“回了,畢總那邊我打過招呼,你這兩天先休息。”
褚奇又哭又笑,“年沒過完你就拉著我工作,現在好了,一到深城你又跑回去,就這么著急的事?”他隨即想起什么,壓下玩笑話,“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嚴不嚴重,真有事你就先處理好,這邊”
陳橘白打斷他,嘴角笑意淡淡,“沒事,明天能過去。”
褚奇又開始擔心:“聽說深城這個畢總不是個什么好人物,你今天放他兩天鴿子,有沒有想好怎么應對?”
“沒有。”
“”
陳橘白:“年后開工第一天是他們找我們談合作,證明他們那邊時間緊迫,聽說他們的對手公司年前已經敲定類似方案,如果他們再慢一步,接下來的政府項目可能會與之失之交臂,我前兩天查了查智睿的財務,他們手里能用的資金不多,我們目前是他們最適配的合作對象。”
男人切換到工作狀態,沉穩自信,半小時前沖紅糖水的生疏局促消失得一干二凈。
褚奇聽明白他意思,又感慨,說到底光年不是人家的最優選,初六讓他們趕到深城,初七開始工作,是召之即來。
但他們需要這個合作,光年科技還不夠強大。
褚奇忽然又心領神悟,“你故意的吧?故意放個鴿子,讓他們不敢輕視我們,但人又到了,說明誠意到了。”
陳橘白沒他想得那么多,“沒有,真有事,他們不敢輕視我們只能有一個原因。”
“我們技術過硬。”
“沒錯。”
褚奇原本還有些擔憂,現在完全放寬心躺酒店大床上,“行吧,你忙,我開始享受我的最后兩天假期。”
“還不行,帶電腦沒,我回來路上寫了兩個基礎模塊,你測試一下。”
褚奇放遠手機,無聲罵了兩句,再靠近:“沒問題,你發過來。”
后半夜疼痛緩解許多,模模糊糊間好像聽見大門開合的聲音,宋唯閉上眼,徹底睡過去。
但今晚同樣睡得不安寧,夢里被不知名怪物追殺,她一路跑啊跑,終于擺脫怪物,可卻進入一片荒誕怪異的森林,四周圍著巨大幕布,不斷放映她小時候場景,像回馬燈一樣旋轉,穿梭不停。
宋唯腦海容量暴增,一道白光閃過,驟然驚醒。
入目昏暗,心里巨大空虛席卷,失落入侵她每一寸心臟。
五六分鐘,她緩過神,擦擦額頭上的汗,下床倒水。
沒有想到陳橘白還在。
主燈未開,他坐在餐桌,筆記本屏幕熒光映照出棱角分明的臉龐,溫暖柔和。
陳橘白聽見動靜抬頭,摘下眼鏡看過來,“醒了?”
聲線不急不緩,清泉叮咚敲打石壁,和她心臟共振。
宋唯木著沒說話,似乎還在分辨現實夢境。
他原本不屬于這里。
這里一直沒人。
男人站起來,宋唯眼里的光閃了下。
他靠近,她在某個瞬間聞見自己身上氣息,隱隱約約,分不清什么味道。
再一細嗅,只剩空氣里不知名清冷。
“怎么了?”
宋唯仰起頭,想說點什么,但腦子還沒轉過彎,嘴巴張了張:“我”
他卻看出來,低下聲:“做噩夢了?”
宋唯呆呆點頭。
“我給你倒杯水。”
她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才跟著去廚房。
陳橘白遞來水杯,宋唯握住,溫的,溫度沿著指尖蔓延至身體各處,五臟六腑重新活過來。
她低頭抿了口水,溫吞吞問:“你怎么還在?”
“有點工作要做,來來回回浪費時間。”
宋唯視線掠過緊閉的大門,“我爸媽是不是沒回來?”
“嗯。”
相對而立,靜默充斥。
只有自然光的空間孤寂清冽。
如果他不在,在這個難捱的夜里只有她一個,不會有人給她倒這一杯水。
在未來許多深夜,也許都只有她一個。
宋唯捧著溫熱水杯,小心問:“陳橘白,你為什么要回來?”
他沒說話。
她又問:“為什么不走?”
他依舊沉默。
宋唯抬眼看去,眸子凝上一層薄霧,看不清情緒,“我對你來說,是個什么樣的角色?”
陳橘白喉結微滾,經驗不多,只能回答實話:“是想用心交往的對象。”
“你很滿意我?”
“是。”
“那”宋唯盯著他,也許兩三個小時前的對話還記憶深刻,未經思考,嘴巴跟著腦子出聲,“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話音落,她看見他眼里閃過的驚愕。
她自己也驚住,回味過來剛剛說的是什么
可不過半晌,再開口語氣已變得堅定:“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視線上下相接,男人消化小半分鐘,依然沒消化完,僵僵說:“宋唯,這不是件小事。”
宋唯垂下眸。
她好像被拒絕了。
陳橘白靜靜看她,對視的目光中她看不出任何回應。
宋唯心里升騰的火光慢慢熄滅,也覺得自己有點沖動,尷尬移開眼:“好吧,那我再考慮考慮。”
她放下水杯,轉身離開,陳橘白驀然一慌,心臟被繩索束縛,呼吸也被剝奪,思緒凌亂不堪。
等她走到臥室門口,他快步上前,拉住她細小手腕。
宋唯回頭,四目交纏,有什么在寂靜深夜如墨流淌,時間停擺,空氣靜止。
男人嗓音清晰:“明天工作日,我們先把證領了?”
第15章
宋唯心跳驟然加快,懵懵點頭,再關上門,背靠上門板。
很快,門口腳步聲走遠,一陣動靜后大門開合。
她這會經不痛了,逼著自己確認幾分鐘前發生的事。
沒有后悔。
像他說的,如果這是一件始終都要完成的事,那么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他也是最合適的人。
宋唯重新躺上床。
五個小時后要上班,他說先去領證,但又沒說接下來怎么安排。
她想問問是先去領證還是先去上班,可又不好意思找他,剛剛已經那么主動,她是不是得收一收?
于是糾結著再也沒睡著。
翻來覆去好一會,想到什么,宋唯下床去楊迎秋房間。
正好他們不在,這個戶口本偷得輕而易舉。
家里重要文件全在楊迎秋床頭柜最底下一個抽屜,她拉開,一堆證照上是兩本鮮紅的結婚證,邊緣微微敞開,明顯近段時間有人翻看。
宋唯蹲下來,小心拿出這兩本結婚證。
楊迎秋和宋高逸是校園戀愛,畢業后結婚,結婚照片里一男一女笑容燦爛。
她伸手摸了摸年輕時候的爸爸媽媽,心里緊繃的弦在這一刻忽然放松。
她也不知道婚姻的意義是什么,可陳橘白說的沒錯,他們當初懷揣愛意走入婚姻殿堂,相攜走完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十年,如今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都不后悔。
人們總說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宋唯此刻真正明白這句話。
她是他們曾經相愛過的證據,她很慶幸為這段感情留下痕跡。
今后選擇分開是為了各自幸福,這沒什么好遺憾。
宋唯合上結婚證,緩緩笑開。
她從底下找出戶口本,小心關上門離開。
這會已經四點,不用再睡也睡不著,宋唯去洗了個澡,洗頭,再敷面膜。
化妝時猶豫,他們沒有特地去拍結婚證照片,那今天應該要在民政局拍吧?結婚證照片是不是不適合太濃的妝?
思來想去,宋唯決定中規中矩,不太濃但也不能太清淡,一輩子也許就拍這一張,還是得漂亮點。
選衣服時又糾結了。
裙子?襯衫?
一般都是白的吧?
她在衣柜里翻了好一會,終于翻出來件正經白襯衫,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當初大學畢業為了面試特別買的衣服,花費她半個月生活費,穿過一次后面試成功就再也用不著。
當初陪伴她踏入新旅程的衣服沒想到今天再次陪她開啟新的人生。
換好衣服,宋唯噴了點香水,她不常用香水,眼下這瓶是祝清翡送的,淡淡的木質香調,她說這是斬男香。
宋唯靠近領口聞了聞,別說,還挺好聞。
一切準備就緒,連昨天痛得死去活來的小腹也沒搞事情。
六點。
還早。
她煮了點冷凍餃子,解決溫飽,然后坐在沙發上等。
小雪花早被她乒鈴乓啷聲響鬧醒,這會乖乖陪在身邊,宋唯摸它下巴,小聲跟它說話:“雪花,你說陳橘白現在在干嘛?”
“他是不是還沒醒啊?”
“你說,我沒選錯人吧?”
“雪花”
“算了不問你了,你個小色貓,見人家長得好看就往人家懷里擠,還亂踩。”
雪花仰起頭,不爽沖她“喵”一聲。
宋唯拍它腦袋,“嘿,你還不同意了?”
自言自語說了會,大門處傳來動靜,宋唯以為是去而復返來接她的人,心臟登時一緊,坐直身子。
不是陳橘白,是加班回來的宋高逸。
雙方都很驚訝,宋唯開口:“爸,您怎么這個時間回來?”
“一加班就到這個點。”宋高逸放下公文包,“你這是沒睡還是醒了?”
“沒睡,也醒了。”宋唯想了想,告訴他:“爸,我跟您說件事。”
宋高逸走過來,“怎么了?”
宋唯咬唇,驀然有點緊張,“我等會要和陳橘白去領證。”
沒有意外,宋高逸很吃驚,好一會沒說話。
許久,他沉聲:“唯唯,這不是小事。”
昨晚陳橘白也這么說,“我知道。”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宋高逸擁抱她,“爸爸祝福你,唯唯,婚姻不是那么容易,和小陳好好過,要是不開心不要委屈自己,爸爸媽媽永遠是你的后盾。”
宋唯眼圈酸澀,喉嚨也堵著,“謝謝爸。”
“你媽知道嗎?”
宋唯搖搖頭,“我沒跟她說。”
“打個電話,你要領完才說她該不高興了。”
“嗯。”
宋唯撥通電話,楊迎秋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響了兩聲后接聽,“唯唯?”
宋唯看一眼旁邊宋高逸,他拍拍她肩膀,無聲做嘴型:說吧沒事。
她鼓起一點勇氣,“媽,我想和陳橘白結婚。”
電話那頭好久沒有回應,宋唯以為她生氣,不安喚:“媽”
楊迎秋嘆氣,“唯唯,不要沖動,你不需要這么做。”
沖動是有一點,但是結婚這個事不沖動結不下來。
昨晚陳橘白讓她考慮,她要是真考慮,那不到兩小時她肯定后悔,但他答應了,那么這個結果輕易不會改。
“媽,他挺好,我現在其實有點期待,我覺得我們會幸福。”
楊迎秋又嘆一聲氣,“你如果想清楚那就結,不合適的話及時止損。”
“好。”
七點半,陳橘白發過來消息,說民政局八點半上班,他八點來接。
她回了個好。
八點,宋高逸下樓送她。
下過雪的小區白茫茫鋪滿積雪。
陳橘白沒想到宋高逸在,看看她又看看準老丈人,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局促。
宋唯站到他身邊,“爸,那我們走了。”
宋高逸沒接她話,對陳橘白說:“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很嚴肅,比那天她媽盤問好不到哪里去。
兩個男人走遠幾步,宋唯聽不清說話內容,她靜靜看向那個即將和她走入婚姻的男人。
他不知睡沒睡,但澡肯定是剛洗,她靠近時聞見清新的沐浴露味道,頭發也專門倒騰過,看著用了不少發膠。
衣服更加不用說,筆挺的西服套裝,條紋領結飽滿,跟平時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反正還挺帥氣。
有身材有顏值有錢有能力,性格也不錯,這個條件已經打敗她人生中出現過的99%的男人,這不是老公的最好人選?
他們沒說幾句,陳橘白過來,給她打開副駕駛門,“走吧。”
宋唯沖宋高逸揮揮手,上車。
安全帶一扣上,宋唯透過后視鏡看見還站在原地的宋高逸,淚就有點繃不住了。
這才領個證,又不是出嫁,怎么的就難受上。
宋唯深呼吸緩解情緒,旁邊人也許注意到,按下一條車窗縫。
冷風吹入,吹得人清醒。
從碧湖苑到民政局十三分鐘,一路無話。
抵達,車子停在路邊停車位。
開年第一天,民政局門口排著不少人,不知是結婚還是離婚,看起來熱鬧。
陳橘白熄了火,沒下車,“宋唯。”
宋唯轉頭,和他對視。
他說:“你現在還有后悔的時間。”
她問:“你呢?”
陳橘白從扶手臺找出戶口本和身份證。
宋唯低頭看這齊全的證件,露出笑,“你開車前怎么不問我后不后悔?非要到門口才問?”
他沒笑,唇線緊抿,“所以后悔嗎?”
宋唯沒回答他,開了車門,“走吧。”
結婚的人不多,二十分鐘辦好手續。
再出來兩本鮮紅結婚證在她手里。
不太真實。
重新坐上車,宋唯翻開結婚證看。
結婚照現場拍的,但意外的不錯,他比她高半個頭,她站他肩膀前面,畫面和諧。
就是沒什么笑容,當時陳橘白緊緊貼著她,她有點緊張,他看起來也緊張,表情繃著。
但總的來說還不錯,兩張臉足夠抗打。
她欣賞完照片,再去看下面他出生年月,比她大兩歲,生日是1月15日,剛過去不久,水瓶座,很符合他本人性格。
等看完結婚證上每一個字,合上,她這才發現車子沒開,一扭頭,直接撞進他晦暗眼神,里面裹挾著看不懂的陌生情緒。
宋唯躲了躲,把兩本結婚證放進包,邊說:“怎么不開車?”
陳橘白隱下溫熱呼吸,語氣平靜:“先去吃早餐?”
吃早餐也不是不可以,但宋唯這會還不知道怎么跟他相處,委婉道:“去公司吧,我都遲到了。”
他喉結上下滑動,最終什么都沒說,啟動車子。
來到公司樓下,宋唯解開安全帶,“你要上去嗎?”
“不上,我得去深城。”
“噢,那你去吧。”
她作勢要下車。
旁邊人急忙拉她手,悅耳聲線跟著落下,“宋唯。”
他經常叫她名字,但沒有哪一次讓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她莫名慌張,視線飄忽不定,好一會才轉過身,“怎么了?”
于是看見遞在跟前的戒指盒,宋唯心里略微驚訝。
昨晚三點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他哪里搞的戒指?
他打開戒指盒,挑出那枚簡約女士對戒,“我幫你戴?”
宋唯點點頭。
陳橘白牽過她右手,將戒指輕輕推入無名指。
宋唯想起不久前那個夢,她的婚禮現場,被驚醒前未完成的流程在這一刻實現。
但是,下一秒,她笑出聲。
宋唯舉起戴著戒指的右手,眉眼上翹,“大了。”
連夜加急讓人送的戒指,他并不知道她尺寸,只是覺得這個儀式要有,沒想到還是不合適,他見她眼含笑意,松口氣,“下次再給你換。”
“好。”她沒客氣,結婚戒指,當然得有。
敞開的戒指盒還有男戒,宋唯拿出來,“我也給你戴吧。”
他的卻又合適,小銀圈套在脈絡分明的指間,像禁錮世俗欲望的象征,從此一生一世唯有彼此。
宋唯感覺奇妙,不敢再看,“我走啦。”
他這次沒叫她名字,直接扣住她手腕,再越過來,擁抱。
清透嗓音拂過耳邊,“等我回來。”
她感受到他強勁有力心跳,“砰砰砰”,似乎要穿透她身體。
宋唯呼吸停滯,臉頰燒紅。
“嗯。”
直到坐在辦公室,宋唯仍然覺得不真實。
她伸手進包里,摸到那兩本小本本,再伸出來,確認:她領證了,結婚了。
手機彈出消息,陳橘白:【宋唯,這個婚結的倉促,你還沒見過我家人,我也沒給你正式的求婚儀式,很抱歉。婚姻是人生半道的選修課,我想拿滿分,請你相信我。】
宋唯看了兩遍,起身到窗前。
窗戶正對馬路,路邊那輛低調的奔馳剛剛打燈,從容匯入主干道。
她撤回目光,回復:【我也想拿滿分。】
九點多,辦公室外開始熱鬧,宋唯收心,拿出早準備好的開年紅包出去。
開工第一天,大家還沒從春節假期中恢復過來,宋唯也沒讓他們干什么活,打工人的假期綜合癥得緩一緩。
但效率高的首都公司不一樣,Andy電話如約打來。
昨天宋唯給她發了一些光年科技介紹,Andy今天依然來找,說明這項合作成功概率60%。
Andy新公司業務依舊集中在智能教育方面,這是宋唯的老本行,她甚至不用調研就能說出個一二三四。
“Andy姐,無論VR還是AR或者MR,創造的都是一個數字化的新環境,科學地理歷史所有學科,那些只能在學生們想象中存在的知識現在完全展現在他們面前,可以輔助傳統教育增強互動學習體驗,我記得沒錯您兒子今年剛上一年級,對于教育您應該比我有更深的體會。”
“不僅教育,咱們之前不是也做過培訓和資源平臺?這些同樣可以用。”宋唯說:“現在市場上已經有類似產品,Andy姐,等您看了競品分析報告,我相信您會做出準確判斷。”
Andy笑:“以前有你把關,我哪用看這些報告,現在可能還得我自己來做。”
氛圍輕松,宋唯也笑,“您說了,這次是為自己打工,看來是得辛苦點。”
“早知道當初不放你走。”說笑兩句,Andy問:“你們公司產品還負責業務?”
“沒有,有專門的業務團隊,不過Andy姐你要是選擇我們,我當然不能讓您失望。我晚點給您推業務經理聯系方式。”
“如果定下來,你能負責這個項目嗎?”
大方向上來說沒有問題,但具體怎么安排還得看江振東,宋唯沒給出保證,“Andy姐,我剛來,不確定能不能對接新業務。”
Andy沒為難她,要了聯系方式之后結束通話。
當天下午四點,宋唯被叫到業務部門開會,是Andy所屬公司幸福教育科技公司的項目立項碰頭會。
非正式會議,會議室里人不多,但職別都不低,業務總監蘇貢,技術經理單開誠,旁邊電腦還開著騰訊會議。
宋唯和他們都不熟,先打招呼和介紹自己。
蘇貢看著四十出頭,油背頭,啤酒肚明顯,“江總幾次說起宋經理,今天總算見到人。”
宋唯坐對面,含笑回:“期待與您一起共事。”
單開誠只瞥她一眼,敲敲桌子,有些不耐煩,“蘇總,有什么事快說,活多著呢。”
“你們什么時候活不多,還著急這一時半會。”蘇貢懟他,但也快速進入正題,對著空白的騰訊會議問:“褚總在嗎?”
電腦傳來一道干凈男聲,“在。”
姓褚,宋唯明白,這位應當就是祝清翡看中的技術部負責人了。
蘇貢繼續:“褚總,今天首都那邊一家公司說想與我們合作一個智慧教育項目,我初步評估覺得可行,來問問你意見,相關資料已經發你郵箱。”
那邊響起鼠標點擊聲,估計是在瀏覽文件,五六分鐘后屏幕上探出來個頭,“我記得我們前年做過一個類似項目?”
宋唯看清人,容貌清俊帥氣,她暗嘆兩聲,能扛得住線上會議室死亡攝像頭的人現實中肯定更加不賴,怪不得祝清翡會喜歡。
蘇貢說:“是的,但前年那個項目由于合作方資金短缺無疾而終,現在傳統教育培訓市場低迷,獨立體驗式教育短缺,可以做。”
褚奇:“什么公司?”
“幸福教育科技,去年成立的一家新公司。”蘇貢面向宋唯,“宋經理,這是你帶來的客戶,你跟褚總介紹介紹。”
宋唯沒問他怎么知道,從容回答:“褚總,幸福教育科技是我前上司Andy創立的新公司,Andy從業經驗豐富,智慧教育她做了近十年,推入市場產品以及行業解決方案二十來項,可以說首都將近三分之一相關資源都在她手里,但是我離開時新公司尚未成立,資質水平還有待進一步評估。”
深城某酒店,陳橘白從褚奇身后經過,褚奇順便扭頭問:“陳總覺得怎么樣?”
陳橘白沒聽,但這會還有點時間,“什么?”
宋唯聽見熟悉聲音,抬頭看投影,于是看見褚奇身后只有身體入框的男人,半截條紋領帶她早上剛見過。
她微愣,臉沒來由地發紅。
蘇貢推她上,“宋經理,你跟陳總匯報。”
宋唯硬著頭皮,將來龍去脈復述一遍。
陳橘白聽見宋經理這三個字才望向電腦屏幕,會議室攝像頭模糊,他只能看見她小小一個身影。
但電腦里傳出的聲音條理分明,觀點不偏不倚,陳橘白聽明白,“蘇貢的意見呢?”
蘇貢:“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小項目,而且之前有過經驗,可以拿下。”
“單經理呢?”
單開誠:“沒問題。”
“那就繼續推進。”
會議到這里結束,但褚奇忘記退出線上會議室,倆人對話傳過來。
“聽說晚上畢總設的宴在個高級會所,他們玩得可花。”褚奇聲音里都是好奇與戲謔,“陳總今晚悠著點。”
沒來得及聽見回復,蘇貢趕緊結束會議。
宋唯:???
玩很花?悠著點?
好啊陳橘白,領證第一天就玩很花?怪不得呢,馬不停蹄就去深城。
宋唯心想完了啊,他該不會是那種表面看起來老實實質上玩很花的吧?
果然閃婚有風險。
三人走出會議室,蘇貢打斷她胡思亂想,“宋經理,合作談下來后你來跟進這個項目。”
宋唯:“江總那邊?”
“江總說了,你可以。”
她只好應下。
蘇貢叫住急急往前走的男人,“單開誠,急著去投胎呢?”
單開誠不耐,“還有什么事?”
“你之后和宋經理對接,態度好點。”
單開誠再瞥她一眼,點點頭,走了。
蘇貢無奈對宋唯說:“咱們的技術大佬們走路都橫著。”
宋唯心里贊同,面上應和:“技術確實比較忙。”
開年第一天,接下新任務。
宋唯回到辦公室,想了會,把姚妙旋叫進來。
A組現在在跟兩個項目,紀瑤和董瑞成幾個手里都有活,只有姚妙旋空閑。
先前李澄跟她說過,姚妙旋家里有點錢,千金小姐脾氣大,跟周圍人相處都不太行,所以跟她做事只談工作就行,別想著拉近關系。
宋唯看向眼前打扮精致的女孩,脖子上的項鏈,手腕上的手鏈價格都不菲,下巴微微抬著,眼神不屑,看來千金脾氣確實不小。
她也就公事公辦,“妙旋,我們組接下來準備接個小項目,你來做。智慧教育方向,你這幾天先熟悉市場,等合作簽好再準備下一步工作。”
“智慧教育?市場飽和了吧?”
“你從哪里得出來這個結論?”
姚妙旋噎住,嘴很硬:“都做爛了。”
“我只看報告。”宋唯態度便也硬起來,目光如炬,“市場調研,競品分析一起給我。”
姚妙旋看她一眼,轉身出去。
六點下班。
宋唯回家,沒想到有意外之喜,宋高逸和楊迎秋都在,一進門就聞見飯菜香。
宋高逸拿著鍋鏟從廚房出來,“下班了?”
楊迎秋也出現在書房門口,“小陳沒跟你回來?”
“”宋唯沒弄清什么情況。
楊迎秋皺眉,“今天怎么也是個好日子,小陳怎么不一起回來?”
宋唯看著飯桌上已經完成的三道菜,終于明白這是要為他們慶祝,她有點尷尬,“他出差了”
“出差?這個點出差?”楊迎秋眉頭擰更深,“你給他打電話。”
現在六點多,說不定人家已經在某高級會所瀟灑,宋唯為他捏把汗。
電話撥出去,宋唯抬眸看楊迎秋臉色,嗯不太妙。
陳橘白你好自為之吧。
電話接通,宋唯再看了眼楊迎秋,對他說:“我媽找你。”
那邊陳橘白和褚奇在去會所路上,他心臟一緊,“嗯。”
楊迎秋接過電話走到陽臺,語氣沒有面上表情那么嚴肅,“出差了?”
“是,在深城,過兩天能回去。”
楊迎秋自然不是真生氣,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宋高逸那性子肯定當好人,壞人只能她來當,“小陳,你們這個婚結得實在太兒戲,你父親同意了嗎?”
“他不知道。”
“那你能保證唯唯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不會,我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說得好聽,她現在就已經受天大的委屈,什么都沒有就稀里糊涂嫁給你,明媒正娶,她沾哪個邊?”
陳橘白坐正,“阿姨,等我回去,儀式、彩禮、婚禮這些都會一一補給她,您放心。”
楊迎秋緩和些,再說:“小陳,我不管你因為什么和唯唯結婚,既然結了婚你該承擔起你的責任,愛她護她,我今天也把話放在這里,以后她但凡在我面前掉一滴淚,你別想再見到人。”
“是,您放心。”
楊迎秋也怕嚇到人,溫下聲:“回來之后來家里吃飯。”
“好的阿姨。”
“還叫阿姨?”
陳橘白停頓一會,艱難發出那個十幾年沒說過的單音節,“媽。”
“那先這樣,你忙。”
“嗯。”
電話掛斷,陳橘白按下車窗,窗外十幾度的風卻一點沒吹散他身上更熱的溫度。
身邊褚奇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一為聽到的電話內容,二為此刻他臉上緊張到出汗的神情。
他懵懵問:“這是?”
陳橘白目視前方:“丈母娘。”
“”
褚奇睜大眼,還想再說點什么,隔壁又接起電話,但這回不緊張了,聽著還很溫柔:“怎么了?”
先前楊迎秋關著陽臺門說話,宋唯沒聽清內容,但聽見聲音不小,這會回到房間,壓著嘴角笑,“我媽是不是訓你了?”
“沒有,只是交代點事情。”
還沒有,第一次見面楊迎秋就沒什么好臉色,她到底怕倆人有矛盾,在中間解釋:“我爸媽以為我們今天會回家,特地買菜做飯,”宋唯說到這里停住,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想慶祝,你正好不在,才打的電話。”
“我媽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今天嫁給你了,她估計心情不好,要是說了重話,你別放心上啊。”
電話里女人語氣放柔,有點哄人的意味,陳橘白嘴角勾出弧度,“沒說重話,是我不對,應該先給她打個電話。”
畢竟陳橘白低眸,掩去眼內淡淡笑意。
確實娶了人家掌上明珠。
“等你回來吧,我爸叫我吃飯了。”
正要應,又聽見那邊淺得幾乎聽不見的一聲,“陳橘白,新婚快樂。”
隨后通話迅速結束。
十秒鐘后,車里褚奇接連爆出幾個感嘆詞,再根據他單方面聽見的電話內容推測:“不是,你他媽什么時候交的女朋友?準備結婚?”
陳橘白看過來,糾正:“不是女朋友,我結婚了。”
第16章
褚奇覺得這個世界瘋了,大瘋特瘋,“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
“所以你昨天急急跑回去就是為這個事?”
“不是。”陳橘白想了想,說:“結婚是意外。”
“你女你老婆是之前的相親對象?”
陳橘白聞言雙眸探來,似乎在為這個稱呼驚訝,右手握上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輕輕轉動,半分鐘后,點點頭,“嗯。”
褚奇看他那表情,當真好奇起來,“真是之前那個啊?回去出來見見唄。”
男人已經恢復如常,“見面的話我得問問她。”
褚奇搖頭,嘖嘖兩聲,“想不到啊想不到,咱們陳總搖身一變成為已婚人士了,稀奇。”
陳橘白不再理他。
車子抵達會所門口。
智睿公司規模體量都比光年要大,他們今天過來又是客場,晚上必不可免要喝酒。
陳橘白創業以前滴酒不沾,這么幾年下來酒量見長,能應付過去。
包間里畢總一行已經到,倆人跟在服務員身后進去,褚奇立即彎腰道歉:“抱歉畢總,第一回來深城,差點找錯地方。”
室內昏暗,煙霧繚繞,正中一個抽雪茄的男人看過來,看了倆人三四秒才微微露出笑意,“來了就行。”
說罷對身邊人介紹,“朱總,這就是南安光年科技陳總和褚總。”
這個朱總不在意料內,陳橘白和褚奇交換了個眼神,不明所以。
朱源同樣用審視目光打量他們,語氣并不客氣:“這么年輕?”
“是吧,我看資料時也震驚。”畢旭堯面向陳橘白,“沒記錯的話陳總今年28?”
“是的畢總。”
褚奇笑道:“做技術嘛,還是年輕點有干勁,畢總朱總你們說對不對。”
“沒錯。”朱源轉頭和畢旭堯說:“我就愛用剛畢業的小年輕,有想法有沖勁還能調教。”
這句話“調教”兩個字重音,意有所指。
畢旭堯笑:“是,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咯,咱們老了。”
倆人還站著,無人讓落座,陳橘白和褚奇再次對視一眼,明白過來什么。
今天這頓飯怕不是那么好吃。
沙發上的人聊完幾句,仿佛才發現站在旁邊的人,“陳總褚總,遠來是客,今晚盡管玩。”
一坐下,朱源遞過來兩根雪茄,陳橘白不抽煙,但沒拒,任由身邊服務員點燃,只夾在手里,沒動。
褚奇比他更適合這種場合,煙抽起來,借機攀談,“先前沒見過朱總,還不知道您”
朱源朗聲笑:“手里有個小公司,做智能科技的,這不是聽說畢總有個項目,我過來爭取爭取,也跟你們學習學習,你們南安的公司個個都不可小覷啊。”
陳橘白和褚奇今晚第三次交換眼神。
他們和智睿公司的項目年前已經達成初步合作意向,過年這段時間也把方案和協議擬得七七八八,就等明天確認細節和價格完成簽約。
這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智睿主動放出的程咬金。
大家都不是商場新人,朱源這一句更是把情況擺到明面。
跟他們搶也許是其次,給下馬威、壓價才是根本。
褚奇再看過去時心里已經罵了千百遍,兩個老狐貍,陰的明的一起來是吧。
但臉上笑容燦爛,“您說的哪里話,我們才要跟您和畢總學習,我和陳總這一趟來可不能空著口袋回去。”
朱源挑起眉,略帶警惕問:“怎么,還有別的合作?”
褚奇不設防,想著表明態度,“沒有,我們可是專門為智睿而來。”
朱源立即笑,“那我壓力大了啊。”
畢旭堯在另一頭說:“行了,別聊了,今天可不是來聊生意的。”
他拍拍手,旁邊照顧的服務員立即上前來倒酒,藍帶馬爹利,不貴,但度數不低。
畢旭堯主動舉起一杯,“陳總褚總,你們是客,我這個東家敬你們一杯。”
倆人跟著舉杯,“合作順利。”
褚奇喝酒上臉,喝完三四輪臉已經有些紅,陳橘白不上臉,看著鎮定,朱源說:“陳總好酒量,年輕人還是得像你這樣,里里外外都有能力。”
說著又讓服務員倒酒,陳橘白在杯口攔了攔,聲線略沉,“明天還得談正事,朱總,我們慢點喝。”
朱源朝畢旭堯一笑,“畢總,那我是不是也得悠著點,明天萬一醒不來那這合作機會不是白給陳總了?”
畢旭堯意味深長看了眼陳橘白,而后道:“你要是真喝倒了,那確實技不如人,我得重新考慮考慮。”
朱源杯子立即碰向陳橘白的,“來,陳總,今天我們就先較個高下。”
陳橘白擰起眉,三四秒,抬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包廂里人漸多,擁擠嘈雜,勸酒聲不斷。
這場景不免讓褚奇想起創業初期,那會幾個年輕人稚嫩但血氣方剛,一開始喝個三四兩白的就頭暈眼花,每回都得抱著馬桶吐,后來一斤不成問題,飯局結束步履還穩。
他們靠著一杯一杯的酒拿下不少單子,這才有今天。
褚奇幫著擋下幾杯,不過人家明顯只沖陳橘白來,火力炮轟,又三輪,褚奇湊到陳橘白耳邊,“差不多行了,還真跟他喝啊。”
不上臉的人耳根已泛紅,視線微蒙,“快了。”
十分鐘后,褚奇明白這個快了是什么意思,對面朱源沒撐住,先倒下。
畢旭堯大概覺得沒意思,發話結束這一局,“是我小看陳總,那咱們明天見。”
陳橘白意識看著尚清醒,沉穩回應,“明天見。”
飯局散場,人走完,褚奇松口氣,“可算結束。”
陳橘白搖頭,聲音淡淡,“明天才是戰場。”
“這畢總真不是人,我們得想想辦法。”褚奇一抬頭,看見男人拿起西裝出去,他趕緊跟上。
陳橘白沒走多遠,直接拐彎進到會所衛生間,門一關上,褚奇聽見抑制著的嘔吐聲,一聲又一聲。
他心里嘆氣,卻無可奈何。
如今光年雖小有成色,但仍被人拿捏,遠不到成為主場決定勝負的地位
回到酒店已經十二點多,吐完,又被路上冷風一吹,酒勁過半。
陳橘白坐在沙發上,頭有點暈,但還沒睡意。
明天這個朱總大概率還會出現。
深城政府要推進醫療設備改革,VR/AR/MR是改革重點,現在即將開始第一次招標,智睿公司技術不成熟,因此需要尋求外部合作。
光年同樣無法獨立投標,合作是開發這個市場的優先方式,也為以后醫療方面的研發打下基礎,所以無論如何得拿下。
今晚畢旭堯試探明顯,又是派同行又是勸酒
陳橘白閉上眼,回想這一晚所有細節。
腦海閃過什么,他翻開通訊錄,接連撥出兩通電話。
結束通話,01:12。
陳橘白靠上沙發背,揉捏眉心。
沒多久,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微信,下滑一頁跳過各種公司群,找到某個對話框。
對話停留在晚上六點多的兩則通話,一則四分鐘,一則一分零幾秒。
陳橘白遲疑著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可時間又太晚,最終拿著手機的手下垂,他重新閉上眼。
沒退出的界面可能誤觸到什么,寂靜如許的酒店房間傳來一聲溫溫柔柔的:“喂?”
再抬起手機,微信對話框已經變成通訊界面,陳橘白沒反應過來這通電話怎么撥出,先回應:“是我。”
“我知道是你。”電話里聲音悶悶,像是在被窩里,“還沒睡?”
陳橘白:“沒有,剛回來,你呢?”
“我也沒睡。”
那邊宋唯翻了個身,結婚領證,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誰能睡得著。
陳橘白溫聲:“肚子還痛嗎?”
“不痛了。”宋唯想起今天開會聽見的話,又聽到他跟平時不一樣的沉重氣息,像是在耳邊低靡,粘稠低啞,她小心問:“今晚應酬啊?”
“嗯,跟明天的合作公司。”
“喝了很多酒?”
陳橘白沒說實話,“一點點。”
“不舒服嗎?”
“還好。”
“好吧。”宋唯想到什么,抿著笑問他:“那玩得花不花?”
“嗯?”
她不至于只聽一句話就不信任他,本來是調侃,但他好像不懂,宋唯癟癟嘴,不問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掛斷后一兩分鐘,陳橘白反應過來,給她發消息:【沒玩,只喝酒。】
那邊回的表情包,一個小女孩做了個“噢”的表情,很可愛。
男人往后靠,緊繃一晚的身體終于得以放松。
早上離開南安,四五個小時車程,下午和褚奇核對項目細節,晚上又是一整晚的應酬,眼下夜深人靜才有時間整理關于和她結婚這件事。
不僅外人覺得驚奇,他自己也沒緩過來勁。
從小到大,陳橘白沒對婚姻有過幻想,每一個階段他都有明確任務,以前是學習,現在是掙錢,也許在實現財富自由達到一定的人生高度后才會考慮和一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
和宋唯相親是意外中的意外。
這個意外動搖了他人生根基,讓他搖擺不定,甚至在理不清是喜歡她這個人還是渴望某種氣味時不由自主地想要與她聯系,建立關系。
他自覺不是宋唯的最優選,也沒自信說因為這場相親而和她能有什么結果,可這一切就這么猝不及防發生,又像是順其自然,他們領了證,成為夫妻,從此人生開啟新階段。
今天是結婚第一天。
他不可否認,此刻心底愉悅,勝過過去十幾年每一瞬間。
陳橘白望向白色天花板,失了會神,然后重新找到她的微信,點進個人信息。
“宋唯”兩個字退格刪掉,換成“老婆”。
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三四秒,按下確認鍵。
最后置頂對話框
第二天上午十點,陳橘白和褚奇抵達智睿公司辦公樓。
褚奇還在為昨晚罵罵咧咧,“要不是我們這邊市場沒打開,它智睿算個屁。”
陳橘白沒說話,踏進電梯。
“今天這個畢旭堯肯定要搞事情。”褚奇認真說:“我昨晚想了想,他應該要用朱源那公司跟我們壓價,我們不能讓步,我們只要退一步他們就以為我們好欺負。”
男人終于開口,聲線沉穩:“褚奇,你今天負責賣慘,我們一步不讓。”
正中褚奇下懷,“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情況跟他們料想的差不多,有了昨晚前奏,畢旭堯想多要五個點,褚奇演技上身,如泣如訴訴說光年艱難發家史,最近市場艱難入不敷出等等。
畢旭堯最后答應只加三個點。
褚奇接受到身邊男人眼神,果斷說:“畢總,原本的合同我們已經做了讓步,這三個點我們真的無法接受。”
畢旭堯臉色變得難看。
一直旁觀的陳橘白出聲:“畢總,我們回去想想,您也多考慮,現在的方案是互利共贏,再讓三個點我們無法生存。”
倆人起身要走,畢旭堯在身后咬起牙,最終不甘笑說:“好,咱們都再想想,我讓項目部重新評估,不過今晚的飯還是我來請,陳總褚總遠道而來,我得招待好。”
陳橘白:“抱歉畢總,晚上正好約了這邊的一個老朋友吃飯,下次。”
“行行行,那之后咱們簽完合同再慶祝。”
離開智睿,褚奇疑惑不已:“我們今晚約了老朋友?”
陳橘白告訴他:“對,昌巖科技,回去準備資料。”
褚奇腦子慢半拍,隨而“靠”一聲。
那家最大的醫療器械公司!行業龍頭!智睿雖然也不小,但遠比不過昌巖。
光年在醫療領域的技術還是起步階段,壓根沒想過能和昌巖合作。
他趕緊跟上追問。
陳橘白一五一十跟他說。
畢旭堯看起來掌控全局,但昨晚談起工作時露出過緊張,加之一連串著急動作,陳橘白意識到他們可能漏掉某些重要信息。
他昨晚回去后聯系在昌巖工作的學弟,這才知道昌巖科技同樣準備投標的“領航計劃”項目沒談攏,現在正在尋找新的合作對象,這件事還沒幾個人知道。
他又聯系關系較好的老師,通過他和昌巖科技負責人接上話,得到今晚自薦的機會。
光年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不在昌巖科技合作名單里,自薦成功幾率不高,但他要爭取。
說起來多虧畢旭堯這一通幺蛾子,要是他按照約定簽完這個合同,他們也許會錯過這個機會。
陳橘白也做好放棄智睿的打算,今晚的見面是孤注一擲。
褚奇一聽,打上雞血,“太好了,我早看智睿不爽!”
倆人回酒店,午飯直接送進房間。
知己知彼,他們得做好準備
周六是假期補班,越臨近下班,辦公室越躁動不安。
七樓里間,宋唯翻著面前資料,好看的眉頭越皺越深,最后實在不忍看,合上本子。
她平時不太生氣,也很少對團隊成員發脾氣,這會克制著:“報告有點亂,重點要點不清,我等會發你一份提綱,你按著重新做,不用著急交給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姚妙旋不滿:“之前的競品分析都是這樣做的,李澄姐從來沒說什么。”
宋唯頭痛,依然耐心說:“澄姐跟我的工作方式不同,我比較看中同類市場競品表現,取長補短,差異化研發運營,這是一款產品能夠在市場立足的基礎。妙旋,我記得先前你說過智慧教育已經做爛,但是你的報告里沒有任何一項數據能夠支撐這個結論。”
“這樣行不行,你只要讓我看到‘做爛’的數據,我推掉這個項目,你不用再跟。”
姚妙旋聽著前半句還有些不以為然,一聽后半句,晶亮雙眸立即放光,“真的?”
宋唯點頭,“真的。”
姚妙旋抱著文件夾,抬起下巴,“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
“沒問題。”
小女孩信心滿滿離開,宋唯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她想起自己初入職場,那時候都夾著尾巴做人卑躬屈膝的,哪像她這么硬氣。
宋唯搖搖頭,啞然失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下班時間一到,門口探進來個頭,祝清翡心情似乎不錯,“宋經理,下班,請你吃飯。”
今天應該是陳橘白回來的日子,但是她下午發的消息他還沒回,宋唯不再管他,收拾東西下班。
附近商場新開了家東南亞菜,祝清翡拉著她直奔過去。
點好菜,祝清翡憂傷浮于表面,“這都上班幾天,我還沒見到褚奇,真是難過。”
宋唯說:“他在深城。”
“你也知道?”
“有天開會,他在線上會議室。”
祝清翡:“對,我聽技術部同事說他和陳總去談項目,年還沒過完,初六就出發了。”
宋唯默默喝茶。
“說實話,我覺得陳總真挺努力的,我好幾次加班回去都看見頂樓的辦公室亮著,你說他們都這么有錢了為什么還這么拼?他們是在玩什么游戲嗎?”
宋唯覷她:“你會嫌錢少?”
“倒也不是,但我要是有那么多錢我肯定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啊,而不是繼續當牛做馬。”祝清翡不得其解,“可能是我這等沒有理想之人所不理解的吧,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平。”
宋唯想起之前面試看見的那些價值觀,“打造人類觸手可及的夢幻世界”,光年,所以這是他的夢想嗎?
祝清翡已經跳到其他,“但我說啊,他們幾個高層之間關系是真好。”
宋唯掀起眸子,眼里有好奇,“怎么說?”
“陳總和褚奇是大學同學,他們不是比我大兩屆嘛,那時候他們可風光了,計算機學院風云人物,各種比賽第一手到擒來,哪都能聽見他們名字,后來就是倆人一起創業了。”
“管我們的副總凌耀治,他是參股股東,也是幾個高層里年紀最大的,你別看凌總平時不著調,但能來事,也細心,產品運營業務都得經他手,聽說以前也是個厲害人物。”
“還有另一個副總卓婉,你見過沒,負責人事行政公關,聽說是陳總親自去挖的,怎么挖的不太清楚,反正人家就從世界五百強跳來我們這。”
“咱們公司股東還有位資本大佬,只出錢那種,平時不常來公司,我也沒見過。”
“你以為陳總和褚奇能那么放心大膽出去呢,這幾年公司架構一點點搭起來,總監經理主管,哪個不是一層一層套一層。”祝清翡忽然感慨,“唯唯,我總感覺陳總在建一個王國,開疆拓土一點點擴張版圖,不斷探索不斷往前,所以我跟你說光年指日可待一點沒錯。”
宋唯不知如何回應,她現在還是半個局外人,但慢慢認可這句話,光年現在確實是在開疆拓土。
“所以啊,唯唯你加油努力,趕緊把陳總拿下,連帶讓我吃香喝辣。”
祝清翡這幾年感情經歷空白,宋唯不免好奇褚奇到底有什么魔力,“你該不會大學就喜歡人家吧?”
對面女人面色即刻僵住,宋唯知道自己猜對了,“還真是啊?”
祝清翡少見的扭捏起來,“也不算吧唯唯,我覺得我慕強,我喜歡有能力的人。”
宋唯下意識脫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喜歡陳橘白?”
“不知道,感覺?陳總雖然也牛逼,但我對他只是崇拜,但一看見褚奇,我就會心跳加速臉紅發熱。”說到這里祝清翡問:“你看見陳總有這種感覺嗎?”
“沒有。”
“算了我估計你應該是沒有,我覺得我現在跟那些十七八歲小姑娘差不多,這叫暗戀吧?”又哀嚎:“單相思實在太難了。”
她平時也算半個女中豪杰,可在公司見的幾次面她愣是沒敢上前和他說話,工作交集又少之又少,于是這半年只能望梅止渴。
宋唯沒有暗戀過誰,不能感同身受,但理解,她斟酌了會,說:“過兩天看看有沒有時間和褚奇一起吃飯,你一起。”
祝清翡拿茶壺倒茶,不太在意,“別了吧,說是那么說,但你和陳總八字還沒一撇,我為了自己讓你跟陳總說這些,我還是人嗎?”
“”宋唯不想瞞著好朋友,她捧著杯子,吞吞吐吐:“其實不算什么事,那個清翡我和陳橘白結婚了,他們是好朋友,我覺得我們后面估計得見一面的,而且現在又都是同事,一起吃頓飯也沒什么。”
今天不像那天開車,祝清翡聽清楚了,雙眼睜大:“宋唯!你說什么!你再跟我說一遍!”
宋唯知道她想聽什么,低著頭重復:“我和陳橘白結婚了,前兩天剛領的證。”
說完,好一會沒動靜。
宋唯一抬頭,看見對面“喜極而泣”的臉。
她笑:“你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震驚,驚訝,詫異,然后是為她開心,祝清翡消化完情緒,直接拉開椅子過來抱她,又哭又笑,“嗚嗚嗚,唯唯。”
“哎呀,周圍都是人。”
祝清翡不管,“嗚嗚嗚太好了,我能當伴娘了,褚奇應該是伴郎吧?”
“”
接下來一個小時,宋唯回答了她各種各樣離譜問題,甚至以后小孩叫什么名都提前規劃好,她整個無語。
吃完飯才看見陳橘白回的微信,說行程有變,可能需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回到小區,宋唯在樓下徘徊十來分鐘,決定給他打電話。
這個婚結的匆忙,但以后要是一起過日子,總要相互走近的,她不矯情,愿意主動靠近他。
但很可惜,連打了兩個都只有“嘟嘟嘟”的忙音回應。
宋唯看著自動結束撥通電話的界面,舉起拳頭哼他,是你不接電話的,可不能怪我!
然后又望天嘆氣,結婚之前不就知道他工作忙碌,所以今天都是自找的,認命吧宋唯。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他才回復,將近12點,他解釋原因,說晚上和意向合作公司吃飯,剛到酒店,解釋完跟著一條:【晚安,早點休息。】
宋唯還沒睡,雪花跳上床在她面前晃悠,她將鏡頭對準小貓,拍了個小視頻發過去。
【晚安。】
宋唯點點雪花腦袋,臉頰露出兩個可愛小酒窩,“晚安小雪花~”
和昌巖科技的合作不容易,陳橘白靠老師的關系成功拿到入場券,但接下來是一場巨大的游說戰,他們需要拿出實力讓昌巖相信光年有實力有技術。
見完對方負責人,陳橘白和褚奇在酒店待了整整三天,加班加點趕出來基礎應用模型。
中間畢旭堯聯系過,陳橘白不欲跟他周旋,也沒有再吊著他,直接挑明。
畢旭堯氣急敗壞,“你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在深城你們什么都不是。”
陳橘白只回一句話:“畢總,看輕我們是你做過的最錯誤決定。”
第四天到昌巖總公司匯報,昌巖技術總監親自接待并聽完他們三個小時的展示。
離開時對方客氣說需要評估,有結果會再通知。
褚奇問今晚要不要請這總監吃飯,陳橘白看了眼手表,快十二點,還可以坐下午的車回南安。
“不用請,這不是一頓飯能解決的事,我們已經做完我們該做的。”
褚奇以為他累了,“也是,這幾天都不怎么睡,等會回去好好睡個覺,明天再回。”
男人直接拒絕這個建議,“我下午回。”
“???”褚奇看那離開的高大背影,懂了,人家這新婚燕爾的剛領證就分開,好幾天沒見,可不著急嗎?
下午一點的高鐵,收拾好行李直接出發高鐵站。
五點左右抵達南安,褚奇叫車,“你去哪?”
“先回公司。”
褚奇嘖道:“這個時候不著急回家見老婆了?”
陳橘白睇去,褚奇瞬間收聲。
光年六點下班。
宋唯五點四十收到消息,說陳總要看幸福教育那個項目的材料。
她吃驚不已,問聯系她的總經辦助理小許:【現在?】
小許:【對現在,陳總急要。】
【他回來了?】
小許:【是的,剛到。】
宋唯腦袋不斷冒問號:他沒說今天回啊?剛到就要看材料工作?他還是人嗎?
這幾天幸福教育的項目已經簽完合同,宋唯這邊開始著手工作,手里資料完善,她拿過幾個文件夾,上樓匯報。
等電梯時恍惚記起來,是誰跟她說過陳橘白不管業務產品的事來著?
出電梯也沒想到,她只感嘆他精力真是強。
總經理辦公室在22樓,她沒上去過,電梯門打開,入目先是總經辦。
宋唯跟坐在外面的一個小姑娘打招呼,“你好,我是產品一部經理,我叫宋唯,來給陳總送材料。”
小許上下打量人,然后微微一笑,“宋經理你進去吧,陳總在。”
“謝謝。”
宋唯來到辦公室前,門開著,她敲了敲,里面傳來一聲“進。”
辦公室不算大,但應有盡有,辦公區會客區,會客區后還有兩間小房間,估計是休息室和衛生間。
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常常睡辦公室,現在一看,這辦公室可不就是一套小房子?就差個廚房了。
宋唯目光收回,重新落在男人臉上。
眼底一層淡淡暗青,輕易看出連續加班幾天的疲憊。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確實忙,聯系也不多,但每一次通話他都會很清晰地告訴她他手里忙的事,下一步做什么,大概什么時候結束。
上一次聊天是前天晚上,他說快忙完了,等匯報結束返程,預計是明天,現在算提前回來。
她不好意思關門,只能走近去,壓低聲音問:“怎么突然回了,不順利?”
陳橘白瞳孔聚焦在她身上,“很順利。”
他起身繞出來,站她對面,垂下眸,“晚上去你家吃飯?”
男人個高,宋唯微微仰頭,“可以,但我得先問問我爸媽有沒有空。”
“好,我們再找個時間去姑姑家,商量一下彩禮婚期這些事情。”
不是上來匯報工作的嗎?怎么說起這個
領完證后緊接著分開好幾天,宋唯都快忘記還有這些事,她胡亂頷首,“嗯,這個晚點說,我先跟你匯報工作。”
陳橘白嗓音克制:“不用。”
相對而立,一上一下目光相撞。
他眸光溫熱,純粹的黑暗里深不見底。
宋唯覺得不太自在,扭過頭望向窗外。
22樓的風景比7樓好,一整面落地窗外高樓林立,南安城景一覽無遺。
靜寂間垂立的右手傳來一陣細膩溫熱的皮膚觸感,似有若無的酥麻直達心底。
她下意識一縮。
二月上旬,南安還是冬天,可眼下怎么熱浪撲面。
門外同時傳來不合時宜的腳步聲,宋唯心慌,低頭間看見他還未收回的,想牽她的手。
她聲線俱亂:“不匯報,那我走了。”
第17章
宋唯回到辦公室,坐了兩三分鐘才給宋高逸打電話,“爸你今晚加班嗎?”
宋高逸:“可能要一會,怎么了?”
“沒事,陳橘白回來了,問要不要來家里吃飯。”
“那行,我現在回去買菜,小陳喜歡吃什么?”
“”不是要一會嗎?這變得可真快,“我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
“快問問,就這樣啊,我往回去了。”
“”
她又給楊迎秋打:“媽,你今晚加班嗎?”
“加。”
宋唯不知為何松口氣,她還挺怕他以新身份出現在她家,“好吧。”又怕丈母娘對新女婿有意見,補充:“陳橘白回來了,本來想著今晚來,那下次吧,等你有空。”
楊迎秋立即改口:“下次什么時候,他不敢見我?”
“不是”
“我現在回去。”
“”
宋唯聽著通話結束的忙音,懷疑世界。
她上初二那年發高燒,楊迎秋學校有個什么迎檢,一晚上沒回來,要不是宋高逸在她可能小命嗚呼。
還有宋高逸,那些看不懂的研究是他的命,高考結束說好帶她去旅游,最后因為工作也沒去成。
這倆人永遠事業第一,現在為了陳橘白說回就回?
他就那么重要?
有點酸,宋唯給某人發消息:【我爸問你喜歡吃什么。】
他很快回,回得具體:【上次叔叔做的糖醋小排很好吃。】
宋唯:【行,我跟他說。】
陳橘白:【我現在下樓,一起回去。】
他以前還會用問號,現在直接一個句號,呵,男人。
辦公室外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宋唯小心避開人群去地下停車場,找到他車輛之后再貓著上車。
駕駛座男人非常不理解,“你在躲什么嗎?”
“沒躲什么呀。”
身旁安靜幾秒,宋唯扭過頭,聽見他神色與語氣皆鄭重說:“剛剛的事很抱歉,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會避免。”
從二十二樓下來后她差不多忘記這個事,他現在突然提起她又有點羞了。
她當時很懵,懵著逃開。
倒也不是因為他,而是活了二十幾歲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她還沒牽過哪個男人的手呢,那感覺太陌生。
宋唯假裝系安全帶,聲音都小不少,“沒躲”
她找半真半假的借口,“公司不是不讓談辦公室戀愛嘛。”
陳橘白瞇起眼,“什么?”
宋唯哪好意思再說。
說到底他們也沒談戀愛。
他只是沒反應過來,但聽清了,“禁止辦公室戀愛?我不太清楚這個,明天問問。”
宋唯啞然,“你這個老板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
“”
他一本正經說:“明天我跟人事行政說說,取消這個規定。”
“別呀,又沒什么。”
陳橘白看著她,眼里頗認真,“要取消的。”
宋唯移開眼,“隨便你,反正跟我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
“我們我們又沒談戀愛”宋唯話語吞吐。
“那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他身上氣息忽然壓迫,宋唯臉漸紅,耳根也熱,“我爸估計買好菜了,快回去吧。”
少頃,身邊人撤回視線,宋唯無聲呼氣。
什么什么關系,不太熟的夫妻關系。
二十多分鐘車程回到,下班時間,小區人來人往菜香四溢,煙火味濃。
宋唯想了一路,下車之前叫住人,看著他說:“陳橘白,我剛進公司,而且說到底我進公司你也幫了一點忙,雖然那時候你可能沒私心,但是如果我們的關系公布出去多多少少有點影響。”
“我還挺喜歡光年挺喜歡我們部門的,我想好好工作,不希望有其他因素影響別人對我的判斷,我們結婚這件事等我工作穩定再公布好不好?”
他看著她,目光深沉,好一會才緩緩回:“可以,婚禮呢?”
“婚禮晚點再辦,我來跟我爸媽說。”
“好。”
說到底她是為了自己,宋唯有點愧疚,解釋:“不是不辦不公開,是晚點。”
女人紅唇緊抿,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握得緊緊,陳橘白看出她的愧疚,“沒關系,我明白。”
他說完從扶手箱拿出個紅絲絨盒子。
宋唯抬眼,“這么快?”上次之后他問過自己尺寸,可他才回來就拿到了?
“讓人送到辦公室的。”
“噢。”
“幫你戴?”
不是領證那天心情玄妙,宋唯哪好意思,直接拿過盒子,“不用,我自己戴。”
他看她一眼,隨后準備要下車,但宋唯還有話沒說完,急急拉住他手,又快速松開,“還有件事。”
男人重新坐回來。
宋唯眼神飄忽,“先前辦公室我只是不太習慣,不是故意拒絕你。”
陳橘白聽明白,莞爾一笑,“好,我知道了。”
倆人一起上樓。
等電梯時遇見隔壁家鄰居下樓,鄰居上下左右將陳橘白看一個遍,好奇又八卦問:“小唯,這位是”
宋唯不得不介紹:“吳姨,我結婚了,這是,”那個稱呼在她嘴里打轉,燙舌,最終還是說出來,“這是我老公。”
話音一落,身邊視線灼熱。
吳姨吃驚,“什么時候的事,沒聽你媽說呢。”
“剛結不久,到時候請您吃喜糖。”
“好好好,是好事。”
吳姨一走,宋唯按開電梯門,率先走進去。
然而密閉空間最為致命。
他在身后說話,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是晚點公開嗎?”
“這不一樣。”
男人眉眼微翹,心情看起來不錯
宋高逸已經買好菜回家,這會正在備菜,楊迎秋還沒到。
陳橘白主動進廚房幫忙,但在稱呼上遲疑,宋高逸瞅他一眼,“怎么,有本事娶我女兒,改個口很難?”
陳橘白便自然喊:“爸。”
“行了,去切肉,我把土豆削了。”
切的牛肉,過兩分鐘,宋高逸看著他笨拙刀法,眉心吊老高,“你不會做飯?”
陳橘白尷尬點頭,“不太會,只會一些基礎的。”
他看見老丈人快冒火的雙眼,心下一凜,“平時工作比較忙,沒什么自己做飯的機會。”
“那你吃什么?”
“公司食堂或者外賣。”
“外賣這種東西偶爾吃幾次還行,吃多身體還要不要?電視上新聞沒看過?”宋高逸看著真有點生氣,“唯唯也不會做飯,你們以后怎么辦?讓她跟你吃外賣嗎?”
“我慢慢學。”
宋高逸見他表情誠懇,這才放過人,“你以后每天晚上來家里,我教你。”
陳橘白想了想最近的工作安排,答應下來。
于是接下來半個小時,廚房里教導聲不斷,“牛肉要先去掉外面筋膜,不要順著紋路切,要這樣橫著切。”
“土豆切好得放水里泡著,這樣可以去淀粉。”
“起鍋燒油,得等鍋里的水燒干了,鍋熱了才放油。”
“鹽、糖少許,這個量你得自己把握,以后做多就知道了。”
中間宋唯進來看過一趟,對里面發生的場景很是震驚,他爸這是在教陳橘白做飯?
那個圍著圍裙笨笨顛勺,唯宋高逸話是從的男人是光年陳總?
不可置信。
她喊:“爸。”
可廚房里兩個男人都格外專心,沒人理她,宋高逸直接搶過陳橘白手里的鏟子,十分嫌棄:“你得從下面往上翻,左右翻有什么用,下面都糊了。”
宋唯看見男人不知是被廚房熱氣熏紅還是身體發熱而泛紅的臉,還有乖乖立正聽訓的高大身子,覺得真有趣。
楊迎秋回來,也跟她在廚房門口看了會,最后勾起抹笑意離開,嘴上哼,“這兩人倒是融合得快。”
兩個大男人在廚房忙活一個小時整出來四菜一湯,看著賣相不錯。
宋高逸夫妻坐一邊,小夫妻坐一邊,宋唯聞見他身上油煙味,側眼看去,看見他脖子上幾個紅點,應該是被油濺到。
表情比年前來她家吃飯要輕松一點,但也沒好到哪去,臉還是繃著。
“吃飯。”楊校長發話。
他們家沒有飯桌上不說話的習慣,宋高逸給她夾了塊排骨,“嘗嘗,小陳做的,看看是不是有待改進。”
宋唯責任重大吃下這塊排骨。
味道自然沒有宋高逸做得好,但也有個七分,她以鼓勵為主,“很好吃。”
宋高逸不信,自己吃一塊,最后心情復雜地看對面倆人一眼,心口冒酸,好像一塊七分的排骨就把自己當心肝養的女兒拐走。
他放下筷子,對陳橘白嚴肅說:“你明天把東西搬過來。”
三個人視線同時集中。
“不搬過來怎么跟我學做飯?晚上吃完飯還回去?”
宋唯傻了,“搬過來住哪里?”這套房子四房,三間臥室一間書房,還有一間入戶花園改的小房間放她從首都寄回來的行李。
宋高逸:“你說呢?”
宋唯說不出,她欲哭無淚。
陳橘白也沒想這么快,這件事急不來,而且每天抽出時間來學做菜已經是東擠西擠,晚上還得工作,他看清女人滿臉寫著的拒絕,委婉解釋,“爸,我晚上要工作,怕影響唯唯休息。”
“書房給你用。”
宋唯聲音弱小:“爸”
最后是楊迎秋拍板,“搬過來,你用書房。”
這小兩口一看就沒多少感情,既然結了婚還是得培養培養,何況這夫妻一起睡不是天經地義?剛結婚就分開,那結婚有什么意義?
楊迎秋看宋唯:“你今晚收拾收拾你那亂糟糟的屋子,別跟個狗窩似的。”
宋唯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但沒人在意她感受,楊迎秋還有更重要的事,“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
陳橘白坐正身子,“媽,我和唯唯商量了一下,打算等她工作穩定再辦。”
楊迎秋明白這估計是女兒的主意,沒多說什么,他們的婚禮他們不急沒人替他們急,“你找個時間,我們和你家人見一面。”
“好。”陳橘白接著主動提起,“媽,還有彩禮的事,我手里流動資金不多,想著把常寧路一套房子轉給她當作彩禮,你們看這樣行嗎?”
平時已不交心的夫妻倆難得對視一眼,都從里面看出震驚。
常寧路那邊是南安市重點發展的新區,在這個經濟形勢下房價依然居高不下,一套房子,就算只有個兩房也是一筆大資產,還是會升值的資產,就這么說給就給?
楊迎秋再看女兒如出一轍的驚訝,知曉她應該不知道這件事。
果然,宋唯說:“我不要。”
宋高逸也說:“小陳,咱們家不貪圖你的彩禮,房子的事你們小兩口再商量商量。”
但楊迎秋沒拒絕,“可以,那就一套房子,只寫她名。”
他們父女倆做好人,她可不做。
婚姻這種事誰說得準?她和宋高逸不也走到盡頭?
她自然希望女兒能夠婚姻幸福,但她也得做好最壞打算,總不能到時候真出現個什么意外什么也沒留下。
楊迎秋說的話這個家里從來沒人能反抗。
彩禮一套房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
吃完飯,宋唯送他下樓,不知該說什么,她覺得他太沖動,略帶嗔怨,“你不用給我房子的,我又不是要你的錢。”
站在大堂外的樓梯上,陳橘白站下方,倆人目光平視交匯,他先問:“你打算跟我離婚?”
“我怎么就打算跟你離婚了?”
“那你擔心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而且婚后我每年能掙多少你不都有一半?那比一套房多多了。”
“這不一樣。”
“一樣,房子只是形式,算是我給你爸媽的誠意和承諾。”
宋唯說不過他,“行吧行吧。”要是以后真有什么意外要離婚,她也不會要他的。
又想著搬過來的事,宋唯腦袋直疼,“學做飯這事我爸可能就隨口說說,你工作那么忙不用來回折騰,我晚點跟他說清楚。”
陳橘白凝眉思考,在宋唯以為有轉機時聽見他說:“我們兩個都不會做飯是不太行,沒關系,我跟爸學學。”
“”
“我工作確實比較多,還是搬過來方便點。”
“”
陳橘白看見女人別扭的小表情,杏眸大眼滴溜轉,可能攢了一堆想要婉拒的話,但不好意思說出來,他輕輕笑,“我回去了,明天得早下班回去收拾行李,你是跟我回我家還是直接回來?”
宋唯想著明天即將發生的事,臉一紅,撂下一句話跑掉,“我才不跟你回去,你自己收拾。”
第18章
第二天周五,還得再上一天班。
九點,宋唯到茶水間沖咖啡,紀瑤也在,“唯唯姐,我給你申請臺飲水機吧,以后你可以在辦公室里泡咖啡。”
“不用,我出來泡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問題。”
宋唯拆開速溶咖啡倒進杯子,接上熱水。
紀瑤說:“你要是想喝現磨咖啡咱們隔壁辦公樓有家私人咖啡館,味道還不錯。”
宋唯笑笑,“沒事,我不太愛喝咖啡,就是提提神。”
“怎么,昨晚睡不好啊?”
有一點,睡不踏實,心里惦記著事,又做好幾個夢,但這些沒必要說,她拆了根攪拌棍攪勻速溶咖啡。
茶水間適合閑聊,紀瑤輸出欲旺盛,“唯姐,咱們公司好像又拉了個大項目,不知道會不會給我們組。”
宋唯抬起眼,“嗯?”
“就陳總不是昨天才回來嘛,他之前和褚總去深城啦,這次是和昌巖科技合作,姐你知道昌巖科技吧?”
“知道。”南方首屈一指的技術公司,精密醫療設備世界先驅,他跟自己簡單提過,說臨時想要爭取昌巖的“領航”計劃,但具體細節沒聊,至于拿下項目后給哪一組自然沒定論。
紀瑤:“要是給我們就好啦,做完績效肯定能拿很多。”
宋唯無情打破她幻想,“你別想太多,咱們剛接下幸福教育,現在三個項目還不夠你忙?”
“向錢看嘛,幸福教育那么小。”
宋唯敲她,“項目有大小之分,但工作沒有,小項目都做不好老板怎么放心交給你大項目。”
“嘿嘿,我就說說,我肯定好好工作的呀。”紀瑤又靠近她,悄聲說:“唯姐你真把幸福教育給姚妙旋啊?”
宋唯沒說話,掀起眸子看她。
紀瑤提醒,“她脾氣不太好,之前澄姐都不怎么讓她做事的,反正你別被氣著就對了。”
宋唯笑笑,“不會。”
速溶咖啡喝下一半,人也精神許多。
九點半,宋唯在工作軟件給姚妙旋彈消息,【報告做好了?】
五分鐘后,大小姐進來,一臉扭捏,手里報告攥出痕跡。
宋唯猜出結果,“沒做爛啊?”她伸手:“報告給我。”
姚妙旋上前一步,將報告放在她手心。
宋唯:“總結。”
姚妙旋頗有些不情不愿,“以往的智慧教育多以大數據技術為基準,以推進數字化轉型為目標,這兩年沉浸式學習空間、人機交互學習、人工智能這些概念層出不窮,現在又衍生出XR技術,但市面上XR技術還不夠熟練”
宋唯邊聽邊認真翻完十幾頁文件,最后合上,“這次比上一次進步很多,做得非常好。你下一個工作是找出四個同類型競品,從行業、公司、產品服務、用戶畫像幾個維度分析,這是一個長期工作,項目每個階段都要更新。同時對接幸福教育科技,明確需求目標和范圍。”
姚妙旋皺眉,“這也太多。”
“董瑞成和你一個小組,你們兩個分工,下周四前把PRD給我。”
“這么趕?”
“對,這個項目兩個月落地。”
姚妙旋臉又黑了。
下午產品部開會,幾個產品經理都在,有個別宋唯是第一次見,大家禮貌打招呼交換微信。
她旁邊一個姓甄的經理說:“都說新來的經理很嚴肅,現在看也沒有嘛,宋經理看著年輕,像剛出社會的大學生。”
宋唯不知該回什么,尷尬笑笑,她怎么就傳出嚴肅的名聲了
她覺得她挺溫柔的啊
會議結束,江振東把她留下,“宋經理,公司預計要接新項目,你看你這邊有沒有空?”
“什么項目?”
“和深城昌巖的合作。”
宋唯驚訝:“定下來了?”
“嗯,早上傳來的消息,陳總下周過去簽合同。”
還真給他拿下不過這個事宋唯沒有猶豫,“江總,我剛接手幸福教育,之前澄姐還留下兩個項目,而且醫療類產品我不是特別了解,恐怕不能勝任。”
江振東說:“李澄那兩個已經成熟,不用付出太多精力,幸福教育不難,你完全有時間來做,和昌巖的合作應當是公司上半年重點項目,你自己好好考慮,我和陳總也會考評,讓合適的產品經理來接手。”
說到最后,江振東語重心長,“你剛來,如果能拿到這個機會對你之后在公司的發展有助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宋唯明白,但她還是沒答應。
在首都工作那么多年,早學會規避鋒芒,她性格不算強勢,更加喜歡穩扎穩打,一來就連接兩個新項目,其他經理怎么想?
她不是為他們考慮,是為自己考慮。
槍打出頭鳥。
六點,紀瑤來提醒下班。
宋唯想到什么,整個人焉下來。
手機也準時彈出消息:【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她打字:【不用,我自己回。】
【那晚上見。】
晚上見,真是可怕的三個字
陳橘白沒回陳韻家,回了公司附近常住的房子收拾,東西不多,收拾好到她家七點不到。
宋高逸已經買好菜在廚房忙,陳橘白朝里探一眼,“爸,唯唯回來了?”
“回了,收拾她屋呢,你把行李拿進去再出來。”
“好。”
陳橘白推行李箱往東邊臥室去,廚房里宋高逸突然出聲:“東邊那間,你別走錯。”
男人腳步一停,再邁步。
她的房間他進去過。
臥室門開著,宋唯背對他收拾衣柜,聽見動靜回頭,又快速扭回去,“你放那吧,我還沒整理好。”
“嗯,但我得換件衣服。”
女人身子一僵,指指旁邊衛生間,“你換。”
陳橘白從行李箱里找出居家服進衛生間。
衛生間干濕分離,干凈整潔,但洗手臺上堆滿的二十來個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看得他吃驚,實在太多。
旁邊壁龕整齊放著洗臉巾和女性用品,毛巾掛在壁鉤,牙膏牙刷統一朝外。
全是她的東西。
陳橘白拿起收納籃里奇形怪狀的化妝工具,感覺奇妙,他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空氣里不屬于他的卻熟悉的氣味彌漫,腦子里轉動的齒輪在這一刻受阻,停滯不前。
五六分鐘換好出來,女人不知所蹤。
房間中央一張一米五的床已經換好新床單,淡藍色,右下角點綴幾朵小黃花,清新簡約。
但鋪得太平整,像酒店大床房。
陳橘白眼神暗了暗,出門。
廚房里宋高逸已經將肉類蔬菜整理好,就等女婿接手工作。
陳橘白環視一周,先問:“唯唯呢?出去了?”
“蠔油沒了,她下樓去買。”
他頷首,走進去,“爸,我們今天做什么?”
“油爆蝦,干煸四季豆,再加個菜和湯,湯我先熬上了,以后再教你,來,你先處理蝦。”宋高逸似乎要傳授畢生所學,拿起一只蝦,教得認真:“這樣,先剪掉蝦頭,蝦頭不要丟等會有用,再挑出這條蝦線,殼要去掉。”
“唯唯愛吃蝦,但不愛剝,你要是不剝殼就這么炒她一個不會碰,要是剝了殼她自己能吃一盤,以后要是做蝦記得剝殼。”
“嗯。”他想起什么,“她是不是不愛吃魚?”
“愛吃,唯唯不挑食,但害怕有刺,小的時候沒學會吐刺被卡過喉嚨有了陰影,但是魚得吃啊,所以小時候給她做飯都得選沒刺的魚,有刺也得給她挑掉才吃。”
陳橘白側眸望去,邊剝蝦邊說著這些的男人眼神寵溺,完全沒有抱怨嫌棄。
“掌上明珠”這個成語在他眼前具象化。
教他做飯同樣,歸根到底是為了宋唯,包括楊迎秋,他們所說所做全是因為女兒,
他恍惚覺得他們是在把他拉入某個陣營,這個陣營目標一致——愛她,寵她。
他并不反感,甚至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這一時刻里,他感受到也許一個完整的家庭就應該是這樣的。
陳橘白上手快,跟著處理一個后第二個已經能獨立完成。
半斤蝦很快剝好,宋高逸又讓他準備蔥姜蒜這些配菜,同時在旁邊提醒,“唯唯不吃香菜,你記得啊。”
“好。”這個他知道。
小小廚房切菜聲與說話聲交織。
“唯唯這孩子面上性格隨我,比較溫和隨性,但骨子里是她媽,要強驕傲,你知道她被裁員吧?”
“知道。”
“剛回來那幾天我和她媽都不敢提這件事,生怕讓她難過,后來她媽就讓她和你相親去,想著給她找點事做,本來打算讓她過完年再找工作,誰知道她偷偷去找了,她媽啊就想讓她輕松點,可她不愿意,那能有什么辦法,她媽妥協了唄,娘還斗得過女兒?”
“說來也是緣分,找著找著找到你公司去了。”宋高逸突然盯向他,“小陳,作為一個父親,我不管什么工作不工作,她現在是你老婆,你可不能讓她受委屈。”
陳橘白點頭,“我知道。”
說話間宋唯買好蠔油回來,廚房里兩個男人止聲,她覺得不對勁,“你們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宋高逸睨她,“說你什么壞話,餐桌收拾收拾準備吃飯。”又問:“你媽回來嗎?”
“回,樓下跟吳姨說話呢。”
回來時碰見下班的楊迎秋,走到電梯間又碰到吳姨,吳姨才知道她結婚,那不得拉著一頓盤問啊,宋唯以送蠔油為借口溜之大吉,剩下的交給楊校長。
楊迎秋趕在飯點回來,邊換鞋邊說:“這個老吳比我還急,說今年要孩子就是龍寶寶,寓意好,她家媳婦現在還沒懷上,可把她急壞。”
宋高逸端菜出來,“兩個孩子還小,要寶寶這事不著急。”
“我又沒催。”楊迎秋反駁,不過還是說,“不小了,過完生日就27,明年后年得準備起來,如果要生早點生比較好,我也剛好退休能幫著帶。”
“這事你得尊重孩子意見。”
“尊重尊重,我哪里說不尊重了?”
坐在飯桌等吃飯的宋唯恍若隔世,以前夫妻倆不是冷戰就是吵架,哪會這樣拌嘴?
這兩天楊迎秋按時下班,吃飯時也和顏悅色,可能是因為新女婿上門,但這看起來是個好兆頭。
所以陳橘白搬進來是件好事。
于是宋唯對他充滿感激,一道八分的油爆蝦她夸了滿分,幾乎吃下小半盤。
但宋高逸不高興了,宋唯哄:“哎呀,說到底還是爸你教的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沒有你哪有他?”她特地朝楊迎秋拋去個眼神,“是吧媽?”
楊迎秋今晚很給面子,“你爸隔三差五給你做飯,手藝能不好嗎?”
宋唯彎起眉眼,意有所指,“又不是只給我一個人做。”
然后對面夫妻不說話了,楊迎秋橫她一眼。
宋唯越加高興,夾起蝦,吃完沖旁邊男人咧嘴,笑容燦爛,“真好吃。”
陳橘白眼尾含笑,把最后一只蝦夾進她碗里。
吃完飯兩個男人負責洗碗收拾廚房,宋唯一開始還有點過意不去,楊迎秋呵她:“心疼了?”
宋唯一秒轉身,“誰心疼。”
可進屋看見那床被子,頭皮發麻。
接下來才是重點。
她和陳橘白簡直就是跳躍式發展,相親,戀愛沒談直接結婚,手都沒牽,嘴也沒親過,現在直接睡同一張床。
思來想去,她決定先睡,先睡著可以避免90%的麻煩。
快速洗完澡,剛躺上床,門口有人敲門,幾秒后推開。
男人站在門口,高大身軀遮擋門外光線。
“我進來了?”
“你進啊。”宋唯目光移動,“你的行李我沒動,你得收一下。”
“嗯。”
行李不多,幾套衣服還有些日常用品,再加一臺筆記本電腦。
宋唯靠在床頭,看著他把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柜,掛在她裙子旁邊。
她咬緊下唇,心頭涌出的情緒復雜。
這太奇怪。
結婚就是這樣嗎,將兩條完全陌生的人生軌跡并軌重合,從此通往未來的路只有一條。
他忽然回頭,黑眸深深。
目光交纏,宋唯想,他也會有這種想法嗎?
他會后悔和她結婚嗎?
畢竟目前看來,娶了自己對他好像完全沒有好處。
她爸她媽事情那么多,楊迎秋常常黑臉,宋高逸逼他學做飯,他很煩吧?
好吧,不過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沒用了,她短期內可不離婚。
宋唯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直視他目光,“看我干嘛?”
站在衣柜前的男人眉眼一松,“你不也在看我?”
“不能看啊。”她可是正牌妻子。
“能。”他唇邊勾起弧度,“我先洗澡,洗完還得加會班,你先睡。”
“噢。”正合她意。
陳橘白再出來時床上人已經躺好,被子隆起小小一團,懷里的毛絨小熊露出半個頭。
雪花也在被子外窩成一團,一大一小姿勢幾乎一模一樣。
他看了會,走到床頭把燈熄滅,只留一盞昏黃小夜燈。
再放輕腳步出去,帶上門。
晚上吃飯時說過,他用書房加班。
書房里也是一整面墻的書,正中間兩張書桌拼接,桌面上有書有文件,也有綠植和水杯,使用痕跡明顯。
陳橘白在一側坐下,一時間卻想不起來要做什么。
母親離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自己一個人住,高中之后搬進姑姑家,他成為外來者,姜小語年紀小不懂事,姑父私下偶有怨言。
后來上大學住了校,又后來能掙些錢,姑父日益和顏悅色,生活趨于平靜。
現在再次進入一個新家庭,感覺完全不一樣,太過迅速的關系變化讓他措不及防。
緊張無措隱入身體之內,他遠沒有表面那樣適應良好,那一聲“爸”“媽”總要在心里醞釀片刻才說得出。
陳橘白握緊拳心,再松開,感受壓力帶來的真實感。
他的人生來到一個新階段,給他帶來翻天覆地的轉變。
他要適應,并期待。
陳橘白深呼吸,打開電腦。
昌巖的“領航計劃”對他來說也是個新挑戰,下周去簽合同,還有許多事要做。
畢旭堯知道光年拿下領航計劃后惱羞成怒,他們在深城處境不佳,如果這次合作效果不好,那他們可能會失去深城這個巨大市場。
門外偶有走動聲,十點后漸漸安靜。
十一點多,楊迎秋敲門進來,雙眉輕蹙,“還在加班?”
陳橘白抬起頭應:“還有點工作,馬上好,媽您先睡。”
“什么工作這么著急?”楊迎秋想著之前宋唯她小姨說的忙到忘記吃飯,眉心更深,語氣也加重,“收拾收拾睡覺去,每天熬夜,是想走在唯唯前頭啊?回去睡覺。”
陳橘白哪見過這陣仗,姑姑對他好,但從不大聲跟他說話,可以說從他媽離開后就沒人敢管他。
兩三秒,書桌前的人沒動,楊迎秋當真擺起臉,“說不聽是不是?!”
陳橘白登時站起來,“好,關電腦。”
楊迎秋睇他一眼,先出去。
等保存好資料出門,楊迎秋從廚房出來,給他遞過來杯牛奶,“喝了再睡,喝不完給唯唯。”
陳橘白接過,掌心觸碰到溫熱。
他停頓了下,張口:“謝謝媽。”
“行了,睡去吧。”
東邊臥室那盞小燈還留著。
小小一團也依然睡得安穩。
陳橘白喝完牛奶,把杯子放床頭柜,掀開被子躺上去。
屬于她的氣味完全包裹,輕盈淺淡的清香。
他晚上聞過,不是沐浴露的味道。
身邊人動了動,他以為把她吵醒,接而聽見軟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你回來啦。”
像是小貓叫,在漆黑深夜撓得人心癢。
他輕聲應:“嗯。”
“幾點了?”
“十一點半。”
“我媽趕你回來的吧?”伴著狡黠的幸災樂禍,閉著眼的臉龐兩個小酒窩深深,女人吱唔著,“讓你加班”
又過一會,“陳橘白”
“嗯?”
宋唯迷迷糊糊,“你睡相怎么樣?”
“還好。”
“你會搶被子嗎?”
男人僵住,尷尬說:“不知道,我沒和別人睡過。”
“我也沒和別人睡過。”女人半瞇著眼警告,“那你不許搶我被子”
“我盡量。”
“也不許越過中間。”
“好。”
七八分鐘,身邊人呼吸均勻,睡得香甜,旁邊的毛絨小熊不知何時滾到床下。
陳橘白放松身體,閉眼。
半個小時后,再掀眸,看那個翻了三四遍身卷走他身上被子并翻進他懷里的女人,沒弄清什么狀況。
她呼出的氣息噴在頸間,酥酥麻麻,被子下的小手也搭上他腰,結結實實把他當成玩偶。
他輕叫一聲:“宋唯?”
“唔……”
她隨之攀得更緊。
陳橘白抬頭看天花板,深深呼吸,又嘆氣。
第19章
早上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宋唯躺在自己位置,身上被子還蓋著,腦子清醒,看來這一覺睡得不錯。
昨晚有點緊張的,但他洗好澡出去加班,她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設毫無用武之地,后來不知幾點回來,記不清了,反正第一晚,是平安夜。
她轉眼望去,看見平整的空枕頭,和床單一個顏色。
他沒帶床上用品過來,這個枕頭一般被她用來當靠枕。
以前有結了婚的同事跟她抱怨,說男人的枕頭得三四天換一次,不然會發黃,臭得很。
宋唯鬼使神差湊近去聞,還好,沒什么味道。
不過以后還是得規定他四天一換,最多一個星期,否則就把他趕出去,影響睡眠質量怎么行。
賴了十分鐘床,宋唯爬下床洗漱。
洗漱臺上多了兩樣東西,牙刷,放在一個一次性杯里。
他真行啊,只帶牙刷是吧,拿個一次性杯看著怪可憐的還。
還有儲物架上的電動剃須刀,這間屋子里不多的男性用品,宋唯拿起來看,三個轉頭,跟她爸用的不一樣,奇奇怪怪的。
她擠好牙膏刷牙,走出去把窗簾拉開,邊刷邊看早晨風景。
又走回來,目光一瞥,看見空空如也的臟衣籃。
宋唯愣了下。
她晚上洗完澡會把內衣褲手洗晾好,其他衣服第二天放洗衣機洗,現在,衣服呢?
洗漱完出門,視線先往客廳陽臺去。
陽臺上果然已經晾了昨晚換下的裙子,還有旁邊襯衫西褲。
她有點尷尬,問正吃早餐的楊迎秋,“媽,我衣服你幫我洗的啊?”
“誰有空幫你洗衣服?”
“”好吧,那只能是他了。
宋唯坐下,拿起一個小籠包塞嘴里,聲音含糊:“我爸呢?”
“吃完再說話。”
宋唯嚼完,再問一遍,“我爸呢?”
“和小陳出門買東西了,你捯飭下,下午去見小陳他家人。”
“什么時候定下來的?”
“你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時候。”
“”
她坐下來吃早餐,沒吃兩口,姜小語信息狂轟亂炸:【姐我媽說下午你們來我家是什么意思啊?】
【你和我哥真結婚了?】
【我媽逗我呢?】
【唯唯姐你說話啊】
【啊啊啊啊啊啊】
宋唯回:【你媽沒逗你。】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么反應?不高興?
下一秒:【我哥太牛了吧!】
【該出手就得出手啊】
【嘿嘿,嫂子。】
【開心轉圈.gif】
宋唯失笑,過了會,問她:【你舅舅來嗎?】
姜小語:【來,我剛聽見我媽和舅舅打電話了。】
宋唯便對楊迎秋說:“媽,陳橘白他爸也在。”
“我知道,我讓叫的。”
行吧,她多余問了。
十點多,宋高逸和陳橘白回來。
宋唯在客廳加班,聽見動靜放下電腦回頭,看見兩個人大袋小袋拎得滿滿。
陳橘白望過來一眼,沒什么表情,甚至有點臭臭?看著還有點黑眼圈,可能昨晚沒睡好。
宋唯納悶。
她做什么了?
奇奇怪怪的男人。
中午簡單吃過一點飯,一家人出發梧桐花園。
之前本來想著在外面一起吃飯,楊迎秋說不用那么麻煩,正好也想去他家那邊看看,于是就定下來去他姑姑家。
陳韻和姜小語在樓下等。
一下車,姜小語撲過來,甜甜喊嫂子。
陳韻沒見過本人,這會眼里驚艷,暗暗瞅一眼站旁邊的高大侄子,心想怪不得呢,悄悄摸摸匆匆忙忙就把證給領了,小姑娘這么標致,可不是怕人跑?
她換上笑容,沖楊迎秋宋高逸倆人招呼,“親家來啦,快上去吧。”又說:“真是不好意思,橘白不懂禮數,可姐你放心,咱們家該給唯唯的一點不少。”
楊迎秋客氣兩句,大家一起上樓。
進屋,姑父和陳橘白父親陳明起身相迎。
宋唯一眼認出哪個是他爸。
父子倆七分相似,一雙眼睛尤其像,都是標準的桃花眼,身高體型也都差不多。
最重要是臉上表情,看著有些局促,像極了第一回去她家的男人。
這會想起陳橘白跟她說的那些,心情復雜,一時不知該用什么心態面對他。
陳韻為彼此介紹,宋唯便喊人:“爸,姑父。”
陳明反而怔愣住,陳韻推他,“干嘛呢?”
他這才有反應,僵僵回:“哎,來,坐坐坐。”
兩家人第一次見面,場面多少有些尷尬,陳韻從中調和,話題慢慢鋪開,從一開始的相親聊到接下來的彩禮婚禮。
這些已經大致商量過,不過陳韻夫妻聽見彩禮是一套房子時不免驚訝對視,陳明倒是沒說什么,一個勁的說好好好。
大人們聊成一團,姜小語也湊過來和宋唯說話,“姐,”說完抽自己嘴巴子,“瞧我叫順口了都,嫂子,你怎么決定和我哥結婚的啊,你給我說說。”
陳橘白還坐她旁邊,聞言看過來,似乎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宋唯囫圇說:“就,他人挺好的。”
姜小語打破砂鍋問到底,“哪好?”
“性格好。”
“身材長相不好嗎?”
“好。”
“工作不好嗎?我哥多能掙錢啊。”
“也好。”宋唯機械回答。
陳橘白見她實在說不出什么,打斷姜小語,“小孩子不要那么八卦。”
姜小語朝他吐舌頭,“嘿嘿。”
大胖小胖也許聽見客廳熱鬧,從臥室相繼大搖大擺走出來,尾巴一搖一晃。
宋唯見過姜小語發的照片,她知道大胖小胖胖,但沒想到這么胖,小一點那只頂得過四只雪花
兩只胖喵徑直繞過坐在外面的陳橘白來到姜小語旁邊,“嫂子你要不要抱抱?”
宋唯抱過來一只,雙手瞬間一沉。
姜小語問:“雪花現在吃得多嗎?”
“不多,一天就吃一頓。”
“真羨慕啊,我們家這兩只每個月貓糧都要大幾百,我都不想給他們吃那么多,可一減少飯量就可憐兮兮沖我叫,叫得人心軟。”姜小語擼著小胖腦袋上的毛,提醒說:“嫂子你有空記得再帶雪花去動物醫院檢查檢查,不吃東西也不行。”
“嗯。”
姜小語聊起貓來話題不斷,宋唯抱得累了,順手給身邊人,“你抱一下。”
誰料大胖一到他懷里就跳下去,一點不給面子。
姜小語見宋唯疑惑,偷偷笑:“大胖小胖不喜歡我哥。”
“為什么?”宋唯更加驚訝,明明雪花那么喜歡他,他一進屋就在他腳邊繞。
“不知道啊,可能同性相斥?貓咪是冷血動物,我哥也是冷血動物。”
陳橘白聽得無語又好笑,“你亂說什么。”
“哪有亂說。”姜小語還是正經解釋,“大胖小胖和我哥不熟,以前他抱都沒抱過,小貓怎么會要他,不好意思啊嫂子,我之前騙你。”
宋唯還沒說話,姜小語就又曖昧說:“不過我哥知道你領養雪花后一來我家就負責喂貓,一個月又胖兩斤罪魁禍首是我哥。”
“還有啊,大胖小胖的玩具都被他拿去送給小雪花了,好多都是我剛新買的,你說大胖小胖能喜歡他?”
“……不是不用的嗎?”她轉頭看他,陳橘白表情不太自在,站起來,“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
人一走,姜小語笑聲更大,“什么不用的,那是他花大價錢跟我買的,就為討好小雪花,所有養貓常識都是現學的呢。”
小女孩嘖嘖有聲,“我哥可真是費盡心機呀~~我看他真是急了。”
宋唯想起過年前那段時間,倆人聊天主題幾乎都是圍繞雪花,貓糧貓具驅蟲疫苗,他幾乎是百度百科。
她望向廚房那個挺拔背影,雖然早有猜測,但眼下被證實,心里感覺奇異,說不清什么情緒
晚上吃完飯陳橘白沒跟他們回去,陳明也還在,父子倆到陽臺說話。
陳明對兒子心情復雜,他這個兒子聰明乖巧,他媽生病那段時間沒讓大人多費心,后來他走上歪路自己也能照顧自己,學習更是不用人操心。
他自知沒盡到父親責任,有愧于心,陳橘白成年后倆人聯系日益減少,關系僅靠血脈維持。
現在結了婚是件好事,有自己家庭,事業也蒸蒸日上,他心里慶幸,兒子沒受他影響。
陳明從褲袋里摸出煙盒,抖出來一根,遞過去,陳橘白淡淡看他,“不抽。”
陳明便自己拿了送到嘴邊,點燃,煙霧緩慢升騰,他說話也慢,“我看人姑娘家不錯,你好好對人家。”
陳橘白不接話。
“爸沒什么好跟你交待,我盡量不拖你后腿,以后要是需要我幫什么忙你盡管提。”
二十幾樓,南安夜景盡收眼底,男人眼里也侵入夜色,清冷幽暗,聲調也淡,“沒什么需要你幫忙。”
陳明看向他倔強不肯看自己的臉,心底嘆息,最后也只能說,“我回去了,你好好過日子。”
說完轉身,步履沉重。
陳橘白終于回頭,看著他離開,眼里平靜。
客廳里擔心的陳韻走過來,小心看他臉色,“沒吵架吧?”
男人笑笑,“沒吵,我和他有什么好吵。”
一年見兩次面,一頓飯一兩個小時的功夫,能有什么矛盾。
“你爸最近過得不錯,聽說是找了個女朋友,一把年紀了,你媽又走那么多年,身邊有個伴也好,我讓他帶來家里見見,他不肯。”
陳韻說:“你們平時也多聯系聯系,你這都成家的人了,有什么過不去,你爸現在不是安安分分的嗎?人家今天過來,她媽媽特地讓你爸來一趟,說明他們看中這個呀。他們家不知道你爸以前干的那些混事吧?”
“知道,我說了。”
陳韻一噎,生氣:“你說你,說這些干嘛。”
陳橘白沉默不言。
半晌,陳韻跳過這個話題,“真給一套房子做彩禮?”
“嗯。”
“你公司邊上空著那套?”
“還沒定,應該是。”
陳韻頓時不知說什么好,那位置現在房價居高不下,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得四五百萬,誰家給彩禮給這么多?
她剛剛和小語他爸一琢磨,想明白。
你說兩家到底有差距,人家為什么愿意這么快嫁過來?她不得不小人之心,“橘白,是不是他們家要的房子?”
“不是,我給的。”
陳韻又被氣著,“你是不是傻!你自己辛辛苦苦掙錢容易嗎?”
陳橘白正顏,“姑姑,她沒圖我錢,你不用擔心。”
“你怎么知道她不圖,她爸媽呢?她爸媽也不要?”
“我什么都沒有,也就有兩個錢,如果一套房子能讓她爸媽放心把她交給我,我覺得很值。”
“你們相親認識,才認識多久?就這么喜歡她?她嫁給相親對象,難不成是因為愛嗎?何況以后的事怎么說得準?橘白”
陳橘白打斷她,“姑姑,我沒打算和她離婚。”
陳韻覺得心口疼,恨鐵不成鋼說:“以后再有這么大的事,先跟家里商量商量,不要腦子一熱就做決定。”
“嗯。”
七點多,陳橘白回房,想了想,給她打電話。
“到家了?”
“到了。”電話里女人氣息不勻,“剛跟我爸在小區里散了會步,有只小狗非要追著我跑,把我累半死。”
陳橘白聽著那頭歡快語氣,不自覺露出笑:“不咬你吧?”
“不咬,但超兇的,吠個不停,還是雪花好,小奶貓一只,溫溫柔柔可可愛愛。”
說起貓,倆人同時靜默。
宋唯其實從下午就有挺多問題想問,可又覺得不用問,那么明顯的事情不是多此一舉嗎?
相親講求效率,他效率格外高。
她不是傻子,從相親到結婚,自然察覺到一點他的好感與喜歡,有點急促的,笨拙的,又顯而易見的,但時間太快,感情沒有很細膩,也沒有很深刻,還經不起推敲。
不過這樣足夠了,她自己也需要時間。
宋唯進房間,關上門,小聲問他:“你在干嘛?”
“沒什么事情,準備洗澡,再忙點工作。”
“噢。”宋唯想跟他聊聊他爸,可不知從何開口,糾結一二,說:“今天你爸也給了我一個紅包。”
他應一聲,宋唯走到桌前,從包里掏出那個紅包拆開,隨即驚訝:“好像是一千呢。”
“你收著。”
“你跟你爸好像噢,都好高,眼睛也像。”
“嗯。”
宋唯聽他語氣低著,好像沒什么興致,她及時換話題:“你們家還有其他小孩嗎?”
“我爸這邊就姜小語,外婆那邊有兩個表弟,怎么?”
“那不多,我們以后不用給很多紅包了。”她慶幸似的偷笑,笑聲愉悅。
陳橘白聽著電話里笑聲,嘴角也劃起弧度,站到窗邊,月朗星稀,天氣不錯,他想起來說:“陽臺的衣服應該干了,不知道爸媽收沒收,你記得收一下。”
“知道啦。”
“我的筆記本還在書房,爸媽要是用書房你幫我收起來。”
“沒事,書房地方大,不礙事。”
“嗯。”
電話里一下安靜,不知是尷尬還是什么蔓延,彼此呼吸聲清晰可聞。
半分鐘,一分鐘,宋唯出聲:“那就這樣,掛啦。”
陳橘白:“我明天回去。”
“嗯,拜拜。”
陳橘白放下手機,回到床邊。
他的房間陳韻一般會幫他打理,床單被套也會按時換,今天的被套是灰色,樸素沒有花紋,枕頭也只有一個,空氣里有淡淡洗衣液清香。
他環視一周,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好一會,想起來她那條圍巾放在公司那邊的家,不在這。
十分鐘后,他拿起手機看時間,19:35。
去她家二十分鐘,回到也才八點不到。
陳橘白起身出門。
姜小語在餐廳找吃的,見男人腳步匆匆,“哥你去哪啊?”
“還有點工作,電腦在那邊,我得回去。”
第20章
到家剛好八點。
宋高逸在客廳看書,見到他回來驚訝:“回來啦?”
陳橘白說辭一致,“電腦在書房,還有點工作。”
“你媽在里面,不過她一般九點結束,你先休息會。”
“好。”
換好鞋,他放輕腳步回臥室。
門推開,陳橘白看見趴在床上的女人,雙手枕著小熊,雙腳翹起來回晃動,絲綢材質的睡裙滑落至膝關節,露出纖細白嫩的兩截小腿。
面前一臺靠著枕頭的平板,她嘴里咬著觸控筆,看得認真。
雪花也在她旁邊,躺成超人姿勢,前腿和爪子向前伸展,時不時撓撓頭。
一人一貓愜意無比。
他走兩步,宋唯終于聽見聲音扭頭,“你怎么回來了?”
后兩秒,慌張坐正來,拉了拉裙子。
陳橘白看清她身前風光,蕾絲花邊的胸口開得低,鎖骨深凹,肩膀平直,圓潤起伏明顯,垂落在胸前的長發根本遮不住。
男人眼底閃過幽色。
昨晚她睡得早,被子也蓋的嚴實,可把他當玩偶抱著時感受到的柔軟令他震驚。
在她未有注意到前陳橘白視線移開,“要看的資料在電腦里。”
“噢。”宋唯今晚本來以為自己睡,心情挺好的,現在他突然回來給她整不會了,“還走嗎?”
陳橘白低聲笑:“不走了。”
“那你去忙。”
“媽在書房,我先洗個澡。”
“好吧。”
陳橘白打開衣柜,看見她收回來的衣服,攏在一起,內褲夾在中間,顯然是直接放進來沒整理。
來到衛生間,又看見自己的牙刷有了歸屬,一個藍色的刷牙杯。
宋唯哪還有心情再工作,她一雙眼時刻盯著他來回走動,這會說:“回來的時候我和爸在樓下便利店給你買的。”
陳橘白回身看她:“謝謝。”
“你的剃須刀我放在壁龕里了,放在臺上容易被水打濕。”
壁龕里衛生巾消失,換成他的剃須刀,他又說了個謝謝。
等到浴室響起淅瀝水聲,宋唯給祝清翡發消息:【我覺得我有點緊張。】
昨晚其實也緊張,但她睡得早,沒感受到。
今晚又要裝睡?總不能裝一輩子睡吧?
他剛剛視線下垂時她看見了,眸色變化時也看見了,但沒來得及反應。
他不會霸王硬上弓吧?沒談過戀愛那有沒有宋唯搖搖頭,甩掉不合適的想法。
但是禁欲太久的男人會不會忍不住?
他要真撲上來她拒絕得了嗎?
胡思亂想間祝清翡回消息:【干嘛,陳總親你了?】
宋唯:【沒有。】
宋唯:【他現在在我家住。】
祝清翡:【哇哦~懂了~】
祝清翡:【不想要娃記得帶套。】
宋唯臉刷地紅了,扔掉手機,什么啊。
水聲停止,目光不自覺跟著飄過去。
門打開,下一秒,宋唯捂上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
只一瞥,某個身影不斷在她眼前重復。
頭發濕漉漉,寬肩窄腰,胸口未擦干的水珠懸掛,數不清幾塊腹肌
宋唯覺得自己要瘋。
短視頻時代,宋唯之前也做過互聯網產品,大數據推送的擦邊男視頻層出不窮,只稍一停留,首頁全都是。
現在“擦邊”發生在眼前,她懷疑他是故意的!
然而聲音聽起來自然又正常,“有點熱,等會再穿。”
“現在天又不冷,怎么會熱”
陳橘白無奈,“你洗的水太熱,我調了好一會都沒調好。”昨晚也是。
“”她的花灑是有點問題。
“吹風機在?”
“洗手臺壁柜上。”
他又進去吹頭發,宋唯不敢再看,靠上床頭,蓋好被子繼續看平板。
五六分鐘,男人吹好過來,這回穿衣服了。
雪花跳下床蹭他,陳橘白彎腰抱起來,坐到床邊,“在看什么?”
“找資料,看競品。”
“幸福教育科技那個項目?”
“嗯。”
陳橘白這段時間忙,沒太了解這個項目,“我聽蘇貢說,這是你帶來的資源?”
“也不算吧,就是湊巧,正好前上司出來單干。”
“不是每個出來單干的上司都會給下屬單子,沒人會做虧本生意。”
宋唯能聽明白,抬頭看他,眼里狹笑:“說明我優秀?”
“嗯。”他應得直接,“公司經營這么幾年,得有轉變,不能總是小公司思維,你來得正好。”
宋唯偷偷翹起唇角,這句話她很受用。
“項目結束給你發獎金。”
“真的?”宋唯雙眸晶亮,坐直來,這屬于意外之財了!
“真的,光年的獎勵機制,不過獎金不多。”
“沒事,有就挺好。”
過了會,他還沒走,“你不是說有工作要加班嗎?”
“爸說媽大概九點結束,還有一會。”
“你進去唄,里面有兩張桌子啊,她又不會吃你。”
陳橘白不說話,低頭擼貓,微抿的唇代表一切。
宋唯懂了,他怕她媽。
真是有趣。
她忽然就不緊張了。
宋唯安慰,“其實楊校長確實挺可怕的,嚴厲,要求多,黑臉的時候能嚇人半死,我這么多年都這么過來,但她不會無緣無故找事,做事公正,不是蠻橫不講理古板那種媽媽,你以后就知道。”當然,宋高逸是她的例外。
“我知道。”陳橘白抬眸看她,“爸媽看起來感情很好。”
宋唯一僵,淡淡笑:“也就這兩天好。”
“嗯?”
“因為你在。”
他沒聽懂,不過宋唯沒打算跟他說太多,“有機會再和你說。”
小雪花喵嗚叫,把他身上當攀巖墻一樣爬。
宋唯問:“為什么雪花就黏你?第一天來就這樣,你也沒喂過她啊。”
男人沉默片刻,說:“可能是緣分。”
手邊手機彈出的祝清翡消息打斷聊天,【怎么樣?還緊張不?進展如何?】
宋唯于是想起來件事,問他:“你什么時候有空?”
“怎么了?”
“我想著要不要見見你的朋友們,你有跟他們說你結婚了嗎?”
“褚奇知道。”
“那找時間我和褚總見個面?還有清翡,她一直想和你吃飯來著。”
“沒問題,不過要等我們從深城回來。”
說起這個,宋唯還沒恭喜他呢,她認真說:“恭喜你又往前邁一步,前端時間熬的夜都值得了,這次的機會我聽說挺難得的,難度應該也挺大,你加油。”
陳橘白掀眸,望向她的視線幽深。
宋唯被他看得別扭,微微避開,“我聽江振東說的,我也在網上搜過昌巖科技,你你別壓力太大”
一米遠的男人安靜看她,良久,帶著歉意開口:“我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你問我如果女朋友或者妻子需要陪伴我怎么辦,現在的我確實無法給予很多陪伴,很抱歉。”
“我也不敢給你承諾什么,我會盡自己所能,爭取能把更多時間放在家庭上,不讓你委屈。”
宋唯耳根逐漸發熱,這都多久之前的話了,他怎么還記得,而且當時就是有感而發,現在被他這么正經說出來多不好意思。
結婚不算太久,領完證他還出差一個星期,可宋唯沒有覺得她想要的東西少了,她還挺喜歡這種狀態,不用時時刻刻聯系,但又不會失聯,彼此有自己的個人空間。
非要說她現在還覺得倆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太多,她還不能很好接受這樣突飛猛進的發展。
陳橘白溫聲,“我出差的話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行嗎,半個小時?還是視頻?或者就掛著視頻,你忙你的。”
宋唯趕緊打住,“就打電話吧,不用視頻。”
“好。”
時間差不多,他出去加班。
宋唯摸摸臉頰,很熱。
十一點,有經驗的人提前結束工作回房。
她睡了,雙手抱著小熊。
陳橘白躺下,大概半個小時后,小熊再次掉下床。
五分鐘左右,女人咕噥兩聲,翻身翻進他懷里,抱上來。
他漸漸明白什么,她真把自己當抱枕,無意識的。
陳橘白低眸一笑,伸出手臂將人攏近,讓她睡得更舒服。
“晚安。”
陳橘白第二天上午出發深城,前腳剛走,楊迎秋夫妻倆相繼出門,楊迎秋說去跟姐妹喝茶,宋高逸說去研究所一趟,家里又孤孤零零剩她和雪花兩個。
過了一天獨處日子,周一早上鬧鐘響起來那一刻她想辭職的心到達頂峰。
到公司,照例是先去泡咖啡續命。
紀瑤跟著過來,“唯唯姐,你又沒睡好啊?”
“別說了。”現在眼皮還打架呢。
紀瑤也沖咖啡,順便跟她分享一手八卦,“咱們公司好像不禁辦公室戀愛了。”
宋唯攪咖啡的手一停,兩秒后繼續,語氣不太在意回道:“是嗎?”
“就市場部的小劉和技術部一個同事好了半個多月,我們都知道,前兩天和人事譚主管一起吃飯,小劉自己不小心說漏嘴,她后來擔心受怕一個周末,就怕被辭退或調崗,可現在居然什么事都沒有。”
“我跟譚主管關系還不錯,今早上班碰見,我偷偷問了一嘴,大概意思是說不影響工作就行,但影響工作還是要處理。”
宋唯抬起咖啡杯抿一口,淡淡笑說:“那挺好的。”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聊完第一件八卦,紀瑤看她兩眼,結巴著說話,“唯唯姐”
宋唯看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問怎么了,紀瑤小心說:“就是那個現在公司里有傳你一些不好的話,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一聲。”
“沒事,你說。”
紀瑤左右看看,小聲道:“就是說你嚴厲,壓榨手下人,把大廠做事那一套搬到我們公司來。”
說完找出兩張打了碼的截圖給她看,沒有頭像姓名,只有對話:
【就是產品部新來那個經理?聽說架子很大。】
【就是她,人家首都A公司回來的,架子可不大嘛。】
【那我們這座小廟怎么融得下這尊大佛?】
【之前只是主管,現在搖身一變成經理,反正人家關系硬,聽說江總還要把昌巖那個項目給她。】
【啊?一來就兩個新項目?牛哇。】
【可不,人家方經理來公司五年,經驗多豐富啊,都沒輪上呢。】
宋唯看完,把手機還給她,情緒冷靜,“沒關系,謝謝你告訴我。”
紀瑤是真心喜歡宋唯,她看見截圖時還去打探了下,不太熟的同事基本說辭一致,覺得新來的經理不好惹,架子大,可分明他們都沒接觸過!
紀瑤生氣:“肯定是姚妙旋傳出去的,這人太壞了,以前就這樣過,現在狗改不了吃屎。”
茶水間外有人來來往往,宋唯拿起杯子走到外面走廊盡頭,紀瑤同樣跟過來,等到沒人的時候再次憤憤道:“之前我們做了一個VR小玩具,但是技術那邊漏了個數據,啟動后會黑屏三秒,那會正準備交付,澄姐和單經理那邊急得團團轉,想著加班加點趕緊修復,最后給她捅出去了,江總好一頓罵,還扣了澄姐的績效。”
宋唯問:“她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我不知道,但的確是她說出去的。”紀瑤怕她誤會,“唯唯姐,我沒有扭曲事實啊,這件事我們整個小組都知道,她就那樣的,大小姐脾氣,都覺得我們欺負她,一點不爽就擺臭臉子。”
宋唯:“她平時跟誰比較好?”
紀瑤:“二部一個叫蔣仙的,家里也挺有錢,估計有共同話題吧。”
二部宋唯壓壓眉頭,聊天記錄里的方經理就是二部的。
她抿唇思考,小半分鐘,出聲說:“這件事不要在小組里面發酵,外面的人愛怎么說怎么說,你也別帶有情緒工作,這不是什么大事。”
紀瑤跺腳:“這怎么不是大事!這是造謠污蔑啊唯唯姐,壓榨員工,這名頭也太大了吧。”
宋唯笑:“還犯不上,我看你們八卦群里不也經常聊高管的性格家庭?”
女孩噎住,“這不一樣”
“回去工作,我沒事。”
“唯唯姐!”
“真沒事,回去吧。”
紀瑤一步三回頭離開,宋唯在窗前站了一會。
她沒事,心里也沒受影響,比這更夸張的流言蜚語她都經歷過,這算什么。
那會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工作一年后Andy姐開始重視她,她接的基本上都是大項目,那會就有人說她憑借容貌勾引上級,以色謀利,她當時覺得震驚與不可思議,她的上級Andy姐是女性都能傳出這些謠言,要真是男的他們不直接把她釘恥辱柱上?
23歲的她初入職場,因為這件事難過了一個星期,那時候每天上班都沒心情沒干勁,感覺走進辦公室人們的目光都追隨著自己。
后來Andy知道,她沒安慰她,但特地請了謠言傳出的幾個核心人物以及所謂被她“色·誘”的男領導一起吃飯,謠言不攻自破。
四五年工作,同事嫉妒穿小鞋,背后捅刀,職場霸凌,被甲方油頭滿面的老板性騷擾等等等,這些外在的不受控制事件太多,她心態早練得一平八穩。
現在能讓她有所波動的只有自己,不夠細心,產品因為失誤出差錯,以及被裁員的自我能力懷疑等等。
不過今天這件事還挺有趣,“嚴厲”“壓榨下屬”這些詞匯第一次放在她身上,多新鮮,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性子太軟還想改改來著,現在人家直接幫她改了。
宋唯喝完最后兩口咖啡,回辦公室,第一件事是叫董瑞成和姚妙旋進來匯報工作。
董瑞成工作能力不錯,匯報條理清晰,推進也快。
結束后她把姚妙旋單獨留下。
宋唯翻著桌面上報告,漫不經心問:“這兩天進度這么快,你們周末加班了?”
姚妙旋吱吱唔唔,最后應了一個“嗯。”
手里這份東西明顯出自董瑞成,她之前做的沒這個水平,也沒這么快。
宋唯合上文件,淡淡說:“還是不太行,你以后搬到我辦公室來工作,我盯著你。”
姚妙旋瞬間睜大雙眼,手指指向自己,“我搬進來?!”
“沒錯,有問題嗎?”宋唯微笑。
“宋經理!”姚妙旋提高聲音,“你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但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參與進項目工作,如果你再這樣下去,那我會考慮跟人事提將你調去其他部門。”
姚妙旋瞪了她一眼,恨恨離開。
人一走,宋唯虛張聲勢的背彎下來。
這下好了,明天紀瑤又該跟自己說新的八卦了。
她給祝清翡發消息,【你認不認識產品二部的方弘深?】
那邊可能在忙,半個小時后才回:【打過幾次交道,方弘深是光年資質最老的產品經理,怎么了?】
宋唯:【他近兩年都做了哪些項目?】
祝清翡:【你等等啊,我找找。】
十分鐘后,她發過來一個文檔,是運營那邊的統計。
宋唯粗粗瀏覽一遍,方弘深一年只做三個產品,但是都是規模創收最大的項目。
而今年開年第一個大項目是昌巖的領航計劃,上周江振東說要把這個項目給她。
她不敢多加揣測,只能先靜觀其變
第二天上午,宋唯先到技術部,李澄留下來的一個產品要優化,之前的小組成員已經整理好需求,宋唯來跟單開誠對接。
這段時間跟單開誠接觸不少,他這個人怎么說,脾氣很硬,溝通十分困難,但技術也硬,一旦溝通順利沒出幾天他就能給你弄好。
單開誠先看了幾眼資料,皺眉,“都改的什么東西?”
是一款搭載AR/VR應用的智能眼鏡,原先只針對青少年,現在老年用戶群體增加,要求改變應用的字體,優化界面,大大小小十幾項簡單但繁雜的小工作。
“”宋唯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哄:“單經理,這是好事,說明我們的眼鏡得到市場認可,我們的應用受歡迎你們工程師功不可沒。”
“需求表我看過,都不難,就是耗費點時間,應用更新后會吸引一批中老年人,中老年人購買力強,咱們的出貨量也能相應提高是不?”
“不知道單經理你家有沒有老人,我外公外婆在鄉下,我媽平時都不敢讓他們自己出門,你說現在城市道路那么復雜,你讓老人去看地圖他們哪看得懂啊,現在有個展現實時路況的AR眼鏡方便許多。”
“當然還有其他很多方面,單經理,你再看看這些能不能做,甲方那邊要得挺急的,江總早上還催我來著。”
單開誠抬頭看她,輕笑:“宋經理這是軟硬兼施啊。”
宋唯也大方笑:“沒辦法,你知道的,我們壓力也很大,我可不想挨罵。”
單開誠揚揚手里的單子,“你會編程?”
“會一點,我大學計算機專業,不過我們公司相關的技術我還在學習。”
“什么學校?”
“A大。”
單開誠挑眉:“我也A大計算機。”
意料外,宋唯驚訝,“你是哪一屆?”
單開誠笑笑,“我都畢業快十年。
“那單經理你是我學長。”
單開誠站起來,“行了,就這樣吧,三天后交給你。”
“謝謝,”宋唯在稱呼上糾結了下,隨后溫婉笑:“謝謝學長。”
單開誠看她一眼,沒搭腔,可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問:“你在和方弘深搶昌巖那個項目?”
宋唯半懵,“沒有啊。”
“這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別把自己折進去。”
宋唯還想問更多,可惜單開誠丟下一句,拽拽插兜走了。
她在搶項目?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陳橘白的合同簽的順利。
不過這次不像上次可以直接走,現在是合作關系,晚上的飯得吃。
昌巖負責人叫俞邵,還帶了兩個經理一起。
吃飯飯店對方選的,看起來是當地特色餐廳。
俞邵不是之前的畢旭堯,為人正經,不因光年來自外地和規模小而歧視,這也是當初只見一面陳橘白就選擇和他們合作的原因。
飯吃兩口,俞邵笑說:“陳總,為了和你們合作我們可是和智睿結上仇了啊。”
兩家本來就是對家競爭關系,陳橘白只順著他的話,舉起一杯酒,“俞總,感謝你給我們的機會。”
俞邵:“我可不敢居這么大的功,是上面同意我們才有這次合作,也是你們自己優秀。”
光年體量比不上深城許多科技公司,但虛擬現實技術絲毫不遜他人,重點是合作成本低,用通俗的話講就是物美價廉。
這一次他得感謝畢旭堯這個老東西,給他白撿一門好合作。
“張教授現在身體怎么樣?”
張教授是之前為陳橘白牽線的老師,和俞邵有點姻親關系,陳橘白說:“教授身體硬朗,俞總,歡迎你回南安走走,我們給您做東。”
“要去的,等領航計劃結束就去一趟。”
倆人聊了幾句,旁邊一個女經理嫣然笑道:“俞總,我看陳總今天忙一天,您讓不讓吃飯了?”
俞邵:“吃吃吃,我也餓了。”
吃得差不多,坐陳橘白旁邊的女經理主動介紹自己:“陳總,我是接下來和光年對接的項目經理,我叫符瑤箐。”
陳橘白點點頭,“你好。”
符瑤箐推過來一盤點心,“陳總,這家店是深城特色老店,這道點心叫陳皮豆沙雛雞仔,你嘗嘗,味道不錯。”
點心做成小雞仔模樣,十分可愛。
陳橘白不愛吃甜品點心,但沒拒絕別人的好意,夾起一個嘗,外皮酥脆內里松軟,餡里放了不少陳皮,不膩。
符瑤箐見他沒拒絕,主動夾了塊香芋角放進他盤子里,“這是香芋角,哪里都有,不過這家的做得最好。”
旁邊褚奇大驚,不知道當事人看不看得出來,但是他這個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這個叫符瑤箐的經理眼神可不單純,夾菜這種事多少有點越界。
然而被夾菜的主人公沒動這塊香芋角,盯著眼前點心看了會,隨后溫聲問:“符經理,這個能放多久?”
符瑤箐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先回答:“一般兩三天。”
“明天還能吃?”
“可以。”
陳橘白叫門外服務員進來,打包了兩份陳皮豆沙雛雞仔和香芋角。
他說話聲音放低,但周圍人都聽得清楚。
符瑤箐找到話題:“陳總這是給家人帶特產?”
男人正經應:“嗯,我太太喜歡吃這些。”
場面瞬間安靜。
桌面上幾人同時看來,符瑤箐這才特地去看他左手。
等看到無名指那枚婚戒,她一陣羞臊,臉紅了紅。
她側眸看向身邊男人,心里復雜。
看破不道破,委婉明示,完全照顧她的面子。
陳橘白年輕帥氣又事業有成,她確實動了點心思,好在在沒丟更大的臉之前被按停。
另一邊俞邵也驚訝,“噢?陳總這么年輕結婚了?”
陳橘白:“是的俞總。”
“真看不出來,你這是不是叫做什么,英年早婚?”
男人笑笑,含糊過去。
這一頓飯一直從六點吃到九點,雖說沒有什么勸酒環節,但他們作為下位的乙方自然得順著甲方來,應酬交際,沒有不累。
快九點,陳橘白找了借口出到酒樓庭院。
這兩天天氣不錯,深城入春,氣溫適宜。
梢頭掛著明月,影影綽綽。
男人身姿筆挺,斐然而立,他抬頭看月,撥出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聲音輕柔:“喂?”
“是我。”
宋唯:“我知道是你啊。”
“在做什么?”
“加班。”
準確地說她在學習,學AR編程,沒指望學精學透,但基本的入門級編程以及專業術語她得搞懂,不然以后跟技術吵架都吵不過。
宋唯問:“你呢,合同簽下來了嗎?”
“簽了。”
“真不錯啊陳總,恭喜恭喜。”
他聽見那邊真誠笑意,一晚上疲憊煙消云散。
“謝謝。”
宋唯:“那現在在干嘛,應酬?”
“嗯,和昌巖這邊吃飯。”
“噢~”宋唯忽然語氣悠長,“又去哪個會所?”
陳橘白低笑:“沒去會所,在一個當地酒樓。”
“這樣啊,好吧,真可惜,陳總不能左擁右抱了。”
“宋唯,別胡說。”
宋唯開心笑,靈動笑聲透過電流敲擊耳膜,傳至心臟。
陳橘白腦海自動浮現先前場景,她舒服趴在床上看書,小腳丫搖搖晃晃,雪花躺在身邊,也翹著腳丫子愜意陪她。
“那你說,有沒有女的?”
本意是調侃,可聽見他好一會沒動靜,宋唯聲量提高:“真有?!”
陳橘白解釋:“是對方一個經理。”
“那你心虛什么?”
“……沒心虛。”
宋唯因為自己莫名其妙卷入一場職場“爭斗”中,晚上心情本來有點煩,但聊過幾句放松下來,她躺在被子上,繼續和他聊天,“陳橘白,是不是特別多女生喜歡你啊?”
陳橘白沒交往過對象,但他也能從這句話中察覺一點危險信號,立即說:“沒有。”
“騙人,我記得以前上學我身邊總有人討論你。”
男人安靜幾瞬,緩緩問:“真的?”
宋唯記不太清了,胡編亂造:“真的啊,討論你帥說你學習厲害,把你當男神。”
“那你呢?”
“……”
空氣忽然停止流動。
氣氛染上一點曖昧。
宋唯覺得給自己挖了個坑,眼睛一轉,忽悠過去,“總之你記得,你現在是有婦之夫,不能亂搞!”
陳橘白沒聽到答案,過一會才低低應:“嗯。”
他低頭看向腕表,過去八分鐘。
“今天還剩二十二分鐘,我回酒店再給你打。”里面還有客戶,他不能晾著別人半個小時。
但她拒絕了,“不打了吧,我準備睡覺。”
陳橘白垂下眸,“好,晚安。”
“晚安晚安。”